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建中竟没想到罗文锦竟有这般慓悍,他方才凌空发掌,不用说,所受回震之力,就比
自己要强,居然不曾运气调息,就冲了上来!
自己气喘就比他好得多,又岂肯输你?当下双足一错,侧身避开正面一击,猛地一个旋
身,一掌反击过去。
经过这一连串的硬拼,这回又以招式变化求胜,两人再次动手,情形和上回就大大不同!
上回只是互相抢攻,以快打快,这回却是记记蕴蓄内力,举手投足,无不杀机隐泛,一
招半式,都暗藏着险恶陷井,只要对方稍微疏忽,便有杀身之危。
这一场搏斗,直看得双方之人莫不感到紧张万分,睁大双目,比自己加入搏斗,还要惊
心动魄!
片刻工夫,已经激战了二十余招,依然攻拒相等,谁也没有占得上风。
罗文锦突然长身扑起,喝叱连声,招式连变,双掌飞旋,愈打愈快,但他掌势虽快,掌
力依然十分沉重,掌掌凝聚功力,记记找丁建中硬拼。
轻,才能快,重,才会慢,这是常理。
罗文锦掌势愈打愈快,却又记记凝重如铁锤撞岩,这才显示出罗文锦的武功,委实异于
常人,别走蹊径。
丁建中先前倒也感觉不出来,直和他打到百招左右,才渐渐发觉他双掌又快又重有悖常
理,显非中原武学。
就在此时,罗文锦抡手一掌,斜劈过来。
这一掌势如电闪,一发即至,丁建中已是避无可避,迫得只好举掌迎出,硬接一记。双
掌一交,砰的一声脆响。
丁建中突觉一股无形巨力,双掌接实之后,才从对方传来,一时被震得血气翻腾,双足
移动,大退一步,人未立稳!
罗文锦突然身如魅影,一闪而至,左手快如掣电,悄无声息,印上丁建中的胸脯。
这一下实在太以快速,连双方观战之人,都未看清!
丁建中一着失算,被逼落了下风,但在后退之际,已经料到罗文锦必然会趁机追击。
此时突然警觉对方掌势上身,来得悄无声色,必然是“大手印”无疑!
他仗着自己有“少清真气”护身,右掌运足功力,振腕一指,朝对方掌心点去。
他敢以指力对抗密宗的“大手印”,这一指自然不是寻常指功,而是昆仑派无坚不摧,
专破敌人真气的“乾元指”。
双方出手,神速无比,“大手印”和“乾元指”,在电光石火之间,接个正着!
两种神功,这一交接,登时发出裂帛似的一声震响。
罗文锦闷哼一声,一个人登登登,连退了七八步,一条左臂下垂若废,脸色苍白,张大
了口,连吐着大气,双目历乱的转动,望着丁建中。
丁建中一直退到右首石壁,身子靠在壁上,凝立不动,一张俊脸,同样苍白得了无血气,
胸口气血翻腾,缓缓闭上了眼睛。戴珍珠看得大惊,急忙朝四香一挥手。
四香立时左扇右剑,在丁建中身前布成了阵势。
戴珍珠急急走近丁建中身边,柔声问道:“丁郎,你怎么了?”
丁建中和罗文锦同样伤得极重,他缓缓吸了口气,说道:“我还不要紧,只要调一回气
就好。”
戴珍珠道:“你只管调息,这些人自有我会对付他们的。”
罗文锦自知伤得不轻,他右手掩着左臂,沉声道:“咱们走。”转身走了两步,脚下突
然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孙二娘正好在他身边上,赶紧一把把他扶住,娇声道:“还是让奴家扶着公子走吧!”
身躯贴着罗文锦的身子,半扶半抱,搀着他往石级走去。
靖一道人、姬叔全紧随着退了出去。
戴珍珠眼看他们都已退走,忙道:“丁郎,他们都已走了,我扶你到床上去坐着运功的
好。”
丁建中正待说话,方张了张口,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戴珍珠看得大惊失色,双手抱住了他,急得要哭,叫道:“春香,快帮我把他扶到床上
去。”
春香答应一声,和夏香两人一齐奔了过去,七手八脚的连抱带抬,把丁建中平放在牙床
之上。但见丁建中这一瞬间,已是脸如金纸,双目紧闭,昏迷不省人事。
戴珍珠急得哭道:“丁郎,你醒一醒、醒一醒,丁郎……”
就在此时,但听壁间那道石梯上,传来“笃”的一声!
