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并非永远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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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并非永远如歌-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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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着什么。几个客人西服里白衬衣的领子和袖口,在一种不知是什么灯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蓝白光。大厅的中间,放有一个中国制造的、直径不少于一米的大瓷花盆,里面种了一棵比人还高大、叫不出其名字的热带雨林植物。于一心在它的旁边坐下,屁股还没有落稳,茶几上方的一个小射灯就亮了。走过来一个男工作人员,他西服穿得笔挺,皮鞋擦得锃亮,见客人是个黄种人,马上用英文做自我介绍:“我叫哈里,愿意为您效劳。您需要什么服务?”于一心用英文回答:“见到你很高兴!”
    哈里向于一心弯了一下腰,也许这是为了讨好来客,样子很像日本人的 90 度鞠躬礼。他一定知道这种礼节来自东方,具体是哪个国家、怎么种用法,就不一定很清楚。因为在中国人面前做这种“动作”,费力不讨好不说,甚至还会令许多华人反感。哈里又问了一遍:“先生,您想要什么服务?”
    “先来杯可乐。”于一心说话的同时递给他十美元小费。哈里很坦然地把它装进上衣口袋里。数十秒钟后,他手托一个不锈钢圆盘,从吧台走了过来,殷勤地将一杯带冰块的可乐放到了于一心的手上,并把杯中吸管裸露的那端对着客人的嘴:“您还有何吩咐?”“你们这里有小姐的目录吗?”“有,您等一下!”
    哈里回过身,从后面的茶几下面拿出一本像册送到于一心眼前,一边翻给客人看,一边还不时地介绍照片上小姐的情况,比如身高呀、体重呀、年龄呀、脾气……。于一心根本就没听哈里在唠叨些什么,一个劲地做“翻页”的手势。不到半分钟就看完了,于一心见哈里的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打断他的话:“还有吗?”
    哈里感到诧异:“这么多的漂亮姑娘就没有一个您满意的?”他重新翻回到第二页,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这个女孩子不错,她前两天才进……”
    他的英语单词“进”字,才吐出了一半的“字母”,就被于一心又一次打断:“还有吗?”说完,又递过去十美元。和刚才一样,哈里麻利地装进兜里。转眼间他从后面不知什么地方又“摸来”一本相册:“这里面都是处女,价格……”于一心感到哈里有点“小看人”,心里反感,第三次打断他:“放心,只要我看上了,钱不成问题!”
    于一心接过相册,这次不用哈里“陪读”,自己翻看“画报”,用时更短,“眨眼”之间,“审阅”完毕:“还有吗?”说完又递给他一张面值五十美元的钞票。这一次哈里没有伸手去接:“对不起!再没有了!”
    于一心站起身,把美元对折了两下,塞进哈里的上衣兜里。又坐了下来:“据我所知,还有!”哈里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真的没有了!”“再想想看!”经来人的点拨,哈里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是有一个,但是中国人不行!”“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
    哈里脸上露出了廉价的笑容:“见过的客人多了,不用问,一看外表,再听‘口音’就知道是哪国人!”“那你看我是哪的人?”“您是北京来的中国人,而且才到匈牙利一两天!”
    于一心心里颤了一下,不动声色:“你真行,算你说对了。我就想要这个中国小姐,有她的照片吗?”一定是于一心的小费起了作用,否则,在此之前提这种要求的中国人,估计早就该被哈里打发走了。“有,您等一下!”
    于一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墙上还挂有许多女人的全裸照片,由于室内亮度不够,看不清上面的具体“内容”。哈里回来了,拿来一个四周为铝合金的小镜框,递给客人。于一心接“东西”的手有些抖动,他看了眼小镜框的正面。照片里的人身穿一个吊带背心,两眼黯然无光,淡妆浓抹的“笑脸”掩饰不住其内心的痛苦。于一心拿镜框的手禁不住地又颤了一下,心里说道:“是赵男!”“镜框里的人”与于一心心中的那个赵男不可同日而语,记忆中的赵男的神态已经荡然无存。尽管是这样,他还是瞥上一眼,就敢肯定这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真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于一心此时心如刀绞,被一种莫可名状的痛苦折磨着,他把镜框扣在茶几上,尽力地让自己的心镇定下来:“帮我请一下你们的老板!”说完于一心又递过去二十美元的小费。哈里犹豫之后,还是收下了,转身去叫老板。
    这时于一心发现大厅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刚才在座的那些客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净了,肯定是去“消遣”了。里“屋”不时地传来迪斯科乐曲的声音,那也许是跳脱衣舞的伴奏音乐。舞厅里的灯光经过几道门还是折射到了这里,一闪一闪的,使得于一心眼前一亮一暗。音乐、灯光令他心烦意乱。于一心端起可乐杯,呷了一口,见哈里陪着一个又高又胖的白人走过来。这位白人脑满肠肥,面目不算狰狞,穿了一身纯毛料西服,上衣没有系扣,圆圆的腹部探了出来。不知什么品牌的领带在胸前被隆起的肚子垫了一下,使得领带尖指向前方。他坐在了于一心对面的沙发上。幸好沙发两侧没有扶手,否则,他那“丰腴”的臀部休想塞进去。哈里站在他的身旁,一副谦卑的样子:“这是我们的老板。”
    老板和于一心握过手之后,又与哈里嘀咕了两句。哈里点了点头,走开了。老板的英文说得很流利,只是夹杂着德国腔,偶尔动词的后面还带出英国人讲话时不曾有的小舌音:“欢迎你到我们这里来,见到你我很高兴。有什么要求就提,我们会尽量满足你。”“其实很简单,我想要这个中国姑娘!”老板轻蔑地笑了一笑:“怎么,你要买?”
