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摆明了是要与临安分庭抗礼,赵构心中最后一次幻想彻底破灭,一个尴尬的处境切切实实摆在面前。
徐还亲自前去襄阳,先斩后奏,已然无法阻止,天知道他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届时有些话可就难说了,所以有些事情必须得抓紧了。
尤其是秦桧从礼宾院归来,带来了韩昉的最后通牒,让赵构彻底下定了决心。
“官家,金人提出,尽快达成和议,不可在迁延。”
“左右不过数日,金贼这般按捺不住,咄咄逼人吗?”虽说早就认同了和谈,但被金人逼迫,赵构仍旧有些不爽。
秦桧沉声道:“官家,金人也是着急,毕竟襄阳那边,高阳郡王此去焉知会生出什么变故,万一影响到和谈”
徐还已经成为临安和金国共同的心病,徐还突然出潼关到襄阳,很有一种要起兵开战的趋势。
故而无论是金国还是赵构、秦桧,都希望尽快达成和议,避免给徐还口实和起兵的机会。
这是韩昉着急的原因,也是秦桧积极奔走的理由,赵构自然也因此而无话可说,无可奈何。
要达成和议,一个条件便是——杀岳飞。
“官家,案件审理恐不能再拖延了,如今已经节外生枝,不可再有其他变故,以免夜长梦多。”
“嗯!”
赵构点点头,岳飞案如果不能如愿审理判决,任由柔福帝姬和徐还在其中捣乱,会大大影响案件走势,以及自己的帝王权威。
必须抢在徐还之前,以朝廷威权定案,他再想闹出什么动静就不那么容易了。
“你去告诉何铸,让他尽快结案。”
“何铸若是”秦桧也没有把握,何铸一定会乖乖听话。
赵构沉吟道:“把朕的意思透露给他,识相的就照办,不识相就换掉他。”
“谨遵官家旨意。”
秦桧欠身道:“官家,另外还需防备襄阳。”
“你是说?”
“高阳郡王出潼关,焉知会做什么枢密院不妨派人前去尝试接管襄阳,即便不能如愿,也要提防”
“去办吧!”
赵构叹息一声,深感无奈,徐还这个心腹大患步步紧逼,实在让他有些疲于招架,惶惶不安。
“官家,其实或许也是个机会。”
“怎么讲?”
“昔年楚怀王轻易离开都城,出武关,结果”
秦桧沉吟道:“虽情形不同,但都是出武关,这要是回不去”
“若是机会,不妨一试。”
“是,臣告退。”
秦桧离去,赵构有气无力地坐下,心情抑郁,沉闷非常。身为九五之尊,不仅要受制于金贼,还要被权臣逼迫,日子实在过的憋屈。
满心愤懑,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心情自然越发抑郁。恰在此时,蓝圭领着一个宫娥进来,托盘上端着一碗乌黑浓稠的汤药。
“官家,该进药了。”
蓝圭笑吟吟地将托盘递上去,挥手让宫娥离去。
赵构伸手接过,浓烈的气味顿时让他皱眉,想要敬而远之。
“官家,良药苦口,还请忍耐一二。”蓝圭小心翼翼地劝慰。
“大伴,此药当真有效吗?”
不久之前,蓝圭从民间寻访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称能治愈赵构的隐疾,重燃子嗣希望。
赵构心中一直有此执念,听闻有希望,自然愿意一试,全当是死马当活马医。见到医者陈岐黄之后,见其仙风道骨,医理见解不俗,宫中资深御医都为之折服,自然多了几分期待。
如今已经有几帖药下肚,可丝毫不见效果,赵构不免有些着急了。
“官家莫急,陈老先生是江州名医,当地人能以“岐黄”呼之,反而不知其本命,可见乃岐黄圣手,杏林翘楚,非同寻常。”
蓝圭笑道:“陈老先生开的方子,太医院诸位都称赞不已,想来必然有效。官家服了几帖药后,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当真?”
“奴婢近身侍候,看得最是清楚。”
蓝圭低声笑道:“官家,陈老先生说,按时间推算,这帖药服下之后,会有明显效用。”
“什么效用?”
“这个奴婢是去势之人,不懂”
蓝圭尴尬道:“不过陈老先生叮嘱,官家服药之后,兴许会想召幸某位娘娘但还请暂且节制忍耐。”
赵构眉头一动,有些怀疑,却也忍不住有些许,当即端起汤药一饮而尽。至于立竿见影起效倒是不指望,若是能徐徐图之
赵构服药之后,已然无心在处理政务,蓝圭见状道:“官家,让奴婢们伺候您沐浴,早些安歇吧!”
“嗯!”
回到寝宫,蓝圭一挥手,立即有宫娥前来宽衣解带,赵构随即躺在浴桶之中,氤氲热气之间,则是个青春貌美的宫娥为其搓澡按摩。
赵构早就习以为常,随即闭目养神,任由水嫩如葱的指头在身上滑过,却一如既往没有丝毫
不,和往常的有心无力,心如止水不一样,赵构心中竟然泛起一种久违的澎湃,身上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
身下更好像有一团火,热烈非常,赵构惊喜不已,蓝圭所言的效用竟然真的出现了,而且是立竿见影。
一瞬间,久违的兴奋,他真相召幸某位嫔妃。可是想起陈岐黄的医嘱,却又不得不按捺。
然而有些冲动是根本按捺不住的,尤其是身旁有个貌美如花的宫娥随侍左右,久违的激动,以及急需宣泄的满心愤懑,赵构哪里能把持?
