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实属不易。
此时阿拂上前道:“皇后娘娘,圣上特派奴婢前来,小郡主先由奴婢照顾,定保其周全,娘娘可安心上九霄台接受册封仪式。”
虽说单看姝儿的相貌是穆凉彬亲生的无疑,但有心之人定会趁机质疑,这般大场面让她一同上去,确实欠妥。
“娘娘,册封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阿拂低声催促。
“娘亲,姝儿怕!”终究是孩子,见不得那么多生人。
裙摆扯动,苏月顿时有些为难
“不怕,姝儿乖,随阿拂姐姐过去玩,娘亲办完事马上来找你!乖,把眼泪收起来,不要让别人看到哦。”苏月拍了拍姝儿的背,待她安定下来。
将孩子托付给阿拂,信任地看了她一眼,苏月便向九霄台走去。
只她一个眼神,阿拂便知道为何圣上会如此执着,不惜与太后作对也要册封此女为后了。她和圣上似像非像,与皇家血脉不可分割,本该是冤家却牵扯在一起,实在是天意弄人。
圣上亦是痴情郎,认定一个人便不会再放手,也但愿他们能够看清对方的心,有情人终成眷属。看那一红一黄交融在一起,阿拂摇摇头。
“阿拂姐姐,娘亲去办什么事了?这里这么大,这么漂亮,是神仙住的地方吗?”小姝儿童言无忌。
“嘻嘻你娘啊——去找你爹了,等会就回来了。这里是你爹爹的家,叫皇宫,以后你也住在这儿了。”阿拂痴痴地笑,暗自佩服自己的机智。
帝后册封的大日子,四周御林军严密驻守,分成四大队列皆不苟言笑站得笔直。群臣跪拜在里侧,宫人们随侍在外侧,中央一条正红地毯从九霄台顶迤逦而下,扑在汉白玉砌成的阶梯之上,庄重不凡。
九霄台历来便是用作封后祭祀此等大事的地方,今日这场面想必也是费尽心思置办的。
穆凉彬的脸越来越清楚,他着帝王朝服,原是如此盛气凌人,仿佛是天生的王者。一尊雕刻着龙凤纹理的青铜大鼎赫然摆放其中,沿着红毯苏月一步步走上来,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双大掌伸到苏月眼前,她缓缓抬眼,男人明眸皓齿,剑眉朗目,比之早上更添一丝威严和气魄。
一眼万年,当时温雅少年郎,如今威武帝王君。
他的迎娶她等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
第十六章猜不透的帝王心()
苏月的手也缓缓伸出,犹豫不决时,那人主动往前,将其牢牢握住。
“册封大典正式开始——”正午大吉之时已到,随着一声青铜钟响,执礼太监高声宣布。
“第一式,宣旨封后——”
大内总管赵公公上前,朗声宣旨。这次是针对群臣所书写的圣旨,主要表明了君王立后之决心,就算是朝中再有异议,也不敢再放肆,与帝王针锋相对。
“第二式,移交凤印——”
青玄国凤印通体晶莹,由和田暖玉制成,底部刻有“青玄平鸾凤印”六字,此乃皇后权利之象征,天下国母之代表。苏月接过穆凉彬递上的凤印,立时觉得有千金重,这份责任由他亲自交在她手上,竟颇有些讽刺。
苏月垂眸望着这凤印,百感交集。
“第三式,敬天地神——”
帝后将第一杯酒洒向天地之间,以敬神灵,以敬先祖。
“第四式,帝后同心——”
公公将两枚同心结相连的酒杯递到苏月和穆凉彬面前,他二人依次拿过杯子,仰头饮下酒水,喻为永结同心。
“礼成——”
话音刚落,苏月便看到九霄台下的众人齐齐下拜,臣子、侍卫、宫人皆俯首称臣,九霄台下顿时发出震耳欲聋如山河咆哮般的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久没看到这种阵仗,苏月内心控制不住的激动和紧张,多少人挤破脑袋想站在这个位置上,多少人想居高临下看到这般景象,此后宫廷生活势必前路艰险
在广袖遮挡下,身侧立着的人悄悄握住她的手。他的手竟也微微出汗,苏月暗暗惊惑。
其实穆凉彬亦激动不已,他所激动的是终于等到这一天,终于娶她为妻,从此常伴身侧,永不分离。
