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烦似的跟在王妃后面离去。
玉妃仿佛想起什么,走到兰妃床前,声如鹂鸣,“兰妹妹,恕玉姐姐多嘴几句,王府内人多嘴杂,龙蛇混杂,万事可得多留点意。姐姐先行告辞,等你好些了我再过来看你。”
床上的兰妃依旧昏沉,任谁都无法注意到她紧闭的双眼上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待到她睁开眼时,屋内已空无一人。
王妃和玉妃、莲妃又回到轩辕殿静待王爷的过来,二盏茶下去便听下人来报王爷已在回府的路上,王妃便带着她们出厅迎接。
又过了莫约二刻时间,王爷身着朝服不威自怒,王妃急忙恭迎。王爷轻哼一声以示回应,随后又换了件寻常的墨蓝对襟挂衫径直往书房去。谁都看得出来王爷脸色极差,想必朝堂之事让他烦忧不已。然而王妃硬是做了那个不识趣的人,在花园处唤住了王爷。
王爷本就紧拧眉头,此时眸内早已盛满怒气,一上一下的急促呼吸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发怒。王妃见势也不恼不惧,“恭喜王爷,兰妃妹妹喜怀贵胎。”语气听上去显得极为平淡,只有嘴角挂着的浅钱笑容看上去有喜意。
噢,兰沁怀孕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这些年来府内好像并无什么喜事,如此一来倒要好好庆贺一番。只是,最近都忙着边疆沙场,一想起与辰国的战争……皇兄又命他想出应对办法……顿时,心中喜意消失大半。“府中的事情一向就交给你打理,你得好生照顾本王的骨血。另,赏赐兰妃玉如意一对,缎一匹、绫三匹,银百两,币百端。本王晚上再去看兰妃。”话毕,王爷又欲往书房走去。
“王爷,府中有一事还请王爷做主。”王妃见王爷欲走,又立即道,只是平常淡淡语气中有些急促。
“何事?”边疆战场已扰得他烦心不已,军中急报快马加鞭送到书房等着他去处理,有什么事比军情更重要?王爷口气甚怒。
见王爷生怒,莲妃心中一悦,最好王爷一气之下处死端午。“回王爷,王爷,你若是去宛心苑就一目了然了。”莲妃泫然欲泣,好不心酸。
“宛心苑怎么了?”
“宛心苑……臣妾精心栽种的芙蕖被端午那个小丫鬟全毁了!曾经幽绿摇曳的芙蕖如今已满目疮痍,臣妾恳请王爷给臣妾做主!”莲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估计膝盖一下子就给磕出淤青来,由此可见莲妃之怒气与处死端午的决心。
王爷也甚喜芙蕖,夏日宛心苑的芙蕖随风飘荡,清馨荷香扑鼻而入,水中夕阳余辉脉脉盈动,再一杯清茗,耳畔莲妃十指拨动琴弦,余音袅袅。如此良辰美景,王爷身心放松,故以往夏日最喜欢流连宛心苑。而如今听到说芙蕖被毁,心中大怒不止,隐约有克制不住的迹象。
“此事就交给莲妃你自行处理。”王爷口气不善。
莲妃一听心中更喜,只要端午名正言顺的落到自己的手上,那么不管她如何处理她都不会落人口实了。
不行,端午落到莲妃手里,结局不言而喻。王妃打断道,“王爷请稍后,罪犯端午要求王爷亲自审问。”
一个犯了弥天大错的丫鬟竟要他亲自审问,简直该死!慢着,端午,端午……那个狐眼小丫鬟?神情总是淡然,而狐眼分外迷人,跪在宛心苑求情的倔强小丫鬟?还有,给自己送点心的丫鬟?她谋害芙蕖?王爷心声疑窦,而脸上未曾表露丝毫。
“将她带到白露殿来。”
“是。”
亲审
白露殿是王爷平常小憩的偏殿。
端午被八个侍卫夹在中间,一路护送到白露殿。殿内王爷和王妃、玉妃、莲妃正襟危坐,神情肃穆而威严,两旁侍卫侧立面目神骏。端午心中不由得认真严肃起来。
“参见王爷、王妃、玉妃、莲妃娘娘。”端午跪行在中央。
“嗯。”王爷应道,眼睛打量起端午来,微微估算有半月多未见到她,她粉面桃腮,唇红齿白,那对狐眼炯炯有神,愈加漂亮了。他不禁想要捉弄一下她,不知她双狐眼闪出害怕恐惧的神情又会是怎样?“前些日子你投毒本王的贴身侍女,如今你又毒害莲妃娘娘喜爱的芙蕖,你有何话要说?”
