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选定的进攻方向是正南方的湘江一线,沿岸大城池众多,且都是富庶之地,收复这些地方,有利于削弱叛军的实力。
从军事角度来讲,沿着湘江一线地形相对平叛,距离岳阳更近,步兵可经陆路直接推进。水军则沿江跟进,从旁策应,运送军资粮草。
徐还与岳飞也是想要通过此战,给叛军迎头痛击,打击叛军的嚣张气焰,以壮官军声威,也算给朝廷一个交代。
前线平叛,临安不知道有多少人紧盯着,迟迟无动作,少不得有人在后方叽叽喳喳。
方案既定之后,岳飞立即率领大军沿江推进,徐还也率领水军驶出了岳州码头。
王躞、孔彦舟、程昌寓虽然也分别随军出战,至于留守岳州的重任则交给了张宪、李彦先二人。
大军首要目标正是长沙,此乃荆湖路首府之地,也是湘江沿岸的要冲之城,必须尽快从叛军手中夺回。
岳飞攻城略地的能耐无需赘言,叛军在山野湖滨之地或许还有作为,守城的能耐着实太差。
不出两日,长沙告破,叛军仓皇弃城而逃,岳飞收复长沙,大军继续一路向南。
接到消息时,徐还只是淡淡一笑。
不愧是当世第一名将,这年头能在战场上挡住岳飞的人,凤毛麟角,兀术都无可奈何,更别提乌合之众的叛军了。
徐还能做的,就是保证粮草运送,以及随时准备水战。不出所料的话,叛军的水师也该出动了。
果然,当徐还的船队沿江推进,剿灭叛军据点杨林寨之后。
江面上一支船队快速驶来,最初是一排大船头前掩护,逐渐靠近之时,多艘小船瞬间从大船身后冲出来,飞速而来。
船上的叛军兵卒急速踩踏,两边的明轮划出一片水花,正是叛军引以为傲的车船。
这是打算凭借速度优势搞突袭啊!
不过徐还早有防备,八牛弩早已上弦恭候多时,不等叛军车船靠近,粗壮的箭杆便直奔车船而去。
叛军明显失算了,他们完全没料到楼船上会有八牛弩这等神器,故而在惯常认为的安全距离内毫无防备。
当箭杆洞穿船舷,水流涌入车船的时候,这才大惊失色。紧接着,箭杆带着火苗再度飞来。
鉴于自己处于上游顺风向,叛军是逆风逆流而来,徐还果断采用了火攻。
车船是人工动力,着火之后船上的兵卒水师纷纷跳入江中,船只失去动力,立即顺流倒退,且完全失去了控制。
威胁不到官军的楼船,反而是紧随车船的叛军大船成了受害者。着火的车船在江中随波漂流,混入了船队之中,立即引燃了不少大船,叛军顿时一团慌乱。
待火势稍弱,徐还立即命船队前进发起供给,八牛弩和打挠钩的威力尽显无疑。
叛军的大船无法靠近,小船则迅速直接被钩翻在江中,唯独车船凭借快速行动,还能周旋一二。
不过鉴于一开战便损失了不少车船,数量少,兵力弱,叛军毫无优势可言,唯有仓皇撤退。
第三一九章武陵野老()
自打徐还率大军到荆湖的第一天,杨幺便接到消息。
可惜为了安全,他的大本营设置在洞庭湖西南角的鼎州宝台山,这是他们最早起事的地方。
也聚集了他们大部分的兵力与人口,七十多个水寨绵延在湖畔河道两侧,恰好守卫住了各处要冲关隘。
可谓是众星捧月,拱卫严防之下,官军想要攻进来无疑很难,相当安全,大部分时候可以高枕无忧。
地理位置也相当不错,进可出湖进攻,退可沿沅江遁入深山林莽,或是逃奔到安化州、岭南,乃至是大理。
有利便有弊,安全的同时,与岳州一带的距离颇为遥远,需要横跨整个洞庭湖,消息传递和调兵遣将就需要更多时间。
是以在徐还到来之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无法调派足够的兵力前去扼守城陵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廷大军突破要塞,直奔岳州城下。
此举让杨幺大为震动。
自起兵以来,连续几次击败官军的进剿失败,叛军而今也算声势浩大,但杨幺却一点也不敢大意。
徐还与岳飞前后到来,而且带来了二十万大军。
自打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杨幺便感受到了很大压力。
这一遭不是小打小闹,朝廷完全认真起来了。
尽管大宋如今只剩下半壁江山,但到底是国祚一百多年的王朝,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一出动便是二十万人马,领兵之人是当朝驸马,将军岳飞,两人都是战功赫赫,炙手可热的武将。
赵宋皇帝把麾下最猛的武将派来,目的显而易见,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节奏。
有压力,但杨幺并不十分畏惧。
揭竿而起的那天起,脑袋已经挂在裤腰带上了,没什么好怕的。官军虽然来势汹汹,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岳飞出动了,不到两日长沙已经陷落,而今官军已经逼近邵阳。
湘江沿岸的城池注定保不住,在陆战方面,他们的实力与经验都太弱了,唯一引以为傲的凭恃便是水军。
因而杨幺派出了一支水军,前去袭击徐还所部。
试探,仅仅只是试探。
城陵矶战后,他已经从讨回来的部署口中知晓,官军此番有大楼船前来,完全压制了他们的大船。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何破解楼船,予以反击,成为叛军当前的重要课题,杨幺想了一些办法,此番试探就是想要趁机试试。
但结果事与愿违,他们根本不曾靠近楼船,更别提进攻了。
不止如此,还发现了楼船新的犀利之处。除了体积巨大,横冲直撞外,还有大挠钩,甚至还装备了八牛弩。
叛军兵卒在陆地上都没怎么见过这玩意,更别提水战了,是以当弩箭射来之时,完全是懵的。
那么远的距离,完全超出了他们正常认知的范围,以至于猝不及防。
车船的采用人力,原本逆风逆流的问题影响甚小,但在八牛弩的远程打击下,火攻彻底击垮了他们。
在码头看到烟熏火燎的船只,杨幺的表情有些凝重。
“天王,不必担心,此战只是试探,虽有损失,却也弄清楚了宋军的虚实。”
“代价不小啊!”
