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驸马不容易啊,唉!
康允之在叹息,很多来迟的百姓也在叹息,他们压根进不去。临安府衙以防止拥挤踩踏为由,在附近几个路口设了卡,限制人数。
也有人想试图登上街道两边的阁楼,但无论是私宅还是酒楼,全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官府的理由很充分,若有人从楼上乱抛东西砸到驸马或公主,如何是好?尤其是哪个不长眼的女子,瞧着驸马英俊,扔下个香囊锦帕什么的,岂非尴尬?
理由很充分,却也很牵强,应该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做了不要命的举动但官府严令,不得不从。
寻常人是上不得楼,但也有例外,在很多人不注意的窗口、屋檐、房顶低伏着不少人,他们是御营中挑选出来的箭术好手,奉命前来占领驸马口中所谓的制高点!
“来了来了”
人群中突然有了喊了一声,众人齐刷刷地瞧过去,但见迎亲队伍从远处而来。
鸣锣开道,鼓乐齐奏,旗锣伞扇,相应牌匾,各种礼器装饰,内府安排的人数众多,一眼根本看不到头。
当先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正是驸马徐还,一身大红喜服,满脸笑意向百姓拱手示意。
“驸马旁边那是谁?”
“那不是韩世忠将军么,他这是做傧相(类似伴郎,接引宾客,赞礼)吗?”
“驸马真是面子啊,大将军为傧相迎亲”
“看,还有将士护送”
“那是自然,驸马与公主成亲,肯定有侍卫喽”
迎亲队伍两边,两列身着红衣铠甲,腰系红绸的将士随行护卫,威风凛凛。整个场面,相当盛大热闹,引得百姓连连赞叹。
更让他们惊喜的还在后面,但见迎亲队伍中走出些许家仆模样的人,手中提着个红绸竹篮,抓出一把把的铜钱撒向街道两边。
与此同时,齐声喊道:“驸马公主赏赐,与百姓同享喜气”
捡钱的好事谁不爱?哪怕看不上一两枚铜钱,但里面还夹杂着金瓜子啊,金灿灿的能不动心吗?
尤其是听到公主府的仆从高喊,但凡捡到刻有记号的铜钱,可以到公主府参加婚宴,或领取厚赏
本来就“见钱眼开”的百姓再也按捺不住,一片称赞着驸马豪气阔绰,一边低头俯身抢着捡钱拾金
不过呢,也有一些不屑一顾的“高洁之士”,或许是视金钱如粪土,或许觉得撅起屁股捡钱不雅观,也或许足够富有,抑或有什么别的缘故
总而言之,有一些并未俯身捡钱,这些人无疑落入了身旁,或者高处某些人的眼中。
尤其是那些本来没弯腰,但发现自己鹤立鸡群后立即俯身,装装样子的人大都被特别关注
等到迎亲队伍过去之后,便有些许汉子悄然靠近,跟随在这些人身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这些汉子要么是军中斥候,要么是临安府衙里缉捕揖盗的差役,他们有共同的特点,目光敏锐,反应机敏,经验老道
一路到了皇宫门前,相安无事。
意料之中的结果,在徐还看来,换作自己是刺客,也不会再此来的路上动手。
一来是公主不在,攻击目标尚未完全到位;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路线,亦不知守卫防御情况,需要打探和踩点的时间。
当然了,也许刺客孤注一掷,准备适才动手的。但徐还撒钱与民同乐的举动,彻底打乱了刺客的计划。
或许有刺客在适才鹤立鸡群的一刹那,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