“王爷如此询问奴婢,王爷定是打定注意这些都是端午做的了。只是,奴婢觉得有些冤枉,倘若真是奴婢所为,奴婢定以死赔罪。但如果不是奴婢所为,敢问王爷又当如何处置?”想不到他竟然是个如此武断之人。端午抬起头,狐眼直视他。
果真是个倔强的丫鬟。她清明的眼神不禁让他心中一阵,“倘若你真是被冤枉的,本王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奴婢先行谢过王爷。”端午轻轻叩首。
“好你个伶牙俐齿狡辩的丫鬟!”莲妃怒声呵斥,“王爷,望不可听信她的片面之词,妾身是有确凿的证据才敢如此断言。”
“什么证据?”王爷对此事也来了兴趣,看来他的这些妃子丫鬟们还真是不安分。他也想看看她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半月前,妾身对她也是如此信任,并将最爱的芙蕖交由她打理,而她借由生病中途放弃。想必,这也是她计算好的脱罪方式,不让妾身怀疑她。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将证据遗落下来,不然妾身做梦也想不到,一切竟是这个面若善良无辜的丫鬟所为!”莲妃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她也在赌,赌王爷对她的宠幸信任,如果他真爱她,便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她。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确是她跪在宛心苑院内,当时莲妃和她的奴仆还提起过此事,莲妃让她早日回去休息,免得落人话柄说欺负她。如此说来,莲妃的话不可不信。“端午,你对莲妃此番话还有何要说?”
王妃的角度可以王爷俊朗的侧面,他表情严肃认真,如此看来他对莲妃的话也信了三分。她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心中波涛骇浪,胜负只在这一局。她一定会赢。她一个眼神使向凝烟,凝烟则将证据——锦帕呈上去。
玉妃肤如凝脂,洁润如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始终注视着端午。
“敢问莲妃娘娘,所谓的证据就是这方锦帕吗?”端午毫无畏惧的眼神又刺向莲妃。
莲妃也豪不客气的回视她,刹时电光火花四射。“怎么,你还想说这方锦帕不是你的?或是不久前丢失了?”莲妃口气充满嘲弄。
“奴婢正有此意。数日前,奴婢这方锦帕无意丢失,奴婢四处寻找,还打扰了王府娘娘的贴身丫鬟,以及严管家。”
“可有此事?”王爷转头望着王妃的贴身丫鬟凝烟和站在一旁的严管家。凝烟是王妃的人,不可全信。但严管家自小跟随他,自是信得过的。
“回王爷,确有其事。”严管家和凝烟异口同声的说。
“也许是你在实施毒计后发现随身携带的锦帕丢失,故而使了这般招数,想不到你心思如此细密阴狠。早料到你不会承认,幸好我还有人证。”莲妃没想到她竟拉出严管家给她做证人。
“带上来。”王爷命令道。
“带宛心苑的花匠上来。”莲妃嘴角含笑,她会让端午付出代价的。
见莲妃如此信心笃定,端午神色自若。看她会使出怎样的招数对待自己。
“参见王爷、王妃、玉妃、莲妃娘娘,奴才是宛心苑的花匠沈苻。自打莲妃娘娘命端午打理芙蕖后,奴才心中恐慌不已,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打理不当,故而在端午打理完芙蕖后奴才又尽心尽力检查了一遍,没想到几日后竟发现绿叶上长了幼虫。芙蕖生虫本是正常,奴才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叫人涂药灭虫,刚开始还有效,可几日后那些没死掉的幼虫长大,泛滥成灾。莲妃震怒,命奴才及时补救,找出病因。奴才又仔细观察一番,竟发现原来端午在打理芙蕖时在浮叶、立叶上涂抹了一种奇怪的药水,促使幼虫繁殖成长。另外,奴才在补救映月池内的芙蕖时,无意之中看到了那方锦帕,于是属实呈交给莲妃娘娘。”沈苻跪在端午身旁,一番话使端午险入更加窘迫的境地。
“啧啧,没想到你心机如此之深,若不是妾身有个如此尽忠用心的花匠,真不知道毁了妾身的芙蕖后,是不是接下来就轮到我了!”莲妃忍不住站起身来怒吼。
对峙
