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伊回答道,“不过杀人蜂的蜂刺也和一般的蜂刺不一样,它们的蜂刺是软的,而且一碰就碎。”
“那怎么杀人?”蕾娜斯奇怪地问道,“一般的蜂类不是用尖硬的利刺扎人,从而达到使毒液渗透进受害者身体使之中毒效果的吗?如果刺一碰就碎,不仅不能伤人,光是自身的生命也不保啊!”
“正好相反,一般蜂类正是因为蜂刺很尖硬,扎人的时候往往拔不出来,只能连带着与蜂刺相连的内脏一起放弃,所以扎人的蜂类反而活不长,杀人蜂则完全不同。”修伊解释道,“杀人蜂的蜂刺严格意义上说只能算是身体内脏的可再生外延器官,柔软而易碎,但是却可以在一天之内再生出来,并不影响本体的生存。可是这种外延器官本身却带着剧烈的腐蚀性和毒性。”
“腐蚀性?”玛丽嘉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是像强酸那样的东西吗?”
“不,在到达人体肌肤之前,那只表现为渗透性,钢铁的铠甲不能被渗透,但没被铠甲遮住的部分可就不成了。”修伊看了下意识地在身上到处摸索的玛丽嘉一眼,不禁笑了起来,“你放心,在这洞穴中的蜂类是特别的品种,都像蝙蝠一样拥有超声波探测能力,平时为了避免发生冲撞,在工蜂确认有敌人入侵前,杀人蜂是不会出动的,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说,你都不用担心有杀人蜂误撞到你身上,让你中毒就更不可能了。”
“那就好,不过那些死去的人难道对中毒没感觉吗?”倪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按照你的说法,碰到人类的皮肤就应该有腐蚀性了吧。”
“大概是有点粘粘的感觉,那玩意就像是蜂蜡,一碰到就会沾在身上,不过对中毒的人来说,在死之前的确没有中毒感。”修伊叹气道,“我没用蜂毒做过人体实验,但从用动物做的实验情况看,受害者在感觉到皮肤剧烈烧灼感的刹那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这种剧毒似乎首先破坏的就是生物的发声器官,然后就是四肢的中枢神经,所以受害者的死亡虽然很痛苦,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想用动作表达也将发现身体无法行动。”
“太可怕了……”小七也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虽然它不管是作为暗黑龙还是眼镜蛇都应该没有这种反应,“那些人就是这么死的吗?”
“杀人蜂对光很敏感,所以第一个倒霉的大概就是用照明魔法给大家开路的魔法师。由于杀人蜂体积很小,所以他们最多只能看见什么东西一闪,然后没注意到已被杀人蜂攻击的魔法师在大约五分钟后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丧命也只用了大约相若的时间,只留下惶惑不安的人在黑暗的洞穴中继续摸索。”修伊耸了耸肩膀,开始给众人描绘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
“接着就是一个个同伴同样莫名其妙地在周围倒下,死状痛苦但是却无人知道是为什么,等到一些比较敏感的人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他们已经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最后就全部在迷路和逃跑中把性命留在了这里,我想大致的过程就是如此。”
“别继续往下说了,我现在已经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了……”倪剑已经开始呕吐,“我知道你下面要讲什么,拜托别再把杀人蜂吃人分尸的事也……呕!”
“弱肉强食,那些杀人蜂也不过是在进食罢了,有什么好恶心成这样子的。”修伊大不以为然地说道,“人类不也是一样,整天都在吃各类动物和植物的尸体,你就没想过这些吗?”
“我的天……”这次露出想呕吐表情的人可不止倪剑一个,连蕾娜斯都有些吃不消了,“我没想过,原来我们一直都在……”
“想开一些,自然界中的万物都是如此,没必要自责更没必要去谴责谁,这只是自然规律罢了。”修伊笑了起来,“你们也真是神经过敏,别把自己和杀人蜂做比较就可以了,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本来就不会完全相同,整天拿这个那个互相作比较难道就不觉得很累吗?”
“人要验证自身的价值,都是拿来和别人做比较才会有成就感,像殿下这样丝毫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我想应该不多吧。”虚空苦着脸说道,“我和老酒鬼也是跟随殿下几年才慢慢学会这种人生观的,但要像您一样做到连‘吃尸体’这种形容词语都能忍受,我想我们所需要的时间可能会超出我们的寿命极限。”
“没那么久,只要在饿得快死的时候吃东西,然后再强迫自己念上十句‘我现在在吃尸体’,我想你很快就会和我一样不在乎了。”修伊还是很轻松的口气,但听到他话的人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就是用这种方法训练自己的吗?”小七感到天旋地转,“照你这个方法来锻炼,就算是脑袋正常的人也会成疯子的!”