那一刻如果有人动手,高处会立即有羽箭射来,根本不用担心误伤低头俯身的百姓
不过即便意识到危险,刺客们也没打算放弃。在他们看来,也许这只是皇家习俗,或是正常防御措施。
当此之时,他们需要等待,在迎亲队伍回程之时,孤注一掷,沉重一击
宫门前,韩世忠笑道:“子归,前去迎接长公主殿下吧,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好,有劳韩兄!”徐还在内侍的引导下,匆忙入宫。
按照礼仪流程,他需要前去拜见皇帝、太后,柔福帝姬则需要辞别伯母、兄长,完成些许礼仪。
尔后出宫,乘坐八抬大轿前往公主府
皇帝赵构因为知晓行刺之事,特意询问了防御情况,之后再三叮嘱徐还千万小心,并表示事后会严旨追查。
恐惊动慈驾,孟太后自然是不知情的,拜别之时只是拉着柔福帝姬,颇为不舍,仿佛确实将柔福当作了亲生女儿。
临走之时,对徐还好一番叮嘱,要求好好对待柔福帝姬,夫妻和美幸福,早生子嗣云云。
徐还与柔福帝姬连连称是,叩首拜别,之后在孟太后与赵构的目送下,出了皇宫丽正门。
柔福帝姬坐上八抬大轿,迎亲队伍随即启程,但路线却已与来时不同。
只见迎亲队伍前往不远处的运河码头,数十艘焕然一新,红绸挂彩的婚船已经等候多时。
当先的一艘船上,一面牛皮大鼓摆在船头,梁红玉一身红衣,手持鼓槌,含笑而立
第二六五章水中识君水中娶()
通常来说,迎亲大都是原路返回,大概是取“始终如一”之意。
因此无论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是意欲行刺的刺客,全都等在街道两边,翘首以盼公主的花轿。
结果等了很久,花轿仍旧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消息传来,公主的花轿上了婚船,走的是运河水路。
尽管平时船只大都停靠在武林门外,但其实江南运河自北而来,是穿过临安城,直抵钱塘江的。
而今的大宋皇宫与公主府都距离运河不远,所以迎亲队伍改走了水路。
在江南,摇快船娶新娘也是由来已久的习俗,不足为奇,莫不是皇家也入乡随俗?
很多百姓闻讯赶到运河边时,瞧见十几艘披红挂彩的婚船匀速前进,婚船外观一模一样,公主和驸马在哪艘船上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看热闹的难免有些失望,居心不轨之人则完全抓瞎了,冒然出手,很可能误中副车船。
不过临安百姓很快瞧见了特别的一幕,当先的第一艘船上有人在击鼓。众人原以为是寻常迎亲的锣鼓,但仔细一听,好似是战鼓的节奏
再仔细一瞧,击鼓之人是位英姿飒爽的红衣妇人,有识得之人惊喜道:“是韩夫人,韩夫人”
众人恍然大悟,黄天荡之战,长公主与韩夫人双姝击鼓,巾帼红颜举国称颂。今日福国长公主大婚,韩夫人击鼓,莫不是模仿当日情景?
紧接着人们瞧见,后面的一条船上,竟跪着两排人,被身旁的宋军将士持刀看押。看那发型装扮,都是女真人,应该是此番黄天荡之战的俘虏。
啧啧!
人群中有心思机敏之人猜测道:“莫不是因为公主、驸马黄天荡水战,患难与共,所以水路迎亲以作纪念?”
“嗯,婚礼甜蜜之际不忘携手患难之时,此情咳咳!”
“我还听说啊”不知哪位消息灵通人士低声道:“我听说啊,长公主与驸马初遇是在水中”
“哦?”
“长公主被金贼追杀落水,驸马潜水相救,两人因水结缘,水路迎亲,还让金贼见证,实乃甜蜜快意之举。”
“水中识君水中娶驸马真是有心之人,对长公主用情至深啊!”