    不知是用词不当,还是对方过于敏感,反正于一心的初衷不是这个意思。他思索了片刻,将错就错:“对,什么价?”“不还价,一百万美元!”于一心心中暗骂:你他妈的财迷心窍。嘴上说:“价格还算公道!”“是呀,物以稀为贵。据说全欧洲就这么一个中国姑娘,她的日程已经排到了二十一世纪!”
    说完老板大笑起来。于一心笑不出来:“今天呢?”“今天?陪你?”他见于一心点头,又说:“不行!”“为什么?你开价!”老板接下来的这个笑容就显得有些凶狠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价钱对谁都一样,一小时 200 美元,只是你不行!”“什么原因?”
    老板耸了耸带有赘肉的肩膀:“因为你是中国人,伊丽娜(赵男在“67”的名字)不接中国客人,这不是我们的原因。”“她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以前伊丽娜的照片就摆放在外面,点她的中国人很多,可是她拒绝服务。好在喜欢她的白人‘朋友’也不计其数,所以我们就没有强求她。对我们来说,谁都一样!”
    于一心从兜里掏出 600 美元递了过去:“这样吧,我先把钱付了。麻烦拿张纸和笔过来,我写几个字请你转交给伊丽娜。她要是还不同意,那就不怨你们了!”“这很简单,哈里就能办了。不过,就算伊丽娜本人愿意,那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通常得提前一周预约她,我们会尽量不让你久等,预祝你那晚玩得开心!”说完老板双手按在膝盖上,吃力地站了起来,挪动着“大象腿”,步履维艰地走了。
    不一会儿,哈里回来了,拿过一叠白纸和一支签名笔。于一心接过纸笔,在上面写道:“上帝呀,借我把利剑,让我斩尽人世间的不公平!”纸条上的字迹写得很潦草,没有点标点符号。这种狂草已经“狂”到“龙飞凤舞”的程度,除非了解其所书的内容,否则几乎没人能读懂它。于一心之所以这么做,是留了个心眼,不想让外人看明白,因为除了自己外只有赵男能清楚上面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哈里将于一心写完的纸条折叠起来,装进衣服兜里。
    于一心在另外一张白纸上又写了些什么,之后站起:“这上面有我的联系电话,如果我不在,请饭店服务台的小姐通知我。”哈里连连点头:“先生,您尽管放心,耽误不了,耽误不了!”说完递过一张名片:“为了能节省您的宝贵时间,避免走‘弯路’,可以用电话预约我们这里的一切服务,直接找我就行。今晚您打算怎么度过?”“看看跳舞!” ……
    “67”夜总会的包房要比普通饭店的标准间略大一点。赵男所在的房间又比这里其他“小姐”的单间宽敞些。室内刚被装修过,给人以“新”、“净”的感觉。尽管喷洒了大剂量的香水,使得空气中弥漫着浓密的“香料烟霭”,但仍压不住从胶合板墙围中释放出的甲醛气味。屋内的光源来自数个典雅的壁灯,光线暗淡、柔和,使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墙边放了个双人床,上面的卧具都是白颜色。两个枕头被分别侧立起来,成两个三角体,它俩的中间还放了一块红色糖纸包裹着的巧克力。屋内的卫生间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浴缸,与一般饭店不同的是,它的旁边还放了一个梳妆台。赵男坐在那里,她的妆化得很淡,穿了一件宽松、浅粉红色、类似背心的上衣,没有戴胸罩,乳房的轮廓透过衣服,隐约可见。
    于一心见房间的门虚掩着,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他向卫生间里面扫了一眼,并没有过去,直接坐在了屋里的沙发上。沙发是法国路易十五时代宫廷里曾风靡过的式样,做工精致、繁琐。赵男听见有人进来了,没有抬起头,表情呆滞地坐在那没动。两分钟过后,于一心见她仍没有从卫生间里出来,起身打开对面矮柜上的电视机,从床上拿起电视的摇控器调台。电视里的画面都与“男欢女乐”有关,他换了几个频道,又把电视给关了。赵男发觉今天的这位“来宾”不同寻常。一般到这里的嫖客,都是一些憋得抓耳挠腮、拿头撞墙的主,进来后巴不得立刻就释放“能量”,哪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坐在沙发上欣赏冷冰冰的电视图象!如果要看,那也是“弄”完之后的事了。想到这赵男心中一震:是不是他来了……。她不敢往下想。
    她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看了于一心一眼,坐在了沙发旁的双人床上,语气平缓地说:“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就觉得亲切。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自认为那是幻觉。你坐在那里别动,屋里有监视器,说话没事!”
