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给女儿取名为明珠,并派人送回去大量滋补品,慰劳产后虚弱的宋五娘,其中还有一封亲笔撰写的信函,里面尽是柔情蜜意的体己话。
诸位夫人虽从未与宋五娘谋面,但都是自家姐妹,徐家添女亦是喜事,纷纷准备礼物送去临安。
三子两女,肚子里还揣着两个,徐还甚是兴奋,可惜不能返回临安,亲眼瞧一瞧,亲手抱一抱女儿。
喜讯是上午到的,等到晌午时分,噩耗就来了。
孟太后驾崩!
消息传到临安府,徐还猛然一惊,然后在报丧的使者,西北将官面前悲伤过度,直接“晕倒”了。
柔福帝姬几番来信,裴元衍也多有调查,孟太后沉疴难起,撒手人寰是迟早的事情,徐还早有心理准备。
可饶是如此,等真的发生时,还是觉得突然。
不管怎么说,孟太后这些年待自家不薄,徐还骨子里多有尊敬爱戴,如今就这么去了,悲伤是难免的。
但悲伤过度、直接晕厥是装出来的。
太后驾崩是一个考验,少不得牵涉一个奔丧的问题。
临安自然不能回去,那处现在就是龙潭虎穴,赵构和秦桧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徐还又岂会自投罗网?
临安,是决计不能回去的。
也绝对不能不孝的罪名,借口自然是有的,西夏人仍旧蠢蠢欲动,河东战事未停等等。
理由足够了,感情上也得有所表现,情理十足方能让天下人信服。
悲伤过度,当场晕倒。
使者甚至没有念完圣旨,更别提让徐驸马回去守孝了,一时间手忙脚乱。
徐驸马被抬进了房间,医者立即前去诊治,出来之后面色凝重。
“驸马在外苦战多日,来回奔波,本就心力交瘁,身体虚弱,眼下骤闻太后崩逝,悲伤之下,气血难调,晕倒也在情理之中。”
“严重吗?”
“并无性命之忧,但必须卧榻静养,经不起颠簸,也不能太过哀伤,否则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医者很严肃,徐还的病情十分严重。
西北众将顿时担忧不已,报讯的使者也面露难色。
作为赵构派来的探子,他很有理由怀疑徐驸马是在装病,但过程惟妙惟肖,挑不出错来。
医者诊断也是有理有据,徐驸马在战场上奔波多日,数日之间在云内州和西平府之间跑了个来回,恶战数场乃众所周知之事,消耗必然巨大。
心情悲痛之下,旧疾复发合乎情理。
要是敢有所质疑,西北诸将恐怕会立即将自己撕成碎片,那个后果,承受不起。
如此一来,关于奔丧的事情就可以暂缓,怎么着也得等徐驸马病情稳定之后再说。
等待的过程里,临安又有消息传来。
孟太后临终遗言,徐还不必回去奔丧。
这个结果有些意外,若非柔福帝姬亲自确认,徐还几乎不敢相信。
孟太后竟如此厚爱,在最后时刻仍旧为自己谋算。
这句话,可是重若千钧,解了燃眉之急。
看得出来,老太太还是偏爱柔福,偏爱自己多一些,甚至不惜舍弃侄子赵构。
临终遗言亦算是懿旨,徐还便可合理合法地遵旨行事。
当然了,该做的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
尤其是得知文澜书院辩论尽孝一事后,更需谨慎。
让徐还意外的是,儿子承嗣竟如此有出息,替父守孝,无疑给自己帮了个大忙,堵住了许多人的嘴。
只是有些难为儿子,才三岁多,竟能记住那么多说辞,说的头头是道,跪在灵堂上有模有样。
孺子可教!
嫡长子有出息,是个好苗子,徐还甚是欣慰。
这么一折腾,奔丧是可以不必回去的。
但按照司马靖等人的建议,该做的还是要做。
三军戴孝,举国同悲,东湖别苑也搭建了灵堂,遥祭孟太后。
众人瞧的清楚,徐驸马托着病体在灵前举哀祭奠,悲伤痛哭,茶饭不思,水米不进,数日下来人都瘦了一圈,俨然是个“大孝子”。
此情此景,说徐驸马对太后不孝顺,好意思吗?
消息从关中传遍天下,众人纷纷称赞,至于没回临安奔丧之事,也渐渐被人淡忘忽略
第五三七章广积粮,缓称王()
身在朝堂,心怀天下,作秀不可避免。
尽管徐还不想,还是不得不演这么一出大戏。
否则没办法向天下人交代,为了名声,少不得要糊弄一番,临安不必回,不孝的罪名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他还是那个为国为民,征战四方的战神,形象依旧端正,不受丝毫影响。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但与此同时,也暴露出一个很大的问题——矛盾公开化。
以前和临安只是貌合神离,但比较隐晦,主要是互相猜忌,心照不宣。
这一遭不回临安,摆明了是赵构和徐还之间互不信任,而且浮于表面,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徐还也难逃拥兵自重之嫌,皇帝也躲不过猜忌功臣大将的嫌疑,只是没有直接爆发冲突,没有直接决裂。
可是还能维持多久呢?
