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应该庆幸,可以多活些日子,兴许还能去临安,看看江南山水。”
牛皋摇头道:“可惜啊,你太急不可耐了,也忒小瞧了王爷和西军上下。”
“是,是我低估了,没想到你牛皋竟然又悄然潜回关中;更没想到,徐还竟如此有魄力,竟然不惜拿自己的妻儿做诱饵。”
任得敬转身看着萧秋荻等人的乘坐的马车,冷笑道:“牛皋将军,任某尚未一败涂地吧?”
“哦,到这时候你还想负隅顽抗啊?”
牛皋同样是一脸不屑:“以王爷睿智,岂会拿夫人和公子、小娘子们的安危开玩笑。”
“难道”
任得敬陡然一惊,可惜一惊来不及,牛皋话音落地的同时,羽箭破空而来。距离马车最近的几名叛军率先被射杀。
随着弩箭不断射来,多名早已埋伏在附近的王府护卫从天而降,抢在了马车周边。虞子期率人迅速展开了营救行动,显然是早有充分准确。
任得敬猛吃一惊,却也并未放弃,当此之时王府家眷是他最后的护身符,一旦丢失将彻底失去活命机会。
故而不顾一切地下令抢攻马车,控制人质,然而将叛军兵卒的枪头刺向马车时,才发现车厢与关闭的门窗坚不可破。
显然这是一辆特制的马车,内里暗藏了机关,一旦遇到了袭击会有金属铁壁封锁,坚固不可摧,如此便可为王府护卫争取时间。
知道此时,任得敬方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的很彻底,可谓是一败涂地。然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愣神的功夫,一柄利刃从后腰眼刺了进去。
剧烈疼痛之下,任得敬扭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一名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他竟然
当此之时,牛皋缓步走来,笑道:“怎么样?可曾体会到背叛的滋味?”
“你我”任得敬恨得咬牙切齿,痛苦不已,可惜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怎么着?很意外吗?说过了,你的那些伎俩瞒不过王爷。”牛皋冷笑一声,等若再度补刀。
“哼!”
却不想任得敬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忍痛道:“我还没输,难道我就这一步棋吗?”
“如果你是指庆州和西安州的话,还是不要指望了。”牛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再度扼杀了任得敬的念想。
“什么”任得敬有些难以置信,他是后手的,即便长安失败,西边还能发动不小的动静,难道
不应该啊!
“没什么”
牛皋道:“你以为西边兵力不足,防住了大散关的吴磷,便可以为所欲为?错了,凤翔府还有一个刘琦呢!
你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将领?也不想想,凤翔府那等重要的地方,王爷会随便派人驻守?不妨告诉你,你路过凤翔府的时候,他已经发现端倪,并及时报知于我。”
呃
任得敬无言以对,原来自己暴露的如此之早,一切举动都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不止是徐还,甚至连一个籍籍无名的刘琦都洞若观火。
此时此刻,任得敬并不知道,历史上的刘琦是何等赫赫有名,所以他的失败并不冤枉。
“刘琦已经奉命率部西去,和吴磷一道围剿庆州和西安州的叛乱,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和部下,一个都逃不掉。”
牛皋冷冷道:“对了,你的家人想必会死于乱军之中吧,但令爱肯定是个例外。她可是嫁入皇室的,王爷和长公主会心疼侄媳妇,会将她送去临安庆国公府的。”
“你”
任得敬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妻儿老小全都没有了活路,包括被送去临安的女儿长安和庆州的行动失败之后,自己一定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一个谋反叛臣的女儿还有资格做王妃吗?庆国公府一定会悔婚,女儿的下场肯定会非常凄惨
除非,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弟弟和西夏那边还有联系,如果他们能逃过萧关,逃过黄河,兴许
即便是面对吴磷和刘琦,兴许还有一搏
任得敬死了,死不瞑目,但临死的那一刻,绝望的眼神里竟然多了一抹亮色,一抹期许。
这让牛皋有些疑惑,难道任得敬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安排?庆州和西安州是秦陇腹地,关中西垂门户,可不敢有什么岔子。
“彬甫,迅速派人留意西边的一举一动。”
“是。”
虞允文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吩咐下去。
牛皋又看了一眼任得敬的尸体,挥手命人抬走,至于那些被拿下的叛军兵卒,也已经被押走。
任得敬的亲信是必死无疑,至于其他寻常兵卒,徐还应该回开恩放他们一条性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山中矿场做苦力大概是他们后半生的下场。
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牛皋才走到马车前,敲击了王府约定的讯号。
马车门窗开启,闷了许久的徐承业和明月按捺不住,纷纷跳下马车,见到周遭众多兵马,全都瞪大了眼睛,惊奇不已。
“牛皋拜见二位夫人,让夫人受惊了。”
黄若彤虽不明来龙去脉,但已经从萧秋荻处知晓些许端倪,反正平安无事,故而并不在意。
“无妨,辛苦将军了。”
“叛臣已被诛杀,末将重新安排妥帖之人护送夫人、公子和小娘子前往洛阳。”
“好,有劳将军。”
萧秋荻点点头,沉吟道:“将军,西边的叛乱想必王爷早有谋算,将军也有准备,只是需得小心黄河以西”
第六三六章肘腋之患()
第六三六章肘腋之患
黄河以西!
