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桧十分谨慎,没有跟风上疏。
范宗尹太迫切了!
而且秦桧有些莫名,徐还没有把他怎么着,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范宗尹为何非要咄咄逼人,非要置徐还于死地呢?
难道只是为了所谓的文臣领袖的身份?
年轻、轻浮、愚蠢!
秦桧立即给范宗尹打上几个标签,心中也泛起一个念头来。
这等泛泛之辈凭什么高居相位,凭什么挡在我前面呢?
哪怕他是助自己回朝的恩人,可那又如何?
朝堂可不就是一个你下我上,甚至你死我活,能者居之的战场吗?
既然如此
哼哼!
秦桧看着范宗尹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冷笑
皇帝驾到,百官入殿。
一开始奏对,便是一大群弹劾。
“官家,大敌当前,驸马徐还于岳州欢宴,纵情女色,臣弹劾其失职之罪。”
“不仅渎职,且有违礼法,望朝廷及时查究。”
“徐驸不省轻重,以权谋私”
“贻误军机,延缓平叛,置军国大事于不顾”
皇帝赵构脸色越发阴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他有些莫名,有些难以接受。
对徐还委以重任前去平叛,怎么一转眼就开始在岳州胡来?
柔福帝姬生了孩子是喜事,庆祝一下也未尝不可,可是闹到这个地步也就不合适了。
至于女色,少年人血气方刚,身为男人完全可以理解,但作为驸马不应该更谨慎一些吗?
出征在外,找一两个女子服侍起居,低调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家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
一切都有个前提,不影响战事。
但而今这般高调,前线闹到将帅失和,后方满朝风雨,这就有些尴尬了!
不应该啊!
赵构有些不解,徐还是谨慎之人,办事向来妥帖,何至于张扬至此?
难不成这才是他的本性?天高皇帝远,失了约束,原形毕露?
还是岳飞的弹劾有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构本就满腹疑问与火气,此刻在见到群臣这般,心里岂能舒服?
因而铁青着一脸,一言不发。
“官家,徐驸马如此荒唐,不务正业,有违官家嘱托,朝廷希冀,臣以为当罢免其前提统帅一职。”
“没错,罢免职务,着返回临安问罪。”
这下算是说到正题上了,弹劾的真正目的在于——罢官!
枢密使赵鼎并不同意:“不可,阵前换帅乃是兵家大忌。”
“话虽如此,但眼下咱们这位统帅不务正业,已经不能肩负平叛重责,不换能行吗?”参知政事范宗尹出列,补了重要一刀。
赵鼎道:“官家,臣以为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不若去函岳州,着驸马解释此事,弄清楚情况再做决断。”
“岳飞就在荆湖,他的奏疏难道还不清楚吗?”
“那也是只是岳飞的一面之词,岂可如此草率?”
“岳飞忠诚正直,人尽皆知,难不成赵枢相认为是岳飞诬告?”
赵鼎道:“徐驸马谨慎稳重,也是人尽皆知,臣也不认为岳飞会诬告,但兹事体大,需要格外谨慎。”
范宗尹很不服气:“好,应当调查清楚,不过未免打草惊蛇,应暂停徐还与岳飞二人职务。
否则,万一他们真有问题会不会掩盖罪证,甚至狗急跳墙呢?”
第三四一章打脸的捷报()
徐还与岳飞双双解职?
开什么玩笑?
这是一个参知政事该说,能说的话吗?
秦桧不由连连冷笑,照着趋势下去,范宗尹的副宰相快当到头了。
荒唐的提议,赵鼎首先反对:“范相公慎言,大敌当前,阵前换帅本就是大忌,两将同换,岂非太过儿戏?
再者,徐驸马与岳将军对大宋,对朝廷忠心耿耿,相公所言‘狗急跳墙’之言,未免荒唐。”
呃
范宗尹心中一凛,适才是想要诛心的,但是好像有些用力过猛,或者错了方向,至少皇帝赵构没什么反应。
“臣只是据实而言,为保万全,并无他意。”范宗尹咬着牙,当然不会承认错误,朝堂是允许合理怀疑的。
赵鼎道:“官家,臣以为此事多半另有隐情,不若派遣使者前往岳州,了解详情之后再做处置。”
朝堂弹劾之时,公主府也收到了消息。
裴元衍有些惊诧,也觉得很古怪。
他自认为比大部分人了解徐还,徐公子不仅办事谨慎妥帖,而且是有梦想,希望有所作为。
这样的人,岂会沉耽于享乐,沉溺于美色?
而岳飞与自家公子关系不错,兄弟相称,怎么会突然会翻脸,闹到上疏弹劾的地步?
前敌将帅之间有分歧摩擦那很正常,可一旦上疏弹劾,那就是另外一个层面了。
有古怪!