两人一唱一和,殿内危险气氛流动。端午虽不在意莲妃和沈苻的说辞,但也明了这些话对她极为不利。她要保命必要自救。心一沉,眼眸一闭,再抬眼时,畏弱卑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洋溢如同阳光普照的气质,浑身上下散发着明亮澄丽的光芒,明艳耀人。
殿内坐着的人都被这气质所震撼,眼眸再也离不开。
“如此说来,我遗落这锦帕是在半月前。因为其后的日子,奴婢再未曾踏足宛心苑。前几日想去拜见莲妃娘娘,也被图麽麽轰了出来……其实锦帕是奴婢几日前才绣好。”端午用那狐眼扫视她们一圈,打量她们的脸色,嘴角再也掩饰不住对她们的轻视。虽然她还是跪着,矮了她们一截,但有一种错觉,她仿佛高高再上,遥不可及。
那一抹笑,脱尘出世。王爷忆及半生,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如此坚韧奇特心动的女子。在他中年时,他遇到了,这该说上天对他是宠幸还是不幸呢?
端午红唇上扬,灿若罂粟。然而罂粟巨毒无比。“而且,这锦帕是兰妃娘娘让奴婢绣的。”
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莲妃娘娘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紫木梨花椅上。紧拧的柳眉下眼眸神色复杂的看着端午,其中不乏恨意。
王妃同样震惊,不错,她果真没有赌错,好戏还在后面。她顺势将震惊显现在脸上,“那你的意思是这锦帕不是你的,而是被人拿去扔到映月池的了?”
莲妃猛然转过头盯着王妃,眼眸愈加浑浊,复杂一片。再怎么笨也听出来她和端午一唱一和,串通一气。是谁跟她说,王妃一直为上次投毒端午事件心中耿耿于怀,使她跟王爷心生间隙,王妃对端午欲杀之而后快!难道她竟中了她们的反间计?
“王妃娘娘圣明。”
“哼,谁会穷极无聊加害你个小小的丫鬟!这简直就是你的狡辩之词!”莲妃冷哼一声,极力忍住心中怒气恨意,仍妄图把黑水泼到端午身上。
“至于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奴婢,我想只有主谋才最清楚吧。”端午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瞟了玉妃莲妃一眼。“为了证明奴婢的清白,请王爷容许兰妃娘娘前来说明情况。”
“不用了,妾身已经来了。”不知何时,兰妃娘娘已经站在了殿外,将里面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在婢女的搀扶下,兰妃娘娘摇曳生姿的步入殿内,随后向王爷王妃行了礼,道,“妾身能证明,端午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话毕不再看殿内的任何人,只是静静的低着头,纤手柔荑轻抚肚腩,极为宠爱疼惜的样子。
一个怀孕的妃子来证明端午的清白,而且是一个心思单纯磊落的妃子。王爷也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莲妃和端午。
“兰妹妹,为何你要包庇一个不清不白的丫鬟?她究竟对你使了什么迷魂针,让你如此为她说话?还有,我倒想听听端午你投毒王爷的贴身侍女又会怎样狡辩!”莲妃瞋目怒视兰妃,这个一向不理府中事务的小女人竟敢扯她后腿!早知会如此老早就让她滚出绪王府了!只是后者依然低着头,看不见她愤怒的目光。至于那些糕点,呵,那可是从王妃的琉璃殿里拿出来的,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天她是亲眼看到端午这个贱丫鬟拿着糕点盒从琉璃殿走出去,这件事跟她扯不上关系,尽管不知道背后黑手是谁,但就算要死也要多拉两个垫背的!
“噢,说起这个事,奴婢本就是因为此事而成获罪之身,那么能否请俞影到白露殿走一趟。”端午笑容愈加深刻,每句话都以极低的姿态叙说,偏偏又绝对不容人拒绝。
“许了。”一提起此事,王爷眼眸微眯,浮出淡淡杀气。
侍卫快步跑去通告俞影。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沉静下来,一片死寂压抑。端午刚直不阿的跪着,许久未曾跪这么久,腿脚竟有些发麻。端午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松软弱下来,她要坚强地和她们决一死战!