那声音似是十分沉重,是一种金属触到地面发出来的声响。
第一声传来不久,第二声又紧接着传了过来,第三声已经到了门口。
秋香轻咦一声,低低问道:“冬香,你听到没有,这是什么声音?”
冬香转过头去,瞥见门外站着一个衣衫滥褛的老叫化,拄着一支铁拐,肩头蹲一只金丝
小弥猴,口里吱吱乱叫。
这老叫化一头凝结鸟巢般的乱发,一脸遮住了眉眼口鼻的络腮胡子,但双目炯炯,精光
逼人,一言不发的当门而立。
冬香吃了一惊,口中“啊”了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秋香也急忙转过脸去,看到老叫化,急忙道:“冬香,咱们快拦住他,莫要让他闯进
来。”
冬香点点头,两人身形一晃,一下就掠到门口,挡住了老叫化。
老叫化呵呵一笑道:“你们不认识老叫化了,老叫化却认识你们。”
秋香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叫化道:“你们快些让开,让老叫化看看这位公子爷的伤势。”
冬香哼道:“你连什么人都不肯说,准是坏人,我们偏不让你进来。”
冬香接口道:“是啊!你若敢硬闯一步,就叫你躺在门口,爬不起来。”
老叫化道:“你们不让我进去,难道不想救丁公子的性命?”
秋香掀掀鼻子,嗤的一声冷笑,说道:“我家姑爷,用不着你救。”
老叫化道:“除了我老叫化子,只怕无法救得活你家姑爷。”
戴珍珠听到他们的话声,回过身来问道:“你会医伤么?”
老叫化嘻嘻一笑道:“戴小姐,你当老叫化只会捉蛇?哈哈!老叫化行走江湖,专治跌
打损伤,只要有三分气在,老叫化就治得好……”
戴珍珠道:“老人家,你真能治得好我夫君的伤,我会重重谢你的。”
老叫化仰首大笑一声:“别说老叫化和丁公子还是朋友,就是素不相识之人,老叫化也
从不收人家重谢。”
戴珍珠道:“小女子失言,还望老人家幸勿介意,那就请你快给我夫君治伤吧?”
老叫化朝挡在门口的秋香、冬香两人笑了笑道:“现在你们不用再拦我了吧?”
冬香催道:“我家小姐叫你进去,你还不进去,和我们有什么好噜嗦的?”戴珍珠叱道:
“冬香不得无礼。”
老叫化子拄着铁拐,“笃”的一声,从门口一拐一拐的走入,笑道:“老叫化只是逗她
们玩的,谁还会生她们娃儿的气不成?”
他一直走到床前,伸手抓起丁建中手腕,按了按脉。
戴珍珠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他怎么了,不要紧吧?”
老叫化道:“要紧是不要紧,只是有些麻烦。”
戴珍珠急道:“只不知道是什么麻烦?”
老叫化道:“老叫化一时也说不出来,待我摸摸他伤处再说。”说话之时,伸手取下左
肩挂着的一个大布袋,放到几上。
蹲在他右肩的金丝小弥猴,不用吩咐,也乖乖的从肩头爬了下来。老叫化放下铁拐,俯
下身去,双手在丁建中身上摸索了一阵。
戴珍珠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他伤势如何,你摸出来了么?”
老叫化吁了口气道:“大小姐只管放心,丁公子虽被‘大手印’震力所伤,但他内功精
纯,内腑并未离位,比老叫化料想的要好得多,只是……”
戴珍珠道:“老人家,只是什么呢?”
老叫化一手摸着下颏,沉吟道:“老叫化弄不懂他怎么会闭过气去的?”