想必公子不日肯定会有书信传回,到时候应该就一目了然了。
当然了,及时将临安消息通知前线,让公子了解,有所准备和应对也是必要的。
毕竟,百官群起弹劾不是一件小事。
阵前换帅乃是大忌,所以在搞清楚事情之前,公子应该是安全的。
想来
在此之前,公子肯定能剖白清楚,对此裴元衍并不担心。
公主与长安郡公府一切照旧便是,最要紧的便是照顾好长公主与小公子,以及办妥徐还临走时交代的那几件事。
其他的,无须担心。
裴元衍照旧安然饮茶的时候,辛夫人来了。
“弟妹,发生何事?”辛夫人主管内宅,此时前来,让裴元衍不免紧张。
“表兄,长公主知悉驸马之事了。”
“怎么会?”裴元衍眉头一皱,柔福帝姬尚未出月,正是安养之时,公主府上下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现在有人竟然将此事泄露给柔福帝姬,若是影响长公主坐月子,安养身体,无疑是罪过。
“有个宫娥说漏嘴了。”
“果真是说漏嘴了?”裴元衍下意识怀疑。
辛夫人点头道:“表兄的担心,我省得,驸马也有过交代,这个宫娥肯定不会留在内院,至于其背后,我会留心追查,并梳理内院人手。”
“嗯,有了小公子,尤其要小心。”
“会的。”
“长公主闻讯之后,情绪如何?”
“虽然什么都没说,照常在逗小公子,但看得出来,有些担心。”
辛夫人沉吟道:“要不表兄去见见长公主,劝慰几句,让她安心。”
“这个好的。”
裴元衍知道,在岳州消息没来,没能彻底澄清之前,多说无用,但劝慰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说来也巧,就在裴元衍即将动身往内院去的时候,傅选匆匆而来。
“裴长史,岳州急信。”
裴元衍忙不迭地拆开信函,略微一瞧内容,顿时乐了。
“走,这就是去见长公主。”
隔着屏风,裴元衍躬身一礼。
“长公主,臣是来报喜的。”
“徐郎有消息来了?”柔福帝姬闻声,顿觉惊喜。
“是,长公主不必在担心,驸马来了信,岳将军的弹劾只是计策。”
裴元衍笑道:“驸马和岳将军联合设计,佯作失和,诱骗军中内奸与叛军偷袭岳州,在洞庭湖设伏,一战歼敌数万,想必此时捷报已经送到宫中。”
“果真?”
“千真万确,驸马还有亲笔信函与长公主。”
辛夫人当即将信函送了进去,柔福帝姬欣然接过,在白白胖胖的小孩面前一晃,笑道;“承嗣,你爹来信了。”
“哇呜”
未及满月的徐承嗣好似有感知一般,睁着大眼睛,伸起了小手。
“果然是父子连心。”
辛夫人赞叹一声,柔福帝姬闻言欢喜不已,又逗了儿子片刻,便拆开的书信阅读。
前半段自然是近况描述,以及对他们母子的思念记挂,柔福帝姬看的仔细,目光微微有些泛红。
随后,柔福帝姬的目光落到后半段,不由一怔。
屏风之外的裴元衍心知肚明,徐还已经在给他的信函中说明,与那位黄娘子的事情。
帮助驸马克制敌军战船,不惜牺牲名誉,甚至是性命的女子,确实不可辜负。
只是这事
要看长公主怎么想了。
“裴长史,朝堂上的消息你盯紧点,有消息及时告知我,不必隐瞒。”
“是!”
柔福帝姬而又对辛夫人道:“安排一下,等承嗣满月之日,我带他进宫给太后请安。”
“好的,我尽早安排。”
却说皇宫之中,朝会之上弹劾徐还正激烈的时候。
快马在宫门前停下,一名驿卒在禁军的护送下,匆匆入宫。
“捷报,捷报”
当呼喊声在大殿之外响起的时候,众臣心中皆是一震。
这个时候,哪来的捷报?
现如今,大宋上下唯一开战的地方,只有洞庭湖。
难道?
范宗尹等人心中顿时泛起一个不祥的预感,秦桧不置可否地暗叹一声,赵鼎等人则是长出一口气。
御座上的皇帝赵构最为兴奋,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当即坐直身子,翘首以盼。
“陛下,荆湖捷报,徐驸马与岳将军联手惑敌,诱叛军袭取岳州,于洞庭湖艑山设伏,歼敌四万余,叛军主力几尽覆没。”
这
大殿之中,有近乎一半的官员愕然当场,怎么回事?
前脚还在弹劾,要求罢官,后脚捷报就来了,这打脸未免太快,而且很疼
宰相吕颐浩、枢密使赵鼎满面喜色,率先躬身道:“岳州大捷,可喜可贺,恭喜陛下!”
