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辛赞打探到的,若非死无对证,徐还也不会随便拿“何栗”出来做挡箭牌。
“是!”
虞允文轻轻点头,鼻头微酸,眼眶也有些许泛红。
看样子他不仅认识何栗,兴许还得过何相公教诲,是有感情的。
也许他后来成为柱国之将,在采石慷慨激昂的那颗种子,就是何栗种下的也未可知。
搞清楚来龙去脉,苏范释然了,笑道:“原来如此,虞公与家叔同在泸州潼川府为官,两家也算是世交。
我在家中赋闲无事,虞公便将允文送来,随我一道读书。几年下来,年岁渐长,帮着办些事情,甚是妥帖。
要不这样,此番就让允文留在成都府,协助若彤处理一些事务,如何?”
“虞郎君一表人才,无论是家学,还是先生教会,想必肯定才学出众,胸有大志,从商岂非太浪费了?”
徐还笑道:“不如这样吧,我身边尚缺个亲随,处理些许细枝末节的杂事,不知先生可否割爱,虞郎君可愿屈尊?”
必须留下虞允文!
徐还心中起了惜才之意,虽说虞允文而今只是个青年,尚未历练,成为力挽狂澜的国之栋梁。
然既能成为栋梁,必是可造之材,必有其非凡之处。
徐还打算将其留下,亲自培养雕琢,让其早日成才,发挥价值。
出名要趁早,既是大器,何必晚成?
苏范适才之言,本就是试探,或者说以退为进。
某种程度上,虞允文算是他的学生,才能出众,寄予厚望。
虽说黄若彤的生意不同往常,能大赚大钱,但士农工商的概念早已深入人心,经商终究是小道。
入朝为官,纵横捭阖才是大丈夫志向,尤其是而今适逢乱世,建功立业之心也就越发强烈了。
本来虞祺与苏范之意,都准备让虞允文好好读几年书,然后科举入仕。
然今日,徐还对其赏识有加,提出招揽之意,无疑是个绝好的机会。
所谓细枝末节,打杂的事,只是徐还的谦虚之词。
这个角色,无疑秦国公、徐驸马的亲随亲信,只此一点,将来便能前途无量。
苏范乐见其成,又岂会反对?
至于虞祺那边,修书一封之后,应该也是举双手赞成。
“允文,你意下如何?”
苏范抬头瞧着“学生”,目光悠悠,虽是好机会,但也要虞允文本人愿意才行。
虞允文欠身一礼:“多谢国公提携,允文受宠若惊,唯恐年级尚轻,才疏学浅,难以胜任?”
徐还笑道:“令尊是名仕,你又在眉山求学多年,才学能差吗?至于年岁,更不是事,你我应该差不了几岁。”
“允文一介书生,岂能与国公相提并论?”
“非也,千万不要这么说,英雄出少年,我看好你。没准你将来名扬天下,名垂青史呢!”
虞允文沉吟片刻,笃定道:“谢国公夸赞,允文虽不敢当如此赞誉,但会为此力求上进。”
“甚好!”
徐还点点头:“那么,现在我们来说说,你们途中遭遇盗匪的事吧!”
第三七五章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盗匪?
苏范、虞允文相顾愕然。
不过瞧见徐还一脸笃定,没有丝毫误会、玩笑,反而格外认真的表情后,虞允文顿时心头一动。
“国公所言不错,蜀南山林确有盗匪活跃。”
孺子可教!
徐还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后来力挽狂澜的柱国大将,而今虽然年轻,但脑瓜子足够灵活。
苏范也反应过来,秦国公说有盗匪,那自己必然遇到过,只是侥幸逃脱而已。
一到成都府,先有一桩大生意送上门,随机又送给“侄女婿”一个借口。
甚好!
于是乎,眉山苏先生来成都府途中遭遇盗匪,侥幸逃脱的消息便传开了。
成都府上下顿时议论纷纷,占山为盗这种事很常见,哪怕是承平盛世,也不足为奇。
何况如今算是乱世,蜀中虽然并未遭遇战火波及,但自昔年王小波开始,盗匪从来不曾断绝。
祸患不大,至少达官贵人、大户富商并未遭遇侵害,自然得不到重视。
少许穷苦老百姓遭遇盗匪,引不起太大关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地方官通常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但这次情况不同,蜀中名仕,影响甚的眉山苏氏当家人遭遇盗匪袭击。
情况很严峻!
幸好苏范成功逃脱,并未遇害或有太大损失,否则后果就严重了。
沿途地方官顿时动起心思,看样子必须要加强地方治安,惩治匪患才行,也算给苏家,给秦国公一个交代。
然而不等他们有所行动,秦国公徐还自己率先表态。
剿匪!
