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有些匪夷所思。
“你就是李修远?”朱尔旦听到声音,忽的看向了他:“乩仙所指的人就是你?”
李修远道:“我叫李修远没错,不过扶乩这种游戏本来就不是十分准确的,论才情之最那是万万算不上,至少榜首宁采臣的才情却是在我之上。”
朱尔旦神色微动,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的谦虚显然不是让所有书生都信服的。
“这位兄台你就不用谦虚了,这位乩仙每次的话都很灵验,这次定然也是不假,你的才情肯定不简单,不然乩仙也不会说出你的姓名。”
“是啊,乩仙的话岂会有假,你的才情虽然没有展露出来,但在下却已是自愧不如了。”
“看来这位李兄在之前科举的时候必定是保留了实力,否则这甲等第九只怕还远远不止。”
李修远看见这些书生你一言我一语,不禁嘴角微微一动。
一个个虽然明面上表示相信乩仙的话,实际上却多有怀疑之色,显然也并非真的是相信这个结果。
此刻,朱尔旦忽的爽朗笑道:“这这兄台的文采既然被乩仙认为第一,那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不知道这位兄台可愿意拿出一些的诗篇,文章让我们品鉴学习一番,希望兄台能不吝啬。”
说完又便拱手作揖,礼节十足。
李修远道:“我的诗文不值一提,学习更是谈不上,这乩仙的话多半是假的,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比起炫耀文采,他可没这个闲情逸致。
这朱尔旦因为之前英雄救美的事情可是看不起自己这个懦夫的,若是自己真拿出一些诗篇,文章出来,这厮还不得鸡蛋上找缝,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毕竟天下再好的文章也是有不足的地方,再华美的诗文,也是有缺憾之处,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赞同。
所以自己可不会傻乎乎的撞上去。
“乩仙怎么会是假的呢,这乩仙可是说了,明年开春恩科,我必能中举,此事岂会有假。”一个书生有些不满的说道。
李修远古怪的看着他,你这是哪来的勇气啊,敢说一定中举。
“说的不错,那乩仙也说我家中有屋舍十间,我仔细算了算,果真是有十间,这总不会有错吧。”又有一个书生道。
“乩仙之话,有对有错,不可全信。”李修远道。
朱尔旦却道:“这位兄台你既说乩仙是假的,那你可有什么法子证明么?”
“只需一问即可。”李修远道。
“如此,还请兄台发问,在下倒想看看这一问如何辨别乩仙真假。”朱尔旦笑道。
李修远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知道乩仙可知我身上钱财几许?”
没有犹豫,张口就一个问题。
若是这乩仙能算出自己的钱财那才算是厉害了,自己钱财放在鬼王布袋之中,又随身携带,即便是天上的仙佛都算不出来,别说这请来的乩仙了。
只是李修远好奇,这乩仙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玩意动起来的,自己一直没有见到乩仙的踪影。
而随着他这个问题问完,缺见沙盘上的那树枝忽的动了起来,在沙盘上轻轻划过,可是一笔还未划完,便突然嘎吱一声直接断裂。
琴阁内无风自起,细沙被吹平,什么痕迹都没有。
“不,不好,乩仙走了。”
李修远笑道:“看来是回答不出来我这个问题,所以羞愧离开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证明这个乩仙虚有其表么?”
几个对乩仙深信不疑的书生此刻脸色一黑,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这乩仙是假的,岂不是说之前的话都是假的,之前自己还沾沾自喜,岂不是和白痴一样可笑。
“咳咳,看来这位兄台的确是证明了这乩仙是假的,不过乩仙的话也不是全假,至少之前的话是对的,只是到了你这里才出错了,也有可能是乩仙有事离开了,所以顾不得回答,之前乩仙已经开始在动笔了,只是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朱尔旦道。
他这话一出,却又让之前丢脸的书生连连点头,觉得是这个理。
“或许吧。”李修远也懒得去争辩。
他只是对这乩仙略有留意起来,觉得这不是寻常的乩仙,他刚才离的那么近都没有感觉异样,真不知道这极乩仙是如何施法运作的。
“让几位公子就等了,十娘已经准备妥当了,今日弹奏的是梅花三弄,还请几位公子静心欣赏。”
蓦地,这个时候旁边的偏门之中走出来一个小丫鬟,对着众人施了一礼,留下了一句之后便又离开了。
“十娘要来了,这是太好了,我们等了这么久便是为了听十娘弹琴,其他女子的琴技比十娘相差甚远,自从听了十娘的曲子其他别的曲子都无心欣赏啊。”
“是啊,来这琴阁就是冲着十娘来的,十娘不弹琴,小生觉得吃饭都无味。”
一时间,这些个书生纷纷收起心思,放下玩乐的想法,纷纷整理衣冠,端坐起来,准备聆听妙曲,那乩仙的真假也懒得去辨识了。
“十娘?”