“婚礼之时仍不忘保家卫国之事,长公主与驸马忧国忧民,令人钦佩。”也有人如是说。
“此举也好叫金贼知晓,我大宋上下保家卫国,争取幸福生活的决心”
一时间各种说法众说纷纭,有的甚至相当离谱,但为这场出乎寻常的水路迎亲,找出了无数个充足的理由。
各种说辞大都是正面、积极的,对徐还和柔福帝姬本人,以及他们的爱情多有赞誉祝福,俨然已经传为佳话。
这些可以都是意外之喜,某种程度上,改变道路,水路迎亲堪称是无奈之举。
徐还思索许久,唯有如此,彻底隐匿自己与柔福帝姬的行迹,否则高头大马与花轿目标太明显了。
而今十几艘船,刺客很难发起准确袭击;且突然改换道路,根本不给他们踩点与准备时间。
街道之上,他们尚有随即应变,孤注一掷的机会,但船行运河中,距离河岸很远,刺客难以靠近。
至于梁红玉击鼓,那完全只是个幌子,为的是合情合理地将那些金军俘虏押在船上,目的自然是作为人质。
包括突合速、阿里等金军高级将领在内的人质,相信岸上的刺客都认识他们。只要他们动手,这些人质也必将身首异处,赵构已然点头应允。
与此同时,改变路线更容易确认刺客。
先前撒钱之时,鹤立鸡群的那些人,如果继续出现在运河边,鬼鬼祟祟,那么是刺客的概率就很高。无论他们动手与否,斥候和差役都会将他们暗中拿下,严加审查。
徐还是希望刺客知难而退,不要动手的,毕竟婚礼之上动刀枪见血,惊扰了百姓不大好。但事与愿违,偏偏就有人不知死活。
看到有金贼从岸边跃起,意欲跳上婚船之时,很多人发出了惊呼声。
不过等待他的是一支羽箭,尔后跌落水中被擒获。也有人在岸上举起弓弩,但不等扣动机括便被将士拿下。
一时间,运河边上演了很多幕类似情景,引得惊讶连连。
不过临安府差役及时维护秩序,并未出现较大的骚乱,加之有“知情人士”声称:也许这是驸马与长公主初遇,以及黄天荡水战的情景再现
有人闻知,恍然大悟,这就有点类似于“故地重游”,追忆往西患难与共的温情岁月,真是好生浪漫!
也不知谁道出了这么个词,甚为贴切,自然又是一段佳话。
众人纷纷称赞,驸马不禁能征善战,没想到谈情说爱也如此有手段,引得许多年轻女子羡慕不已。
奈何这般柔情的好男人已经名花有主,哪怕情愿做小也没得机会历朝历代,驸马纳妾的例子甚少
随着婚船远去,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开回家,去向没能一睹盛况的亲朋邻里炫耀一番。今日见闻,半辈子吹牛的谈资是有了
在这个过程里,那些军中斥候、临安府老道的斥候也行动了,在韩世忠调派来的御营兵马配合下,擒获了不少可疑分子。
他们将被连夜隔离审问,核查身份,此时的徐还当然顾不得此事,所以是由韩世忠负责。
韩世忠先来瞧了一眼,便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不过也确信会有不小的收获。想来明早驸马洞房花烛起床之后,就能听到一些好消息,权当是新婚贺礼。
确认徐还与柔福帝姬已经安全抵达公主府,开始行礼拜堂,韩世忠这才彻底安心。
不过自己还不能闲着,韩世忠先派人前往宫中奏报,让皇帝赵构放心。然后前去审问罪犯,审的越早,得到的东西也就越有价值。
与此同时,杭州知州康允之,以及负责临安城防的张俊也没能歇着,他们需得加强各个路口、城门的盘查,以及城中排查。
“京畿”之地,天子脚下,有刺客潜伏城中,这可是天大的事,若不能妥善处置,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六六章小别恰新婚()
婚船靠岸,花轿启程。
徐还和柔福帝姬顺利到达公主府,接下来就是各种繁杂的婚礼流程。
在礼部和内府官员的引领下一一完成,婚礼这才告一段落。
公主府盛大的婚宴随即开始,朝中有名有号的官员几乎全都在座;有的认为自己官职身份低微,不好意思赴宴,留下贺礼便告辞而去。
饶是如此,公主府的花厅,庭院里亦摆的满满当当。宫中为此特意派了御厨掌勺,珍馐美味,觥筹交错,那是相当热闹。
徐还作为新郎官,少不得出面答谢敬酒,不过略微招呼几句便离开了。
天色已经不早,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家都懂,故而相当体谅驸马爷。
只是身为傧相的韩世忠怎么也不见了?偌大的场面只留下一个公主府长史裴元衍招呼。
唯独少数知晓内情之人心里明白,今日当真是有惊无险!
