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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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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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真棒!我的加布里埃,响些再响些!”—— “嘿!你们 
两只麻雀,在上面干什么来的?我没有看见你们发出一丁点 
儿声响。”——“那些铜嘴在该歌唱时却像在打呵欠,这是怎 
么一回事呀?得啦,好好干活吧!这是圣母领报节,阳光真 
好,也该有好听的钟乐才行。”“可怜的吉约姆!瞧你上气不 
接下气的,我的胖墩!” 
他全神贯注,正忙于激励那几个大钟,这六个大钟遂一 
个比一个起劲地跳跃着,摇摆着它们光亮的臀部,就好像几 
头套在一起的西班牙骡子,不时在骡夫吆喝声的驱策下,喧 
闹着狂奔。 
钟楼笔直的墙壁,在一定高度上被一片片宽大的石板瓦 
遮掩着。忽然,卡齐莫多无意间从石板瓦中间向下望去,看 
见一个打扮奇异的少女来到广场上,她停了下来,把一条毯 
子铺在地上,一只小山羊随即走过来站在毯子上,四周立刻 
围拢来一群观众。这一看呀,卡齐莫多顿时思绪变了,满腔 
对音乐的热情霍然凝固了,好像熔化的树脂被风一吹,一下 
子冻结起来似的。他停住了,扭身背向那些钟,在石板瓦遮 
檐后面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那个跳舞的姑娘,目光 
迷惘、深情、温柔,就是曾经使副主教惊讶过一次的那种目 
光。这当儿,那几口被遗忘的大钟顷刻都一齐哑然无声,叫 
那班爱听钟乐的人大失所望,他们本来站在钱币兑换所桥上, 
诚心诚意地聆听着圣母院群钟齐鸣,这时只好怏怏走了,就 
像一条狗,人家给它看的是一根骨头,扔给它的却是一块石 
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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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命  运 
① 
凑巧就在这同一个三月里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想 
就是二十九日那个礼拜六,圣厄斯塔舍纪念日,我们年青的 
学子朋友磨坊的约翰·弗罗洛起床穿衣时,发觉他裤子口袋 
里的钱包没有半点钱币的响声了。遂把钱包从裤腰小口袋里 
掏出来,说道:“可怜的钱包!怎么!连一文钱也没有啦!掷 
骰子、喝啤酒、玩女人,多么残酷地把你掏得精光!瞧你现 
在成了啥样子,空瘪瘪,皱巴巴,软塌塌!活像一个悍妇的 
乳房!西塞罗老爷,塞内加老爷,你们那些皱缩的书丢得满 
地都是,我倒向你们讨教讨教,尽管我比钱币兑换所的总监 
或比兑换所桥上的犹太人,更明白一枚刻有王冠的金埃居值 
三十五乘十一个二十五索尔零八德尼埃巴黎币,一枚刻有新 
月的埃居值三十六乘十一个二十六索尔零六德尼埃图尔币, 
要是我身上连去压双六的一个小钱都没有,那懂得再多又有 
什么用!啊!西塞罗执政官呀!这种灾难并不是可以凭婉转 
的说法,用‘怎样’和‘但是’ ② 
就能摆脱的!” 
他愁眉苦脸地穿上衣服。当他系结鞋带时,突然灵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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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此词是希腊文。 

动,计上心来。但他先是把想法抛开了,可是它又回来,弄 
得把背心都穿反了,显然他头脑里正在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末了,把帽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嚷道:“算了!管它那么多 
呢!我找哥哥去。这可能送上门去挨一顿训斥,我却可以捞 
到一个埃居。” 
主意已定,遂匆匆忙忙穿上那件缀皮上衣,捡起帽子,大 
有豁出一条命的架势,走出门去了。 
他顺着竖琴街向老城走去。经过小号角街时,只见那些 
令人赞叹不绝的烤肉叉在不停转动,香气扑鼻,把他闻得嗅 
觉器官直痒痒的,于是向那家庞大的烧烤店爱慕地看了一眼。 
正是这家烧烤店,曾有一天使方济各会的修士卡拉塔吉罗纳 
好不容易发出一句感人的赞词:“的确,这烧烤店真了不 
起!” ① 
可是约翰没有分文可买早点,遂长叹了一声,一头钻 
进了小堡的城门洞,小堡是进入老城的咽喉,由几座庞大的 
塔楼组成巨大的双梅花形。 
他甚至来不及按照当时的习俗,走过时要向佩里内·勒 
克莱克那可耻的雕像扔一块石头。这个人在查理六世时拱手 
把巴黎交给了英国人,由于这一罪行,他模拟像的面孔被石 
头砸得稀巴烂,涂满污泥,在竖琴街和比西街交角处赎罪三 
百年了,好像被钉在永恒的耻辱柱上一样。 
穿过了小桥,大步流星走过了新圣日芮维埃芙街,磨坊 
的约翰来到了圣母院门前。他又踌躇起来了,绕着灰大人的 
塑像磨蹭了一会儿,焦急不安地连连说道:“训斥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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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埃居却就玄乎了!” 
