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叔全昏死过去的人,又是一阵剧痛,把他痛醒过来。
金面郎君又把他举了起来,“砰”然往地上摔去,他一声闷哼,又被摔得昏了过去。
姬青青听到叔叔一声大叫之后,又是一声闷哼,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戴珍珠的手腕,紧张
的道:“珠姐姐,万总管他不知如何在对付我叔叔呢?”
戴珍珠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笑着道:“青妹,别替姬叔叔担心,万总管做事,极
有分寸,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只管放心好了。”
外面万有全眼看姬叔全昏了过去,立即打了个手势,要金氏兄弟住手,一名黑衣汉子手
持木瓢朝姬叔全泼了一瓢冷水。
姬叔全悠然醒转,万有全立即问道:“姬叔全,你参加一统门,已经有几年了?”
银面郎君就站在姬叔全身侧,用脚尖蹴了他一下,喝道:“快说?”
姬叔全头脑还昏昏的,但他如今看到金氏兄弟,已是胆战惊心,忙道:“我说,我说,
大慨快二十年了……”
金面郎君喝道:“总管问你,要老老实实回答,几年就是几年,不能用大概小概的,快
说,多少年了?”
姬叔全坐在地上低头屈指一算,说道:“二十二年了。”
万有全问道:“你加入一统门,他们答应你什么好处?”
姬叔全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答道:“他们答应支持我当姬家的族长……”
银面郎君道:“还有呢?”
姬叔全道:“西路副令主。”
万有全道:“二十年前,姬家一队采药的人,在太白山药王洞附近发现一株朱果,引起
姬家采药队在终南派‘太白神针’之下,全数中毒而亡,那毒针是什么人施放的?”
姬叔全机伶一战,说道:“我不……”
金面郎君没待他说下去,举起金钩般的十指,一下落在他双肩之上,厉声道:“快说,
是谁?”
双手猛一用力,锐利爪尖已透入他的衣衫。
“我说,我说!”姬叔全大叫道:“那是我放的,‘太白神针’是令主靖一道人交给我
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话,坐在里面一间的太一道长、姬青青等人都听到了,二十年前的一桩疑案,终于揭
开了!
淬过剧毒的“太白神针”,既是靖一道人交给他的。这自然是一统门导演的阴谋了。
姬青青激动得流下泪来,因为那一队采药的人,是她爹率领的,这证明了万有全的推断
一点没错,爹果然是叔叔害死的了。
戴珍珠握住了她的手,低低的道:“青妹,别激动,仔细听下去。”
万有全又道:“靖一道人可是一统门贼党假扮的么?”
姬叔全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银面郎君银爪作势,又待抓下!”
“他也许真的不知道。”万有全摆了摆手,又道:“好,那么你可知道岐山姬家族长率
同族人,上终南通天宫问罪,归去之后,全数中毒暴毙,那茶中的剧毒,又是谁做的手脚?”
“那不是我。”姬叔全道:“是靖一道人下的。”
万有全道:“后来经少林、武当各派协议,公推泰山常大侠,华山流云剑客孙道长,终
南虬髯剑客杜大侠和岐山孟女侠四人进行调查,这四人竟尔同日遇害,是什么人下手的?”
姬叔全道:“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在下只知上面(指一统门)有意除去孟素兰(姬青青
母),因为当日族人引起同仇敌忾之心,誓必踏平终南通天观,所以公举孟素兰为族长,孟
素兰是我大嫂,她当了族长,我就无法担任岐山姬家的族长,也就无法掌握岐山姬家一族,
我只知道上面另有安排,一统门行事,素极严密,上面没有交下来的事,没有人敢问,所以
我和靖一道人都不知道。”
“好,你合作得很好。”万有全点点头道:“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一
统门总坛在哪里,你可知道?”
姬叔全迟疑了下,但看到金氏兄弟一左一右站在自已身边,随时随地都会用利爪抓落,
他止不住心头一寒,再也顾不得什么,就脱口道“伊阙山”。
万有全道:“伊阙山什么地方?”
姬叔全道:“龙门山北麓。”
“很好”。万有全一抬手道:“扶他进去,把靖一道人押出来。”
两名黑衣汉子答应一声,扶起姬叔全,往里行去,接着两人又押了靖一道人走出。
只要看他几乎由两人拖着走出,自然也挨了一顿“下马威”,而且比姬叔全还要委顿,
伤得自然不轻。
万有全沉喝道:“你假冒靖一道人,说,你到底是谁?”
靖一道人道:“贫道靖一,难道还会假冒不成?”
万有全从大袖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往他面前掷了过去,说道:“这张面具,可是你
的?”
靖一道人一怔,仔细看了一眼,傲然道:“不错,是贫道常戴之物。”
万有全道:“你既是靖一道人,为什么还要戴面具?”
靖一道人道;“因为贫道不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为了不愿让人看出我脸上表情,所以
外出之时,经常戴这张面具。”
万有全道:“不是怕人查究你的来历?”
靖一道人道:“贫道怕什么人查究?”
