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太太立即伸出手将珠花接了过来,眼里满满的笑意。
相比顾二太太的激动,萧子鱼始终如初,她声音温和,语气平静,神态更是端正,没有半分失仪。虽然是个孩子,却更在场的大人们更沉稳。
顾二太太顺心了,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燕燕,还是你孝顺!”
“姨母!”萧子鱼声音放轻了些,“记得我今日的话吧!”
顾二太太哪里还有心思听萧子鱼继续说什么,现下东西她已经拿到了手,自然不愿多和萧子鱼继续寒暄。她很快又像是长辈一般嘱咐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她正要离开,萧子鱼便唤住了她,“姨母,你有东西忘记带走了!”
顾二太太纳闷的看着萧子鱼,“什么东西?”
萧子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断雨说,“这是我送给外祖母的丫头,姨母一并带走吧!”
什么?带走断雨?
顾二太太满脸错愕!
萧子鱼说一并。
意思很明显,她想带走这珠花,就得把断雨一起带走。
顾二太太见断雨瞪大眼看着自己,支支吾吾半响也没应答。
她这次赶来姑苏,自然是为了银子。
她的兄长顾田前些日子看上了一户人家的小姐,非要娶人家为妾。在京城里住着的人,非富即贵。但凡有点家底的,谁又愿意将女儿送出去做妾。
但是,顾田这次像是认准了那家小姐似的,和顾老太太商议着,多下些聘礼将人娶回来。顾老太太罕见地犯了愁,却又耐不住顾田绝食哀求,只好允了。
好在,顾田看上的小姐,是个一直不被重视的庶出,多给些聘礼,还是能娶回来的。
只是这聘礼,对方开口便是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顾二太太听到这个数字,便觉得头疼欲裂。
她去哪里凑一千两?
很快,她便想到了嫁入萧家的妹妹顾氏。
毕竟萧家家大业大,拔根腿毛都比别人腰粗,一千两对顾氏而言,不过就是省几顿饭便能凑出来的。
顾家唯一没想到的是,顾氏会突然急匆匆地离开京城,根本没有提前和他们支会一声。
等顾家收到消息时,顾氏已经到了姑苏。
事情,顿时变得棘手了。
第6章 006:绝望()
可再棘手,顾二太太也得想办法。
这些日子顾老太太茶饭不思,一心想要早早的凑齐银子。她看不得母亲受苦,只好硬着头皮想法子来见顾氏。
她知道越有钱的人,越吝啬。
若是顾氏往日多给她们一些银子,她何至于现在还得亲自再奔波一趟姑苏。
然而,顾二太太到了姑苏后才得到消息,顾氏居然住进了寒山寺。
寒山寺位于姑苏城郊,香火并不旺盛,地势险要且又路途遥远。她手里没有太多的银子,雇不起很好的马车,又不愿一路颠簸,所以只能作罢。
姑苏的物价不比京城低,顾二太太以为自己到了姑苏后,会理所当然的住进萧家在姑苏的宅子里。却不想萧三太太乔氏对她总是避而不见,连一盏好茶都不愿给她吃,更别提主动说让她住下的事情。顾二太太没辙,又不想白跑一趟姑苏……母亲和大哥对她的期望很大,她怎么能空手而回。
她急的团团转,日日在萧家三房的宅子外逗留。
就在此时,她遇见了出来买东西的柳妈妈。
顾二太太知道柳妈妈而今在萧子鱼身边伺候,立即拦住了柳妈妈,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帮自己想想办法。
柳妈妈犹豫了一会才告诉她,萧子鱼如今病着,像是失了魂似的。前几日又受了惊吓,不再似往日那般嚣张爱闹腾。重要的是,萧子鱼手里有乔氏给的零花,若是她拿到了,自然可以解燃眉之急。
当然,柳妈妈不可能白白的帮衬顾二太太,她开口便要和顾二太太五五!
顾二太太看着柳妈妈臃肿的身子,心情沉重。
最后,两人谈下三七分。
顾二太太虽然不甘心,自家的银子,为什么要给一个下人。
可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她必须拿到银子,才能想办法去见顾氏。
为了让事情进行的更顺利,她私下还塞给萧子鱼身边的贴身丫鬟断雨二两银子。
她是豁出去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回。
为了顺利拿到银子,她还特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顾二太太满脸迟疑,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萧子鱼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断雨不是最受宠了吗?
“燕燕!”顾二太太思索了许久,将一肚子火又憋了回去,“你有心了。只是你身子还未彻底痊愈,断雨应该留在你身边伺候才是!”
萧子鱼说,“姨母这不是让我言而无信吗?说出口的话和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收回!”
断雨神情呆滞,握住衣袂的手,颤抖的厉害。
萧子鱼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要带走珠花,人也得带走。
萧子鱼是真的不要她了。
顾二太太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子,她紧紧的撰住手里的珠花,咬了咬下唇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这……好吧!”