夏香披披嘴插口道:“姑爷受了伤,自然会闭过气去。”
她是看老叫化方才大吹法螺,说什么只要有三分气在,他就治得好,现在连姑爷怎么会
闭过气去,都弄不懂了。
老叫化呵呵一笑道:“姑娘莫笑,老叫化治了半辈子的伤,这样棘手的事儿,还是第一
次遇上……”
“棘手?”戴珍珠身躯一震,问道:“老人家,你说夫君的伤,很难治好么?”她眼圈
一红,几乎盈盈欲涕!
老叫化搔搔头皮,说道:“治倒不是难治,只是老叫化竟会找不出他的伤来?”
春香哼道:“原来你说了半天,根本就不会治伤!”
“谁说老叫化不会治伤?”
老叫化气道:“你们在江湖上行走,总听说过专治跌打损伤的铁拐仙李老二吧,就是我
老人家,老实说,人死了,我也会救他活过来,难道说还是假的不成?”
铁拐仙李老二,在江湖上果然是大大有名的人。
江湖上称铁拐仙,是因他治伤有独到之秘方,不论伤势如何沉重,只要有一口游丝的气
在,准可救得活,大家就把他当作八洞神仙中的李铁拐看待。
但他却自称李老二,那是因为八洞神仙中的李铁拐在他前面,不得不尊一声老大,他只
好屈居第二,才自称李老二。
这位铁拐仙,当真有些像他老大李铁拐,游戏风尘,而且还嫉恶如仇。
替穷人治伤,分文不取,如遇上富商巨贾他可以给你敲上一记竹杆,来个狮子大开口,
如果负伤的是奸商豪门,贪官污吏,他会掉头不顾而去。
尤其江湖上一些黑道人中,对他更是闻风丧胆?敬鬼神而远之。铁拐仙之名,戴珍珠和
四香自然都听说过。
那是东天王因爱女时常身患疾病,曾说过江湖上只有两个人医道最高明,一个是鬼医公
孙丑,一个是铁拐仙李老二,如能找到这两个人中之一,看看爱女的病是否能治得好,故而
她们都听说过。春香听得一怔,问道:“你真的是铁拐仙?”
老叫化呵呵笑道:“老化子走了半辈子江湖,还没听说过有人冒充化子的。”
春香道:“那你为什么找不出我家姑爷的伤来?”
铁拐仙用力搔着他鸟巢似的乱发,为难的道:“他这口气闭得很奇怪,好像……唉,这
连老叫化都给难住了。”
戴珍珠道:“他没负伤,怎么会口喷鲜血,闭过气去呢?”
铁拐仙道:“奇就奇在这里,他好像在练一种什么功夫,还没有练成……”
戴珍珠听得眼睛一亮,急急问道:“练功夫和闭过气去也有关连么?”
铁拐仙道:“自然有了,他功夫尚未练成,突然受到外来的压力,这压力又是密宗的
‘大手印’,他体内原有的内功,本可抵挡得住.但还有未练成的功夫,却抵挡不了,才会
突然间闭过气去。”
戴珍珠发愁道:“那该怎么办呢?”
铁拐仙道:“难就难在这里,他人已昏迷过去,不然,只要知道他练的是什么奇功,如
何运行,就好办了。”
戴珍珠道:“老人家,你真是神仙,夫君方才和我在这里练功,后来罗文锦闯了进来,
他才和罗文锦动手的。”
铁拐仙道:“大小姐怎不早说?嘻!这样就好办了。”
戴珍珠喜道:“老人家,你是说夫君有救了么?”
“不错!”铁拐仙一手摸着连鬓胡子,呵呵一笑道:“只是这伤就不用老叫化给他治
了。”
戴珍珠听得一怔,说道:“那要什么人才能给他医治呢?”
铁拐仙道:“方才既是大小姐和丁公子一起练功,那只有大小姐才能救他。”
戴珍珠道:“我没有疗过伤,老人家,你要我如何替他医治呢?”
