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微微一愣,立时收敛住笑意,暗忖:“有什么话要现在说的?”
“是!太后娘娘!”剩下的容嫔和萧昭仪,宫女太监等人悉数告辞退出下,出去时大宫女秀玲还不忘关了门。
虽说陪着太后前来是种荣幸,但远离安逸舒适的宫中生活,还要吃着粗茶淡饭,过一段寺庙里的日子,其实心里还是不太愿意受这份苦的。
“贤妃娘娘,诶——你说太后要和皇后娘娘说什么话,怪神秘的,这么明显地把我们支开。”容嫔仍是一副天真烂漫,话不过脑的样子,问向一旁正优雅移步的萧昭仪。
“你说呢?萧湘姐姐萧湘姐姐!你可听到我说话了吗?”容嫔见贤妃无予作答,不禁提高声量,反复大声喊了好几次,贤妃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
她的唇角因听及容嫔傻乎乎的问题时,微微勾了勾,回神道:“无论太后娘娘要说什么,想必都不足与外人道也的,否则不会将我们支出来。或许是有关皇后之事唉咱们就不要去猜了!容嫔妹妹,你先前不还说肚子饿吗?还是早些用完膳去休息吧。姐姐困乏,这就先告辞了。”
屋内再次进入一片紧张凝滞的气氛中。这还是苏月与太后头一次独处,尚不知要讲些什么,苏月便率先出声打破尴尬的安静。
“不知母后有什么话想对儿臣说的?”苏月努力压下忐忑不安的心,轻声问道。
彼时,太后竟然向她投来一记欣赏的目光,口中语气却不减锐利威严。
“皇后,还记得你刚入宫时哀家并没有前去封后大典吗?只因之前几日,哀家与皇上因封后一事大吵了一架,故此哀家急火攻心,吃斋礼佛了一个半月。原以为你是个普普通通的唐三小姐,如今看来,还真真是哀家低估了你的能力!”
接着太后坐到圆凳上沏茶,姿势优雅,动作轻缓。
这是苏月的屋子,看这阵势,太后是要训诫她一番了?
听着她的埋怨与嘱咐,苏月只微微一笑,暗暗将悬起的心放下,这样她才算与太后亲近些了。说起来苏月还得感谢太后呢!若非广元宫皇后杖责一事,她可还来不及看清自己的内心,来不及看清穆凉彬对她的内心呢!
“母后,倘若儿臣只看中这皇后之名,此时就该说一句‘多谢母后训诫,该是儿臣的不是’才对。可儿臣私心认为自己虽不符合您心中儿媳的标准,但对皇上确实是一片真心相待。纵使您觉得江山社稷重于儿女私情,儿臣还是会这么说。”
太后拿起茶盏微抿了抿,望了她良久,方开口问道:“皇后,你可知哀家为何一定要你出行相陪吗?”
苏月一怔,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低眉轻言:“太后与皇后一同礼佛上香,才更显皇家虔诚,因此本宫无论怎么推脱,都是一定要来的。”
“你说也不尽然,只是其一,”太后摇头,望着苏月美丽的双眸和俏丽的眼角,接着坦诚道:“这其二嘛便是哀家想再了解你一些,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单叫皇上如此迷恋于你?不惜与哀家反目?”
苏月万万没想到太后竟会在这里,在今天,在这一刻向她坦白一切,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般直白的言语让她拿茶的手为之一滞。
原来太后是来借此机会,好好了解她来了。可若是说的好听点是了解,说的难听些便是试探。
“自广元宫,这还是哀家头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露出那样的神情来。可见皇上他是真的动了真情。只不过君王本就薄情冷血,不可预测往后能否依旧对你长情不变,至死不渝。哀家经历过这些,自然领悟得通透,只是权力和江山是皇帝最基础的命脉,有了这两样方能称之为‘帝’。因此倘若有人影响到他的选择,或是让他抛却如今拥有的,我做母亲的第一个不会饶恕他!”