万有全道:“自然是终南派的人了,万一你露出了可疑形迹,有人指你不是靖一道人的
时候,你就可以取下面具来,证明你还是靖一道人。还有就是你要离观外出,又怕被你师兄
弟发现,就可以用这张面具,要你心腹假扮了你,留在观中,所以一十年来,你的身份,始
终没有被人揭穿过。”
靖一道人心中暗暗吃惊,一面说道:“就算是吧!”
万有全笑了笑道:“但你瞒不过万某这双眼睛,我非要看看你本来面目不可。”
靖一道人哼道:“除非你把我皮剥下来。”
万有全一笑道:“万某正有此意!”
说到这里,一招手道:“来人,给他端一盆脸水来。”
敢情脸水早就准备好了。一名黑衣汉子答应一声,立即手捧一个木盆,走了进来,放到
靖一道人面前。
万有全伸手一指,说道:“你自己洗呢,还是要我叫人给你洗?”
靖一道人看了木盆一眼,不觉变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万有全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是万有全,难道还会错么?”
靖一道人愤怒的道:“你不是。”
“不是就不是吧!”万有全托着下巴,微微一笑,才道:“你们谁过去给他洗把脸?”
一名黑衣汉子应了声“是”,大步走了过去。
靖一道人道:“我不用洗,你自己该洗一把脸了。”
万有全深沉的道:“这可由不得你。”
举手打了个手式。
那黑衣汉子不由分说,一把抓住靖一道人发髻,使劲把他的头揿了下去,一手拿起湿淋
淋的面巾,朝他脸上一阵乱抹。
靖一道人被封闭了经穴,自然无力反抗,只得任由那庄丁按着他的头脸,往木盆中又浸
又洗,抹了一阵,然后才松开了手。
万有全吩咐道:“你把他脸上拭抹干净了。”
那庄丁依言绞干面巾,又给靖一道人湿露露的脸上,拭抹了一把,忽然发现他脸上经脸
巾一拭,拭起许多面屑一般的东西,不觉又给他随手抹了一把。
哪知不抹还好,这一抹,那面垢般东西,竟然越抹越多,心中正感惊异!
万有全道:“你是不是没给他洗干净?”
那庄丁惶恐道:“回总管,小的明明给他洗干净了,但他脸上油垢很多,好像很久没有
洗,越洗越脏了。”
万有全点头道:“你再给他洗,一直要把油垢洗干净为止。”
靖一道人怒声道:“贫道不用再洗了。”
那庄丁道:“总管吩咐,要把你洗干净,你再说也没有用。”
左手按着他的头,往木盆中浸水,右手一条面巾,浸了水,又在他脸上用力擦了一回。
这回,他发觉靖一道人脸上,好像给自己洗脱了一层皮一般,许多面垢,随手洗了下来,
他依然不敢停止,又用力连洗带擦的擦了一阵,直待面垢完全洗净,才绞干面巾,把靖一道
人脸上的水渍揩干。
这下靖一道人脸上,当真刮垢磨光,完全洗干净了!
因为靖一道人已经不是靖一道人,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脸型和靖一道人差不多,只是左眉已断,两眼微凹,左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刀疤。
“哈哈!”万有全大笑一声道:“你果然不是靖一道人!”
先前,坐在里间的人,听得暗暗奇怪,万总管不问他口供,却叫人给他洗起脸来!
虽然他们知道万总管必有原因,也不禁暗自猜测,如今听力有全一笑,说他果然不是靖
一道人!
其中就有两个人有些忍耐不住,要起身去瞧瞧!
一个当然是姬青青,她心生好奇,轻轻的走到门口,探头张望。
另一个却是胡子一大把的活灵官守一道人,他性急如火,一听此人果然不是二师兄,自
然也按捺不住,非看个究竟不可!
姬青青自然并不认识,一看守一道人也走了过来,立即悄声问道:“道长,这人你认识
么?”
守一道人看到此人既非二师兄,想来二师兄必已遇害,心头怒气上冲,愤然道:“这狗
娘养的杂种,贫道也认不出来!”
突然一下冲了出去,伸手就揪住了假靖一道人的道髻,洪声喝道:“直娘贼,你……如
何害死我二师兄的,还不从实招来,不然,贫道就扭断你的脖子。”
太一道长来不及阻止,不觉微微叹了口气道:“贫道这三师弟,一大把年纪,火爆脾气
还是改不掉。”
他怕守一道人真的一时性起,手上使狠,把这人毙了,万总管还有话要问,也急忙站起
身,跟着走出。
万有全连忙站起身劝道:“道长快请放手,他既已露了原形,不怕他不招供,道长不用
性急,在下还有话要问他。”
太一道长喝道:“三师弟,你还不放手?”
守一道人听到大师兄的喝声,才恨恨的放开了手,一边说道:“二师兄准是被他害死
了。”
丁建中因太一道长走了出去,也就一起跟了出去了,
假靖一道人目光一横,看到太一道人,不由楞得一楞,哼道:“太一道人,你居然好得
这般快法?”
“你以为掌握了终南通天宫?”守一道人大笑道:“告诉你,你的羽党全给我肃清了,
你在大师兄身上下的慢性毒药,就没人能解么?”