“这个世界上正常人和疯子之间的区别也只在于谁比较清醒而已,有的时候最清醒的人一般都被人称为‘疯子’,也仅仅是因为他们比所谓的‘正常人’多知道一些事情而已。”修伊冷静地说道,“而且在饥荒的时候,人类在同类之间的互相残杀和吞食也并不罕见,我这么做,也只是避免万一到了那种地步时产生良心冲突的非常手段。”
沉默。
听到修伊这些话的人都沉默了下来,面对修伊理性到残忍地步的发言,他们实在是无话可说。
的确,修伊的所作所为在常人眼里是离经叛道到极点的事情,在一般的情况下被人说是“变态”也毫不奇怪,但如果深究起来,这种行为其实是对残酷现实的一种准备,只不过是准备的方法有些过于古怪罢了。
“那我们现在就要用杀人蜂来对付我们的敌人吗?”米伯特低声道,“你不觉得有些太残忍了吗?”
“残忍?那你对敌人说去,他们对我们可没有留情的意思。”修伊冷笑着站了起来,顺手把一众对大家进行讲解的道具也都收了起来,“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现在应该在洞外集结,准备进来找我们的尸体呢。所以我们也要马上行动了。”
“行动?去哪里?”倪剑问道,“去偷袭他们吗?”
“偷袭他们有杀人蜂代劳,我们要做的只是想办法‘救’他们而已。”修伊的脸上再次挂满神秘的笑容,“只是我的‘营救方法’有些特别,他们大概会在被‘救’的同时一并把命也送掉吧。”
※ ※ ※
“一共是三千名剑士,两千五百名弓箭手,五百名魔法师,还有主兵器为长枪和战斧的战士两千名,这八千人就是第一批进入洞穴的部队,由我负责带队。”满面胡须的西特沉声向尤莉报告着兵力配置,“为了防备可能的偷袭,他们是清一色的重铠甲部队,还配备了特制的盾牌。”
“也不知道顶不顶用……”尤莉黛眉紧锁,“也罢,你们就进去吧,切记一定要小心,虽然我不认为有这么多人进去也会出事,但前车之鉴也是确实存在的,万一碰到不可抗力因素或者是不明情况无法反抗的攻击,一定要设法突围把情况告诉外面的人,你明白了吗?”
“是。”简短地应了一声,表情中还带着少许不在意神色的西特就转身走向身后整齐排列的队伍,“出发!”
望着排列整齐的八千名战士缓缓走向那个敌人所进入的洞穴,尤莉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因为己方的庞大阵容而有所缓解。
回头看了看在自己身后随时待机的大约两万名将士,她忽然间也有了和朱利安相同的感觉。
“一比四千的战斗的确不会有第二种结果,但那是在正面的交锋中……”尤莉喃喃自语道,“谁知道呢?说不准在这里,我们所出动的二万八千人也并非是占尽优势的一方啊!”
※ ※ ※
橘红色的火光映照着湿漉漉的地面,凹凸不平的山壁之间闪动着无数有如鬼火一般的惨碧色光芒,近看又什么都没有,远看又好似随时在身边萦绕,再加上四周奇形怪状的石头在昏暗光线之中显现的嶙峋轮廓,胆子再大的人都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寒意。
但更可怕的是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战友身上铠甲互相碰撞时产生的金属声响和沙沙的脚步声外,就只剩下了人喘气的声音,似乎这个地方从来也不存在过活物一样。
对进入洞穴的八千名战士来说,这就是此刻大家的统一感觉。
即使是在事前对“花魂之谷”失踪事件毫不在意的西特,也没想到这个地方会这么阴森可怕,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他在不好承认自己也有点担心的前提下,对自己先前在尤莉面前吹牛能手到擒来的事情产生了少许悔意。
“也许那些人的确是死在这里的……地形复杂而且光线很糟糕,迷路走岔导致饿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因为这里就像是一座地下迷宫。”西特感到头皮有点发麻,不过没来由的自我安慰很快占据了上风,“但他们可能是准备不够充分吧,我们的准备这么充分,人又这么多,应该没事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自主地注意了一下几名负责探路士兵的动作。
在确认他们有好好按照计划在每个岔路和拐弯处的山壁上划下带着磷光的记号之后,他随即松了一口气。
但他却没有注意到,每个他们所划下的记号在他们离开后所发生的特殊变化。
就在众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大约一分钟后,这些刻意划下的记号就像被火焰碰到的蜡烛一般缓缓地在山壁上开始变形,接着就扩散熔化成了无数微小的磷光点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事实上,只要有一个人能走走回头路从而看到这个景象,随后发生的一切大可以避免,至少不会以死亡八千人来作为终结。
可是这只是“如果”,一个相对于当事人来说较好的可能性,并不代表残酷的现实。
但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缺乏承认错误的勇气和尝试其他道路的求知心,所以很多人即使发现走上了一条不正确的道路,也没有打算走回头路。
与其说是顽固不化,倒不如说是死不认错,仅仅为了保存那份无聊的自尊心而定格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在某种程度上,很多人都是这样走完自己的一生的,没有认识到这种错误的人还会说出类似“此生无悔”的话,甚至有的时候连这个世界都会肯定这种人的人生,用历史学家的笔触为这类人中某些出类拔萃的分子留下所谓“伟大”、“光荣”这样的事迹。
然而他们真的不后悔吗?