牛皋心里咯噔一下,当年徐还伐西夏,只是收复了灵夏之地,党项人仍旧占据着黄河以西的故地。
但那一战主力被西军击溃,西夏威势与国力大减,对西军十分畏惧。事后西夏国主李乾顺主动派人前来朝贺,再度奉大宋为正朔。
除了前往临安面圣之后,西夏使臣也没少前来长安,对高阳王府那是毕恭毕敬,唯恐西军渡过黄河攻伐兴庆府。
当时徐还大军掉头进入河东,出潼关,加之岳飞案突发,中原出现变故,这才暂时放弃对西夏的攻伐,两国暂时以黄河为界。
这一年,西夏也着实安静乖巧,但并不意味着就此彻底臣服。丢失了大片土地,时时面临生死存亡,贼心不死是必然的。
更何况,作为为数不多能够牵制西军身后的力量,必定是各方拉拢的对象。根据虞允文的情报,这一年多金国前往兴庆府的秘使已经不下七八次。
金国人会拉拢,宋庭内部同样也不例外。
当徐还被视为威胁最大的敌人后,临安已经没有任何节操,他们能够拉拢任得敬,同样也有和党项人勾结的可能。
西安州与庆州动乱,任得敬勾结的人不在少数,那里距离灵夏等西夏“故地”并不远。而且任得敬本身曾与党项有过不清不楚的联系
萧秋荻这么一提醒,牛皋一惊,不由心中一沉。
如果西夏也参与其中,那庆州和西安州的判断就不容小觑,单单是吴磷在大散关的驻军,以及刘琦的兵马未必能够料理。
眼下西军主力出了潼关,驻守在洛阳附近,对东京遥相对峙,还要提防黄河以北的金国人。关中的兵力并不多,能够应付庆州的局面吗?
不行,此事必须尽快禀报徐还,请王爷早做应对。
“夫人提醒的是,末将这么传讯洛阳,禀报王爷。”
“一并告知徐郎,还有一支兵马距离兴庆府很近”
“夫人指的是?”
“云内州。”
马车再度启程,载着两位夫人与两个孩子前往洛阳。
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黄若彤不免心有余悸,幽怨徐还为何不早做提醒,平白让他们担惊受怕。
不过转念一想,这等事情不知情表现最为自然,若是提前知晓,即便表演的再逼真,总会路出马脚。
若是被任得敬察觉到蛛丝马迹,可就师出无名,无法尽快揪出并清除这只毒虫了。
至于萧秋荻,那是人家观察敏锐,谋略高远,定力与眼光远远高出自己。黄若彤并不嫉妒,也不再生气。
相反觉得能够以这种方式为徐还出力,也算是一件好事。在王府后宅,她与临安的宋五娘出身相对普通,背后并无家族势力。
虽说是眉山苏氏的外甥女,但当苏红袖嫁入王府,怀有身孕之后,苏家与自己的关系必然会日渐淡薄。
这无关亲情,而是家族利益所驱使,尤其是若苏红袖此番生下男孩的情况下。毕竟每个公子,都代表着母家的利益。
自己的儿子徐承业虽是次子,却并无外戚背景,如今颇受重视,很大程度是因为柔福帝姬和两个嫡子远在临安为人质,安全无保障。
故而西军上下对徐承业颇为重视,将来徐承嗣回到徐还身边,情况便不同了。好在徐承业与司马靖、李师师的女儿有婚约,有司马靖这个岳丈照顾,处境倒也不错。
无论如何,身为母亲,自然要为儿女长远计,能多为丈夫做些贡献,便能为儿子的将来争取一份前程,何乐而不为呢?
黄若彤如是想,萧秋荻也不例外。
不过她在乎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余里衍,以及整个契丹部族。契丹上下都盼望着余里衍能够生个儿子,此番很有可能如愿以偿。
但那又能怎样?将来契丹人的地位断不会靠一个孩子决定,还是要靠贡献说话。在河东战场上,萧高六表现不错。
但还不远远不够,此番西夏人动乱,正是契丹表现的好机会。否则云内州聚集的契丹大军有何存在的意义呢?
