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豫觉得自己很冤枉,行刺徐还确有此事,可杀岳云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虽说这几年被岳飞打的很惨,心中一直记恨,可不管怎么着,即便想报仇,也不会去找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
尤其是如今这生死存亡的时候,哪里有空节外生枝呢?
黑锅背的有些莫名其妙,至于行刺岳云的真实目的,他不得而知。但幕后之人,他隐约有所猜想,只需想想当初是谁怂恿自己去行刺徐还即可。
自己被人利用了!
刘豫不是不明白,能当上伪齐皇帝,成为一方诸侯,在乱世的夹缝中求生之人,岂会是草包?
只是迫于形势,佯作不知罢了,毕竟行刺是为数不多可以保命的手段,只是差了点运气,没有成功罢了!
失手了,自保不得,反而惹来了催命符。
徐还的两路大军已经向洛阳逼近,届时沿着黄河一马平川,不日即可抵达东京。
现如今城中早已人心惶惶,宋金和议,金军撤离,自己为数不多的齐国兵将也都惶惶不安,各怀鬼胎。
只要宋军兵临城下,缴械投降只是时间问题。
无论来的是徐还,还是临安的兵马,都不会饶恕自己。
一个金国的傀儡,一个僭越叛国的伪帝,是不赦之罪。
可是刘豫并不甘心,荣华富贵,什么王朝基业他都可以不要,反正这些并不属于自己,不过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罢了!
如今馅饼成了催命符,扔掉都来不及,有什么可留恋的?
当务之急,他只是想要留一条命,负隅顽抗也罢,苟延残喘亦可,或者
思来想去,确切的生路还是跟着金国人北上。
只是,失去了利用价值,金国人还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吗?
刘豫不知道,但他想要尽力一博,不顾一切地想要抱住金国人的大腿。
是以当金人撤离前疯狂席掠时,他助纣为虐,主动打着自己的旗号为金人遮掩。
此时此刻,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哪怕是把整座汴梁拆了运到黄河对岸亦可。
可是有用吗?
兀术住进了军营,以主持撤军为由,闭门谢客。就连完颜希尹也是推三阻四,不见自己,刘豫不禁有些绝望。
就在他火烧眉毛,几乎要抹脖子的时候,一个的归来给他带来的新的希望。
林子义回来了。
在襄阳东躲西藏,凭借自身实力、丰富经验和机警,成功逃出了岳家军的搜捕,趁着大军出动,秩序混乱的当口,悄然潜出城外。
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东京,前来面见主人刘豫。他对刘豫并非简单的君臣主仆,而是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
为了报恩,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襄阳行刺失败,罪过不小,但他还是勇敢地回来面见刘豫,不为恳求原谅,只为带回那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看到满身污秽,风尘仆仆的林子义跪在面前,刘豫长叹一声。
“官家,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你的嘱托,请降罪。”
“无妨!”
刘豫摇头道:“我叹气并非怨你失手,是感慨总算有个人回来了,你还活着,很好。”
“官家,属下”
“子义啊,此事本来极为困难,不成功不怪你,能回来就好。”
刘豫叹了口气,也不在意林子义身上的污秽,上前轻轻拍拍肩膀,算是安慰。
林子义热泪盈眶道:“官家”
刘豫怅然摇头:“莫要再叫官家齐国没了,我如今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叛国贼罢了。”
“官刘公,切莫这么说。”话到嘴边,林子义急忙改口,换成当年熟悉的称呼。
刘豫道:“你回去收拾一下,走吧,东京已是是非之地,不要待在这里,回齐州老家去,改名换姓,从此好好过日子。”
“刘公说哪里话,子义的命是您救的,任何时候都不会离开刘公眼下东京危急,属下更该留下来为您效力,护您周全。”
“子义”
不等刘豫多说,林子义抢道:“刘公,属下在襄阳发现了一件奇怪之事。”
“哦?何事?”
林子义道:“针对徐还的袭杀可谓突然,快速缜密,倘若对方全无防备,当真有可能一击必中。”
刘豫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有防备?”
“是,王府扈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防备严密,最重要的是动手之后,襄阳兵马立即赶来救援,而且迅速封闭城门,开启全城搜捕。”
林子义道:“据属下观察,行刺之时,徐还本人也根本不在马车上好像故意设下圈套,等我们跳进去。”
“如此说来,徐还事先知悉此事?”
“属下以为知悉,然我等行动小心翼翼,并未露出破绽,徐还怎么会知晓呢?”
林子义道:“恕属下冒昧,我想也许是东京或者其他地方漏了消息”
“东京”
刘豫摇了摇头,自己这便是断然不会的,难道是金人,还是
不对啊,金人难道不希望徐还死吗?没道理
林子义道:“刘公,属下是担心,会不会是相关知情人身边,有徐还的耳目,一早便窃取了消息?”
