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龙门往西的黄河航道,以及关中昔日的漕渠也已经毁坏,江南物资无法及时运送到位,故而并不适合作为都城。
是以徐还出潼关之后,立即选择了洛阳作为核心据点。
一来这是大宋昔日西京,容易取得大宋臣民的认同。二来,洛阳四周有要塞拱卫,作为都城比较安全。
这两年,徐还不惜花费大力气重新休整洛阳城,不仅固若金汤,而且里面增加许多现代城市的规划布置。
已经吸引了不少北返的士大夫和富贵之家前去定居,都是在为将来做铺垫,但到了正式迁都之时,少不得会有不小阻力。
东京便是焦点,旧都和基业之地一定会被反复提及。
现在好了,皇宫大内化为灰烬,迁都也就名正言顺,少去一大阻力。
至于天下人的诟病,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没有这桩事,临安也会弄出来各种各样的谣言。
至于攻讦自己有不臣之心,或许会有民心波动,但有太上皇的诏书,以及韩世忠秘密送来的吴皇后血诏,还是可以应付的。
至于将来,更不必担心了。
田师中,包括秦桧和张俊,甚至天下的许多人都想错了,对自己有着莫大的误解。
既然是误解,那便好解决,终究会有澄清的一天。
至于眼下,反倒不是太大的问题,当务之急,还是继续进军,直达淮水前线。
果不其然,次日开始,徐还火烧皇宫,毁坏都城,有不臣之心的说法便传开了,而且愈演愈烈。
尤其是接下来的应天府之战,此处作为大宋龙兴之地(原名宋州、归德军驻地,宋太祖赵匡胤曾为后周归德军节度使,登基之后改名应天府,为宋朝南京,赵构亦是在此登基),同样意义非凡。
丢掉东京的官军退守至此,又坚持数日,但因为东京之败,加上主帅田师中阵亡的缘故,士气并不高。起初几天还能凭借哀兵的势头抵抗几天,但在西军连番的强势进攻下,渐渐开始有所不支。
不几日后,还是有兵卒潜逃,士气涣散,防御也是漏洞百出,在西军强攻之下,城破几乎是必然之举。
只是,负隅顽抗的将领也不知是领会了田师中的意图,还是听从其叮嘱,退走的时候竟然一把火点燃了此间的皇家宗庙。
虽不是太庙,但里面供奉着大宋历代皇帝的御容,也是皇朝社稷祭祀所在,就这样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毫无疑问,这笔账自然又算在了徐还头上。
第七一二章三宗罪()
破都城,烧皇宫,毁宗庙。
徐还的三宗大罪立即被绘声绘色,大肆传扬,一时间沸沸扬扬。
毫无疑问,这是临安的手笔。秦桧和张俊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便理解了田师中的用意,自然会抓住机会。
尤其是田张氏回到临安,带回田师中的绝笔信之后,一切都清晰明了。
虽然丢掉了东京,算是罪过不过,但念在田师中拼死力战,不惜以性命给徐还的名誉沉重一击。
秦桧着实不好怪罪,再加上张俊的惋惜与争取,甚至不得不以小皇帝赵昚的名义褒奖追谥,甚至追封了爵位,由其长子继承。
张俊甚至打算将田师中的儿子送入宫中,作为小皇帝的伴读,作为一种潜在的回报和福利,却不想被田张氏婉拒了。一身孝服的她始终记得丈夫临终遗言,不愿在身处庙堂旋涡之中,故而以为亡夫守灵为由,带着子女扶陵返回故乡。
张俊见其坚决,也不好拒绝,着人将其送返故乡。田张氏母子数人先是在家乡守灵,不久之后动荡渐起,一家人随即消失在视野中,自此再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
临安城里,秦桧和张俊顾不得为了孤儿寡母大费周章,更多的心思用在局势的应对上。
利用田师中临死的控告大做文章,煽动了一批老学究各种攻讦,谣言四起。但与此同时,也有不同的声音响起。
临安城里,还有一座文澜书院,乃是徐还一手支持下建立。此处本就多有忠义之辈,其中不少人与高阳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面对秦桧等人的攻讦,文澜书院的先生和学子们也都提出了自己的疑议,声称战火中有所损伤乃是常见情形。
至于宫室宗庙到底是如何毁坏,是何人的罪过,应该仔细查证方可下结论,不可如此草率。
与此同时,书院的先生和学子们提出了另一个质疑——吴皇后何在?皇后血诏何解?
吴皇后的血诏经赵子彦送到了韩世忠夫妇手中,然后辗转送到徐还手中,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杀器。
比太上皇的诏书还有管用,因为这是来自临安城内的声音,堪称是铁证如山。吴皇后出面的指正无疑最有力量。
皇帝赵构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弑杀!