微过片刻,俞影便出现在殿内,一身素白纱裙,曾经肤白似玉而如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形如枯槁憔悴。只是,嘴角带笑证明她正常无比。她躬身恭敬行礼。
栽赃
俞影的出现再次震惊了所有人。
“你不是发呆痴傻了吗?怎会好生生的站在这里?莫非你之前一直装傻充愣骗我们?”莲妃怒控道,这般言语不管她如何回答,她都有罪。她若牵连出背后的人,也是好事。莲妃心中精计着。
“奴婢不敢,奴婢莫名中毒,怕被人谋害性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请王爷恕罪。”俞影挺直了背脊,那双本就憔悴的眼眸再添上丝丝惧容,另人不禁心生怜惜。
王爷看着伺候在自己身旁已两年多的俞影,自然对她更加怜悯。“本王恕你无罪,告诉本王是何人要加害与你?”
“回王爷,奴婢不知。奴婢只知,这糕点的毒绝不是端午所投。因为在中毒的前一晚奴婢还食了一块糕点后才睡去,第二日起床后欲将糕点做早点,然而奴婢食了两块便下腹巨痛昏了过去。”
“由此可见,那糕点明显被人调过包。奴婢中途回了一趟房间,在房间里也曾闻见一种特殊的香味,让人只想沉睡。”端午接过嘴道。“若是奴婢存心想要加害俞影,怎会把毒掺放在珍馐楼的糕点里?别说那糕点的天价奴婢负担不起,就连作案时间出府调包有毒的糕点也没有。奴婢真难想象自己是怎么神不知鬼不晓的投毒……”端午自嘲着,只是一瞬间又被自信洋溢所取代,“奴婢还有人能证明奴婢是被人加害的,请王爷传唤尹齐赵禹。”
“他们俩不是已经死了吗?”莲妃惊愕问道。图麽麽说她是亲眼见到他们俩的尸体,假不了。“莫非你还能请死人给你作证,亦或者是,随便找个人替代他们以假乱真?”
“莲妃娘娘如何得知他们已经死了呢?奴婢还没那么大胆子请到死人。”端午与莲妃针锋相对。说话间,尹齐和赵禹颤颤巍巍走到殿内,双腿发软,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猛地叩个响头。
“我,只是听府中人闲谈才得知。”莲妃小小的心虚一下,随即立马恢复自若神色。
“想必玉妃娘娘很好奇奴婢怎么会请到他们的吧。”端午微微偏首,眼眸直视玉妃。
“妾身确实好奇这死了的人怎能起死回生,妾身也听说十多日前这两位侍卫突然暴毙而亡,身中奇毒,惨不忍睹,莫非其中还真有渊源?”玉妃款款道来,声色悦和,波澜不惊。
“尹齐、赵禹,当着王爷的面你们可得实话实说,为何有人要谋杀你们?你们如何逃脱一劫的都从实招来,要知道,以后可没有人能保得住你的命了。”端午狐眼直视他们两人的眼睛,两人则左闪右躲,直接趴在地上不抬起头来。
“回,回王爷,奴才奴才确实是真的尹齐,他也是真的赵禹,死的那两个人是王妃娘娘找人代替的假的……”尹齐浑身怯弱道,而一旁四肢发达的赵禹早已被吓傻了。
“噢,竟有这种事?”王爷饶有意外的看了看王妃,果然与她有关,看来这件牵涉的面还挺广,把他的正妃和三个侧妃都牵连进去了。“本王给你们个交代的机会,倘若你们不从实招来,你们就去见你们的替身!”
“是是……”尹齐唯唯诺诺应答,“回王爷,奴才在禁闭室内折磨端午这一切都是莲妃娘娘指使的,奴才若是不从定死无葬身之地啊!都怪奴才们贪生怕死,可家中上有老小。才会这么糊涂……请王爷饶恕小人一命啊——”话毕猛地向地上叩去,嘭嘭作响。一旁的赵禹见势也跟着叩起头来。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