“这”
闻听此言,刘豫心中一惊,倒是真有可能这可能。不过他确信不会是自己身边,难道是金人抑或其他知情人?
他觉的有必要去提醒一下金国人,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前去求见,完颜希尹应该不会再将自己拒之门外吧?
希望能借此机会,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第六二六章借粮()
完颜希尹本来推三阻四,但刘豫自称有来自襄阳的重大消息要禀报,他便不好继续拒之门外。
见到刘豫时,完颜希尹神色如常,甚至有些许不屑,目光下意识落到了身后的林子义身上。
“他带回来的襄阳消息?”
“是。”
刘豫点点头,转身道:“子义,见过希尹相公。”
“林子义拜见相公。”
“罢了,不必多礼。”
完颜希尹摆摆手:“说吧,从襄阳带回的什么消息?”
“徐还应提前获悉行刺之事,早有防备,故而我等才会失手。子义以为可能是东京,或其他知情人身边有徐还耳目,走漏了风声至于行刺岳云,并非我等所谓,凶手另有其人。”
闻听此言,完颜希尹顿时眉头一皱。
身为金国宰相,朝中要害大员,他当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身边若有旁人耳目,哪里还有什么机密可言?
是以,下意识会有些震惊和后怕,可盘算了一下金国这边,知情者唯兀术、自己和韩昉寥寥数人,尽皆可信,且交谈之时都屏退左右。
文字纸张甚少,且都是阅后即焚,断不会泄露消息。而刘豫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断然没有泄露消息,这就有些奇怪了。
至于此事另外的知情人,便是远在临安的赵构和秦桧
想到这里,完颜希尹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若说徐还安插耳目,徐还的手不容易伸到兀术和自己身边来,东京也不大容易,但是临安
那可是宋国行在,徐还曾在那处经营多年,即便他本人现在不在那处,还有柔福帝姬留在那里打理一切。
这次岳飞一案,柔福帝姬先后数次出手,已经向天下证明了一件事,她不是个柔弱女子,而是个有能力,有胆魄的皇家公主。
而且身为长公主有出入宫禁的便利,想要安插几个耳目着实并非难事。
啧啧!
赵构和秦桧也忒不小心了,谋事不密,如何是徐还的对手呢?
完颜希尹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他们一下,毕竟徐还才是共同的敌人,大敌当前应当同仇敌忾。
至于行刺岳云,最初他只当是刘豫顺势而为。兼之岳云无关紧要,故而并未过多在意。
此事再一想,突然觉得事情十分有趣,至于这幕后之人大概是可以推算出来的,看来是被秦桧摆了一道啊!
这个老匹夫,有此打算竟然遮遮掩掩,也不事先言明,实在是现在还得反过来你提醒他主意身边,完颜希尹不禁有些窝火,却偏生无可奈何。
“刘豫啊,你的提醒我已知晓,会严加调查的。”
完颜希尹点点头,关乎临安的怀疑,他是断然不会告知刘豫的。
“是!”
“没什么就请回吧!”
“相公”
“怎么?还有事?”完颜希尹显然是明知故问。
林子义瞧在眼中,有些不忍,当即道:“希尹相公,我家刘公为大金效力多年,不知大金将如何安置刘公?”
“安置”
完颜希尹饶有兴趣地看了林子义一眼,大概是欣赏他的勇气和态度,旋即则冷笑回应道:“刘豫乃齐国皇帝,用不着我大金安置吧?”
“当此之时,相公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词呢?”
“哦?”
“那你觉得当怎样?”
林子义道:“听闻相公博闻强记,通晓汉家典籍,中原有句让人甚为寒心的老话,却不知相公可曾听闻?”
“哪一句?”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林子义一字一顿,咬字甚重。
“自然是听过的,阁下是为刘豫打抱不平吗?”
“是,也是为大金的名声着想。”
林子义道:“若真的是狡兔死,飞鸟尽也就罢了,然而如今徐还大军咄咄逼人,大金依旧面对强敌。
此时若不妥善安置昔日为大金效力之人,难免会让人有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之感,这往后谁人还敢为大金效力呢?”
“哼哼”
完颜希尹凝神片刻,看着刘豫道:“怎么今天才发现,你身边竟有如此胆识智识的人才?”
“相公谬赞,子义之问也是我的疑惑,却不知大金准备如何安置在下?”林子义已经为自己争取到机会,刘豫自然懂得怎么及时抓住。
“刘公愿意舍弃这锦绣中原,东京梦华?”
“中原满目疮痍,东京梦华也早已不在,有什么可眷恋的?”
刘豫叹道:“在下别无所求,只愿有一隅安居之地,度此残年。”
“说哪里话刘公既然有意避居我大金,本相会转奏朝廷,尽快答复。”
听到完颜希尹给出确切的答复,刘豫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地了。
“多谢相公。”
“先别着急言谢,你也知道,宋金如今又和议盟约,万一宋庭遣使修书要求将你交还,大金该当如何?”
