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笑声逐渐减弱时,祝臣舟转身对佣人说,“通知脑科三院的精神部,我稍后安排一个人过去。”
佣人微微一怔,“是男人女人是告诉对方安排单间吗。”
祝臣舟唇角勾住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我并不喜欢叨扰别人欠下人情。单间不需要,安排在精神病最严重的集体病房,让她和那些连肉与屎都分不清的病人好好生活。”
佣人顿时明白过来,她缩着身体狠狠颤栗一下,大约被祝臣舟诡异的语气吓住,佣人磕磕巴巴答应后,走出去两步,颇有些同情看了一眼还不曾反应过来神色呆滞的黄卿,终是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另外一名收拾药箱的佣人询问祝臣舟是否需要叫医生诊断背部伤口,他说了声好,客厅内所有佣人都走光,只剩下我们三人,站在不同角落静默。
窗外的阳光斑驳琳琅,将一室苍凉笼罩得温暖朦胧许多,我抱住自己双膝忽然害怕透了这样的地方,魔鬼,每个人都心如磐石,不会被打动分毫,冷血得令人发指。
这世上有关道德范畴的对与错本来就是仁者见仁,谁也无法准确指责,某个人一定是错,但掌控了一个领域的王者总有足够的权力去按照自己想法惩处谁,把背叛的感情和无良的罪责强压给对方。
人们争先恐后要去攀爬争抢,不惜在万人拥挤的独木桥掉下悬崖粉身碎骨,就因为渴望得到更多主动权,哪怕为此违背初心,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道德小人。
不管黄卿曾经想怎样伤害我,在强大而专断的祝臣舟面前,她是让人同情可悲的弱者,就无法使我恨她。
祝臣舟顺手越过我头顶,从我后方的茶几上拾起一个翡翠杯子,他没有倒水,而是在右手拇指和食指间旋转把玩着,他眼底晦暗不明,被那苍翠的绿色填充得更加幽深。
“看在你曾懂得审时度势,并且对我非常忠诚的情分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稍后我安排的人会来接你离开,走出这扇门从此以后你不再和我有任何牵连,记得把嘴巴闭紧了,不该说的话,你清楚有哪些。我为你精心安排了海城最大的神经疗养院,相信在那种地方,你会看清楚你怎样消耗光了我全部的怜悯。”
祝臣舟说完后,他掌心朝下,在两秒钟后松开了手指,翡翠杯子毫无悬念**在地上,正好砸中茶几的桌腿,狠狠击碎成一地散沙般的片瓦。
他捻了捻指尖,贴在唇边吹了一下,“我本来就是心思歹毒的人,这不是你第一次领悟到。从你决定要暗害沈筝时,就该清楚东窗事发你会面临的下场,你以为我会救你吗,我掳走她已经冒了极大风险,难道我还要为了你这样无关紧要的女人,去和陈靖深打得难分难舍吗我不下手,他也不会放过你。黄卿,不知天高地厚总在一味挑战男人底线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从此外面花花绿绿,你就在那一方净土里好好修身养性,反思你的过错。”
黄卿坐在地上,呆愣的仰头望着天花板闪烁的灯光,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听清楚了他的话,总之很久都没有开口,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祝臣舟等待的耐心被她再次耗光后,他便抱着我起身朝楼上走,在他走到楼梯中间时,黄卿忽然声音沙哑说,“臣舟。你知道爱上你是怎样的感觉吗。”
083 三寸天堂()
祝臣舟在听到黄卿这句话后,原本飞快行走的脚步倏然顿下,他横在我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但并没有将我放开,而是抱着我居高临下看着蹲坐在地上的黄卿,她脸上的潮湿盖住了五官,远远看去像一片雾。
祝臣舟的脸在我头顶,我微微仰起头就能看到他滋长出了许多胡茬的下颔,他的鼻子非常挺,据说鼻子很挺的大部分男人在爱情上都很凉薄,就像眉毛浅淡也会被牵扯上薄情寡义。