终于在一番挣扎后妥协,猛然从水中站起,顺手揽过貌美如花的宫娥,径直往卧榻而去。
蓝圭在帷幕之外听到宫娥的惊呼,以及衣衫撕裂的声音,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快步走向殿门口,让侍从宫娥远离,避免打扰了官家久违的兴致
第五八九章只手遮天()
赵构像死狗一样趴在宫娥身上,回味着短暂的酣畅淋漓时,秦桧正匆匆赶去大理寺。
何铸仍旧在整理案牍,为后续的审理做相应的准备,越是对案件有清晰了解,他便越是彷徨,不知该何去何从。
高阳王府参与其中让事情变得有些扑朔迷离,意味深长,但何铸确信一点,无论徐还在襄阳调查处什么结果,岳飞本人是清白的,这一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无论是证据,还是自己的直觉,都应该八九不离十。
可是案件已经不纯粹了,还能容许他客观判决吗?
答案很快便出现了,是否定的。
见到秦桧夤夜到访,何铸便知不妙,只得硬着头皮接待权倾朝野,但深得官家信任的相公。
“秦相公光临大理寺,不知有何见教?”
“老夫刚从垂拱殿出来,奉官家旨意,前来垂询岳飞一案审理情形?”
“回秦相公,本官正要向官家上奏此事,根据当前的审理,并未发现岳飞有谋反之举。”
“哦?”
秦桧的质问意味深长,何铸心知肚明,但仍旧笃定道:“确实如此。”
“那什么时候结案?何寺卿有准备如何结案?”
何铸道:“结案尚需时日,起码要襄阳真相查明,才好厘清真相,水落石出。”
“这恐怕”
秦桧沉声道:“兹事体大,天下关注,拖延日久,恐夜长梦多,还是尽早结案为宜。”
呃
不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才需要格外慎重,仔细厘清吗?夜长梦多又从何说起?
“秦相公,此事”
“至于襄阳情形,枢密院会尽快呈递相关书文,以及相关认证,何寺卿还是尽快为宜。”
“襄阳不是有高”
秦桧直接打断,反问道:“何寺卿是觉得枢密院文书不可信?”
“那倒没有”
“那不就结了。”
“可”
何铸沉吟片刻,终于笃定道:“秦相公,请恕下官无能为力,兹事体大,必须谨慎。”
“尽快结案,此乃上意。”
何铸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虽说能明确感受到皇帝的态度,但为求公允,官家赵构一直都不直接出面,如今秦桧明示上意,其中意味非同寻常。
秦桧微笑道:“何寺卿,好好体会一下圣心,你当知道如何行事?”
荒唐!
何铸内心首先泛起了是这两个字,当朝皇帝竟然通过宰相之口,明示司法衙门枉法,故意冤枉一个柱国忠良大将?
事情听起来是那样匪夷所思,那样荒唐可笑,让人无所适从。何铸一时间真有些迷惘,作为臣子他该奉命行事,但从小饱读诗书,深明孔孟大义的他怎么也过不了良心关,去做那些违背良心的事情。
沉吟良久,何铸欠身道:“秦相公恕罪,下官以为还需谨慎,不可草率”
“你”
秦桧有些意外,没料到如此地步下,何铸竟然还是会坚持原则,不由有些失望,有些愤怒道:“何寺卿,执掌大理寺是需要资历和能耐的,似乎你这般”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何铸没有丝毫犹豫,郑重道:“下官自觉才疏学浅,难以胜任,正准备请辞大理寺卿一职。”
“你”
秦桧冷笑一声,质问道:“你可想好了?”
“下官想好了。”
何铸没有丝毫犹豫,在这件事上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得罪了皇帝和宰相丢官是必然的。可是相比之下,总好过千夫所指,一辈子甚至连子孙都无法抬头要好。
罗汝楫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局面就在近前,何铸不是那等谄媚求荣之人,他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而且隐约之间,他有种感觉,此事如果同流合污,最终一定会身败名裂,下场凄惨。所以,他果断地做出了一个不聪明,但足够明智的决定。
“好,好,好!”
秦桧目光冷冷,愤怒道:“如此也就不勉为其难,老夫代政事堂收下辞呈了,明日交接政务,回家钓鱼去吧!”
“是,多谢秦相公。”
何铸长出一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理寺。
万俟楔就等在门外,这样的结果让他始料未及,何铸竟然如此硬气,不,应该说是冥顽不明,竟然公然违拗官家的意思。
真是泥古不化,蠢货!
与此同时,他又有些兴奋,罗汝楫走了,何铸走了,那么这主审官的位置就该落到自己身上了吧?