假靖一道人道:“我承认失败,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你们两个。”
万有全笑道:“你的主子要以太一道长做幌子,你才能掌握终南派,这点,你应该很清
楚,你如何敢对太一道长下手?”
假靖一道人嘶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和一统门如此作对?”
“我是万有全。”万有全沉笑一声道:“朋友大概不认识万某,万某对你却略知一、
二。”
假靖一道人尖厉的道:“你不是万有全,你绝对不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万有全托着下巴,摸摸胡子,笑道:
假靖一道人道:“我只是假扮靖一道人的无名小卒。”
万有全道:“你虽然是无名小卒,却有人找了你二十多年。”
“什么人找我?”假靖一道人紧张的道:“是你?”
“不是他。”有人接口道:“是我。”
随着话声,走进一个人来。这人肋下挟着一只红药箱,正是鬼医公孙丑。
大家听万有全和假靖一道人两人说的话,心中都暗暗觉得奇怪,似乎他们中间,另有一
段隐秘的事故。
如今鬼医公孙丑的突然现身,丁建中夫妇,却有些明白过来,因为公孙丑是万有全的师
兄,而且也听万有全说起过乃师遇害之事,说不定和此人有关,公孙丑自然是万总管约来的
了。
“他们师兄弟,也许要讯问师门之事,魔教有许多忌讳,不愿外人知道,自己等人在此
实有未便。”丁建中想到这里,就朝太一道长道:“这里由万总管问话,两位道长,咱们到
上面去坐吧!”
太一道长口中“哦”了一声,他自然听得出丁建中言外之意,不觉点了点头,还未开口。
万有全已经连连摇手道:“主人,此人假冒靖一道人,和终南有关,两位道长自然要在
这里听下去,目前所有公案,都将依次揭开!主人也不用走了,另外,华山谢大侠、吴女侠
两位,也一起请出来吧!”
丁建中听他这么说了,只好留下。
破山剑客谢三泰,飞霜剑吴飞霞,也由戴珍珠、姬青青陪同,一起走出。
两名庄丁,替大家搬来了椅子。
假靖一道人望了众人一眼,才朝鬼医公孙丑望去,冷冷说道:“公孙丑,你找我作甚?
公孙丑凄厉一笑道:“黎阿毛,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但你就算烧成了灰,我也会认得出
你来的。”
假靖一道人听他叫出“黎阿毛”三字,不禁脸色灰败,身躯猛然一颤,嘶声道:你究竟
是谁?”
公孙丑没有说话,他把药箱往膝盖上一放,打开箱盖,取出一小樽药水,在手上摇了几
摇,然后打开瓶盖,撕了一小团棉花,醮着药水,往脸上擦去,一面又把小瓶随手递给了万
有全。
万有全也和他一样,用棉花醮了药水,往脸上拭抹。
丁建中看得心中不禁一动,莫非公孙丑和万有全两人的脸上,全都经过易容,并非他们
本来面目?”
两人经过一阵拭抹之后,果然容貌有了极大的改变!
鬼医公孙丑本来生成的鼠目,酒糟鼻,现在全改观了,变成了一个尖瘦脸(他本来也尖
瘦脸)的清癯老者,他两撇鼠须,当然还是一样,但人就没有公孙丑那么猥琐了。
万有全本来脸色苍白,目光如豆像个篾片,现在却变成了脸貌白皙,双眉清秀,目有神
光,而且英气逼人的中年人了。
公孙丑长长舒了口气,叹息道:“在下二十多年来,直到今天,才算还我本来面目了。”
万有全朝丁建中夫妇拱手作了个长揖道:“属下也有二十多年,掩盖面貌,不敢以真面
目见人,为的是怕一统门那老贼不肯放过属下,还请主人和夫人多多原谅。”
假靖一道人目睹两人洗去了脸上易容药物,身躯一阵颤动,失声道:“你们两个,果然
会是宫九畴、樊友泉!”
原来鬼医公孙丑原名叫做宫九畴,万有全的原名叫做樊友泉!(从现在起,就称他们原
名了)
樊友泉哈哈大笑道:“黎阿毛,你总算认出咱们来了,那很好,你是昔年侍候先师的道
童,大概对咱们教中的规矩,知道得很详细,咱们师兄弟想知道的事情,你就好好回答,还
可有一线生机,若是想隐瞒什么,那就教你尝尝‘魔火焚心’,把你一身血肉,慢慢烧成灯
尽油干,至少也要烧你七七四十九天,你该知道咱们说得出,做得到,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
了。”
黎阿毛嗒然若丧,点头道:“我知道,我并不想你们放我一线生机,我知道对不起老师
傅,我只求你们等话问完了,给我一个痛快,只要我知道的,我绝不隐瞒,你们要问什么,
只管问吧!”
宫九畴点点头道:“好,你先说说先师是怎么死的。”
黎阿毛道;“老师傅死因,我实在不清楚,只是那天晚上,我听到老师傅大叫一声,急
忙赶进房去,看到老师傅倒卧在地上,人已昏迷过去,但口中鲜血还是不停的涌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