那样斩钉截铁的语气,叫苏月抿紧双唇。
清冷狠历的女子爆发力,在太后的眼神下彻底发泄出来。苏月看在眼里,心中却一直在回荡着这几个词――
薄情冷血,权利和江山,第一个不会饶恕
她深吸一口气,瞧着太后青春永驻的容颜;不免叹息一声道:“哎――太后不必担心,儿臣知道君心难得。但好歹当今圣上他不仅是为民着想的明君,却也是个痴情种。从今往后,母后不必再提了,就算他在美人与江山间徘徊,儿臣也会督促着皇上不可懈怠,选择后者的!”
第九十六章陌上花开缓缓归()
紧接着,太后又与其谈了些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话
“你倒是聪明,知道哀家所想不过,哀家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皇后的职责便是贤良淑德,为皇上分忧解劳,不可效仿妲己,红颜祸水,令帝王荒废朝政,独宠一人。何况哀家不希望皇上沉迷女色而失心朝政、遭人诟病!否则无论是谁,哀家都会严惩不贷!”
“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太后,哀家都会这么做!”
苏月明白眼前女人身为太后的责任,更加明白她作为母亲的心情,于是异常坚定地道:“儿臣明白。不过母后你可相信帝王有爱?”从一开始见到太后,她便觉得太后被穆哲瑞伤的太重,故此心里完全不再相信帝王之爱,对后世子孙亦是如此。
太后的眉眼低垂,可见昔日娇美的容颜。随后,她只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皇后,你是个聪明人,君王纵使有情,然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奢望而已。”
她的话直击苏月内心,直令她无处遁形。
苏月站在静谧的禅房门前,目送太后出去,宽大素色的衣摆在微风中飘扬。她黛眉渐蹙,心中升起无限愁思。
太后离开后,锦翠领着一名宫女进来了,手中还端着菜肴和茶水。
那宫女低着头,身形比一般女子来的纤瘦高挑,看不清面容。可苏月总觉得她的身形很是眼熟,不免问道:“这小宫女先前是在哪里当差的?我怎瞧着眼熟?”
未待锦翠回话,那宫女忽地抬眸,扯出一抹得意俏皮的笑容,口中道:“皇后娘娘,是奴婢啊!”
“阿拂?!”苏月低声惊呼,眼前女子露出一张明媚笑颜,眸色灵动,俨然就是穆凉彬的贴身宫女——阿拂。
难怪她觉着眼熟的紧呢!
“你怎么来这儿了?”苏月问道。
阿拂见她一脸惊惑的表情,忍不住嘚瑟地朝一旁的锦翠扬扬眉,道:“我说的没错吧!就说你家主子见着我啊,必定惊讶万分。毕竟咱们也算是旧相识了,在入宫前就见过呢!”
锦翠惊讶地左右张望,眼神在主子和阿拂姑娘之间跳跃,下一刻迫不及待地问向苏月:“娘娘,娘娘,你真的在入宫前与阿拂姑娘结识吗?”
苏月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应道:“是啊怎么了吗?”说罢又略迟疑地瞥了眼阿拂。
她算是宫中为数不多知其身份的人,而且是她和莫循找到的自己。这件事深埋在心底许久,是真的若没有莫循和阿拂,穆凉彬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秋蒲镇”,他们二人更难久别重逢,看清自己的内心。
她还得感谢他们呢。
当初的苏月会怨他们,而如今的她不怪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过固执,太过痴情。
正当她思绪渐远时,只听得锦翠在一旁叹惜道:“原来如此,先前奴婢还当你是在开玩笑呢!阿拂姑娘,奴婢愿赌服输,稍后便帮你去干活!”罢了又朝着阿拂无奈一笑。
“好说好说!锦翠,没想到你还是挺爽快的嘛!”阿拂挥挥手,倒也不客气地道。
锦翠讨喜地笑道:“多谢姑娘谬赞,我可是向来言而有信的!”