穆凉彬一展袖子,台下瞬间安静,他朗声道:“皇后为朕育有一女,朕亲封她为嘉庆郡主,然郡主年岁还小,不便上台。今日朕心甚慰,朕要设宴款待群臣!”从九霄台上说话,台下可听得分明。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众人齐声拜道。
苏月感受到阵阵暖意从旁边那人的掌中传来,不禁看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微微回转,也看向她。唇角竟噙着一丝笑意。
“玥儿,朕说过总有一天要与你共看风云!这一天朕终于等到了!”穆凉彬在苏月耳畔沉沉开口,风夹着台下振聋发聩的声音,她依稀听到他说。
*******
是夜。
苏月不知所措地坐在喜床上,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虚幻。但那枚凤印却真实地昭示着她成为了宣朝皇后,成为了穆凉彬的女人。
穆凉彬还要应付群臣,她坐在这里不免发闷,思绪逐渐飘远
在后宫这个大花园中,封妃就如同又添了一朵花,何时开败摧残也未可知。妃嫔争斗,尔虞我诈,她自小长在后宫,这种事见得太多。
小时候还曾庆幸自己是公主,人人都让着她,因父皇宠爱也没人敢欺负她。不过后妃中的嫉妒也是常有的,她还因此被人推下过湖,不过好在被人及时救起,在那之后她便生了心眼。
在这皇宫里,有人是笑面虎,有人是墙头草,都只为一个男人或一个位置争宠不断,实是可怜!她虽入了后宫,但下定决心绝不做这其中的可怜人。
“看穆凉彬今日衣着打扮显是花了心思的,从辰时到午时这么短时间内还去唐府通知我,穆凉彬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苏月拽着凤服,心中不解。
她却不知帝王也有颗少年心
青玄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嫁娶前夕,新郎、新娘不得见面,而穆凉彬不过是心急的新郎,迫不及待想先看新娘一眼,这么多天不见苏月又怕她忽然消失,这才赶去唐府。
零碎的脚步声响起,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小小身影率先跑了进来。
“娘——你怎么坐在这?”
苏月正愁姝儿没她在身边是否会哭,加上头上的凤冠戴的沉重,压得脖子疼,这不亲闺女就来找她了。
第十七章良辰佳节洞房夜()
苏月她刚想欣喜地抱起孩子,未料另一人紧随其后,神态自若地走了进来。
将大氅随意丢给宫女悬挂,自行走到她面前,捏了捏小姝儿粉嫩的脸蛋,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透出他的满足。
虽说穆凉彬是今日的男主人翁,但苏月还是想晚点见到他,最好他一晚上都不要过来了。
待他靠近,苏月不免皱了皱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身为帝王,在这个日子里与朝臣共饮确是正常,但苏月隐隐觉得自己不喜欢他喝酒,至少不要喝醉就好。
抬头见穆凉彬神志清醒,全然没有喝醉的迹象,不由舒了口气。或许在她心里,那夜醉酒误事从未忘记过,醉了酒浑浑噩噩间也不知对方是谁,他若将她当作别人也未可知。
思及此处,一群宫女陆陆续续进来,放了热水巾帕,糕点茶水,便要服侍她和穆凉彬洗漱。
穆凉彬让她们都退下,走到铜盆前边洗手边叹道:“姝儿,想你了,女儿果然是和娘最亲啊。”苏月闻言看向他,见他正拿巾帕轻轻擦手,随后倒了杯茶缓缓漱口。
一派慵懒惬意的作风,一举一动间还透着谦谦君子的优雅从容,莫名看得有些呆愣。
“母母后,是爹父父皇带姝儿来找你的,他还教姝儿认字,父皇又聪明又俊俏,姝儿好开心啊!”姝儿在苏月耳边轻声说,她被穆凉彬教着改了对父母亲的称谓,一开始叫起来并不顺口,磕磕碰碰的着实可爱。
这给穆凉彬讲好话的行为也太明显了!这亲闺女,不会临阵倒戈吧?苏月对这爷俩的一唱一和无奈地摇摇头,问道:“好了好了,姝儿你吃了晚膳吗?”