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但转念一想,苏范不仅是蜀中名仕,也是江夏黄夫人的姑父,是国公爷的姻亲。
盗匪此时袭击苏先生,岂非是打秦国公的脸吗?有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清剿盗匪,蜀地更为太平,也算是为民做好事,值得赞赏。
不过也有个别人觉得,此举未免有公器私用,本末倒置之嫌。
大军入蜀,首要重任是抗金,现在调动兵马前去剿匪,似乎有点枉顾轻重缓急。
倘若遇袭的不是苏范,或者苏范不是秦国公的姻亲,会有如此举动吗?
消息与猜疑一道顺着长江,送到了远在东方的临安。
立即有言官闻风奏事,质疑徐驸马在蜀中的作为,奉命抗金,却在成都府不为所动。
只派了麾下将来率部分兵马北上,余下的兵力竟然不痛不痒地调去剿匪,为姻亲“复仇”,此举未免过于草率,有以权谋私之嫌。
有过之前那场乌龙弹劾之后,文官们谨慎了很多。
质疑归质疑,但措辞并不十分激烈,也算是给自己留余地。
但质疑和指责始终存在,徐驸马在蜀中行径不合常理,自然该有所解释。
然而赵构对此并不以为然,摆手道:“诸卿不必多言,子归之举,朕皆知晓。”
什么意思?
徐驸马已经秘奏皇帝?
不带这样玩啊,这不是又故意挖好了坑等人跳吗?
很多官员有些后怕,也颇为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轻率附议。
“暂居成都,盖因子归征战劳苦,水土不服,有不少兵卒也有类似情形,必须留下暂作修养。”
赵构道:“至于剿匪,你们眼里就只看到盗匪,看不到盗匪之后或身旁是什么人?”
呃
什么意思?
朝堂之上顿时面面相觑,嗡嗡细语,相互问询。
有明白人顿时反应过来,大理和吐蕃啊,名为剿匪,但实际醉翁之意不在酒。
要紧的是徐驸马已经向官家报备过,或者本就是得到官家首肯。
跳出来说三道四,不免显得
接二连三吃亏之后,文官们都意识到一个问题,徐驸马是弹劾魔咒,一个特殊存在。
但凡弹劾,一个不小心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不要随便碰的好。
瞧瞧昔日的范相公,如今何等凄惨就该心中有数,前车之鉴不远啊!
这一切,秦桧都看在眼中。
他就是那个理智之人,尽管比谁都想整死徐还,但弹劾攻讦这种事他从来不会冲在前头。
尤其是不痛不痒的罪名,要么官家心里有数,要么根本不在乎,何须为此惹得一身腥,有损在官家眼中形象呢?
不值当!
等待,耐心等待。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置其于死地。
在此之前,需要做好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秦桧发现官家赵构对徐还深信不疑,如果不离间君臣,动摇信任,引起猜疑,攻讦只是徒劳。
离间不是一件容易事,却并非不可能。
毕竟徐还率军出征在外,秦桧不相信赵构全无顾虑。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其实是权宜之计,君王未必这么想,至少不是心甘情愿。
这便是自己的机会,秦桧如是想。
公主府,柔福帝姬听闻徐还水土不服,抱病成都,不禁颇为挂念担忧。
“殿下不必担心,驸马并非真病了,不过是权宜之计。”
裴元衍急忙解释,徐还早就来信告知真相,怕的就是柔福帝姬误会担心。
“哦,那就好!”柔福帝姬轻轻松了口气,追问道:“徐郎在蜀中确实安好?”
虽说徐还有家书给她,但柔福帝姬担心徐还报喜不报忧,对自己有所隐瞒。
裴元衍道:“一切都好,只是驸马初到蜀中,事情千头万绪,想必颇为忙碌。”
“也是,万事开头难嘛,尤其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柔福帝姬对此深以为然。
“驸马时刻惦记着殿下与小公子呢,这不,刚入蜀中,便送回了不少蜀地特产山珍。”裴元衍小声劝慰,希望缓解柔福帝姬的思念。
“嗯!”柔福帝姬点点头,便起身离开,回到内室。
将梳妆台上的一个锦盒打开,从中取出一张纸,那是徐还寄来的家书。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寥寥数笔,李之仪的一阙词。正是他们夫妻天各一方,相互思念的真实写照,也是丈夫对她的承诺。
送再多的特产珍宝回来,都比不上一阙词,几句话更暖心。
柔福帝姬将家书捂在胸口,转身走向床边的摇篮,平安郎徐承嗣睡得正香甜
第三七六章奠定根基()
看着裴元衍从临安写来的书信,徐还忍不住一声冷笑。
临安能这么快风吹草动,可见蜀中的官员们也不安分啊!
