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内州出发,向东不过两三日便可到大同府,距离幽州也不算远,完全可能威胁我大金腹地,须得及时铲除。”
“以前怎么不为所动?”
兀术有些不快,幽州是粘罕的地盘,契丹问题某种程度上也是粘罕自酿苦果。
完颜希尹不疾不徐道:“以前顾忌西夏,如今李乾顺肯定不会反对,契丹人唯一的援兵是府州的宋军。
南征大军只要不过黄河,府州的宋军就不敢轻举妄动,其中道理,想必各位都明白。”
“万一呢?府州、乃至陕西路的宋军,可都是徐还一手打造。”
“如果府州宋军出动,那四太子亲率大军过黄河就是了,到时候宋人毁约在先,大金再度南征名正言顺。”
完颜希尹悠悠道:“宋人最在乎这个,名正言顺,非常重要。”
第四七四章不过黄河()
金国大军集结,大宋上下没有丝毫意外。
淮西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金国人要是真无动于衷,就是傻子。
非我族类,狼子野心怎么可能主动收敛,放弃?
消息传到临安的时候,大宋朝廷上下顿时人心惶惶,惊恐不已。
淮西军变,淮水防线岌岌可危,单单是一个刘豫已经让人疲于应付,如果金军也跟着来,能不能守得住可不好说。
群臣立即想起几年前,兀术渡江进攻江南,临安沦陷,天子流亡海岛的悲惨经历。
这种事,谁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尤其是这两年和平时期,士大夫官员们又在江南置下了大量的田亩房产,越发经不起战事摧残。
讽刺的是,在某种程度上,自保财产的私欲倒是坚定了群臣保家卫国的决心。
加强淮水防线成为朝野第一话题,早朝之时,朝臣们纷纷建议赋闲在家的徐驸马、岳将军尽快起复,带兵北上。
刘豫已经起兵向淮南进发,有郦琼这个倒戈的乱臣贼子为向导,进军速度甚快,已然刻不容缓。
赵构微有意动,但秦桧却暗地里劝说,稍安勿躁,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
还别说,真让秦桧说准了。
金军到了黄河边上,停留在濮阳、河内等地便不再前进,连续多日都没有渡河的意思。
消息传到临安,紧张气氛陡然缓解。
这情形,金国是不打算撕毁绍兴和议,不打算兴兵南下?
此情此景,让人甚是意外。
但数日之后,见金军还是没有动静,朝野惶惶不安的人心终于轻松了不少,气氛也松快了不少。
淮水防线还需加强,但起复徐还和岳飞的事情,便在没了着落。
赵构本就有意限制两员武将,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然是水顺推舟,能免则免。
徐还倒也没着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起复能如此顺利。
而且眼下如果不是万分必要,他也不想离家,小儿子还不到两个月,弄儿为乐,乐在其中。
夜里则是宋五娘伺候枕席,小家碧玉最近放开了很多,不再扭捏羞涩,相当卖力。
徐还心里明白,宋五娘这是想要赶在自己走之前怀上孩子,自然尽力满足。
日子过的逍遥,但心思却不敢完全放松,眼睛依旧紧盯着北方。
辛赞安排的探子也将消息源源不断送回来,金军是兀术率军,但到了黄河边却突然止步不前,甚是诡异。
徐还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裴元衍认为金国是要坐山观虎斗,希望宋军和刘豫先打个两败俱伤,然后趁机南下。
确实有这个可能,金国对刘豫始终是利用,肯定是不希望伪齐坐大。
单单只是这个原因?
刘豫也不傻,他很清楚自己会被利用,哪怕不情愿,也必须甘之如饴。
但有一点,那就是绝不会完全搭上身家性命,金国如果不助战,他是绝对不可主动大规模兴兵进军淮南。
换言之,金国现在只是缓兵之计,驻步黄河是另有所图?
女真人要干什么呢?
徐还疑惑了好几天,一条消息从北方送来。
这是一条秘密渠道,连辛赞都不知道,是司马靖安排,绝对可靠的几个心腹来暗中打理,那头的消息来源是——宇文虚中。
那个祖籍蜀中,曾在大宋担任高官,也被金国重用,但仍旧心怀故国的文官。
送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云中。
看到这两个字眼时,徐还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高明!
作为一个旁观者,徐还对金国的战略选择可以拍手鼓掌。
但作为秦国公,视西北为私人囊中之物的大宋将领,则是汗流浃背。
契丹人!