徐还久在西北,秦陇两地是他一手打下来,如今河东也是他囊中之物,西军对他奉若神明,一心效忠。
西北之地,朝廷压根就鞭长莫及,只是徒有虚名的管控。
说句不好听的,徐还如果愿意,在西北裂土封王也不是不可以。
还有蜀中之地,虽说官员都是朝廷任命,但如今赋税钱粮大都北运去了关中,余下则是支持襄汉作战的岳飞,临安反正没见到多少。
宰相秦桧一心想要染指蜀中,可惜始终没有机会。这不是简单调换几个知州、转运使的问题,而是蜀中士绅的态度与民心向背。
通过苏家在蜀中庞大的商业与人脉网络,徐还已经与蜀中士绅结成了利益同盟。
不少蜀中官员已经投身其中,开始成为徐驸马的私人,甚至包括赵开、萧振等封疆大吏都偏向了徐还,对秦陇多有支持。
反倒是对临安,态度很一般,多少有点应付的意思。
苏家为首的蜀中商家士绅在蜀中广施恩惠,老百姓感恩戴德,都感谢徐驸马守住了秦陇,让蜀中没有遭遇金贼的袭扰。
至于征收赋税,盘剥这些事情,则一股脑的全部推倒了临安头上,民心向背不言而喻。
再者,徐还的部将李彦先以剿匪为名一直留在蜀中,这可是蜀中为数不多的精锐兵力,蜀中官员倒向徐还,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毕竟这年头,有刀枪的才是大爷。
徐还大军就在秦陇,说话间就能入蜀,反倒是朝廷兵马,除了被各位大将带上战场的,大部分都聚集在江南地区,对蜀中可谓是鞭长莫及。
李彦先在蜀中暗地里招兵买马,除了支援秦陇战场外,也是徐还的暗示,补充兵力,以备不测。
当军中有不少蜀中子弟,平日里剿匪,帮着百姓修桥铺路,与百姓的联系自然更为紧密,更得人心。
如今大宋江山就包括南方和北方的秦陇晋三地,徐还等若了其中的秦陇蜀晋,等若是半壁江山在手。
而且是居于长江黄河上游,居高临下,武有秦陇精锐西军,钱粮有富庶的蜀中为后盾,完全有与临安叫板的实力。
也正是鉴于此,赵构也投鼠忌器,不敢与徐还撕破脸皮。
而且彼此更害怕担上一个内斗,破坏社稷统一的罪名,毕竟大宋如今共同的敌人是金国。
失地不曾收复,二帝不曾迎回,不能自相残杀,让金贼趁虚而入,这是大原则。
更重要的是,彼此都存了念想,想要将所有的疆土拿下,拥有天下,独掌乾坤。
以前这些只是暗地里较劲,这一遭徐还不回临安,斗争算是表面化了。
赵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有新一轮的各种制裁,各种幺蛾子。甚至会在各地策反鼓动朝臣士绅,和自己站在对立面。
徐还面临的压力也不小。
尤其是柔福帝姬、宋五娘与三个孩子还在临安,而庇护他们的孟太后又不在了,难免多些担心。
妻儿为人质,难免投鼠忌器。
“国公切莫太过担心,营救长公主和五夫人,诸公子和小娘子的计划已经展开,正在紧锣密鼓准备。”
司马靖总会在关键时刻,做一些安排,及时宽慰徐还。
“抓紧吧,谁知道赵构还有多少耐性,我不能拿自己的妻儿冒险。”
“是!”
“另外,国公还是暂且略微放低姿态,向临安恭顺一些为好。”
“赵构会相信?”
“相信自是最好,不信也无所谓,做给天下人看嘛,只要国公仍旧以宋臣自居,且处处为国为民,忠于朝廷,他有什么理由针对国公呢?”
司马靖笑道:“这么做,主要还是不要留下话柄,以免予人口实。”
“所言有理,那先生以为,此战还需不要为将士们请功。”
“当然,将士们辛苦征战,功劳赏赐总是要有的,不过国公你”
司马靖道:“还是适当认些不痛不痒的错,然后功过相抵为妙。”
“怎么?”
“以国公现如今的功劳,收复灵州,河东两地,此前所未有之功。秦国公,辅国大将军之上,再有赏赐的话封王几乎是必然。”
司马靖道:“可眼下,国公若是称王,与临安的矛盾恐怕会更快激化,想来这不是国公希望看到得吧?”
“没错,一个徒有虚名,反而惹麻烦的王爵,要他何用?”
徐还笑道:“当务之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才是硬道理。”
这是李善长给朱元璋的建议,事实证明方针是对的,不要成为众矢之的,然后暗中壮大实力,才是成大事该有的策略。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司马靖默念一遍,赞道:“妙哉,国公果然早有深思熟虑,灵州一战,我军损失也不小,是时候休养生息一阵。
趁此机会,继续钱粮,经营秦陇等地,为将来图谋霸业打好基础。”
“是,将士们确实该休息休息,只是我担心无论是金贼还是临安,都不会让我们轻松舒坦。”
司马靖笑道:“这个不难,国公不必担心,金贼和临安,眼下恐怕都顾不上国公。”
“哦?”