还好提前给赵构打过招呼,这才没出什么事情。
往后行事必须得谨慎一些才行,不能因为天高皇帝远就过于大意。
剿匪已经开始,由杨再兴率部而去,他跟着曹成之时,在岭南山野间干的就是吞并盗匪,攻守山寨的事。
这方面有经验,自是手到擒来,也算在正是上战场之前的历练。
虞允文对蜀南地理环境,风土人情颇为熟悉,让他跟着一来是为帮忙,二来也是为锻炼。
一个好苗子,要从一开始就好好培养。
等到剿匪结束,整个蜀南应该能换一片天地。
司马靖和徐还都没说,没有人知道,剿匪除了做给蜀地百姓、大理、吐蕃人看之外,还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目的。
大军所过之处,其实也是势力范围的扩展,在那些地方施加影响,结交士绅,甚至是安插私人。
待大军北伐之时,川北各地也会受大军影响,做一些安排。
从而将秦国公,以及徐家军的影响扩散到整个蜀地,有利于彻底掌控天府之国,作为自家稳定的后方基地。
这些事不能明目张胆去做,必须有个由头,尤其是不涉及北伐抗金的蜀南川西,剿匪无疑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眼下进展颇为顺利,徐还对此甚是欣慰。
成都府这边,苏范亲自帮着操持,各种作坊都迅速建立起来,赶在年底之前,生意就能铺开。
黄若彤虽无经验,但天性聪明,稍加学习,上手很快。
让人没想到的是,苏红袖主动帮了不少忙,原以为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千金,没想到自小耳濡目染,经商盘账竟都做得不错。
苏范见状,也是一脸欣慰。
长子亡故,幼子尚在襁褓之中,女儿能帮着分担一些,自然最好不过。
待一切安顿的七七八八,念及家中夫人和新出生不久的幼子,以及让苏鸿文归葬故里,苏范打算返回眉山。
“本来请先生多留些日子,多请教的,不过夫人与小公子远在眉山,难免挂念。”临别之际,徐还亲自前来相送。
“确实放心不下,不过不必遗憾,往后见面的机会很多。”
苏范笑了笑:“成都府这边大抵已经妥当,就让红袖留下来,帮着若彤一起打理。”
“红苏娘子?不回眉山吗?夫人那边”
苏范摆手道:“无妨,知道她安好就放心了,夫人会理解的。
一来成都府这边事情要紧,二来,若彤初到蜀中,并无相熟之人,让红袖留下来做个伴也好。”
“真是麻烦先生了。”
一来先是要走了人家的学生,而今连女儿也被留下,徐还当真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苏范看着徐还,笑容颇为意味深长。
“是呢,自家人,先生放心,我与若彤定会照顾好表妹。”
徐还从辛赞手中接过礼盒,恭敬递上:“时间仓促,不能前去眉山拜访探望,些许薄礼,是对夫人和小公子的一点心意。”
“国公客气了。”
“应该的。”
苏范象征性地推辞一番,欣然接过。
“待战事和缓之后,还定抽空携若彤前去眉山探望夫人。”
苏范笑道:“国公登门,不胜荣幸,苏氏扫榻以待。”
“对了,先生回眉山,能否帮忙做件事。”
“国公不必客气,尽管吩咐便是。”
“为一位昔日的眉山父母官建祠。”
“不知是哪一位?”苏范眉头一动,颇为好奇。
徐还凑上前,轻声吐出两个字。
苏范闻言,略微沉吟思索,想明白此人身份后,顿时恍然。
“明白,国公放心,回去之后,我便发动眉山父老尽快建祠。”
也许想到了什么,苏范欣然道:“争取在国公到眉山之前完工,届时国公正好入祠祭拜。”
“那就有劳先生了。”
徐还拱手一礼,和明白人说话,着实轻松方便。
黄若彤也上前与苏范道别,说了几句话便随徐还先走了,把时间留给苏家父女。
想必苏范还有事情要叮嘱女儿,苏红袖指不定也有体己话说给父亲呢!
“此番多亏了姑父,这才几天时间作坊便建起来了,人手也招募了不少。
若非我们自己从头开始,恐怕忙活到明年,也未必有这般成效。”黄若彤顺嘴谈起了生意进展。
徐还笑着打趣:“这就是熟人帮忙的好处,娶你真是划算,这份嫁妆着实不轻。”
“知道就好!”
黄若彤也难得顽皮撒娇,悠悠道:“可见姑父很看好你,着实愿意下本钱,甚至不惜把表妹留下。”
呃
徐还满头黑线,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黄若彤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幽怨道:“你想什么呢?”
“呃,没有没有”
徐还虽然极力否认,但黄若彤却眼神悠悠,隐约想到了什么,不过并未开口。
“红袖留下来也好。”
沉吟片刻,徐还轻道:“待作坊开始生产之后,你可以将生意的事尽量交给红袖。”
“徐郎的意思是?”黄若彤微微诧异。
“你随我北上兴元府。”
“为何?”
“成都府路人多眼杂,做些生意还行,但涉及军工武器,恐怕事不机密。”
通过此番剿匪弹劾,徐还已经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故而道:“思来想去,还是把军工放在兴元府。
那里在秦陇、巴蜀山脉之间,相对隔绝隐秘,地方小也更容易控制。而且距离关中前线更近,便于运输。”
黄若彤点头道:“徐郎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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