李修远知道这多半是艺名,并非本名,他看了看,却忽的瞧见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小丫鬟盈盈走来。
却见这女子梳着精致的发髻,带着上面插着玉钗,简单而又秀气,精致的脸蛋,不施粉黛,却能露出片片柔情,纤细的腰肢微微摆动,妙曼的身子摇曳,宛如风中的一朵娇荷,让人怜爱,身后的两个丫鬟捧着一张七弦琴,不过是绿叶陪衬鲜花而已。
“的确是要姿色。”李修远心中暗道。
这女子和之前那遇到的花娘不同,那花娘是成熟娇艳,而这十娘却是娇柔动人,惹人怜爱。
大多数读书人显然更喜欢这类女子,因为他们已经够弱,自然喜欢比自己更弱的女子,以此才能彰显自己的男子汉大丈夫气概。
李修远不一样,他不挑,两者都喜欢。
当然前提是得有缘,而且品性要端正,不能光看外面。
十娘闭口不语,只是转过身对着众人盈盈施了一礼,眸子微微扫看了一下众人,当她瞧见李修远的时候,却是明显楞了一下。
“她认识我?”李修远注意到了她那诧异的眼光。
像是在陌生的地方见到的熟人一样。
第三百四十七章入幕之宾
李修远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叫十娘的艺女,心中想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确定自己和此人是真的素不相识。
以前更是从未有过交集。
若是有交集的话那他是有影响了,哪怕是青梅小时候和自己见过一面,他都记得清楚。
“我一直在游走于鬼神狐怪之间,其实真正和普通人的交集并不多,应当不会有女子认识我,这个十娘只怕也是有古怪。”他心中暗暗思忖,觉得有必要留意一下。
随着自己的身份渐渐被鬼神传播,天下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鬼怪知道李修远的存在。
有道是人红是非多,更别说李修远这个天生圣人了,毫不客气的说,虽然现在他只是一个秀才,不值一提,但他命格摆在这里,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天下的局势。
这局势可能不是对凡人而言,也许是对鬼神而言。
故此打李修远注意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有好意,也有恶意。
十娘虽略微留意了一下李修远,但却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向着众人盈盈一礼,然后一句话也不说,由身后的两位婢女摆放琴具,然后跪坐在琴案前,净手焚香,调试音色,一连串动手行云流水,看上去雅致而又优美,符合读书人心中那种才女的形象。
仅这些小动作就可以看出来这十娘必定是一个弹琴的大家。
“这就是众人苦苦相等的十娘么?的确是貌美非凡。”宁采臣此刻亦是忍不住轻声赞道,可旋即却又有些失落起来。
他本来也会有一位这样的红颜知己,那个兰若寺之中的女鬼聂小倩。
可惜自己和他的缘分浅薄,人鬼殊途,最后只能分别,目送她去投胎转世而去。
“我觉得还是之前那花娘更美艳。”朱昱却是对那花娘念念不忘。
可惜之前来的时候花娘被那僧人所恼,气的离开了,以至于和一位娇艳的美人错失良缘,现在每每想起真是心痛如绞啊。
“这女子如此清秀,气质多有娇柔之态,再加上这般姿色,恐是凡间少有啊,不会是披着一层皮的妖魔吧,因为这样的姿色只有鬼狐才拥有啊。”
王平却是见到十娘的姿色反而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你这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还会怕妖魔鬼怪?当初不是你让我放了那只画皮妖么?”李修远忽的笑道。
顶天立地可不是一个好词,只有王平理解其中的意思,他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而此刻,其他的书生却已经正襟危坐起来,斟满茶水,收敛心神,神情端重,没有之前的那种争名夺利,游戏琴阁的姿态,似乎要以最好的状态聆听这十娘的琴技。
十娘此刻古琴已经调理完毕,一双白皙如玉的细手忽的轻轻一拨。
琴弦轻颤,一连串琴音回荡起来,这些个琴音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古代的名曲:梅花三弄。
名曲之所以被称为名曲,出了演奏的难度很大之外,还有就是一个高深的意境。
而意境二字却是因人而异,各有不同,只有知音才品鉴的出来,而要想在琴技上让金陵城的这些秀才甚至是举人为之叹服,追捧,那必定是有意境传出才行。
若是匠气太重,即便是再美貌的女子也不会被这些所谓的才子吹捧。
李修远不动琴,这是他最大的短板,琴棋书画最不精通的就是琴,这是因为习武的缘故,拉习惯了劲弓,要去拨动琴弦,这是很反感的,而且他觉得男子弹琴虽看似高雅,但却多有文弱之气,不符合他的性格。
所以他连粗通声乐都勉强算不上。
什么梅花三弄,阳春白雪自然是欣赏不来。
到是这里其他的书生却是闭起眼睛摇头晃脑的欣赏着,似乎在品味其中的意境,是不是的轻拍大腿,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真的品出味来,还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
“所谓的听曲,听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有趣嘛,还不去听小梅唱曲,她的那首倩女幽魂已经学的很好了。”李修远此刻有些想念青梅在身边的感觉。
虽是女鬼,身体不能触碰,可相处一块却是一点都不觉出沉闷。
喝了一杯茶,刚觉得这茶水的味道不错。
很快,琴音一颤,一首曲子已经完毕了。
李修远是没什么感觉,可是那些书生却是一个个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陶醉之中,仿佛愿意沉醉那美妙的声乐之中不愿意醒来。
所谓余音不绝,绕梁三柱,或许说的就是现在。
“你们觉得这曲子怎么样?”李修远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难道古人喜欢的东西,自己欣赏不来?