徐还微微疑问,旋即恍然道:“你是说,郾城?岳飞?”
第五三八章直捣黄龙,迎回二圣()
这段时间,除了西平府之战,孟太后驾崩之外。
大宋另一件要紧事便是——郾城之战。
岳飞被秦桧算计,孤军深入郾城,兀术发现机会,立即大军进犯,试图将岳飞绞杀在郾城。
但结果似乎事与愿违,岳飞到底是一代名将,在援兵未到的情况下,生生坚守住了郾城,让兀术大军无可奈何。
攻守多日,岳家军的援军终于到来。
兀术抓住机会,立即对岳翻率领的援军发动进攻,试图以兵力优势决战,一举击溃岳家军。
除了常规骑兵之外,甚至不惜动用了金国最为精锐的——铁浮屠。
这是兀术专门打造,最引以为傲,也是实力最强的底牌,兵、马全都配备重甲,刀枪剑戟难以伤及。
作战之时,重甲骑兵强大的冲锋力更是强劲,,可以一举冲破宋军的战阵。
但岳飞怡然不惧,并亲自指挥这场战斗,交代将士们的只有一句话——上砍骑兵,下砍马腿。
这句话很熟悉,是这个年代对付重甲骑兵最行之有效的策略。
比如早年间抵御辽国铁林军,以及之前徐还在西北对付西夏铁鹞子,都成效显著。
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武将,岳飞自然对此多有关注,同样的手段便用在了铁浮屠身上。
结果可想而知。
铁浮屠压根没有发挥出该有的所用,便被岳家军步兵打的落花流水,败退之时,重甲反倒成了累赘。
幸好岳飞手中没有火器,没有给铁甲兵来一场火攻,否则他们的下场会比当初的西夏铁鹞子更为凄惨。
铁浮屠战败,后续金军猝不及防,立即被宋军打乱了阵脚,岳飞趁机率部冲杀上去,身先士卒,大大激烈了宋军士气,从而大破金军战阵。
若非兀术经验老道,率领亲兵断后,损失会更为严重。
但一个不争的事实,郾城之战,他失败了。
继续江南之战败给徐还之后,损失最稳惨重的一战,引以为傲的铁浮屠在此战中折损大半。
更严重的后果,出现在战略层面。
趁着岳飞孤军深入,将其绞杀的设想化为泡影,反倒被倒打一耙,失了先机,倒是整个战线退缩。
岳飞不仅在郾城站稳脚跟,随着后续兵马到达,宋军逐渐逼近了颍昌府、继而逼近洛阳和陕州。
兀术本打算在回师途中吃掉颍昌府的王贵所部,但张宪的援军来的太快,压根没有给他机会。
颍昌府彻底失陷,落入宋军手中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更闹心的是接下来,洛阳和陕州该当如何?
事实上,陕州和洛阳如今的处境本就很尴尬。
西边潼关是徐还的大军,北边隔着黄河的河东之地估计也保不住了,南边则是岳飞所部,三面被宋军包围,压力本就不小。
银术可北撤河东,又阵亡于云内州,此处兵力薄弱,缺少能镇守的大将。
好在徐还暂时并无东出潼关之意,河东之战尚未结束,还有一条黄河天险,暂时可以支撑。
兀术本来试图以一己之力击败岳飞,稳住局势,但事与愿违。
当岳家军逼近洛阳一线时,他不得不作出一个选择。
守还是撤?
洛阳是中原雄城,更为重要的是大宋昔日的西京,大宋五京之一,地位可比临安行在高得多。
也是眼下唯一一座有望收复的都城,何况此处还是大宋太祖赵匡胤诞生之地,尤为特殊。
收复洛阳,对大宋可能会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比徐还收复灵州与河东更有意义。
从金国的角度而言,是应该阻止的。
但兀术有些怕,到时候南边被岳飞堵住,西边徐还见势横叉一杠子,若是围困在洛阳怎么办?
经历过多次失败之后,兀术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四太子,做事难免会有顾虑。
尤其是兄长完颜宗辅死后,阿骨打子孙一系全靠他维持大局,自然不敢大意,轻易有所闪失。
可若就此撤退,丢失洛阳,淮西的罪名也不在小,一时间不禁有些为难。
也许,现如今已经不单单考虑军事战场,似乎也该动用一些政治手段。
思来想去,兀术给完颜希尹送去一封信函。
虽说此人曾谋害过自己,但此一时彼一时。
到底同为金国人,现在需要对付共同的敌人,理应协作。
且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金国内部,玩权术诡计当以完颜希尹为第一人。
没准他会有些办法,可以牵绊岳飞、徐还等人,弥补战场上的损失,为金国争取时间,争取机会。
岳家军这边,对郾城之战的胜利兴奋不已。
以少胜多,历来都是兵家佳话,而且这也是为数不多,在战场上正面击败金兀术等金国重要高级将领。
而且收复郾城之后,京西路的局势日趋明朗,洛阳在望,甚至连东京也已经不远,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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