办好了这件差事,侍御史的身份也该有所提升了,无论是空缺的刑部侍郎,还是大理寺卿,甚至是御史中丞他都乐意至极。
果然,秦桧把万俟楔叫入房中,叮嘱道:“如今局面,你也看到了。”
“是。”
“明日老夫会奏请官家,以为你主审官。”
“祝清臣的资历比下官更高。”
“不必担心,祝清臣年迈,精神不济,他会主动推脱的,你办好差事就行。”
“是!”
万俟楔心知肚明:“下官会尽快结案,不负官家和相公抬爱。”
“外面或许会有些蜚短流长,你明白如何应对吧?”
“相公放心,下官不在意身为御史,奉旨审案,岂能被些许宵小流言所左右?”万俟楔信誓旦旦,信心十足。
秦桧对这条走狗还是颇为满意的,点头到:“那就好,你需谨记,时日紧迫,不可迁延。”
万俟楔笃定道:“是,下官省得,相公静候佳音便是。”
“嗯!”
秦桧点点头,离开风波不断的大理寺,出门之时,一轮明月正好挂在天空,格外皎洁,仿佛要照亮整个世界一般。
哼!
秦桧盯着天空凝望片刻,嘴角不过拂过一抹冷笑,月光再怎么皎洁,只要一片乌云即可遮住,自己只需伸出一只手即可办到。
岳飞既然进了大理寺,就别想再出去,无论徐还有多想救他,无论有多少手段和方法,都无能为力,也根本来不及。
这一次,要让他感受一下只手遮天的实力,也要让他明白什么叫作鞭长莫及,什么叫无可奈何,什么叫追悔莫及
让他知道,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第五九〇章谋臣私心()
何铸辞官,万俟楔主审。
次日一早,消息在临安城里传开时,一片震惊。
岳飞案开审不过数日,三司之中两位高官先后请辞,一个是人人喊打,被迫离开,一个莫名其妙,耐人寻味。
相比于罗汝楫的卑劣,何铸的口碑还算不错,算是比较公允,但如今换成了万俟楔,实在让人恼火和质疑。
放着威望更高的祝清臣不用,却选择了资历平平的万俟楔,意图何在似乎很明显了。
虽然有祝清臣以自己年迈,精力不济为由的主动推辞,但朝野明白情势的人都知道,万俟楔和秦相公走的很近。
自然也就越发耐人寻味,让人感到奇怪了。有人对此提出了质疑,甚至直接上疏,但是宫中官家赵构却以龙体不适为由,突然辍朝,不理政事。
政事堂则完全是秦桧一手遮天,说再多也全无用处,秦相公完全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偏偏万俟楔本就是陪审,在其他人请辞和谦让的情况下接手,合情合理,从程序上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得知消息,公主府上下一片愁云。
费了好大的劲废掉了罗汝楫,虞允文出面抬出徐还亲自施压,仍旧没有太大效果,赵构和秦桧反倒变本加厉,迫不及待。
虞允文有些无奈,不由动起念头:“王爷曾有叮嘱,必要时候可以他的名义直接面圣,提出抗议。”
“不可。”
裴元衍阻止道:“王爷的态度已经表明,力求公允,此时若上疏反对,就有偏袒岳飞之嫌,前去襄阳的调查结论也就全无公信可言。”
“可是眼下这情形,恐怕等不到王爷到襄阳,岳将军已经”
“我明白,营救对策还是要有,但不可操之过急,适得其反。”
裴元衍道:“且先看看万俟楔怎么审吧,朝野正义人士不在少数,肯定有大量质疑,到时候只要推波助澜,拖延时间即可。可是如此一来”
“怎么?”
“王爷就要彻底和官家撕破脸皮,到时候僵持不下,都不让步如何是好?”
裴元衍道:“这也是为何秦桧如此着急的缘故,他们不想给王爷留下正面叫板的机会,所以我很担心王爷会功亏一篑。”
虞允文摇头道:“我临走时,王爷交代,无论如何,尽一切努力都要救岳将军,不惜代价。”
“是!”
裴元衍沉默片刻,轻轻点头道:“好,我明白了。为今之计,先保全好岳将军家眷,密切关注案件审理情形,然后”
“裴长史,我以为给万俟楔和秦桧施加压力。”
“彬甫所言不错,但出面之人”
裴元衍沉吟道:“恐怕需要劳烦长公主,若是韩将军愿意出面,想来颇有威慑。还有张相公,若是能尽早从闽地返回”
韩世忠和张浚无疑是朝中颇有影响力的两大人物,一起出面,确实声量不小,别说万俟楔了。就是秦桧和赵构,也少不得要顾忌一二。
“此事不难,韩将军本就是忠义之人,岂会眼睁睁看着忠臣良将蒙冤而无动于衷?”
柔福帝姬道:“而且韩家与咱们家还是姻亲,此事韩将军想必会帮忙的。”
“长公主所言甚是,不过小娘子与韩小郎君的婚约之事,还是稍晚些再公之于众为宜。”
裴元衍嘴角含笑,通过婚约将韩世忠与高阳王府联系在一起,此番之事张浚只要参与进来,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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