杨幺叹息一声,摇头道:“弄清虚实这话也不好说,那挠钩应是水军常备武器,但八牛弩着实出于预料。
听闻那驸马徐还足智多谋,经常会有出其不意之举,焉知他后续还有什么招数眼下一个小小的八牛弩,已然让我们损失惨重。”
“八牛弩只是一时显威,别忘了,而今是夏秋时节,洞庭湖多雨,弓弩箭矢在雨水潮湿中太久,威力会减损,甚至失效的。
何况我们有车船,八牛弩虽然射程远,但是发射速度慢,此番我们只是不知情,猝不及防而已。往后有所提防,只要车船快速突上去,总归有办法克制。”
“夏诚啊,不能太乐观了,这个徐还还是得慎重对待。”
杨幺目光深沉道:“这一次是我们对徐还的试探,何尝不是他对我们的试探?我们在找宋军的弱点想对策,他们必然也在分析我们”
夏诚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车船之利,我们还占据地利优势,洞庭湖河道港汊众多,都是我们的天下。”
“不一样,今非昔比,这次的对手太强大,宋军水师越来越强不说,陆上日子也不好过。”
杨幺叹道:“长沙、邵州、潭州、郴州和永州,你看着吧,相继都会回到宋军手中,等到他们时候,他们就该向西来桃源、鼎州了。”
“沿着湘江地形平坦,有利于步卒进军,宋军暂时占优不足为奇。”
夏诚信誓旦旦道:“但洞庭湖西南二侧,可不是那么好来的,水军才是关键。”
“你有信心是好事,不过还是得慎重应对。”杨幺沉声道:“也许我们该未雨绸缪,趁早找帮手了。”
“天王是说岳州城中那人?也对,让他帮忙打探宋军的底细,如果能配合得当,再来一遭艑山大捷最好不过。”
夏诚心驰神往道:“如果我们这一遭连徐还和岳飞都击败了,那么不止是洞庭湖,即便是与赵宋一争天下都未尝不可。”
杨幺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也不知是不屑还是自嘲,隐约有几分无奈。
“岳州城中人,不可轻举妄动,必要的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杨幺低声道:“眼下要考虑的是别处。”
“何处?”
杨幺朝着转身朝南方看来一眼,目光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王,你这是要?”夏诚好奇询问。
杨幺悠悠道:“准备一下,陪我去拜访司马先生。”
夏诚闻言。顿时苦笑:“天王,你何苦来哉?为了一个武陵野老,你已经跑了不知多少趟了,刘备请诸葛孔明,也不过才三顾茅庐而已。”
“休得废话,多跑几趟而已,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司马先生愿意出山相助,徐还、岳飞之流,又有何惧?快些准备礼物,备好船只。”
杨幺态度坚决,说话便转身拂袖而去。
第三二〇章瓜熟蒂落()
战事结束,官军获胜。
但徐还没有多少兴奋可言,反而忧心忡忡。
今日获胜,有侥幸成分,占了顺风顺水的便宜,以及八牛弩攻击的突然性,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最终能焚毁那么多的船只,完全是叛军判断失误所致。
现在神器已经彻底暴露在敌人面前,叛军有了防备,再也不会有今次这等失误。
更重要的是,徐还再次清晰见证了车船的厉害。
快速灵便的优点,让体积巨大的楼船难以跟上,八牛弩瞄准都不是容易事。尤其是在一些小河港汊之处,优势将会更加突出。
今次若不是叛军始料不及,被自家大船挡住了车船的退路,绝不至败的那么惨。
而且
看着云层聚集的天空,徐还面色凝重,昨日幸得是晴天,这要是下起雨来,八牛弩的弓弦难免要受潮,能否发挥足够的威力就难说了。
岳飞的大军已经到邵州,不日即可破城,收复湘江沿线只是时间问题,越过洞庭湖,进军鼎州已经排上日程。
水军战力问题尤为关键,必须尽快制定克制车船之法。
徐还为此惆怅不已时,岳州有好消息传来,程昌寓派去江夏寻找黄先生传人的属下传回了喜讯。
那位黄先生并无儿子徒弟,膝下唯有一女,但此女颇为特别,从小不习女红,却喜爱钻研机关建造之术,不仅承袭了乃父的技艺,甚至青出于蓝。
因其恰好姓黄,也属江夏黄氏,故而有好事之人将其与三国才女黄月英相提并论。
但绝不是黄月英一般的“丑妇”,据一些照过面的女眷称,这位黄小娘子是个姿容不俗的美人儿。
程昌寓知悉此事,匆匆前来禀报,徐还顿时大感兴趣。
美丑不要紧,但如果真有黄月英一般的才能,尤其是机关建造术这方面若有特长,求之不得。
徐还当即吩咐道:“拿着我的名刺,请,快请,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位黄小娘子给我请到岳州来。”