刚好有个听差从修道院走出来,他拦住问道:“若札的副 
主教大人在哪儿?” 
“我想他在钟楼上他那间密室里。”听差应道。“不过,我 
劝您别去打扰他,除非您是教皇,或是国王陛下那样了不起 
的人物差派来的。” 
约翰一听,高兴得拍了一下手,说:“活见鬼!这可是难 
逢的良机,可以看一下那间赫赫有名的巫窟!” 
这么一想,主意已定,毅然决然闯入那道小黑门,沿着 
通往钟楼顶层的圣吉尔螺旋楼梯向上爬,同时自言自语:“就 
要看到啦!圣母娘娘呀!这间小室,我这尊敬的哥哥视若家 
珍,把它隐藏起来,想必是挺奇怪的玩意儿!据说他在密室 
里生火做地狱般的饭菜,用烈火燃煮点金石。上帝呀!在我 
眼里,点金点的只不过是块石子,我才不在乎呢!与其要世 
界上最大的点金石,我倒宁可在他炉灶上能找到一盘复活节 
的猪油炒鸡蛋!” 
爬到了柱廊,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连连“见鬼”,用几 
百万辆车子来装都装不完,把那走不到尽头的楼梯骂得狗血 
喷头,随后从北钟楼那道如今禁止公众通行的小门继续往上 
走。走过钟笼不一会儿,面前是一根从侧面加固的小柱子和 
一扇低矮的尖拱小门,迎面是一孔开在螺旋楼梯内壁的枪眼, 
它正好可以监视门上那把偌大的铁锁和那道坚固的铁框。今 
天谁要是好奇,想去看一看这道小门,可以从那些刻在乌黑 
墙壁上的白字辨认出来:“我崇敬科拉利。一八二九。于仁题。” 
“题”这个字是原文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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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唷!”学子说。“大概就是这里了。” 
钥匙就插在锁孔里,门虚掩着。他蹑手蹑脚把门轻轻推 
开,从门缝里伸进头去。 
那位被称做绘画大师中莎士比亚的伦勃朗,看官不会没 
有翻阅过他那精美的画册吧!在许许多多奇妙的画中,特别 
有一幅铜版腐蚀画,据猜测,画的是博学多才的浮士德,叫 
人看了不由得赞叹不已。画面上是一间阴暗的小室,当中有 
一张桌子,桌上摆满许多丑陋不堪的东西,诸如骷髅啦,地 
球仪啦,蒸馏瓶啦,罗盘啦,象形文字的牛皮纸啦。那位学 
者站在桌前,身穿肥大的长袍,头戴毛皮帽子,帽子直扣到 
眉毛处。只能看见他上半身。他从宽大的安乐椅上半抬起身 
子,两只紧握着的拳头撑在桌子上,好奇而又惊恐地注视着 
一个由神奇字母组成的巨大光圈,这光圈在屋底的墙上,如 
同太阳的光谱在阴暗的房间里,闪耀着光芒。这个魔幻的太 
阳看起来好像在颤抖,并用其神秘的光辉照耀着那间幽暗的 
密室。这真吓人,也真美丽。 
却说约翰放大胆子把脑袋伸进那道门缝,映入其眼帘的 
景象恰与浮士德的密室十分相似,也是一间阴沉沉、几乎没 
有一点亮光的陋室,也有一把大扶手椅和一张大桌子,若干 
罗盘,若干蒸馏瓶,若干吊在天花板上的动物骨骼,一个滚 
在地上的地球仪,杂七杂八的药水瓶,里面颤动着金叶片的 
短颈大口瓶,放在离奇古怪涂满图像和文字的羊皮纸上的死 
人头盖骨,还有一大摞手稿,随随便便让羊皮纸的脆角边完 
全翘开来。总而言之,尽是科学的各种各样垃圾,而且在这 
堆乌七八糟的东西上面,到处尽是尘灰和蜘蛛网,只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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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闪发光的字母所形成的光圈,也没有那位出神的博学之士, 
像兀鹫望着太阳那样,凝视着那烈火熊熊的幻景。 
不过,密室并非空无一人。安乐椅上坐着一个男子,俯 
身在桌子上。他背朝着约翰,后者只看到他的肩膀和后脑勺, 
但用不着费神,一眼便认出这个秃头来,出于本性,这个脑 
袋瓜永远一成不变地留着剃光的圆顶,仿佛通过这一种外表 
的象征,决意要标明副主教那不可抗拒的神职感召。 
约翰就这样认出他哥哥来。不过,门是轻轻推开的,堂 
·克洛德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好奇心十足的学子便乘 
机把这密室不慌不忙地仔细察看了一番。窗洞下,在椅子左 
边,有一只大火炉,是他起先没有注意到的。从窗洞口照进 
来的日光,得穿过一张圆形的蜘蛛网;它像精巧的花格子窗, 
饶有情趣地嵌在尖拱形的窗洞之中;网的正中端坐着那个昆 
虫建筑师,一动也不动,就像是抽纱花边轮盘的轴心。火炉 
上零乱堆着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粗陶小瓶子,玻璃蒸馏瓶, 
装炭的长颈瓶。约翰发现这里连一口锅也没有,不禁唉声叹 
气,心想:“这套厨房用具,真是新鲜呀!” 