    于一心两眼注视着赵男那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双眸,心情异常凄楚。当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的那一刻,她的目光跑开、躲闪了。想当初是自己无数次引发“目光干涉”这一物理现象,然后又装着若无其事地逃避开。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看着眼前的赵男,于一心总觉得她是另外一个人。他的心已经哭泣,悲恨交集。为赵男被命运捉弄而悲,为造成她今天处境的人而恨。他声音低沉:“我进来时,真是不忍心看你!想见到你,又怕见到你!”“我不想说什么!”“我来晚了!”
    赵男无语。于一心悲不自胜地说:“十年前要让我写小说,再有想象力也编不出这个结局呀!我心痛呀!”“我就这样了,你现在还恨我吗?”“哪里话!我承认深爱过你,也恨过你,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真的想哭,为赵男,也为中国人!”“你是说:我给中国人丢脸了?”“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有任何过错,你是无辜的,是受害者。但我敢肯定这里有某个中国人的错!”“你是说阎理?不,这事与他毫不相干!”“这我知道。我也相信,他还是爱你的!”“阎理不懂得什么是爱,他的心一半是铁,一半是冰。我敢断定:目前他仍在干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其实谈论这些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因为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的爱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赵男没有说话,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从刚才的那一笑里,于一心似乎找到了从前那个赵男的一点痕迹。那时的赵男曾把笑容“慷慨”地给过许多人,对自己却很“吝啬”。她的笑靥也曾使于一心喜不成寐,茶饭不思。可是今天再见到它,仅剩下酸楚了:“不管怎么说,阎理为了救你……”
    赵男没有等于一心把话说完:“他和你不一样,你来这里是无私的,是为你心目中的那个赵男而来。而阎理更多的是顾全他的面子,救不救我,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报复那个害我的人。”
    在于一心的记忆中,赵男从未打断过别人的谈话,向来是静静地等他人把话说完;她讲话一贯言辞婉转、不咄咄逼人。他哀叹:被命运蹂躏后的赵男性情有所改变。“别这么说,为了救你,他给了我十五万美元!”“十五万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你看这是什么?”说完,她从床下拽出一个坤包,躲开监视器将它放到了墙角,拉开拉链。里面装的是满满一包美元。
    见到这些钱,于一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下来。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赵男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男也显得很激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语无伦次地哽咽道:“为什么来!真是不应该来!再看见我!”“不为什么,只为了那一点点美好的记忆!”“你心目中的赵男,早都不存在了,她已经死了。我不值得你……”“什么话呀,仅凭我们四年同学一场,我就应该救你出去,责无旁货!”“你救不了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价’吗?一百万美元,一百万呀!”
    于一心静静地说:“知道,那是老板在勒索。几天前我已经和这家老板‘切磋’过了!”“你斗不过他们。退一万步,就算你胜了,救我回国,那今后呢?今后呢?你想过没有?”“现在我不想这些!”“可是我天天都在想!赵男真的已经消失了!你能来,我内心已经很感激了,真的很高兴,谢谢你!我们换个话题吧,你知道吗?我弟赵铁现在可能就在罗马尼亚!”“我知道!我俩现在是朋友,经常见面。”“他现在怎样?”“赵铁呀!他很好,他目前正和一个学罗语的女孩子谈恋爱。两人一起跑外地卖货,据说能挣不少钱。他不知道我来你这里!”“不知道最好,你把这包钱拿走吧!”“那怎么行!”
    赵男把那个装钱的包拉上拉链,丢到门口:“它对我没有任何用途,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绝对不行,看到它我会心酸、难过的!”于一心说完这话想过去把那个包捡回来。她用手拉了一下于一心:“坐在这里别动,否则会引起他们怀疑的。这钱是脏的,你把它‘洗’干净吧!”“这话不对,它上面有你的血和泪呀!”“所以我只能把它交给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赵男见他态度坚决,没掺杂丝毫水分,想了片刻:“这样吧!算我给你的‘无息贷款’,借你用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把它交给我父母,千万别告诉他们我的处境,赵铁也别说。就算是我求你了!”“别这么说。这是多少?还是打个收条吧!”“人都没了,收条还有何用?”
    听她说这话,于一心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你这不是安排后事吧?你一定要想开点!”赵男不愿意看到于一心为自己沉浸在悲痛里,她换了个话题: “匈牙利外汇管制,不许美元外流!”“这我知道,和罗马尼亚一样。不过,我有办法。”说完这话,于一心像是在恳求:“答应我:在这里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我马上就会回来!”“一心,你真的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
    于一心已经有许多年听不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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