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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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犯 第二部-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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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川茂是个理智的男人,他认为鞠子所遇到的事情和真智子因此精神失常和在出事之前他要离婚三件事之间没有任何的因果关系,应该把三件事分开处理。其实,他的看法并没有错。即使茂留在家里,即使他和真智子关系和睦计划旅游,也无助于解决鞠子被两名罪犯绑架和所处的悲惨境地。
  义男想,他是这样想的了吗?他是父亲吗?他曾和茂谈过这件事,但得到的理由只是——岳父、岳父太伤心了,想找一个人,把责任全算到他一个人的头上,你在找一个坏人,万恶之源的两名罪犯死了以后,你要找一个人来代替他们。
  听到这样的回答,义男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和这样的男人谈话了。从此以后,他再没有和茂联系过。他答应支付的五百万日元也指望不上了。
  “真是闲啊。”义男喝着木田冲的粗茶,小声地说,“今天可真清静。”
  “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回来的。”木田装得很坚强,笑着说,“我们的豆腐和别人家的豆腐是不一样的,吃了大叔的豆腐能成为超级帕克——好了,我们不说了。”
  木田的话断断续续,义男抬头一看,他已经热泪盈眶。还没有等他问怎么回事,木田自己又说了。
  “对不起,”他揉了揉鼻子,“刚才我一个人在店里看门的时候,有一个高中女孩从店门前走过,我听见了她的笑声,那笑声特别像鞠子的声音,真的,太像了。后来接到古川打来的电话,听了他说的那些话,我突然觉得鞠子太可怜了——如果是我一个人就没事了——对不起。”
  义男知道自己刚才想得太简单了,把这个店让给木田决不是个好主意。木田是看着鞠子长大的,他把鞠子当做自己的妹妹。平时,无论是好还是坏,他都不是轻易会流泪的男人。
  义男考虑,等把这个店处理之后,给木田一笔退职金,他要是想单干的话,还可以把机器都送给他。也许这样一来,他就能把这里忘得干干净净。这栋房子值不了多少钱,但土地还能卖些钱,可以用来支付真智子的治疗费。自己也要工作,在豆腐店也行,或者清洁公司,还可以做超市的保安。是的,就这么定了。
  电话响了。因为木田还在不停地说着,义男只好站起来拿起话筒。是古川茂的电话。
  “啊,岳父,你回来了。”他的声音非常轻松,“我有话想对你说,现在可以吗?”
  义男问他有什么事:“要是钱的事我就听听,你是不是已经存进去了?”
  古川压低了声音说:“是这件事,钱的事。”
  是不是还没交啊,要是这样就算了。
  “其实我今天存进去的只有一百万日元,现在就这么多了。”
  义男没有说话。
  “岳父,我想和你谈谈剩下的四百万。”
  义男仍然没有说话,无奈,古川只好接着说。
  “剩下的钱可不可以换离婚协议书?” 这次,义男不是不想说,而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真智子精神已经失常了,她不可能再说什么了,但你是明白她的意思的,我想让你代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一起去办事的地方。我拿到离婚协议书后,会立即支付剩余的四百万,不,我可以支付六百万日元。”
  义男刚想把电话挂断,古川又接着说:“拜托了,岳父,你知道吗,我这里也出了点事……”
  “出事?”义男不由得大声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古川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由利江早就怀孕了,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她想早一点上户口,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义男啪地把电话挂断了,他想起来,由利江就是刚才他没有想起来的和古川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的名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女人的说话声。“对不起,请问这是有马义男家吗?”
  有马义男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法立即回答她。只听见木田在说:“你们是谁?如果是搜集材料的,请赶快走开。”
  那个女的好像一点也不示弱:“我不是记者,我是律师。”
  律师?义男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了刚刚挂断的电话上。难道是古川茂为离婚所请的律师?否则,不会有律师光临有马豆腐店的。
  他从办公室往店门口走去,只看见在陈列柜前面,站着一位身穿绀色的有点土气的套装、右手拿着一件茶色大衣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的人很小,不光是个子很矮,身上的其他部分也都很小。
  “你是有马义男吗?我是律师浅井佑子。”
  她从正面看着有马义男,说话的声音很清脆,看上去很能干也很贤惠。义男想起了很久以前鞠子小时候特别喜欢看的一本绘图书中的一只有智慧的兔子。
  “我就是有马义男,”义男的一只手扶在陈列柜上,“你有什么事情吗?”