弑君之人乃是当朝宰相秦桧、枢密使张俊。
高阳郡王起兵乃是奉诏而行,合理合法,乃是讨伐不臣,诛杀奸佞,为大行皇帝报仇的忠义之举。
舆论的热点往往只有一个,尤其是这种相互关联,说法对立的话题。
就好比后世的热搜榜,谁占上风一方面要看话题的劲爆程度,另一方面就要看传播程度了。
文澜书院在士林,尤其是江南地区的影响十分巨大,话题与传播人物都自带热度,传播量可想而知。
面对汹汹舆情,临安朝廷也试图想要辟谣,无论是太皇太后韦氏,还是庆国公,以及两府的宰相都出面斥责谣言。
可是书生们只有一句话——除非吴皇后亲自出面辟谣。
可是左等右等,吴皇后就是不露面,对外的说辞是大行皇帝崩逝,皇后悲痛,卧病在榻。
消息传出,换来的则是更多的质疑,当真是病了吗?恐怕被软禁,甚至关押才是真的吧!
风言风语自然不会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负责处理此事的庆国公对此头大不已,他多次劝说,甚至以吴家族人为要挟,想要迫使吴皇后出面说话。
奈何吴皇后铁了心一言不发,面对汹汹舆情,庆国公反而不敢动吴家人,否则更会贻人口实。
吴皇后不开口,临安朝廷的处境可想而知,奈何他们无可奈何。
唯有严令临安府管控书生,压制流言,文澜书院对此多有怨言,但比较克制。眼下的局面,没必要和临安朝廷过度冲突,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与此同时,秦桧也加紧步伐,在舆论层面反击徐还。除了三宗罪之外,他还想到了另外一桩事,一件对自身不见得很有利,但会让徐还更为难做的事情。
一旦操作得当,足以让眼下的舆论战上升一个层级。只是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还需要金国的配合。
粘罕与兀术内斗,在军事上无法给予足够的支持,舆论上却是可以的。这件小事压根不会影响到金国内部局面,却可以给徐还造成不小的麻烦。
秦桧相信,无论粘罕还是兀术,都不会反对,都会予以全力支持的。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军事层面,舆论固然重要,但民心向背这种事短期内难有效用。反倒是战场上,西军可谓节节胜利。
徐还大军已经推进到了淮水沿岸,张宪的水军也已到了皖江,一旦攻克,即可抵达江州城下。
两路大军,已经对淮南和江南形成钳制、合围之势。
此时此刻,临安朝廷本该众志成城,启用有才能的将领驻守要塞之地。但是,恰恰相反,事实却是临阵换将。
驻守楚州的张浚和江州的赵鼎率先被撤换,这二位都是当过宰辅的人,无论威望还是才能在大宋都是首屈一指。
但临安朝廷并不信任他们,毕竟他们都和徐还关系匪浅,要么有过合作,要么曾是徐还的铁杆支持者。
这等情形下,指望他们驻守要塞,极有可能和徐还里应外合,引狼入室,所以替换也在情理之中。
张浚和赵鼎多少有些不情愿,对临安发生的一系列变故颇有微词和质疑,在心理上也是偏向徐还一侧的。
但是一直以来,徐还并未联络他们,也没有等到发挥作用的时候,临安已经先动手了。
自打淮西兵变之后,临安对于驻地将领的控制比较严格,纵然张浚和赵鼎威望高,想要彻底掌控一支兵马也不容易。
张俊是枢密使,手握重兵,虎视眈眈,他们很难轻举妄动。加上家眷大都在临安城里,免不了会投鼠忌器,所以只好听命行事。
等到张浚和赵鼎离任,秦桧和张俊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瞄准了江宁的吕颐浩和镇江的韩世忠。
第七一三章临阵换将()
临安西北侧的防务,最重要的几处重镇便是楚州、江州、江宁和镇江。
撤换了楚州张浚、江州赵鼎之后,张俊立即安插了自己人,确保对阵西军的最前线掌握在自己手中,安全暂时无忧。而且如此一来,江宁的吕颐浩与镇江的韩世忠便在他们势力的包围之中。
继续换?