姝儿满足地摸着小肚子,笑道:“吃得饱饱的,这个家里的饭好丰盛,好好吃哦!”
“那你就先睡在这里吧。”苏月心里打着小算盘,可未待孩子有所反应,男人就先转身制止:“不行!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不可让姝儿睡在此处!”语气还颇为严肃,惊得小姝儿身子一抖,忙钻到苏月怀里。
穆凉彬走到近前,苏月故作淡定地犟道:“可是姝儿必要睡在我身侧,才睡得着!”明知今夜是他和她的大婚之夜,让孩子睡在婚房于理不合,但还是想争取一下。
“宫里有专门的嬷嬷看护,何苦中宫的被褥如此舒服,小孩子困了自然能睡着,不行就是不行!”穆凉彬态度坚决,绝不容许他人反驳半句。
这还是苏月头一次见他这样对她说话,不免有些心虚,不得咽了咽唾沫,依依不舍地将姝儿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放开了手。
虽说她确有私心,不想洞房,但事已至此,咬着牙也得扛过今晚
就这样,小姝儿被父亲带过来见了母亲,却又被父亲亲自拎了出去。来时父亲笑容满面,去时不苟言笑,她至今未曾搞懂。
洗漱过后,两人无声相对,静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窗外虫鸣蛙唱。
“玥儿,夜已深了,我们早点歇息吧。”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下子打破了夜晚如镜般冰冷的碎片,魅惑至极。
再者男人不同于女人的磁性嗓音,拉扯着苏月心头一角。
苏月忽想起,当年她和他也是因酒后误事,偷尝了禁果,事后她太过慌张便也没告诉穆凉彬昨夜那人是她。他自然不知道是谁与他共度春宵,只怕认作了她人。正当她怀着女儿情思,想要父皇下诏书让他迎娶她时,穆凉彬之父穆哲瑞这个骠骑将军酝酿已久的兵变爆发了她一直没能等到告诉他的那一天。
可如今面前坐的是他,今夜她出嫁了,新郎官也确实是他。如梦似幻,从前那感觉却消失了。
“那个我”苏月已经取下钗环佩饰,并将外袍卸下,可当看到靠在床边的穆凉彬时,心又开始跳的厉害。
“玥儿,可是怕朕?”穆凉彬干脆上了床,单手支着脑袋望着她道。
苏月慢慢悠悠地走到床榻边,脱了鞋没好气地说:“我我怕你作什么?你进去点,我要睡觉了。”
穆凉彬悠悠然垂眸道:“理应朕睡外侧,你睡里侧,以防你半夜逃跑。”
“你”苏月被说得语塞,穆凉彬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她也只得越过他的身子,翻到里侧去。
第十八章今宵春色人难眠()
苏月将身体俯到榻内,随后右脚跟进,却发觉身下那双眸子的主人直盯着她看。看得她都有些面红耳赤了还未罢休。
不由嗔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声:“你看我作甚!”
正待她又跨进左脚时,身子忽然被搂住一翻,她下意识惊呼出声。
“啊——”腰肢被紧紧搂住,入眼的是男子放大的面庞,薄扇般的两排睫毛覆盖在星眸之上,呼吸打在苏月脸上伴随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霎时动人心魄。
穆凉彬脱了外衫,仅着白色里衣,墨发披散在背,如此模样若非极亲近之人,实在见不到。
他温声道:“玥儿,今日可累了?”他说话时胸腔跟着震动。
苏月靠在他胸前,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下意识地揪住衣襟道:“累累了。”
“那便睡吧。”说完,穆凉彬大掌一挥,风过无痕,蜡烛全数熄灭。
接下来便只是将被子盖在二人身上,静静搂着苏月,呼吸从浓重趋向平稳。
苏月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松了口气后,心头竟浮起一丝失望。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身侧那人的面孔,下意识地抓紧被子,掩盖内心的这份情绪。她虽独处多年,但早就无欲无求,怎会这么轻易地被他点燃内心空虚,她可不是放荡女子!