徐还辞别众人,自是往内院而去。
洞房之内,红烛已经燃起,佳人久候多时。
皇家嫁女,免不了些许繁琐礼仪,洞房之内也不例外。不过随侍的年长宫女颇有眼力见,唯恐战场杀伐惯了的驸马不耐烦,一切从简,伺候驸马公主净面浣手、简单洗濯之后便告退离去。
至于侍候在外间的宫娥,也一并被徐还打发了。古人那种留通房丫头伺候的习惯,他无法接受,好好的二人世界为何要旁人在场?
最不能理解的是后世辫子朝,皇帝宠幸嫔妃之时,帷幕外还要留个宦官帮忙掐点,提醒时间,扫兴不说,也不怕那什么
总而言之,房间内只剩下了新婚夫妇二人。
徐还松了口气,在俏佳人身旁坐下,笑道:“嬛嬛,脱了吧!”
“呃啊?”柔福帝姬微微错愕,今夜会发生什么,她心如明镜,何况当初他们曾有过但眼下这节奏未免有些
徐还见他误会,笑道:“先把软甲脱掉,紧绷在身上,怪不舒服的吧?”
“哦”柔福帝姬点点头,有些难为情,脸上却不由泛起一层红晕。
在徐还的协助下,除下大红喜服,这才脱下有备无患的金丝软甲,柔福帝姬顿觉松快不少。
只是如此一来,失了束缚,中衣之下的峰峦顿时凸起不少,徐还瞧在眼里,顿时喉头一动。
“外面的事情都妥当了吗?”柔福帝姬不明情形,难免挂念。
“妥当了,今日委屈你了。”
“何来委屈?这般婚礼,你费心了,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那些都是我们最珍贵的回忆,要铭记一生的。”
“嗯!”柔福帝姬点点头,靠在徐还胸前,倍觉幸福,许久后轻声问道:“对了,确认是金贼吗?”
“还不知道,韩兄先去处理了,今晚我什么都不管,只管你!”徐还拉着柔福帝姬的手,柔声道:“今日总算是有惊无险,我真怕他们搅了我们的好日子。”
“好在徐郎安排周到,一切顺利昨夜未眠,今日忙碌,徐郎想必累坏了吧!”柔福帝姬关切询问。
“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放心有的是精力!”徐还坏笑一声,转身将柔福帝姬抱在怀中。
“徐郎你要不先睡会”柔福帝姬面色含羞,支支吾吾。
徐还摇头笑道:“放心,不累更何况,苏学士都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怎么睡得着呢?”
“我们已经”
“就是因为我们已经算算日子已经小半年了,有道是小别胜新婚我们这是小别恰新婚。”
徐还不再多说,揽着柔福帝姬的纤腰,顺势倒在榻上红烛高照,云雨旖旎!
也不知过了多久,零云断语渐渐停歇。
柔福帝姬躺在徐还的臂弯,脸上潮红未消,低声道:“徐郎,我们总算名正言顺在一起了,当初我真的担心不能嫁给你!”
“遇到你的时候,你穿的便是嫁衣,可见这是命中注定的。”徐还柔声道:“所以啊,那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媳妇儿!”
想起在混同江畔,假扮夫妻的事情,柔福帝姬轻声质问道:“好啊,原来你那时候起便没安好心?”
“怎么能叫没安好心呢?”徐还义正言辞道:“我要不是正人君子,还能等到在淮南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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