  浅井佑子转过头,看了看她的后面,也就是店前的马路上。这时,义男才发现有一位中年妇女躲在有马豆腐店的门口,弯着个腰。
  “日高,请过来吧。”浅井佑子大声地说,“你就是有马义男,幸会。”
  和浅井佑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位叫日高的中年妇女总是低头看自己的脚,很不好意思地走进店来。她也很瘦,个子不高。这样的女性怎么努力,也不会成为一只有智慧的兔子。看上去年龄也不太大,但已是满头白发,弓着的背看上去很痛苦。
  “日高?”坐在义男旁边的木田不停地重复着,“日高,会不会是……”
  中年妇女终于抬起了头,她看了看木田,又看了看义男。眼睛红红的,而且全都是眼泪。
  终于,义男也想起来了:“你是日高千秋的……”
  “母亲。”这位中年妇女哭着说。
  “她叫日高道子。”浅井佑子扶着她的肩膀说,“她说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有马先生。”浅井佑子和日高道子首先提出要给鞠子上炷香,但义男婉言谢绝了。义男解释说,家里没有鞠子的骨灰,我是她的祖父,没有资格领取她的骨灰。
  “只是挂了一张照片,供上鲜花和线香,但这只限于家里人,不想让外人看的,请原谅。”
  “我明白了。但是,这样的话,鞠子现在在哪里呢?”浅井皱着眉头,担心地说,“不好意思,在鞠子事件发生前,我就知道她的父母已经分居,现在她的母亲一直住在医院里,所以我们才来拜访有马先生……”
  在收骨灰前,鞠子的遗体一直保存在义男的表姐家,这也是妥协的产物。古川茂不想把鞠子的骨灰盒拿回和那个女人一起居住的公寓里,他央求有马义男代为保管。大家商量之后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苦肉计。这位表姐也是强迫古川茂答应拿出五百万的急先锋之一,她非常同情义男,认为鞠子的骨灰应该由义男保管,不需要得到古川的许可就可以拿回去,但义男拒绝了。如果义男保管骨灰盒的话,为保全自己做父亲的脸面的古川茂一定会像争夺宝箱一样和他一直争下去。他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鞠子活着的时候就和这位表姐及她的孩子们关系很好。义男请求他的表姐说,与其让她和我这个老头两个人在有马豆腐店里孤零零的,还不如让她在一个快乐热闹的家庭里生活。表姐哭着把骨灰盒抱回了家。
  “我们突然造访,实在对不起。”到里面的房间里坐下后,浅井佑子再一次郑重地道歉。
  “本来是应该提前联系的,但我担心打电话不一定能联系上,所以今天过来看看有马豆腐店是不是还营业?”
  “豆腐店一直在营业。”义男摆好了客人用的茶碗,“电话也没有换,有一段时间非常乱,没有办法。”
  “都是搜集材料的?”
  “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还有好多起哄的电话。”
  用手绢擦了擦鼻子的日高道子小声说。
  “你家也是这样吗?”义男问。
  “特别严重,”因为有手绢,道子的回答不是太清楚,“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到电话号码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打电话来,用一些不好听的话说千秋的事情。”
  义男默默地把倒好茶的茶碗递了过去。他知道浅井佑子正在用她那聪明的眼睛看着自己和日高道子,所以他掩饰了自己不高兴的表情。
  虽然古川鞠子和日高千秋都是被相同的罪犯所害,但她们两人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义男也是这么想的。鞠子完全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对鞠子而言,只能用牺牲品这个词。但是,日高千秋又是怎么回事呢?
  确实,她也是被残忍地杀害了,也是惨不忍睹。但是,其中有一半是因为她自己引起的。
  义男不能不想起罪犯打来的电话和他被牵着到处走的那天晚上的事情。身心都很疲惫的他刚一回到家,就看到邮局送来的鞠子的手表。在这场闹剧中,日高千秋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声音鉴定结果表明,给义男打电话的是两人犯罪团伙中的栗桥浩美。但是目前还搞不清楚高井和明在带着义男在新宿到处转的这件事中到底参与了多少。总之,他家是开荞麦店的,那天他在家和母亲及妹妹一起干活。他到厨房后,除了家人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了。所以,警察认为他家里人的证言并不完全可信。
  所有关于高井和明的情况都是这样,无论哪天还是哪夜,他不在现场的证据都不是太清楚。惟一的例外是那位名叫木村庄司的不幸的职员在冰川高原失踪的11月3日,有一位常客可以证明高井和明确实是在厨房里。
  如果撇开不在现场的证言等专业问题,义男认为这起案件的主导权一直掌握在栗桥浩美手中,而且他相信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栗桥浩美,在那天夜里的闹剧中利用日高千秋的也是栗桥浩美。当义男第一次从照片中认识栗桥浩美时,从他的目光中,义男就知道把自己当成对手的就是这个年轻人,决不会是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笨蛋。但是这家伙错了,他是一条蛇,一条只会直着走的蛇。所以,被他列为目标的人就逃不掉。如果被列为目标的人能有勇气把在后面追赶的他的头踩个粉碎,就不会被他杀死了。
  看了栗桥浩美的照片,听了刑警关于他的为人的介绍,以及新闻、报纸等介绍的情况,义男相信,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他一定是在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地方把日高千秋带走,并随心所欲地控制她,甚至是像呼吸这样简单事情。从外表看,栗桥浩美是一个长得很不错的年轻人,日高千秋也许非常愿意跟着他。栗桥浩美在利用她给旅馆送口信的时候,会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告诉她呢?他会给等这个口信的人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她觉得这种事情很有意思?