陈靖深从前同样很喜欢这样拥抱我,他说男人如山,女人似水,不管怎样温柔都不过分,他喜欢我被他抱住时的娇小与柔软,他会故意吓我,将我高高抛弃或者朝着远处做扔过去的假动作,我会吓得闭上眼睛,两条手臂死死交握勾住他脖子,他便非常愉悦的笑出来。
我清楚他不会丢弃我,可每一次他用这样方式我都会上当。他说我还不够信任依赖他,即使在他怀中也不会放下戒备与警惕。
我说我可以完全把自己托付给你吗。
他长久无声。
我不知道那份沉默来自于他心底哪个地方,但我知道他给予我的天堂只有三寸,一寸温和,一寸纵容,和一寸保护。我多要半寸,都会因他的沉默而失望,所以这两年我始终在把控,不让自己的心缴械投降。
可我很累。
我们中间隔着一面屏障,它很无力,很彷徨,羡慕着别人的飞蛾扑火,自己却在不停退让。
我试探着松开了搂住祝臣舟脖颈的双手,我仍然稳稳挂在他怀中,不曾有丝毫下坠。他高大身体完全揽住我,在我腰间和腿部轻松托着,根本不费力气。
我忽然在这一刻崩塌了一根始终紧勾着的弦。
黄卿神情呆滞看向楼梯上的我们,眼泪越滚越多,她颤抖的嘴唇发出凉薄笑声,定定望着祝臣舟抱我的动作,“你从没有抱过我,从来没有。每一次欢好之后,我主动贴向你你会避开我,我在想是不是你怀里铺满了金子和钻石,你怎么会容纳贪婪的女人呢。”
她说完哈哈大笑出来,她扬起苍白纤细的脖颈,脆弱到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折断,她一边大笑一边伸手去擦拭眼角的泪水,她摇着头说,“真是有趣啊,原来自作多情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
祝臣舟眉目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与触动,仿佛面前这个女人非常陌生,与他毫无干系,他看了她片刻,黄卿缓慢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体太虚弱,几乎没动一下都要颤抖几秒,摇椅晃的姿态看着让人心疼。
她像一枚深秋的枯叶,已经不需要狂风扫过也无法安然寄存。她用了很漫长时间才堪堪稳住自己,而祝臣舟这一次没有失去耐心,他很冷静等着她,隔着七层楼梯遥遥相望。
不知过了多久,黄卿终于站起来,她两只手扶住墙壁和电视,指甲过分用力死死抠入嵌进墙皮,有一名佣人带着几天前为我检查身体的私人医生从门口进来,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都非常识趣没有靠近,而是站在玄关处默不作声。
黄卿沉浸在凝视祝臣舟的深情内,根本没有察觉到多了两个人欣赏她此时的狼狈,她声音沙哑而悲伤说,“她是陈靖深的妻子,我对她不管做任何事又错在哪里那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用我时候的棋子,不用时候的弃子,喜欢时候召之即来的**物,厌烦时候挥之即去的垃圾,我也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把自己的感情掌控得那么完美”
黄卿捂住自己心口,她的脸扭曲到一起,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煎熬。
祝臣舟的手缓慢从我腰间移到背部,他将我朝他怀中位置更紧的贴了贴,似乎怕我掉下去,他做好这些动作后,对楼下不能自已的黄卿说,“你早知道我是怎样的男人,就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爱情对我而言是最廉价最无用的附属品,甚至在某种时刻,它是我的累赘,是我的牵绊。从八年前,爱情于我,就已经不存在任何价值。女人要明白自己身份,过分痴心妄想会让你陷入迷局,你自己走不出来,别人更不会拉你。”
黄卿像一个疯子,她沾满血污的双手在自己头发上用力撕扯着,好像要突破这个牢笼,释放祝臣舟的无情。