完颜希尹悠悠道:“这等大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朝野上下你懂得。”
“是是。”
刘豫是明白人,当即心领神会,知道完颜希尹是有所指,自己想要顺利前去金国求得庇护,自然要有所付出。
“还请相公指点迷津。”
“指点不敢当,其实啊,你只要为大金立下点功劳,一切都好说。”
完颜希尹笑道:“其实刘公已经立功不小了,比如这几日运送过河的财宝,打点上下不成问题。
只是啊这兵马过河之后,聚集在黄河岸边,所需的粮草不在少数。河北之地,不比中原富庶,所以”
不需要完颜希尹再说下去,刘豫已经明白,这是要让自己筹措粮草。
“好,东京府库所余粮草,在下会尽快运送过河。”
“府库中那么点恐怕不够啊!”
完颜希尹摇了摇头,东京库藏剩下多少,他岂能心中没数?
刘豫无奈道:“相公明鉴,自打淮南失守,北运粮草有限,东京存粮就这么多了。”
“怎么会呢?”
完颜希尹笑道:“府库中是不多,可并不意味着东京没这么多粮食我记得宋国曾有藏富于民的说法。
东京梦华,天下最为富庶之地,想来富户家中储粮不少,不知刘公可否借来一二?”
第六二七章人尽其用()
借粮!
完颜希尹的话说得好听,但刘豫深知,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纷乱之时,粮食何等金贵,哪里是说借就能借的?借了又哪里有还?
其实说白了,摆明了是抢掠。完颜希尹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富户借粮,但为了满足要求,必然得无差别地抢掠。
寻常百姓也不会放过,唯有如此,才能满足金国人对粮草的需求。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作孽的事情。
虽说前几年都是伪帝,但刘豫对待东京百姓还算仁慈,故而才能稳住几年光景,如今却要他彻底不要脸,去抢掠百姓。
试想一下,中原百姓从今往后该怎么看他?抢掠粮食之后,很容易饿殍遍野,身败名裂,千夫所指是必然的。
但事已至此,已经顾不得其他,为了活命,少不得要有所取舍。已经帮着金国抢掠财宝了,再助纣为虐抢一回粮食又何妨呢?
林子义微微有些不忍,但在大局面前,尤其是恩人的生死面前,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能说。
于是乎,刘豫离开完颜希尹府邸半个时辰后,东京内外便开始了军粮征收。
刘豫的伪齐军虽然成了残军,斗志全无,但欺负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尤其是这等收粮掠财之事,途中完全可以动手脚,中饱私囊,兵卒一个个自然乐见其成。
不会半日功夫,东京城里便鸡飞狗跳,哭喊一片。兵卒们毫讲理地冲进各家各户,将米缸粮仓洗劫一空,整个城池里怨声载道,惶惶不安。
顷刻之间,靖康劫难仿佛重演。
而刘豫本人则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命人将征收的粮食装车,不断运送往黄河渡口。
“希尹啊,还是你有手段,顷刻之间便弄了几十万石粮食,如此我军在黄河以北便可站稳脚跟。”
兀术虽然一直对完颜希尹颇有芥蒂,此时也不免要称赞几句。
“四太子谬赞,区区寻常手段罢了,人尽其用嘛,反正为了大金的名声,少不得要给刘豫一个虚名。既然如此,何不人尽其用呢?”
完颜希尹笑道:“四太子也看到了,他足够听话,效果不错。”
“嗯,很好,刘豫献粮有功,理当封赏,让他随行北上吧!怎么着也得封个公爵才行,好歹是称过九五之人,该与赵佶平起平坐。”
完颜希尹摇头道:“不,四太子我以为刘豫当封王?”
“封王?就为了恶心一下宋国人?”兀术不由吃了一惊,有些诧异。
“算是吧,更要紧的是刘豫立下的功劳,可不只是征粮那么简单”
完颜希尹道:“如此大规模征粮,东京粮食奇缺,无论哪一路兵马到来之后,日子都不好过。
光是安抚城内都要不少时日,更别提其他,算是我们临走前,留给宋国人最后的一个麻烦。”
兀术冷笑道:“哼哼,也好,这个麻烦也不小,至少能拖延数月时间。”
“恐怕不止。”
完颜希尹道:“从目前看来,先进入东京的应该会是徐还,他是从西侧而来,兵马主要来自于蜀中,道阻且长。
而东京素日里粮草来自于东南,有运河之便,届时长安与临安之间,会不会因为粮食,摩擦更甚?”
“妙哉!”
兀术不由拍手叫好,不愧为金国智囊,虽说方法略微有些歹毒,但只要能加剧宋国内斗,便不失为一条好计策。
为今之计,生死存亡,实在没什么仁义道德好讲。
徐还两路大军直指洛阳,临安上下不免有些着急。
徐还这是摆明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没有朝廷调兵的旨意,皇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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