“恭喜陛下!”在范宗尹的愕然神色中,秦桧第三个出班恭贺。
第三四二章无伤大雅()
奏疏和捷报,先后到了临安。
这其中,徐还略微动了点小手脚,或者说是一点小心思。
岳飞的奏疏故意送的慢些,捷报则是加急送到临安,一前一后,最终便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当百官以前一封奏疏为由,弹劾徐还的时候,捷报恰好到了。
宛如一个耳光抽在脸上,响声很大,也很疼。
也避免了万一赵构恼羞成怒,下诏惩处,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现如今事情澄清,岳飞之所以弹劾,那完全就是演戏,是为了迷惑内奸和叛军,相当于“苦肉计”。
所谓将帅失和,也都装出来的,而且取得了重大成功。
艑山一战歼敌四万,叛军主力几乎损失殆尽,这便是成功。
徐驸马不仅没有不务正业,行为荒唐,而且是煞费苦心,不惜使名誉蒙羞,用计设伏,歼灭叛军。
可谓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压根就没什么可说的。
这个结果,赵构自然满心欢喜,叛乱平定,江山安稳,他这个皇帝自然安心。
而且徐还仍旧如往常一般,谨慎妥当,并未有任何变化,一如既往值得信任,自己也不至于落得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的错过。
吕颐浩、赵鼎等人自然是欣喜万分,荆湖叛乱,形势严峻,全指望着徐还和岳飞尽快平定。
政事堂和枢密院全力支持,如果还是有什么闪失,后果无疑相当糟糕,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先前岳飞奏疏到来之时,赵鼎虽然不愿相信,也认定另有隐情,但还是有所担心。
现在好了,一切澄清,结果令人相当兴奋。
“陛下,按照目前的情形,兴许年底之前,叛乱即可全部平定。”
赵构点头道:“子归与鹏举,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陛下,那驸马与岳将军整顿荆湖军务一事?”
“枢密院配合吧!”
赵构欣然道:“竟然出了孔彦舟这样的奸细,与叛军暗通款曲,足可见荆湖兵马糜烂,早该整顿了。”
“遵旨!”
“子归与鹏举平叛有功,该当赏赐,三军将士奋勇杀敌,也当犒赏。”
赵构看了一眼秦桧,吩咐道:“会之啊,这件事就由礼部配合枢密院一起着手吧!”
“遵旨!”秦桧欣然应允。
此情此景,落在愕然原地的范宗尹眼中,无疑相当刺眼。
好你个秦桧!
上朝之前明明答允一同弹劾,结果一直默不作声,捷报一来率先倒戈。
也不想想,当初你回来是谁从中阻挠?是谁帮了你?
竟然敌友不分,忘恩负义。
弹劾被打脸,不仅沦为朝堂笑柄,皇帝赵构压根没有正眼瞧他,显然是圣心不悦。
这个结果,让范宗尹有些慌张,有些不安,也有些愤怒,正无处宣泄,秦桧恰好撞到枪口上。
于是乎,范相公咬牙启齿,与秦桧算是分到扬鞭。
然而他却不知,秦桧已然与他“恩断义绝”,正在考虑把他这个傻蛋变成垫脚石
看着秦桧与赵鼎一路笑谈离去,范宗尹心中越发恼怒。
就这么算了?
不行,绝对不行!
吃瘪被打脸的范宗尹哪里能眼下这口气,岂肯善罢甘休?
是的,没有将帅失和,没有欢宴宿醉,但与那女子好像并非清清白白?
还有,事后将孔彦舟凌迟处死,此举实在残暴,有违大宋一贯的仁善。
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乎,弹劾有了第二波。
当然了,因为吃过一次亏的缘故,上疏的文官们都学聪明了,言辞相对委婉。
主要说什么驸马与女子有染,不清不楚,伤及皇家尊严。
行凌迟之举,手法残忍,有违天道,有违大宋历代先帝仁厚之国之念。
话虽然没错,“罪名”也成立。
但是他们忘了有个词叫作——无伤大雅。
岳州大捷,战事获胜,赵构正在兴头上,龙颜大悦,哪里会在乎这些?
将军们在前线打仗,你们在后面咬文嚼字,没事找事。
合适吗?
接二连三,如此扫兴,赵构自然烦躁。
凌迟个孔彦舟是很残忍,但那种忘恩负义,数典忘祖之辈,投降金贼,且与叛军暗通款曲,甚至对朝廷多有怨言
上疏之时,徐还只是稍微动了几笔,适当添油加醋,孔彦舟的形象就变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而且徐还还给出了震慑叛贼宵小,稳定军心,安抚民意这样重要的理由,能说什么呢?
顶多是申饬告诫两句,是绝不可能问罪的。
至于女人不就是个女人嘛!
血气方刚的少年征战在外,拼死拼活,寻个女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是那句话,无伤大雅!
更何况,柔福帝姬与孟太后那边都没说什么,甚至
徐承嗣满月之日,柔福帝姬抱着孩子进宫了。
孟太后心心念念盼外孙已经有日子了,是以柔福帝姬一进宫,便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不松手。
瞧着白白胖胖的孩子逗弄了好一阵,不禁老怀大慰,满脸慈祥笑意。
“嗯,这孩子长得壮士,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小承嗣也很给面子,嘴角是不是露出点笑容,挥舞着小手,好似特别亲近,让孟太后更是欣喜。
“柔福啊,这孩子与吾有缘,往后多带进宫里,给吾看看。”
柔福帝姬欣然道:“好的,平安郎能得大娘娘如此疼惜,是他的福气。”
“也是吾的福气。”
孟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对天伦之乐格外企盼,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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