萧子鱼对顾二太太行了礼,才缓缓地走出了待客厅。
雨后的院内,花木的清香徐徐散开,空气里多了几分冷冽的气息。
青绿色的藤蔓从墙上垂了下来,藤蔓上的一朵朵白色花苞在夏风中轻轻摇曳,宁静安详。
萧子鱼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丫头,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跪在地上的丫头急忙回答,“奴婢叫九丫!”
萧子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她神色里流露出几分迷茫,转身朝着紫薇苑走去。
留在待客厅内的人,并没有因为萧子鱼的离去,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一直跪在地上的断雨,此时更是哭的梨花带雨。
这样的萧子鱼比从前更可怕,尤其是她静谧的神色,镇定的不像是一个幼小刁蛮的孩子。浑身的气质让人觉得怪异,害怕的想要逃地远远的。
过了一会,断雨才战战兢兢地看着顾二太太,“二太太,你得帮帮我啊!”
“帮?”顾二太太绷着脸,“我怎么帮?”
断雨对着顾二太太磕头,“奴婢还想继续伺候七小姐,求二太太做主!”
顾二太太皱了皱眉,没有再理会她。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柳妈妈,垂眸喃喃自语,“不应该啊,她明明用了那药,怎么还会如此清醒。”
她的声音极低,但柳妈妈依旧听了个彻底。
那药?
今儿顾二太太带了一副药材给她,让她煎了给萧子鱼用下。
顾家祖上曾行医,目前又是靠着卖草药为生,自然知道药性。柳妈妈当时没有多想,便将药接了过来,亲自熬好了之后,送到了萧子鱼的院子里。
现在想来,她吓的浑身冷汗淋漓。
她将熬好的汤药递给萧子鱼时,萧子鱼毫不犹豫的说不用了。而她再提起,萧子鱼干脆说苦。
不应该的!
柳妈妈想起曾有丫鬟说,萧子鱼每次用完辛辣的菜肴后,便会吩咐下人将苦瓜切成片,晒干后放几片在茶水里清火。这样的行为,一点也不像南方人。
这样的萧子鱼,又怎么会怕苦?
而且,平日里的萧子鱼虽然没什么精神一直昏睡,但是送来的药都会乖乖服下,哪像今日这般推三阻四。
柳妈妈越想越怕,连顾二太太欲言又止的神色都没有注意到。
她满脸阴沉,而心里恐惧也逐渐将理智掩埋。柳妈妈转身掀起帘子,不顾一切的朝着萧子鱼消失的方向追去。
彼时,初晴和萧子鱼并没有走远。
“小姐!”初晴跟着萧子鱼走了一段路后,有些担心都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二太太是不是为难你了?要不要吩咐人把消息送到寒山寺,让太太知晓!”
萧子鱼语气平静,“母亲知道了,又能如何?”
初晴被这句话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顾氏知道了,又能如何。
无非是和从前一样,东拼西凑给顾家送银子。
“奴婢。”初晴眼眶微红,“心疼小姐您啊!”
萧子鱼神色迷惘,“心疼?”
她说话的语气有些捉摸不定,像是拼命在回忆什么事情,却又无论如何都记不起了。
“墨砚的腿好了吗?”萧子鱼突然问。
初晴不明白,为何萧子鱼会问这个问题,只是赶紧点头,“好了,都能跑了。小姐,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那些药能救墨砚啊?明明被王管事打成那样了!”
萧子鱼微微蹙眉,“是啊,我怎么会知道!”
初晴被萧子鱼的话弄的彻底糊涂了。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萧子鱼,顿时浑身僵硬。
她自幼跟在萧子鱼身边伺候,知晓萧子鱼的脾性,虽然大大咧咧却没有任何坏心,高兴时也总是会露出无忧无虑的笑。
初晴从未见过这般的萧子鱼,一脸痛苦又像一个被人丢弃而不知所措的人。
绝望到极致。
第7章 007:变了()
是因为顾家人的态度,而觉得难过吗?
初晴翕了翕唇,到了嘴边安慰的话,又不知该如何提起。
很快,萧子鱼又恢复了和似往日那般静谧无神的样子。
她语气平静,“回屋吧!”
初晴小心翼翼看着自家小姐,半响后才试探说了一句,“小姐您知道这些很好啊!而且,太太很喜欢墨砚的!”