“简单得很!”铁拐仙笑了笑道:“只要大小姐吩咐姑娘们扶着替他坐好,方才如何练
功,只要依照练功诀要,由大小姐替他度气行功,他真气一通,就可醒过来了。”
戴珍珠想到方才正好是丁建中替自己点度完全身穴道,这回正该由自己点度他全身穴道,
敢情他中途停顿练功,才会闭过气去的。
一念及此,这就急忙吩咐道:“春香、夏香,你们快把他扶着盘膝坐好,我好替他运功
点度穴道。
铁拐仙道:“大小姐只管替他运功疗伤,老化子闲着没事,就替你们护法守门吧!”
戴珍珠感激的道:“多谢老人家。”
春香、夏香不敢怠慢,立即跨上牙床,一左一右扶起丁建中,替他盘膝坐好。
铁拐仙早已转过身去,“笃”“笃”连声走出寝宫,在楼梯口盘膝坐了下来。
戴珍珠在身边取出“辟谷丹”,交给秋香,说道:“这是‘辟谷丹’,你们如觉腹中饥
饿,每次服一丸。”
说罢。就急急跨上牙床,在丁建中对面坐下,按照运气行功的口诀,缓缓提气,向丁建
中穴道依次点度过去。
铁拐仙说的没错,丁建中只是体内尚未练成的“三阳玄功”,受到“大手印”的震动,
抵受不住,才闭过气去的。
此时经戴珍珠以“三阴玄功”点穴度气,果然缓缓睁开眼来。他发觉自己是由人扶持着
坐定,立时想到方才和罗文锦硬接一掌,真气受震,昏了过去。一时无暇多想,缓缓运气,
和戴珍珠度入体内的真气,互相融和。
不过顿饭时光,戴珍珠点完他全身穴道,轻轻吁了口气,朝春香、夏香两人吩咐道:
“好了,姑爷已经醒过来了,你们不用扶他了,让他自己行功坐息好了。”
春香、夏香依言松手,退下床去。
丁建中独自运行了一周天,才睁开眼来,含笑道:“这姓罗的‘大手印’,果然厉害,
我新练的‘三阳玄功’,经穴几乎全被震离了位置,多亏贤妻救助,不然,这股气机,蹩在
体内,时间稍久,就会形成走火入魔了。”
戴珍珠举手掠掠鬓发,娇笑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领?你昏过去了,我急得六神无主,
哪里还会想到替你运功度气,幸亏铁拐仙老前辈指点,说你练功中途,真气遭受震动,才闭
过气去,要我替你赶快运功施救,我才度气点穴,你果然就醒过来了。”丁建中问道:“铁
拐仙是谁?”
戴珍珠笑道:“就是铁拐仙李老二老前辈咯!”
丁建中奇道:“铁拐仙李老二,我好像听人说过。”
戴珍珠道:“人家铁拐仙老前辈还说和你是朋友呢?”
铁拐仙坐在门口,接口道:“这可是不假的,老叫化和你丁公子在酒楼一桌喝过酒,有
一次是一起在豆浆摊上,喝过豆浆,公子爷想起来了没有?”
丁建中慌忙跨下牙床,走到门口,朝铁拐仙拱手作揖,说道:“原来是老人家,晚辈失
敬了。”
铁拐仙端坐不动,说道:“公子爷快去练功吧!练任何功夫,没有练成之前,还是不能
间断的。老化子替你们守在这里,没人闯得进来,别耽误了时间。”
戴珍珠跟着走出,催着说道:“丁郎,老人家说得不错,咱们快去练吧,有老人家替我
们护法,这是求都求不到的事,莫要辜负了老人家栽培的德意。”
丁建中也知道自己两人,必须在山腹石窟之中,把“三阴三阳玄功”练成,才能出去,
否则中途间断,等于是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岔气出事。
当下就朝铁拐仙拱手道:“晚辈那就谢了。”
铁拐仙连头也没抬,沉哼道:“这不是废话,快练功,才是正经。老化子要不是和你有
两代交情,才懒得管呢?这里又没酒喝,枯坐着多无聊。”
“两代交情”,这四个字钻进丁建中耳中,心头不由暗暗一楞!铁拐仙,江湖怪杰,他
说的“两代交情”,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