金国人首先选中的进攻目标是河套的契丹人,看似在宋金大局之外,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河套的契丹人在逐步恢复元气,重新崛起,已经是一支实力不可小觑的力量。
尤其是所处的那个地理位置,至关重要。
宋、金、夏三国之间,契丹倒向哪一边,谁家就能左右在西北的局势。
现在契丹人是大宋的伙伴,这是金国人一直很忌惮的一件事,尤其是粘罕。
当年火烧大同府,攻取幽州城,是他的奇耻大辱,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能的对云中动手,以至于契丹人实力越来越强,强到让他心生不安。
河套、阴山向东快马加鞭,不几日便可到幽州城下,那里可是金国的腹地,可以截断东北和华北的腹地。
这也正是自己为何一心收复陕西路,保全河套契丹人的根本目的。
北伐或许给不了金国人致命一击的,但如果加上东征,希望无疑会大大增加。
显而易见,女真人也不是吃素了的,他们也看到了这一层,才有了向西讨伐契丹的举动。
兀术陈兵黄河岸边,其实是在给西边的粘罕时间,创造机会。
或许是金国人不愿意两线作战,但徐还觉得,他们更多是在防备宋人。
女真在濮阳不过黄河南下,府州宋军同样也不能过黄河北上。
以宋庭上下、赵构、秦桧等人的一贯尿性,绝不敢主动招惹金国人,哪怕明知道是缓兵之计,唇亡齿寒。
那样一来,契丹人将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状况。
河套有失,孤悬在外的陕北,甚至是关中也就危险了。
徐还的心立即揪了起来,那可是自己辛苦收复的失地,龙兴天下的基业之,断然不能有失。
而且河套草原上,还有自己关心的人,决不能无动于衷。
可是,该怎么办呢?
事实上,徐还这边接到消息的时候,金国大军已经出现在阴山脚下。
契丹人倒不惊慌,因为他们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但他们也清楚,单凭目前契丹人的势力,无法与金国粘罕的大军一较高下。
当年打幽州,以及桑干河畔那几仗有很多巧合因素,最要紧的是有徐还的锦囊妙计。
可是如今,他远在千里之外。
所以这一刻,契丹人比任何时候都想念徐还。
求援的信函也已经从云内州送了出来,也有人站在黄河边,翘首以盼
第四七五章不见()
粘罕亲率数万精锐大军西征河套,契丹人见势不妙,只能硬着头皮立即迎战。
位于河套四战之地,契丹人不敢掉与轻心,自从迁徙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耶律余睹便叮嘱麾下将领,练兵自强。
萧高六、萧特谋、萧百发等人都是军中悍将,几年下来确实训练出一支精锐,但——人数太少。
没办法!
灭国之战,契丹兵马折损的太多,有不少投降了女真,正在被女真和汉人快速同化。
躲藏在山林里,或者依旧心向耶律氏的契丹人,则纷纷来投,已经聚集了不少农户牧民。
可是时间终究还是有些短,如果再有个三五年,休养生息,情况可能会更好。
有一批契丹人在林牙耶律大石的率领下已经西迁到阿尔泰山下,耶律余睹已经派人前去联系。
但找到他们,并说服耶律大石,以及部族回归东迁是个复杂的事情,需要的时间很长。
金国人没有给他们这个时间,粘罕要来报仇。
昔日徐还率领契丹大军攻陷幽州,火烧元帅府,甚至yin辱虐杀了粘罕的两个女儿。
如此深仇大恨,粘罕能等到今日才报,也算足够隐忍。
这一次是来势汹汹,显然是志在必得。
前线有萧特谋和萧高六坚守,但耶律余睹与耶律余里衍等人商议之后,都决定需要向宋国,他们这个唯一的盟友求援。
否则,单单以起契丹人的力量,纵然能支撑一时结果也是注定的。
求救是必须的,但情况已然有所不同。
以前府州折家孤悬海外,为了生存他们彼此依靠,只要有需要,可以立即驰援彼此。
但如今随着陕西路的收复,府州作为大宋北部边境的重要州县,坐拥一支精锐兵马,但要听命于临安。
和折彦野交流之后,契丹立即派出使臣,前赴临安。
从云内州到临安,千里迢迢。
最近的道路还被金国与伪齐占领,萧百发率领的使团,只得绕道关中、蜀中,沿江而,足足走了一个月。
绍兴三年六月,契丹使团到达临安。
但大宋朝廷的反应有些冷淡,甚至没有什么像样的接待。
自打知道契丹使臣上路开始,大宋朝廷便各种风言风语,有些不大乐意契丹人前来。
至少,时间不对。
好在华夏自古好客,而且契丹人先前曾参与对西夏之战,从北方牵制了西夏兵马,不能不念旧情。
但宋庭上下都知道,契丹人此来所为何事,而这件事恰恰是很棘手。
难怪金军没有过黄河,原来是大举西进,正在讨伐契丹人。
收到这个消息时,大宋朝野暗自欢腾,祸水西引这种事他们乐见其成。
很快,他们便认定兀术陈兵黄河,是为了在形势上支持刘豫,同时也是给大宋施压,但并无南下之意。
大宋君臣士大夫们总是很乐观。
这种情况下,契丹人到临安来求援,他们自然是不待见的。
好不容易摆脱了金国这个强敌,岂能因为契丹人卷进去,惹恼了金国人?岂非是自找麻烦了。
大宋朝野的气氛相当一致,无法直接明着表达,暗地里冷淡对待却是可以的。
鸿胪寺派出几个官员,将契丹人接到,送到院子里便不声不响,每日酒菜饭食招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搭理。
连续几日之后,萧百发有些着急了。
想当年他也曾跟着辽国使臣到东京,那时候可是盛情款待,路上有接伴使,到了礼宾院后还有馆伴使。
有任何需求,大宋都会及时满足,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唉!