她大声嚎哭着,所有隐忍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完全崩塌,祝臣舟像是在看一场戏,他冷静注视她一举一动,在黄卿用头撞墙时,他朝玄关处的医生和佣人使了个眼色,他们飞快冲自虐的黄卿,从两边死死禁锢住她,佣人被她在剧烈挣扎中甩了一巴掌,捂着脸后退了几步,只剩下那名医生和她斗争,黄卿虽然瘦弱,可崩溃爆发后她的力气很惊人,那名人高马大但上了一点年纪的医生花费很大功夫才将她制服,佣人立刻递过去绳子,他们将黄卿五花大绑后,扔在沙发上,医生转身看向站在楼梯的祝臣舟,“需要打镇定剂吗对身体有些伤害,尤其她失血过多。”
祝臣舟薄唇内吐出极其残忍的一句话,“不要死在这里,随你打多少。”
医生微微一怔,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他怀中的我,转过身去为黄卿打针,大约是太痛了,黄卿被捆绑住的身体不停扭动和摇摆,她口中大声喊叫着,声音凄厉。
“你们放开我你们是非法囚禁,你们是在犯法我不去精神病院,那不是属于我的地方。祝臣舟,我无怨无悔跟了你那么多年,我没有奢求过什么,我已经这样委曲求全,你怎么还能对我下手,你怎么可以狠到这个地步”
祝臣舟没有理会她,而是任由医生拿着尖细的针在她**部位置扎下去,她哭声愈发凄惨我,我缩起身体用手捂住耳朵,我实在不敢去听,虽然和我并无关系,但不可否认,祝臣舟惩处她的关键在于她曾暗中想要对我下手。
祝臣舟发现了我的惊恐,他非常温柔用下颔拂开我遮挡在脸颊上的头发,抱着我转身朝二楼走去。
身后客厅传来一声巨响,杯盏碎裂,黄卿跪在地上朝着我大声喊叫,“沈筝如果你爱上他你会后悔的,你看看我,我掏心掏肺换来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你长了眼睛,可你长了心吗,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女人都会这样天真,可我们想好好活就不允许天真。你猜这个男人有心吗他铁石心肠是焐不热的,他是魔鬼,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员”
黄卿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背后越来越虚无缥缈,最终被祝臣舟彻底隔绝在了门外,他将我抱到**上,然后没有一秒钟停留便松开了我,他直起身体整理着自己衣服,眼睛仿佛要看穿般凝视我。
我被他看得无所遁形,从心里发寒,我手肘撑住**想要坐起来,他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我肩膀,将我再次推倒回去,我来不及惊讶,他已经倾身而上覆盖住了我身体,他的脸在霎那间放大在我眼前,我抿住嘴唇忽然窒了息。
084 真狠的小嘴()
祝臣舟非常重,他整个身体压在我身上,让我在除了紧张窒息外,也根本无力呼吸。
他眼神咄咄逼人,毫不避讳的从上向下俯视我,我被他看得无所遁形,心内紧绷着难以释放,我微微偏了偏头试图躲开他过分复杂的目光,可他却忽然用手指钳住我下巴,我被他束缚得不得不直视他的脸。
我的唇微张,在他禁锢下合不上,但我的眼睛是清醒,我能从他深邃漆的瞳孔内看到自己略带慌张的面庞,像掉入水中染了一身露珠的麋鹿,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彷徨。
他的唇贴在我耳畔,极其戏谑的口吻说,“如果放你走,你会舍不得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好笑,又仿佛被厉蜂蜇了一下,笑不出来,我说,“我为什么会舍不得,祝总多情,我不是。”
他埋首在我侧脖颈闷笑着,呼出的热气让我身体发痒,“真狠的小嘴。怎么说的出来这样绝情的话。”
我用头狠狠朝他耳畔狠狠压下去,他闭着眼睛都还在防备,非常敏捷的朝旁边**位一滚,避开了我的攻击,他冷笑着用指尖在我的脸上流连,每一下都冰凉而危险。
“真无趣。一个女人这样不识抬举,会让男人厌烦的,哪怕他对你充满兴趣,懂吗。”
