几十个军汉洪亮的声音高喊,几乎半个临安城都能听见,韦氏被人扒掉了所有伪装。所有的下贱与不堪全部暴露在众人面前,不由的脸色苍白,两股颤颤。
但是,她不会承认,依旧嘴硬。
只是怒斥变成了破口大骂,不知不觉间完全变成了一个泼妇,几乎算是不打自招了。
当韦氏体无完肤之后,一个问题也就顺理成章。
既然这位太皇太后名不正言不顺,没有母仪天下的资格,那么她扶持的小皇帝也就不合礼法。
甚至先帝赵构的死因也顿时成为怀疑的对象,小皇帝赵奢的合法性不仅仅是受到质疑,甚至可以说是顷刻间荡然无存。
此时此刻,这个步骤好似有些画蛇添足,实则至关重要。
自古以来,除了实力,名分同样至关重要。
在讲究礼义廉耻,三纲五常的年代,夫为妻纲,赵佶的态度对韦氏而言是致命的打击。更何况,她确确实实有那么多不齿的行径。
但韦氏却不愿意承认,仍旧如同泼妇骂街一般,喋喋不休,好似打算嘴硬到底。
徐还原本是不忍的,但这个女人实在可恶,不知分寸,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两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出现了宫门前,一身打扮不似汉人,倒像是金国服饰。
有心思灵巧之人很快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
果然,经人指点之后,年岁大些的那个孩童望向皇宫城楼,盯着几欲发疯的女人,开始大声呼喊。
有懂得女真语的人听的很清楚,分明是个孩子在呼唤母亲。
韦氏在城楼上看的清楚,听的明白,刚开始仍旧是止不住的咒骂,可随着孩子的哭喊声,渐渐的沉默了,随之发出了低沉的呜咽。
儿子被带到了眼前,铁证如山,容不得她在否认。
再者,纵然是耻辱,但终究是她的儿子。在赵构死后,这两个孩子便是她唯一的骨血,大抵是赵构心存愧疚,所以面对这两个孩子,她还有一丝任性,一丝母性。
她心中泛起了担忧,担心这两个孩子的下场。
徐还能把这两个孩子弄到临安来,要么是从金国偷来、抢来的,要么是完颜宗贤那个家伙和徐还有勾结,卖掉了儿子?
已经失去父亲庇护的孩子,如果自己再不识趣,徐还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韦氏闭嘴了,在铁证与孩子面前,她无奈妥协了。
一个无耻的女人,将得到她应有的下场。
徐还轻轻摇头,他不会对两个孩子下手,他们还有用处。
解决的韦氏这个疯妇,接下来便是那几个奸臣
第七二七章 到此为止()
秦桧不是没想过突围逃亡,但自打韩世忠兵临城下,整个临安便被围的水泄不通,插翅难逃。
昔年徐还曾多方布置,安排隐秘路线护送柔福帝姬母子逃离临安,自然会防着他人依样画葫芦。
有冯五整个得力助手在,徐还对临安内外的各种隐藏小径了如指掌,自然是严防死守。
秦桧没料到韩世忠会从钱江上来抄后路,故而撤离方面准备有些不足,最终被徐还堵在临安城内,成了瓮中之鳖。
逃不掉,便只能做最后一搏。
皇宫是他最后的屏障,人质是他最后的筹码。
韦氏首先被推了出去,想要借助其太后的身份,在名义上为难徐还,在舆论上争取些许同情,结果被徐还轻易便打的体无完肤。
韦氏的下场也给他们敲响了丧钟,终于到了最后时刻。
秦桧仍然打算负隅顽抗到底,他让人将临安部分宗亲与大臣的家眷押上皇宫城头,仍旧坚持西军是谋逆叛军。
胆敢冒犯皇宫,便一个个斩杀这些勾结叛军的犯官与家眷,以此威慑,希望徐还投鼠忌器。纵无效果,也能够恶心到人。
这一招,有些狠。
城下许多官员不免出现了焦急情绪,纷纷抬头看向高阳郡王,其中甚至包括立下功劳的赵子彦,他的兄弟子侄都在其中。
他们很担心,此时此刻,徐还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直接进攻。
徐还没有这么做,此前赵谌事件发生,他不在意流言蜚语,认定了核心解决方案是攻陷临安,擒获奸臣,一切将会迎刃而解。
此刻,大获全胜只需一步之遥,需要的便是赢得顺理成章,赢得完美无瑕。
朝野人心远比秦桧和张俊等奸佞的头颅重要的多。
一道宫墙拦不住西军,些许精锐悍将已经在想办法从各处宫墙突围进去,需要拖延时间让他们想办法解救人质。
更需要,现场给出一个态度。
徐还吩咐一声,立即有十多个将士高声齐呼:“王爷吩咐,尔等挟持宗亲官眷,罪不可恕。
念你们受奸佞蒙蔽,只要放出官眷,可从轻发落,无甚十恶不赦之罪者,可既往不咎。”
这是徐还的许诺,城头的官军兵卒不免有些怦然心动者。
眼下这份上,已经绝境,后果只能是一败涂地,最终惨死。之所以还称着,全凭一口气,担心遭到严惩,所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现在,徐还给了他们生的希望,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
有人心动了。
只是,刚刚有人流露出投诚的意思,城楼上的人便反应激烈。
一个神色略微慌张的青年拔出佩刀,一刀便斩杀了动心的兵卒,然后大声疾呼:“不过是骗人的鬼话,愚夫才信。”
城楼上一片沉寂。
“有轻言退却者,定斩不饶。”青年继续厉声呼喊。
何人?