  一定是很有意思,一定是笑了,所以就接受了。
  义男至今还记得旅馆前台一位年轻的服务员斜着眼看他读那纸条,还小声地说“真是个好色的老头”。日高千秋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义男总是在想,那天夜里,栗桥浩美和日高千秋一定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在前台前来回走动的义男,并捂着嘴在笑。
  日高千秋被杀害之后,为了能让她的母亲发现尸体,罪犯把她的尸体放在她小时候经常去玩的滑梯上,这真是个悲剧。被杀的时候,她一定也非常恐惧。
  但是,她不是无辜的,她喜欢去危险的地方玩,这也许是报应。正是因为有这些事情,在她死后被人指指点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部分媒体在谈到她的时候,都不是太严厉,而对鞠子则是不同的态度,义男对此感谢不尽。当然不能把自己可爱的外孙女和那个经常逃学和男孩子鬼混并不把卖淫当回事的女孩子相提并论。
  “有马先生,你一定生千秋的气了吧?”
  日高道子还是用手绢捂着半边脸,眼睛看着茶碗,小声地说。从她的态度看,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义男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求救似地看着浅井佑子。
  浅井佑子也是默默地看着有马义男。义男的表情像是让她说出实话,她感觉到了义男的善意,看不到什么恶意。
  “当然是,那个孩子……”日高道子猛地拿起手绢,“她是一个浅薄的孩子,被栗桥浩美骗去帮他给有马添麻烦。”
  “你是专门为这件事来道歉的吗?”
  日高千秋用手捂住了脸。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女孩,我想尽了办法,也去和学校谈过,但都不起作用。”
  “你……”
  “关于千秋的情况,杂志和电视都介绍了很多,说她有一份她经常卖淫的嫖客的名单……这件事警察也问过我,在电视上,我也看过曾和千秋有过关系的男人在接受采访。”
  “我也看到过这样的事情。”
  “我想知道。”道子边擦眼泪边说。因为嘴在发抖,所以话都说不清楚,边说还边流泪。
  “千秋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知道,我也曾试着去了解她,但一点用都没有,直到孩子死了以后才知道。”
  “她的丈夫?”义男问浅井佑子,“千秋的父亲在哪里?”
  道子抢着回答:“我们已经离婚了,在千秋的葬礼上见过面。”
  “那真是可怜。”
  日高道子还是用手捂着脸,小声地说:“我的前夫说千秋的死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让他的宝贝独生女儿被人杀死了。他很生气,也很伤心。以这种形式失去千秋,完全破坏了自己的人生,而且大家都说是我的错。但没有人知道,我是千秋的母亲,失去女儿,我也伤心难过。他们跟我要千秋。”
  道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正在店里看门的木田不放心地到里面看了看,义男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不情愿地离开了。他根本不想和日高千秋或者她的母亲说一句话。
  以前,义男的想法和木田一样,只是不好意思赶走她们才坐在这里的,日高千秋的母亲找我能有什么用?
  但这种不快的心情在慢慢消失。
  “事实上……”浅井佑子扶着正在哭泣的道子的肩膀,冷静地说,“日高准备向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的家人提起损害赔偿诉讼。”
  “损害赔偿?”
  “是的,进行审理是让人伤心的事情,但形式上就得这样。当然,我们的目的决不是钱。”
  她说得很干脆,义男倒是迷糊了。
  “不是钱,那是什么目的?”
  浅井佑子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考虑了一下。
  “时间。”她回答。
  “时间?”
  “是的,我们要为这件放在一边早晚会被人忘记的案件争取时间。”
  义男更不明白了。
  “现在,电视和杂志都在大肆报道这起案件,但是三个月以后会怎么样了,半年以后又会怎么样了。如果再发生另外一起悲惨的案件,他们又会把注意力转移到那里去,还可能会完全忘记千秋和鞠子的名字,在社会普通民众的心里,也不会再记得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的名字。”
  “但是,现在这么轰动,当然不会忘记。除了鞠子,不是还有另外七名女孩子吗?所以警察一定会尽力调查的。”
  “现在。”浅井佑子意味深长地说。
  “无论如何,我是一辈子不会忘记的。”义男说。这个女人太年轻了,自己的余生和她的人生相比差距太大了,被害人的家人和只是有关系的人在态度上的差别也是很大的。
  浅井佑子用有点生气的口气接着说:“当然,事实是可以忘记的,栗桥和高井所做的残忍的事情也会被忘记的,而且非常容易被忘记。我们只是想延长一下时间,有马先生。要进行民事诉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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