没有人知道,至少没有人知道他们内心中所真正渴望去做的事情是否做成了,大多数人所知道的只是这些人做成了一些比较困难的事情,仅仅如此而已。
因此,这八千人在踏足洞穴之中的时候就已经犯下了这样的错误,但最可悲的却是当他们感到后悔的时候却没有选择遵从自己的意愿离开,而是进一步迈向了使自己感到害怕的黑暗之中。
所以他们的结局在一早就决定了,而且和以前犯下相同错误的人一样,他们为之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一切和四年之前发生惨剧之时的情形一样,都是从一个人的惊叫声开始的。
“哎呀!”一声惊呼从队伍的最前端传来,一直竖着耳朵监听周围动静的西特马上反应了过来,第一个赶到发出声音地方的人就是他。
“出什么事情了?”尽量低声发出问题的他先是做出警戒态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慢慢地接近了已被众人围成一圈的当事人,“是被攻击了吗?”
“不是,只是吓了一跳。”发出声音的是一名年轻的魔法师,此刻他正在猛烈抖动着衣袖,想把一块褐黄色污迹从宽大的魔法师袍上甩落,“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一下子撞在照明的魔法光球上,还把一些奇怪的东西弄到了我的衣服上,现在看来只是虚惊一场,大概是小型的飞虫吧。”
“你吓一跳,大家却快要吓死了,只是这么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平常的训练都上哪里去了?”西特没好气地训斥道,“以前在战斗中十天半月也不洗衣服都不奇怪,现在这么点算什么?别掸了,赶快走路吧!”
“我只是担心会臭……”
年轻魔法师的话只说到一半,身旁同伴的哄笑声就响了起来:“我说米沙啊,你该不是新婚没几天就染上了洁癖,还没回家就想着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去哄老婆吧?”
“说什么哪?这和那没关系!”米沙顿时满面通红,显然被说中了心事,“我是魔法师,身体的洁净程度会影响施法时的心情,想干净一点有什么不对?”
面对着掩饰含义明显到极点的强辩,忍俊不禁的人立刻开始大笑。
如山洪暴发般的连环大笑随即响彻了整个洞穴,在山壁之间不停地回响,方才因为环境因素而形成的紧张气氛不由地有所缓解。
“你们这帮不正经的兔崽子,都给我住口,有什么好笑的?”西特也笑了起来,但身为队长的职责还是让他立即呵斥道,“赶快回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乱开玩笑也不是这个时候……只有想待在这里一生一世的例外!”
“队长,你的玩笑真没风度。”虽然心知他恐吓的意味居多,但生怕他一时兴起让大家真的在这里待上几日几夜的众人还是纷纷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有没有风度是以完成任务为基准的,没完成任务连面子都没有,哪来的风度?”西特尽量板起面孔说道,“赶快把事情做完才是正道,不多说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小心,但不要把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归进紧张的范围内,知道了吗?”
“是!”
※ ※ ※
“还蛮有一手,这个敌人的指挥官。”修伊把一直贴在一处石缝中的耳朵移开,复杂的表情透露出了内心的矛盾和无奈,“只可惜这样的人却是我们的敌人。”
“有什么办法,聪明的敌人和愚蠢的敌人都是想杀我们的人,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分别。”同样从一处石缝处抬起头的虚空是这么回答的,“不过很快他们就是死人了,殿下没必要为将死的人感到难过,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也不能回头了。”
“那个魔法师说的‘奇怪东西’是什么?”倪剑从虚空旁边的石缝中陡地冒出一声,“该不会那就是杀人蜂的……”
“不是杀人蜂是什么?”修伊回答道,“在我们动身离开那里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异常了。”
“什么异常?”米伯特问道,“是和那时我听到的蜂群飞动变化有关吗?”
“是的,一般在上午到下午的时分,是‘花魂之谷’中鲜花花香最浓郁的时候,大部分的工蜂都从各个洞穴通往山谷的小通道中离开蜂巢,采集花蜜去了,所以我们在到达蜂巢山的时候所见到的工蜂数字并不多。”修伊耸了耸肩膀,“一个中型蜂巢的工蜂数字有大约五万到八万,蜂巢山至少由一百万以上个蜂巢组成,而我们当时看到的工蜂只有大约五千万左右,最多只有总数量的千分之一。”
“这么说来,当你要我们走的时候,蜂群的声音的确是大了一些,”蕾娜斯问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工蜂当发现有人入侵蜂巢所在洞穴的时候,会分流出相当大数目的同伴回巢进行通知,所以声音变大就证明有人进到洞穴里面来了,这时不走什么时候走?”修伊说道,“你们该不会想在杀人蜂即将倾巢出动的时候待在那个地方吧?”
“当然不想。”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和一致地点头动作充分体现了内心对杀人蜂的恐惧,下一个问题的一致性也因此继续落在了修伊的预料之中,“不过我们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
“嗯……我说是看风景,你们相信吗?”修伊的不正经行为再次开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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