“回王爷,此乃秦桧之子秦熺。”
“哼!”
还真是奸臣逆子,虽是过继的,却是一丘之貉,只不过,终究也是外强中干的愚蠢之货。
口气很大,但行为已经彻底出卖了他的不自信,起到的效果完全相反,而且超乎想象。
大庆殿,本该是大宋朝廷举行重大典礼的第一正殿。
此时此刻,却如同囚笼一般,里面关满了宗亲、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
秦桧就站在殿门口,他不知道外面能坚持多久,如果到了最后时刻,他的选择大抵是和这些人,以及这座大殿一同离开吧!
相比之下,张俊清醒的多,在阶前站了许久之后,吐出两个字吧!
声音不大,也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足够震撼。
秦桧身体微微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到此为止吧!”
张俊淡淡回应一句,云淡风轻,仿佛一个大彻大悟的佛徒。
“你说什么?”
秦桧的脸色顿时一变,这次他听得清楚,却难以理解。
“这个时候,你要逃避?难不成你真相信徐还的鬼话?”
“哼哼!”
张俊淡淡苦笑,反问道:“重要吗?还要意义吗?”
“你!”
秦桧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接受最重要的伙伴,在最关键时刻的背叛。一时间,不知道该咒骂张俊背信弃义,还是恨铁不成钢。
“挣扎已无意义,倒不如做点善事吧!”张俊说完,起身便走。
“怎么?现在良心发现想做善人了?你不觉得太迟吗?”
“现在才想着倒戈相向,去邀功请赏,你不觉得晚了吗?”
任凭秦桧在身后如何呼喊,张俊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走了,朝着皇宫外走去。
秦桧瞪大了眼睛,终于流露出些许惊恐出来,他的末日到了。
他提着火把,想要冲进大庆殿,但被张俊亲信的兵卒拦住了,动弹不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宫门大开。
宫门开了,不意外。
张俊出来了,有些意外。
徐还料到了宫中之人定不会全都负隅顽抗到底,肯定有人会愿意倒戈投诚,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张俊。
所以,宫门大开的时候,西军没有立即杀入宫中。
张俊一个人慢悠悠地从宫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不见坚定,也不见颤抖,对状态最恰当的形容词大概是平常吧!
他要做什么呢?
包括徐还在内,很多人都惊疑不定。
谁也没想到,最后时刻,张俊这个奸佞魁首竟然主动出来。
是要投诚?是不是太晚了?
其中有诈?此时此地又能翻起多大浪花呢?
在所有人惊疑的眼神中,张俊径直走到了徐还马前,欠身一礼。
徐还没有出声,只是淡淡地看着张俊,等着他给出答案。
“到此为止吧!”
简单的五个字,声音也再平常不过。
“好!”
徐还没有犹豫,轻轻点头。
张俊再度欠身一礼,说道:“张某人罪无可恕,不求奢望,让我回趟家,与妻儿道个别,可否?”
“请便。”
徐还在张俊身上看到了大彻大悟,看到了决绝,看到了一种特别的状态。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抵就是如此吧!
看在“到此为止”四个字的份上,满足一下他最后的愿望未尝不可。
第七二八章 万里江山,我为主宰()
到此为止。
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毫无意义,也有失格调。
败了便败了,至少要败的体面,所以张俊做出了选择。然后在徐还的允许,百官的注视下离开皇宫,回家去了。
毫无疑问,张俊的所作所为,与秦桧狼狈为奸,是一个奸臣无疑。
但在最后时刻,他没有疯狂到底,没有再多造罪孽,还能心心念念着家人,足可见心底还是有些许良知的。
这大概也是田师中、宁向东这些骁将愿意跟随他的缘故吧!
没过多久,张府便有消息传来。
跟随张俊离去的士卒回来报告,张俊与家人吃过一杯团圆酒之后,便毒发身亡了。
那杯酒,是团圆酒,也是夺命酒。
他知道自己罪责难逃,死罪不可免,所以选择了自尽,至少可以走的体面一些。
也许临死的时候,他会想过田师中,想起了宁向忠
总之,一个大奸贼授首了,还有一个秦桧在皇宫里。
徐还暗叹一声,扬鞭策马,踏入进宫。
整个皇宫已经完全被包围了,人质被解救了,奸佞自然也都束手就擒。
人之将死,其行也善。
张俊终究不是坏到底的人,他心里还有善念,在最后时刻阻止了秦桧的疯狂和残忍,救下了许多人的性命,也避免让又一座皇宫焚毁于大火之中,即便将来至多算是行宫。
这些行为并不能抵消张俊的罪过,所以他选择自尽以谢天下。不过,也许可以因此从轻发落他的家眷,至少不至于满门抄斩。
徐还如是想着。
至于秦桧父子,则已经被擒获,五花大绑跪在了大殿之下,以防止他们口出狂言或者自杀。
罄竹难书的罪责,岂能是一个死字可以交代的?