“庭书,你怎么会想到鸾鸟转世之说,然立我为后?”苏月难耐心中疑惑,黑暗中睁着眼问。
庭书是穆凉彬的字,从前她常常这样唤他。这么久忽听到她复又如此唤他,穆凉彬心中一喜,说出的话仍是分外冷静:“我此生的伴侣只能是你,不会是别人。玥儿,你早晚是我的皇后。你知道吗?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觉得是神女下凡,再加上你背后的那个胎记”
苏月恍然大悟,难怪那天他忽然在马车上问她胎记的事,原是已有初步计划。但若她的胎记没了,他又该如何?这么想着还真的问出了口:“如果我的胎记没了呢?”
“我说过,此生我只要你!我会坚决立后,到那时胎记与否也已不再重要。”穆凉彬觉得就这样紧紧地抱着自己心爱之人,一想到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处,心中便万分踏实。
这话说着说着,苏月只觉耳畔一阵温热,酥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
原是穆凉彬侧过脸来看苏月,正巧看到她小巧玲珑的耳垂,便不由自主凑了上去。
“今日我怎么一直没看到太后。”苏月羞涩地偏了偏头,故意找话题,借此吸引穆凉彬的注意。
穆凉彬本想努力克制欲望,但今晚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千金良宵,自己心爱之人就躺在身边,她身上的阵阵幽香飘入鼻腔,任哪个男人都难以把持住。
于是边说着边揉着苏月的头发,将头探到她的颈侧,“母后她老人家一心诵经礼佛,这几日你也无需去请安了。”
二人的呼吸声都逐渐剧烈起来,苏月的心漏跳一拍,她虽已为人母,但那次实属意外。对于男女之事,依旧懵懂不清,和穆凉彬交好那夜喝了不少酒,完全记不得感受。可脑子里一回忆当时的情景,耳根子都开始发烫。
苏月脸上浮起了两抹红晕,穆凉彬轻笑,唇角微勾却故作关切状:“玥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烫?莫非感染风寒了?”
“不不你起开些,我有点喘不过来气了!你,我”苏月最后话音一抖,话都说不齐全,她只觉得一阵麻酥酥的感觉直击尾椎骨。
刚才的翻身导致苏月的衣襟有些松散,肤如凝脂,脖如蝤蛴。其实习惯了夜幕,视物也清晰许多,面对面的距离看得尤为清楚。
苏月瞧着穆凉彬的灼灼星眸,羞赧侧首轻声道:“你别这样看着我”
再加上穆凉彬是习武之人,夜视本就比常人更好些。在他眼中,女子的明眸皓腕衬着窗外倾斜而入的月光,似雪般莹莹发白。
脑中忽而忆起两句古诗:“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穆凉彬忽地一翻身,由上而下俯视苏月,那双星眸里柔情似水,比之白天的深沉添了几分魅惑,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撩拨心弦的话:“玥儿别怕,此生我定不负你。”
“可是”苏月羞涩难当,刚想开口反驳却被近在咫尺的唇堵住了话音。
温热绵长,唇齿相交碰撞出不一样的情愫。从大睁着眼睛傻愣住,再到闭眼浅尝这份温暖
彼时,那片温热微微离去。苏月闭着眼,心头刚生失落之感,便觉那吻似羽毛般轻落在她的唇角,珍视非常。
柔软中包含着细腻与温柔,仿佛她于他而言是件视为生命的宝贝。
苏月心软,此念一起,不由感动难挡。
眼角滑落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