秦桧和张俊当然想要如此,留着二人迟早是个不安定因素,将淮南,江南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可实际操作却并非那么容易。
其一是密集临阵换将,对于军心士气,以及局面的影响很大。下层的将士是考虑不到那么多的大局,以及上层因素,只知道这些将领都是大宋数一数二,战功赫赫的武将。
突然大批撤换,难免人心惶惶,如此严重后果,他们不得不考虑。
再者便是吕颐浩和韩世忠二人不同于张浚和赵鼎,前者曾在川陕为将,后来回到临安担任宰辅,在江南之地并无自己的军事根基。
赵鼎虽曾担任枢密使,但在地方任职的时间都不长,亦没有什么根基。吕颐浩和韩世忠则不同,早在苗刘之变前他们便驻守地方。
在军中都有自己的亲信力量,颇有根基。吕颐浩当年驻守之地正是江宁,韩世忠则是在秀州,但金军入侵江南之时,便移驻镇江。
黄天荡一战更有不世之功,江南水军与镇江要塞便一直掌握在他手中,已经经营多年。因为苗刘之变护驾有功,赵构一直对其颇为信任。
若非因与高阳王府有姻亲之约,恐怕早在朝中有更高的位置,但始终没有动摇其军中根基与影响。
这样两个实权派将领,可不是那么容易动的,仓促之间反而适得其反,必须徐徐图之。
更何况,宫中太皇太后韦氏、甚至是庆国公竟然也反对立即替换二人。
如此考虑倒不见得是为了稳妥,而是为了需要平衡。
虽然倚仗秦桧和张俊才有机会扶上小皇帝,掌握大权,感恩戴德的同时,皇室对两位权臣还是有所提防的。
韦氏可以不在乎杀子之仇,却必须的关心自己的生死安危。如果秦桧与张俊一手遮天,她可就完全是傀儡了,粘上鱼肉,任人宰割。
有过宫廷和流亡经历的韦氏并不想如此,所以必须要有适当制衡权臣,有些许自保的手段和力量。
张浚和赵鼎虽然罢黜了兵权,但在韦氏的支持下,二人也回到了临安,在朝中担任参知政事和尚书之职。
为了明升暗降,掌握兵权,秦桧和张俊不得不答应。在临安,眼皮子底下,他们不担心张浚和赵鼎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相反还可以二人的职位营造出重臣支持小皇帝,维护临安的氛围来,有利于稳定局面,所以便答允了。
轮到韩世忠和吕颐浩的时候,韦太后和庆国公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不可操之过急。毕竟徐还的大军还在淮北,暂时没有切肤之痛。
韩世忠和吕颐浩暂时不会有投敌之嫌,留下二人可以适当制衡秦桧和张俊,保持皇家安稳和适当的自主性。
毕竟二人在苗刘之变有过护驾之功,相对能有一些信任在其中。
秦桧对此自然是恼怒非常,明里暗里讥讽妇人短视,可是能怎么着呢?自古以来,哪怕是危难之时,内部不靖,争权夺利,祸起萧墙也是常有的事情。
眼下某些方面,他需要韦氏的支持,彼此算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必须有所妥协,只能暂时退让。
当然了,他的态度也十分明确,必须密切关注,加紧部属。一旦淮南或江州有变,或是吕颐浩与韩世忠二人有异动,就立即动手。
秦桧心里很清楚,单单靠临安的力量,无法抵挡徐还的进攻。唯一的办法便是倚靠江南实力和长江天险,尽力拖延。
一个希冀出现什么转机,另一个便是等待,等待北方的支援。希望金国内争能够早些结束,挥军南下,南北合作共同对付徐还,否则谁都没有胜算。
当然了,如果等不到那一刻,得为自己留后路才是。
有道是唇亡齿寒,张浚和赵鼎的经历,韩世忠都看在眼里。他很清楚,自己迟早也会有这一天。
张浚和赵鼎有没有和高阳王府联系他不确定,但自己却是实实在在早就绑在一条船上了。
自己儿子和徐家小娘子的婚约,柔福帝姬逃亡时暗中相助,以及近日传递吴皇后血诏。一桩桩,一件件,虽然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临安若有风闻,岂会放心自己?
好在已经在镇江经营多年,颇有根基,也不是他们想动便随意能动的。更好的一点是,妻子有护国夫人的身份,一直带着儿女陪在自己身边,没有人质在临安,不至于投鼠忌器,有所掣肘。
不过当前这等局势,所考虑的绝不仅仅是自保,也要考虑未来。临安靠不住,决裂是迟早的事情。
洛阳那边倒是有联系,单单是凭借姻亲关系,将来便能站住跟脚。但也只是站住而已,想要站稳,甚至有更高的地位,功劳和贡献永远是最重要的。
且不说为了自己,单单是为了自家儿子将来能安安稳稳,底气十足地当上“驸马”,也必须有所作为。
眼下徐还大军已经到了淮水沿岸,张宪的水军也到了皖江,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韩世忠相信,如果徐还真的兵临长江,那时候在做什么就会稍稍有些晚。那个时候,临安的那些奸臣也不会容许自己有所作为。
也许此时此刻,已经在暗中布置对付自己,所以须得与时间赛跑,尽早动手才是。
单单是自己似乎分量不够,也不知江宁的吕颐浩是怎么想的,如果二人能够联手,动静和效果肯定非同小可。
还有就是徐还到底是和打算,这等事还是要里应外合,相对配合才能起到相得益彰。消息不同,轻率行事反而于大局不利。
思来想去,韩世忠决定派个人前去和徐还见面联络,至于人选嘛,正好有个合适的——秉义郎赵子彦!
第七一四章 另有想法()
赵子彦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竟然可以如此跌宕起伏。
十年之前,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因为姓赵,是大宋宗室子弟,但因为早已出了五服,还是颇受忌讳的太祖系子孙。
前程什么的根本谈不上,能够凭借宗室恩荫得个秉义郎的小官职已经难能可贵。可是谁能想到,会出现靖康那么大的变故,命运因此迎来了重大转机。
太宗系子孙尽数被俘,他们这些太祖系子孙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更意外的是他的儿子还被吴皇后选入宫中为养子,险些成为大宋储君。
一时间,赵子彦也曾在临安城里人人尊重,前程无量。奈何储君之位争夺激烈,在庆国公府的强大实力面前,他家儿子终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
好在赵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