绝不能便宜他们。
徐还远远看了一眼,暂时没有理会,而是进入大庆殿,释放并慰问所有的拘押的宗亲、大臣及家眷。
险死还生,劫后余生之人很是激动,流着泪寻找家人,抱头团圆,恍如隔世。
也有不少反应机敏之人,前来向徐还见礼,感谢高阳郡王救命之恩,也算是先混个脸熟。所有人都清楚,今日之后这个天下谁说了算。
徐还摆手示意,让众人尽早离去,然后带着些许大臣,竟然奔内宫而去。
疯妇韦氏也已经被控制了,吴皇后等先帝赵构的嫔妃还在内宫之中,需要解救安抚。
许久不见,吴皇后早已没有昔日的光彩,整个人十分消瘦,神采暗淡,不过目光里透着几分坚定。
看得出来,几个时辰前,她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好在徐还及时来了,一切皆为过往。
“皇嫂,徐还来迟,你受惊了。”
徐还上前欠身一礼,先帝皇后,柔福长嫂,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对吴皇后保持尊敬。
再者,起兵南征平叛,吴皇后的血诏是由头和合法性之一,如今前来覆旨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赵构之死实际是他在幕后所为,终究是有些对不起吴皇后,也算是致歉。
“子归啊,你来就好。”
一直坚定的吴皇后,此刻却忍不住泪如雨下,足可见这许久以来的惶惶不安,以及心中数不尽的委屈。
子归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徐还忍不住暗暗一阵感慨。
“皇嫂安心,还幸不辱命,奸佞已经尽数擒获,已经安全了。”
“好,好,好!”
吴皇后连连点头,止住了脸上的泪水,命人带过来一个孩童,正是赵子彦家的儿子赵伯玖。
“把这个孩子交给他父亲吧,吾应允之事,不曾食言。”
吴皇后答应赵子彦会拼劲全力保全这个孩子,果然做到了。赵伯玖养在吴皇后身边日久,颇有感情,一时间抱着吴皇后的腿,一口一个“娘娘”,不愿意离去。
“回去吧,以后常来看看伯母就好。”
一句话立即撇清了与赵伯玖之间的母子关系,那么赵伯玖便只是个寻常宗室子弟,与先帝赵构再无特别关系。
吴皇后是聪明之人,看得清楚形势,也知道自己改怎么做,否则不仅会害了这个孩子,也会害了自己。
徐还心知肚明,说道:“也是,先让孩子回家见见父母,也好都安心。皇嫂受惊受累,还是先着太医来瞧瞧,保重身体为宜,不日处置奸佞,还请你出面见证。”
“好!”
吴皇后看了徐还一眼,轻轻点头,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临安城破,奸佞被擒。
小皇帝赵昚也被禁足在皇宫之中,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韩世忠、吕颐浩等人开始在城中驻防,整顿军纪和治安,但凡与秦桧、张俊等奸臣有关联的臣子、将领纷纷被捉拿下狱,一时间临安各处牢狱之中人满为患。
徐还看了一眼夕阳下的临安城,突然有些疲惫,想休息。
临安城里的福国公主府已经封闭多时,短时间内难以修缮打扫,以供居住。倒是西湖孤山上的王府,在文澜书院师生的照料下依旧保存完整,稍加打扫便可入住。
如此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临安城完全整肃完毕之前,难保不会潜藏着什么危险。住在城外西湖畔,暗中观察,掌控大局最好不过。
再度回到故地,看着西湖水波,以及初生的绿柳新芽,以及开始筑巢的莺鸟,徐还不由感慨万千。
距离第一次看到西湖已经多少年了?八年,九年,还是十年?已经有些记不清楚,好像很久远,又好像恍如昨日。
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更无法与他人分说。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想要改变这段屈辱的历史,带着柔福帝姬一路南逃,回到临安是个开始。
前几年的所作所为算是成功了一小半,但局势并非自己完全掌控,所以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昏君奸臣当道,忠良遇害而无能为力。
但从今天开始,以后将全然不同,这天下终于可以自己说了算,万里江山我为主宰,历史终于可以由自己来书写,挥毫泼墨,肆意描绘这如画江山
第七二九章 议罪论位()
绍兴八年春,二月十八,黄道吉日。
临安城已经彻底改天换地,一夜之间,仿佛春意都盎然了许多,明媚而充满希望。
一大早,徐还从西湖畔的王府出来,进城而去。一路上,文澜书院的学子、临安百姓纷纷朝高阳郡王见礼,在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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