苏月从她们的对话中大致明白了个大概,不禁憋住笑,眼眸一眯,故作深沉地威胁道:“好啊!你们你们两个小丫头竟敢拿我当赌注!可当心你们的脑袋!”
对于阿拂的率性而为,苏月其实早已习惯。她年纪比自己稍大些,但那股率真爽利的个性让她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藏坏心思。
对于这点,苏月还是颇为欣赏的。
“啊呀娘娘,我们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可莫当真啊!”阿拂笑意未消,倒是锦翠被苏月的样子唬住了,如入秋的麦子瞬间弯下腰来。
阿拂的出现,令苏月心中略有预感。她是穆凉彬的人,没有他的允许,她不可能独自离宫来到这里。怀揣着隐隐的期待,苏月看了看外头,见庭院里空无一人,方才转身道:“好了,我也不过和你们开个玩笑。锦翠,你去外头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锦翠明白兹事体大,诺诺应了,转身离开,出去时还不忘合上房门。
天色已晚,外头静谧得只剩蛙鸣虫唱,还有徐徐缓和的夜风袭来。里头的烛光晃动,将两抹人影投射在悬窗的白墙上。
“阿拂,你为何会突然来此?接着说说吧。”苏月迫不及待地发问。
“皇后娘娘,您应该知道奴婢在入宫前学过些武功,承蒙皇上不弃,伴其身侧侍奉左右。此次你随太后前来城东般若寺礼佛,就算是在同一座城,皇上仍是放心不下你。再加上事务繁忙,他的确无法脱身,便暗中派了奴婢前来保护娘娘,还请娘娘安心!”阿拂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回道。
怀着悸动又期待的心情,她总算诉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可有说些什么?”问完,还默默红透了耳廓
“皇上让您万事小心,莫太逞强。随后还嘱我将这个交给你喏!”说罢,她就从袖中拿出一只荷包,递到苏月手中。
苏月抽开荷包的束结,拿出里面放着的一卷信笺。展开后,只见上面书着九字,字字惜金,令人欢喜动容——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纸上写着两排小楷,笔锋抑扬顿挫,落笔有神。透过那熟悉的字体,她似乎能够看见桌案前的穆凉彬在写这字时的场景。
单手付后,眉宇微蹙,表情极其认真。
那是一段关于爱情和信任的故事吴越王钱镠和他的原配夫人戴氏,他们也与这份夫妇一样分开了一阵子。
戴氏回家探亲,而远在杭城的钱镠见满园春色关不住,便将相思寄作信,传给了远方夫人。让她慢慢欣赏春色,无需急着回程。
“你若想我了,便看看天上的月亮吧。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也一定在看月亮!”
思绪渐收,苏月踱到窗边打开窗户,抬头向外仰望。
她这是怎么了?只离开他一天,便开始想念他的声音相貌,甚至气味了!
同望一轮明月,心底那份思念却似爬山虎般生藤扎根,愈加浓烈起来。
手中捏紧的信笺,承载着他对她深深的爱和关心。
临走时让她早去早回的话是真,现在又让她缓缓归来,欣赏路边景色的话也是真的这样的两种状态,在一个君王身上矛盾却又共存着。
穆凉彬站在徽雨阁后的湖心亭内,抬眼望月,星眸深邃含光,心思却不知飘往何处。眼中只余一片平静无一丝波澜的湖水般,倒映出那人的身影,久久未消。
“玥儿,不知你现在可也在看月亮呢?”