与其将来遭到猜忌,不如早些表现出应有的价值,立下点功勋,对余里衍和自己也会是不小的支持。
但愿余里衍能够顺利诞下个男孩,那么此去洛阳,自己便可抓紧机会,再为明月添个亲弟弟
当地位和家业到了一定地步,夫人们有点小心思是必然的,和历朝历代的后庭嫔妃没什么分别。
徐还对此心如明镜,只要不违反原则,不祸起萧墙,他并不在意。好在家里的几位夫人都是明理之人,都很有分寸,故而他并不在意。
他现在真正关心的是牛皋送来的紧急奏报,任得敬已经伏诛,庆州和西安州方向起了叛乱。让一向稳固的后方出现动荡,这让他颇为不安。
世间事向来如此,总是祸不单行,明明洛阳、东京、临安有一堆麻烦等着,却不得不掉头先解决西边。
“王爷不必烦忧,其实也是好事,西夏终究是个心腹之患,迟早要解决。原本可以等等,但如今看来,是迫在眉睫了。”
司马靖劝说道:“趁此此番良机,彻底解决也好,否则将来全心东进北伐之时,还得担心这个肘腋之患。”
“说的也是。”
徐还深以为然,现在西夏跳出来倒也罢了,还有时间和精力妥善处置。怕的是与赵构、或者金国全面对峙或开战的过程中,在背后捅一刀,那可真的受不了。
“好在吴磷早有准备,刘琦也让人惊喜。”
徐还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历史轨迹的偏差,刘琦没有像原本历史上那样灿烂光辉。但他坚信,是金子迟早会发光,故而从发现的那天起,便刘琦安排在了凤翔府,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他没有让人失望。
发现任得敬不轨只是开端,徐还对他在平叛中的表现格外期待。至于西夏人,无论是否主动参与,这都是个契机。
虽称不上绝好,还实力储备还是够得,如何趁机清除这个肘腋之患,需得好好谋划谋划
第六三七章选择余地()
任得敬从来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将女儿嫁给李乾顺,从而以外戚身份掌握西夏大权。
到了最后以权臣身份欺凌主上,一度自封楚王,将西夏黄河以东的土地据为己有。为此还曾上疏金世宗,要求金国承认楚国,史称任得敬分国。
可惜金国拒绝了他的请求,任得敬恼羞成怒,随即以倒向了南宋,全然忘记了他曾是宋国叛臣的身份。
当时的南宋风雨飘摇,为了保住半壁江山,对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强援自然是来者不拒,相约夹击金国。
如此一来,金世宗恼羞成怒,随即支持被任得敬压制操控的西夏国主李仁孝。李仁孝随奋起反击,捕杀任氏兄弟,任得敬身首异处,分国之举也以失败告终。
徐还的出现,让历史轨迹发生了便宜,任家之女没能嫁入西夏王宫,而是与临安赵宋皇室定亲。
也正是这个局面,让任得敬夹在中间,动起了心思。
徐还崛起西垂,对皇帝赵构形成冲击,到了如今的份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高阳郡王有取赵构而代之的势力和可能。
那么养在宫中的庆国公次孙还能成为储君吗?自家女儿还能成为王妃吗?一个个问号让任得敬动摇了。
尤其是庆国公到关中宣旨劳军,拜访任府之后,任得敬动摇了。
在徐还帐下,他不过是个寻常将领,根本算不上心腹,将来从龙之功微乎其微。但结交临安就完全不同了,本就是姻亲,若是再立大功,情形完全不同。
有了那么一瞬间,任得敬也有过动摇,除非自己能成为徐还亲信;或者女儿能够嫁入高阳王府。
前者,徐还并无此意;至于后者,女儿已经十来岁,而高阳王府几位公子不过稚龄即便自己努力再生个小女儿,也没有机会,徐还好像压根就看不上他。
于是乎,任得敬将宝压在了庆国公身上,压在了临安。
为防止败露,任得敬甚至不惜举报庆国公拉拢,向徐还表示忠诚,继而迷惑隐藏。
效果似乎是有的,庆州和西安州的防务全都落在了他手里。暗地里,任得敬则配合临安行动,私下里做准备。
直到秦桧安排襄阳行刺,他安排的西军老卒发挥终于派上用场,却也暴露了自己。
徐还发现了端倪,但是没有证据,于是乎有了长安护送王府家眷的试探。
任得敬去了,因为大意死在了牛皋手里。
但并没有一败涂地,他还有后手。
其地任得恭仍在西安州,并且拉拢了庆州另外一个守将慕洧,本来的计划是任得敬在长安得手,庆州便竖起反旗。
然后东西夹击大散关的吴磷,从而一举掌控关中。
人家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但长安变故一出,庆州和西安州听到风声,任得恭与慕洧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起兵谋反是必然之举。
只是和原本周密计划的不同,如今的局面多了些许被迫成分,而且失去了大义名分。
原本可以宣称是关中某位将领谋反,他们起兵平叛,不管徐还怎样,临安朝廷会给予适当名义上的支持。
但任得敬在长安失败,已经扣上了乱臣贼子的罪名,他们是注定是叛乱。要面临西军的围剿,吴磷和刘琦的大军已经出动。
孤掌难鸣,负隅顽抗,结果可想而知。
任得恭与慕洧不想死,更不想坐以待毙,他们需要外援。放眼西北,唯一的外援便是——西夏人。
任得敬早就与西夏人取得过联系,目的是为了必要的时候给自己留条退路。万一反徐还失败,临安鞭长莫及,也好西渡黄河,有一隅安身之地。
此事任得敬也没有瞒着临安,秦桧知晓以后默许了,在西北他们需要强援来牵制徐还。至于会不会引狼入室,会不会出卖国家利益,他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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