“的确是难得仙乐,这次当真是没白来啊。”朱昱感慨道:“这曲美,人也美,如此良辰美景,值得一生回忆啊,今日见识到了,一辈子也值了。”
“有这么夸张么?”李修远嘴角一抽。
王平也点头附和,觉得很赞同。
好吧,都是赏乐高手,自己是门外汉,还是别自找无趣了。
一曲完毕之后,十娘便起了身,对着众人盈盈一礼,依然是一句话也不说,然后便让丫鬟收拾琴具,准备离去。
“十娘,你的琴艺实在是罕见,小生今日能够聆听实在是小生的福分,只是不知道小生能否还有多余的福分,能再听十娘姑娘再演奏一曲呢?”朱尔旦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急忙起身拱手说道。
十娘神色微动,脚步一停,她看了看朱尔旦,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朱尔旦叹了口气道:“十娘一日只弹一曲,实在是我等的遗憾,”
“是啊,这等仙乐若是只听一首实在是无法满足啊,何止遗憾,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十娘,还请你今日再弹奏一曲吧,哪怕也半曲也好啊。”
这些书生纷纷挽留,与其说是听曲,倒不如说他们更在意的是十娘这个柔弱让人怜惜的美人,看他们一副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哪里是真的在意琴乐。
十娘见此,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她最后只得示意了旁边的婢女一眼,那婢女此刻开口道:“几位公子们的盛情相邀,实在是不好拒绝,小姐决定今日破例再弹奏一曲,只是这一曲只给一人弹奏。”
“哦,此言当真?”朱尔旦还有其他的书生顿时眼睛一亮。
只给一人弹奏,这弦外之意就是入幕之宾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枉自己等人时常来此地听曲喝茶,虽然花费不少,但总归是有收获的,十娘的芳心终于动了。
“敢问十娘,不知道何人有如此好运,能单独聆听十娘一曲呢?”朱尔旦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十娘却是没说,只是带着婢女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原本安静的场面立刻就有些吵杂起来。
“十娘的意思很明确,能有幸单独聆听一曲的自然是我们当中功名最高的人了,我是举人,理当有这个资格。”一位举人身份的读书人说道。
“荒谬,如此说来倘若刑部侍郎来了,我们岂不是统统要退避?这读书人的事情自然是读书人来解决了,依在下所看,当以文采分高下。”
“有理,文采斐然之人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几个人纷纷议论起来,立刻就想去争夺这一次入幕之宾的机会。
在这里来了这么多次,不就是等今日么。
“似乎有些无趣了,不如换一处地方去游玩吧,之前我看到了一艘画船很是精美,不如我们去乘船小酌欣赏欣赏这秦淮河上的夜景?”李修远看着这些人斗起来,觉得有些无聊,便开口道。
“这提议不错。”宁采臣点头道。
朱昱道:“你们难道不想去试试争一争这机会么?”
李修远摇头道:“我不太感兴趣,宁采臣你呢?”
“家有贤妻,不敢留恋风流之所。”宁采臣脸皮微红道。
“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试试机会的,既然李兄都这样说了,那我们便去别处游玩吧。”
朱昱虽有些恋恋不舍,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即便留下来也不可能比的过这些秀才,举人。
然而就在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的,之前和十娘一起离开的那个丫鬟又回来了,她说道:“小姐有请李修远李公子到二楼雅间一聚。”
“什么?”
朱尔旦那群书生还在你争我斗,准备大显身手,技压群雄,抱得美人归的,结果听到这话一个个脸色大变,随后齐刷刷的看向了准备付茶水钱准备离开的李修远。
李修远此刻非但没有惊喜,反而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这点名道姓的要自己去一聚,其意已经很明显的,摆明了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先前有个花娘,如今又有一个十娘,秦淮河上的女子都缠定了我不成,适才我可是做了一回哑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李修远心中暗道。
他低调的就像是隐形人,这还被盯上了,再蠢的人都知道有些不对劲。
“等等,这位姑娘为什么十娘偏偏选择这李修远,他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啊,和十娘并不认识?”朱尔旦忙问道,他觉得自己在这里还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