我狠狠别了一下脸庞,将他的手指拂开,他正要张口再说什么,佣人和医生在外面大约等了很久,这时敲了敲门,祝臣舟不耐看了一眼门的位置,语气冰冷说,“进来。”
他说完走向**尾的软椅,坐下后将宽松的居家服脱掉褪与腰间,医生放下药箱看到那伤疤后,脸色一白,“怎么涂抹了药后还这样严重,已经红肿了起来,先生需要到医院就诊,才能防止感染发炎,我这边的药物虽然好,但不能做系统检查,怕耽误了您伤势,造成更严重后果。”
祝臣舟很不耐的蹙着眉头,“哪有这么多废话,这算什么伤,你用药吧。”
医生张了张嘴吧,可在看到祝臣舟紧紧锁住的眉宇后,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医生半个小时后离开,一直到傍晚时候,祝臣舟都没有下楼,我坐在餐桌旁边看着一桌奢华食物在等待中渐渐冷却,香味越来越淡,我有点坐不住,对伺候在身旁的佣人说,“祝总还下来吃吗。”
佣人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西洋钟说,“先生在书房办公,他饮食很规律,从来都是六点整用餐,如果这个时间还不下来,基本晚餐就不用了,但会喝一杯咖啡。”
我点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两口菜,竟然都是我非常喜欢的味道和食材,我喜欢的食物很特殊,基本上大部分人都不怎么爱吃,并不是挑剔,而是口味的偏好,再加上陈靖深给我的富足生活,一来二去也比较贪欲口觉享受。
但这样熟悉而透彻了解我的品味的人几乎没有,我略微错愕看向佣人,她扫了一眼我手中的食物,“先生吩咐每晚都做这些,换不同口味,食材不变。”
我很讶异祝臣舟竟然清楚我的喜好,而且还摸得这样毫无错漏,我呆愣了两秒钟,楼上书房传来一声闷闷的咳嗽,我想到今天他为了救我被黄卿误伤的背部长疤,鲜血淋漓狰狞恐怖。不管这件事起因如何,他救了我是不争事实,敌对之间的人,在特定事件下,也要有基本的礼义廉耻。
我抿着嘴唇思考了片刻,主动站起来进入水吧,用磨好的咖啡豆煮了一壶纯咖啡,我对佣人说,“一会儿再吃,我先上去送杯咖啡。”
我端着精致的陶瓷杯轻手轻脚走上二楼,书房的门是虚掩的,里面渗透出一缕橘黄色的光线,朦胧温柔如水,我来回踱步踌躇很久,大约是走廊上投射的影子被他看到,他在里面忽然发声说,“谁在外面。”
我吓得立刻屏佐吸,瞪大眼睛盯着那条门缝,他半边身体在书桌后微微晃动,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走进去,我同样是将门虚掩,然后把咖啡放在桌角他触手可得的地方,他扫了一眼,通过宝蓝色的美甲认出是我,他并没有抬头,只是笑着说,“沈秀终于良心发现,知道关怀我这个伤患。”
我原本忐忑的心被他这句充满调的话浇得彻底冰凉,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三句话不离一份轻浮的戏谑。
我冷笑说,“如果不是祝总自作自受,在黄秀面前表现出对我不该有的东西,我也不会遭到连累,祝总的伤还能从天而降吗。”
“伶牙俐齿。”
他说完这四个字后,再不说话,而是专注用红色碳素笔批改手中的基本财务报表,因为陈靖深的缘故我比较了解商业方面的部门分工,最高领导者一般都是通过部门主管的会议汇报来了解各个部门情况,重点地方进行亲自批阅和审改,大部分都是等最后汇总,这样可以节省时间与成本,去做更为重要的企业推广和应酬,而有关财务方面的收支进账,是部门人员和主管进行细致的分析清算,可祝臣舟却很特别,他不会把财务放权给下属,无比亲力亲为,这几天他每晚都忙这些,哪怕细枝末节都要自己去审查,他的疑心实在过分浓重。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不好打扰他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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