寺院周边的山峦,连绵不绝,绿竹环绕,青山绿水,美不胜收。春日观景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苍梧山”的旁边还有一处悬崖峭壁,崖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站在那里举目望去秀丽江山,尽收眼底。
只是岩壁巍峨陡峭,天晴明朗时还好,可到了风雨交加的时候,悬崖边飞沙滚石,惊险非常。
此刻,一名男子站在青翠的竹林间,翠色衣衫将他和这片青翠欲滴的竹子很好地融合在一起,颇有股皎洁的气质与一番傲然风骨。
那俊逸的面庞上渐渐勾起一抹温暖笑意,让人过目难忘。发丝一丝不苟地以元白玉冠束起,身后又披下一半,眉间额上还戴了条蓝白云纹的抹额,全身上下散发出浓浓的书卷气。
清风一起,广袖飘逸,墨发飞扬,好不动人!这副美景若能入画,必定可称作是“公子如玉图”了。
公子无双,温润如玉,便是如此。
唐洛瑕登上苍梧山顶,来到般若寺附近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昨日傍晚他得到准确消息,说是太后携着四位娘娘去了城东“苍梧山”的“般若寺”里求佛理经,其中就包括皇后娘娘。
今日他便借故看日出之名,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般若寺附近走走看看。本想大摇大摆,正大光明地走进去的,未曾想此处防患得很到位,这三日一盖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了。
“小月如果她知道我来了这里,会有什么反应?高兴?惊讶?还是会生气呢?”唐洛瑕单手支着下巴,暗忖。
对于苏月的反应,他突然有些好奇和期待了。
从袖中掏出一块通行无阻的太傅令牌,抬步走向寺庙。当然那令牌还是他从父亲衣袍里翻出来的,君子取之,并非盗也。
随行的侍卫们不苟言笑地伫立在寺院门口,配刀的铜柄在阳光下烁烁发光,更添威严气势,令人不敢靠近。身上蔚蓝色飞鱼服昭示着寺内必有贵客降临。
唐洛瑕走近,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任凭天打雷劈都不挪一寸。直到他走到门前,两旁侍卫方才干净利落地拔出身侧佩刀,气势汹涌,眼神冷厉,若是普通百姓,必定吓得遁逃三舍。
反观眼前男子淡然自若地抬手亮出令牌,守门侍卫互看一眼,立马收刀入鞘退至一旁,随后谨慎问道:“不知阁下是?”
“在下唐洛瑕。”他也不废话,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无需隐藏。
“原来是唐大人,还请进去吧。”其中一位侍卫认出他的身份,须臾便放了他进去。
以此终于敲开了寺院木门,唐洛瑕大步走进寺内,喜滋滋地将那块青铜令牌抛掷空中,又牢牢接住,随后将它仔细揣至怀中。
口中暗自低喃:“没想到,老爹的这块令牌还真是挺管用的!小月,我来了。”
当听闻唐洛瑕只身一人竟然找到这里的时候,她整个人是怔住的。
先不知他是如何轻轻松松地进来,单论他们的身份,表面是兄妹,但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还是在宫外,更应避讳才是!他这样光明正大地进来,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又不知要被如何编排利用了
这个念头在当她看到唐洛瑕出现在眼前时,便烟消云散了。男子还是那般清逸倜傥,一表人才,只是自从当官后,身上的顽戾之气渐渐沉淀下来,化作成熟和稳重。
光是那排笑起来分外灿烂的牙齿,让他更有亲切感,倒不似秦怀陌那样俊雅得不真实。
苏月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在宫中呆久了,或许内心有点敏感。
男人俊逸的容颜本就是吸引人的直观资本之一,而聪明的脑子更是为其加分的。她只觉得唐洛瑕这般年轻才俊,本应仕途坦荡,而他的心里似乎掩藏了太多东西,等着他人靠近,发掘
第九十七章并非厌恶是喜欢()
锦翠进来通报,说是唐大人来了。此时苏月正在用早膳,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大人?哪个唐大人?
正欲发问,却见门外出现一男子,袍衫青翠如竹,衣袖蹁跹似云,着实惹眼!只那身影还未迈进门槛,轻轻咳了两声,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待锦翠发出一声惊诧的低呼时,苏月方才看清来人样貌。
“唐唐大人,你怎么进来了!奴婢还未得到娘娘允许呢!”说着,锦翠局促地瞧了瞧苏月,惊讶的语气中略带嗔怪。可她到底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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