“是!”程昌寓当即领命而去。
随后徐还开始拟写奏疏,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征,临安的皇帝赵构定然寝食难安,及时奏报,以安君心是应该的。
收复长沙、邵州,两场水战小胜,算得上初战告捷了,是时候向临安报捷了。
奏疏很快便送了出去,驿卒一路快马加鞭,不出几日便送到了临安垂拱殿的御案上。
“子归与岳飞,果然没让朕失望,到岳州不过数日时间,已经收复两座城池,两次击退叛军水师,初战告捷。”
赵构在朝堂上欣然与诸臣宣布喜讯,迎来一片赞贺之声,宰相吕颐浩和枢密使赵鼎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如果徐还和岳飞都不能奈何叛军,那麻烦可就大了,幸得一切顺利,平叛指日可待。
满朝文武大都面带笑容,毕竟在平叛这件事上,大家的立场都是一致的。纵然如范宗尹等不喜欢徐还、岳飞等武将的文臣,也都由衷高兴。
唯独秦桧,脸上勉强挂着笑容,内心却情绪复杂,焉知在想些什么。
赵构道:“枢密院、三司,以及附近州县,确保粮草军械供应,全力支持前线平叛。”
“遵旨!”
赵构转身吩咐道:“蓝圭,去公主府报个平安,也好让皇妹安心。”
蓝圭奉旨而来,柔福帝姬挺着九个多月的大肚子传见。
其实徐还与公主私下有通信,消息传送速度甚至比朝廷驿站军报更快,是以已经得到消息。
尽管如此,皇帝传旨是恩宠,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有劳蓝伴当跑一趟。”
“长公主说哪里话,为您和驸马跑腿,那是奴婢的荣幸。”蓝圭满脸堆笑,相当客气。
一方面是因为苗刘之变时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因为徐还和柔福帝姬在朝中和宫中的特殊地位,蓝圭一直相当客气,甚至有奉承巴结的意味。
柔福帝姬虽有反感,但丈夫交代过,内廷之人即便不刻意笼络,也绝不能得罪,是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好,只要徐郎在前线平安,一切顺利我就放心了。”
蓝圭含笑道:“驸马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定然马到成功,长公主安心养胎便是,太后和官家惦记着您和小公爷呢!”
“还不知是男是女呢!”柔福帝姬抚摸圆滚的肚皮,轻声低语。
蓝圭道:“定是位聪明可爱,身强力壮的小公爷。”
“愿如蓝伴当吉言。”柔福帝姬笑道:“天气还热,八月半也快到了,裴长史处备了些许果品节礼,蓝伴当不要嫌弃。”
“长公主折煞奴婢了,谢赏都来不及呢!”蓝圭说的是心里话,每次来公主府赏赐谢礼都不少,自然是欢喜笑纳。
蓝圭告辞,刚领了赏准备出府离去,不想内中宫娥突然大声叫嚷。
“快,长公主要生了!”
柔福帝姬临盆来的十分突然,好在公主府准备妥当,医者、稳婆、奶娘、仆妇纷纷到位。
辛夫人亲自守在内里,杨国夫人梁红玉也闻讯而来,长史裴元衍与侍卫统领傅选在率人守在外院。
蓝圭也停下脚步,一边派人先行回宫禀报,自己则留在此间等候。好等着婴儿落地,第一时间赶回宫中禀报。
他原以为要等候很久,宫中潘妃生育夭折的太子赵旉,以及早几年宫人生育几位公主的情形,蓝圭都有所耳闻,那可是疼的死去活来,要很长时间。
(赵构除赵旉之外,育有五女,靖康之变中被金军俘虏)
但柔福帝姬却很快,自从有孕开始,徐还便让她合理饮食,端加锻炼。
故而并无胎儿体大难产的情况,而是瓜熟蒂落,柔福帝姬几乎没受什么罪,孩子便顺利出生。
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时,院外诸人顿时翘首以盼。
梁红玉笑吟吟地出来,喜道:“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谢天谢地!”裴元衍与傅选对望一眼,相视而笑,这个男孩对于徐家,对于他们这些人的意义不言而喻。
“咱家这就回宫,向太后和官家报喜。”蓝圭也兴奋不已,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当此之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风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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