萧百发叹息一声,心中多有无奈,契丹已经不是昔日的大辽。
随着天祚帝之死,大辽已经亡了,今日的契丹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小部落而已。连宋国人都不如,人家好歹还剩下半壁江山。
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宋人怠慢也在情理之中,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事情紧急,云内州正在遭遇金军的功绩,萧特谋和萧高六他们能支持多久呢?
北地寒冷,金国绝对不会把战事拖到入冬,必然会在秋天结束。
满打满算,留给契丹的时间不过三个多月,每在临安耗一天,便意味着河套的契丹军民多一分危险。
萧百发焦急万分,几次通过鸿胪寺的官员,想要求见大宋官家或是宰相。
听到的回答都是等,官家和宰相都日理万机,诸事繁忙,暂时不得空,让再等等。
已经等了很久了,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萧百发不傻,自然明白是宋人故意拖延,不想见自己。
也就是说,他们不大愿意出兵救援。
宋人会如此鼠目寸光吗?唇亡齿寒可是他们中原人常说的道理。
又等了三天,依旧没有结果。
萧百发彻底无奈,只得改变主意,另寻路径。
徐还!
昔日相熟的徐公子,大宋驸马,秦国公,是唯一能帮自己,帮契丹说话的大宋权贵。
来临安之前,耶律余睹大将军和公主再三叮嘱之人。
先前是国事为重,不可因私废公,但如今顾不得许多了。
萧百发借口不曾南渡长江,好奇仰慕江南风光的借口,要欣赏临安的山水风光。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也无伤大雅。
礼宾院的人唯恐契丹人不安分会闹事,如今见他们有心欣赏风景,放松心情,自然是求之不得。
既是赏景,临安风景首屈一指的西湖自然不可不去。
萧百发在西湖边转悠的时候,“不知不觉”便靠近了孤山,佯作疑问,得知秦国公府在此处。
立即表示与秦国公徐还有旧,契丹公主余里衍与福国长公主相识,在北地曾是至交好友。
此行受公主所托,有礼物要赠送,并代表拜望长公主与驸马,今日既偶遇府邸,岂能过府不拜?
借着这个由头,也顾不得礼宾院随员的阻拦,萧百发径直往秦国公府而去。
孤山乃是文澜阁所在地,文澜书院学子众多,这等场合之下,礼宾院不敢鲁莽行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百发走到了秦国公府门口,送上拜帖。
但结果却有些出乎预料,秦国公徐还给出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见!
第四七六章唇亡齿寒()
不见!
萧百发站在西湖边,有些愕然。
徐公子竟然不见他们,是为避嫌,还是不愿意趟浑水?
也是,他如今是宋国驸马,有什么理由为契丹人考虑那么多?
如果徐公子都不愿帮忙,那么此番临安之行无疑
萧百发怅然若失,他捏了捏怀中一个火漆密封的竹筒,这是临走前秋荻夫人亲手交给他的。
并且叮嘱,到了紧急关头,将此物交给徐还,他一定会鼎力相助。
如果一切还算顺利,能够达成目标,则将竹筒原物带回。
萧百发不知道竹筒里装着什么,但既然秋荻夫人信誓旦旦,自然有道理。
如今算不算紧急关头?
今日前来他带着竹筒,但如果谈的顺利,他不打算使用这个杀手锏。
谁曾想,连秦国公府的大门都没能进,更别提交东西。
该怎么办?
今日求见不得,那改日呢?秘密求见可否?
萧百发走了,徐还站在孤山高处的楼上,甚至能看到他黯然离开的背影。
故人到访,拒不相见。
这个做法无疑有些不近人情。
已经频临灭亡的契丹人,是被自己的一手扶持,得以有喘息之间,如今还有复苏迹象。
当初离开云中时,也信誓旦旦约定,将来南北呼应,相互合作夹击金国。
对付西夏时,需要他们从旁牵制,契丹人也毫无怨言,欣然应允。
现如今他们有难,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无论是当初在北地协同作战,共患难的情分,还是大局为重,都不能坐视不理的。
但萧百发作为契丹使臣,自己却不能见。
外使未曾面圣,见过宰相,却先与一个大将见面,这是大忌。
徐还相信萧百发并非不懂,他只是太着急了,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河套的情势十分紧迫。
赵构和秦桧,乃至满朝文武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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