萧子鱼露出一丝笑,“是啊!知道这些,很好。”
初晴神色懵懂,她前些日子便觉得萧子鱼变了,无论是气质还是举止。
如今,这个感觉越来越清晰。
明明是个小姑娘,处事和说话却都波澜无惊,幽深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前几日天气温和,到了傍晚时,一直恹恹的萧子鱼突然想要去园子里走走。她那会说的突然,初晴虽然不解,却立即伺候萧子鱼更衣。
萧子鱼自从落水后,精神一直不好。连和萧子鱼关系极好的崔家小姐,都不愿意再继续来往。到了姑苏后,萧子鱼连院门都不愿意迈出。
她主动提起要散步,初晴自然是高兴的。
夕阳的余辉在树木亭台间浮动,院子里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纱幔,所有的景色看起来都显得黯澹。
此时,廊下的防风灯还未点燃,若不仔细瞧着,远一点的景致,根本看不清楚。
萧子鱼缓缓地走着,初晴和柳妈妈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一会,萧子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着木梨院疾步奔走,初晴和柳妈妈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没有询问便立即跟上。
走过抄手游廊又步入石子铺成的小径,眼看越走越偏,柳妈妈终于开口,“七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话音刚落,便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夜幕下,王管事拿着木棍对着远处的獒犬挥打,血将地面都染成了红色,而向来乖巧的獒犬,明明浑身是伤,却依旧固执的朝着王管事大叫,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态。若不是它被铁链拴着,此时的王管事怕是早已被它撕裂。
萧子鱼声音淡淡地,“住手!”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站着的人,从施暴的丑态里清醒了过来。
连眼神凶狠的王管事,握着木棍的手都微微颤抖,他试探着问,“七小姐你怎么来了!”
萧子鱼并未开口,只是这么一直站着。
眼神极好的初晴很快便看清,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獒犬居然是墨砚。
她不安的看着萧子鱼,提醒,“小姐,这是墨砚啊!”
昔日,萧四爷从北越将这只獒犬带回来的时候,顾氏十分喜欢。因为它浑身漆黑,又极通人性,所以取名墨砚。
这些年顾氏走到哪里都带着墨砚,然而这次去寒山寺太过于匆忙,居然给忘了……
不应该被遗忘的。
王管事见初晴认了出来,也没有丝毫退让。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意,“七小姐你不能怪小的,今日是这不长眼的东西吓到了五少爷,戴姨娘便吩咐小的,将这小畜生扒皮打死!”
他说完后便得意洋洋的看着萧子鱼。
暮色下萧子鱼就这么安静的站着,她身形虽然还未完全长好,但已经颇有袅娜娉婷之态。尤其是那张精致宛若玉雕的小脸,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可就是这么夺目的小姑娘,当年因为他怠慢顾氏,便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
直至今日他脸上的痕迹,都未彻底消除。
对于萧子鱼,他怎么能不厌恶。
然而,萧子鱼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而是对身边的柳妈妈说,“把墨砚带回去!”
柳妈妈愣了愣,又窥了一眼王管事,柔声劝道,“七小姐,你还在病中不宜见血。而且老奴瞧着,墨砚怕是……不行了!不过是个小畜生,小姐您不必放在心上!”
“你怎知它不行了?”萧子鱼说。
柳妈妈辩解,“快没气了,自然是不行了!”。
萧子鱼道,“现在有气,不就是活着么!”
柳妈妈哑然。
王管事并没有因为萧子鱼的话而妥协,“戴姨娘吩咐了,今儿必须打死这个小畜生!”
他说的理直气壮,言语里更带了几分挑衅。
萧子鱼道,“我竟不知,这萧家原来早已是戴姨娘说了算!”
王管事瞪圆了眼,支支吾吾半响也没反驳出一句话来。
戴姨娘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姨娘。这萧家三房的内宅,自然依旧是三太太乔氏说了算!
只是,乔氏并不知晓今日的事情,一切都是因为墨砚惊了五少爷而起。
王管事不甘心就这样交差,想要开口继续说下去,却不料看见萧子鱼冰冷的视线,面颊上的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他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咽了回去。
他想,反正这狗也活不成了。
带走就带走吧。
省的他处理尸首,脏了自己的手。
最后,萧子鱼带着墨砚顺利的回到了紫薇苑。
过了几日后,初晴才知道原来是墨砚不知何时有了狗崽子,被顾氏养在小佛堂。
五少爷无意间路过小佛堂,觉得小獒犬蹒跚的模样极有意思,便拿着棍棒驱赶,结果惹恼了护崽的墨砚,还被追赶了一会。五少爷年纪不足七岁,自然跑不过身形强壮的獒犬,还好墨砚还有一丝理智,最后没有对五少爷下口,而是将他手里的棍棒叼走了。
通人性的墨砚,只是想护住自己的孩子。
不过,墨砚的样子却依旧吓到了胆小的五少爷。
戴姨娘见儿子被一个小畜生欺负,立即大怒吩咐王管事打死墨砚。
王管事下手极重,而护崽的墨砚,却依旧没有护住那些小狗崽子,等萧子鱼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两只藏在墨砚身后的小的还残留着气息。
初晴想着,眼眶就红了。
明明是五少爷先招惹了墨砚,明明墨砚没有伤害人,可最后要被处死的,却是最无辜的。
当所有人都以为墨砚和剩下的那两只小狗崽子不行的时候,萧子鱼却吩咐她们去抓了草药回来,又亲自给狗敷上,动作仔细又熟练。
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墨砚和小狗居然被救回来了,而且行动和从前无异。
初晴又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墨砚终于被救了回来。
害怕的是,萧子鱼此举不止得罪了在萧三爷身边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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