再说,火炉里并没有火,甚至看上去好久没有生过火了。 
在那一大堆炼金器皿中间,约翰发现一个玻璃面罩,想必是 
副主教炼制某种危险物质时用来防护面孔的。这个面罩丢在 
角落里,盖满灰尘,盖板上嵌有铜刻的铭文:呼吸就是希 
望。 ① 
还有其他许多题铭,按照炼金术士的风尚,大部分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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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原文为拉丁文。 

在墙上,有的是用墨水写的,有的是用金属尖器刻的。而且 
字体混杂,有哥特字母,希伯来字母,希腊字母和罗马字母, 
这些铭文胡乱涂写,互相掩盖,新的盖住旧的,彼此交错,犹 
如荆棘丛乱蓬蓬的枝杈,好似混战中横七竖八的长矛。这确 
实是集人世间一切哲学、一切梦幻、一切智慧的大杂烩,其 
中偶尔有一铭文比其余的高出一筹,光辉闪耀,好似长矛林 
立中的一面旗帜。大多数是一句拉丁文或希腊文的简短格言, 
这在中世纪都是写得非常精彩的:起自何时?来自何方?—— 
人自身是怪物。—— 星辰,住地,名字,神意。—— 大书,大 
祸。—— 大胆求知。—— 骄傲寓于意志 ① 
等等。有时只有一 
个词,表面看毫无意义:淫秽 ② 
,这可能是痛苦地影射修道院 
的生活制度;有时是一句简单的教士戒律箴言,用正规的六 
音步诗句写成:上帝是统治者,世人是统治者。 ③ 
也还有些希 
伯来魔术书的零乱字句,约翰对希腊文懂得很少,对希伯来 
文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所有字句都任意加上星星、人像或 
动物图形、三角符号,相互交错,这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使得这间密室涂满了字迹的那面墙壁,看上去活像猴子用饱 
蘸墨汁的笔乱涂瞎画的一张纸。 
此外,这整间密室的概貌是无人照管,破败不堪;从用 
具的残缺状况便可想而知,密室的主人由于有其他心事,早 
已无心于自己的实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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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③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希腊文。 
这段引文原为拉丁文和希腊文。 

这时候,密室的主人正伏案在看一大本有古怪插图的书 
稿,似乎有某种念头不断来侵袭他的沉思,显得心慌意乱。至 
少约翰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像梦想家那样,边做梦边断断续 
续发出沉思的呓语,只听见他高声叫嚷: 
“对,玛努是这么说的,佐罗阿斯特是这样训导的,日生 
于火,月生于日。火乃宇宙之魂。其基本原子川流不息,不 
断倾注于世界。这些川流不息,不断倾注于世界。这些川流 
在空中的交会点即生光;在地上的交会点即生金。……光和 
金,同物也,均是火之物态。……乃同一物质可见与可触之 
分,流态与固态之分,如同水蒸汽与冰之分那般,仅此而已。 
……这并非梦幻,而是大自然的普遍规律。……可是,如何 
方能从科学中分离出这普遍规律的奥秘呢?什么!照在我手 
上的光,乃是金子!这些同样的原子,依照某种规律膨胀开 
来,只要按照另一种法则把这些原子凝聚起来就行了!…… 
怎么做才是呢?……有人曾设想把阳光埋藏在地下。……阿 
维罗埃斯 ① 
,不错,是阿维罗埃斯。……阿维罗埃斯曾在科尔 
迪大清真寺古兰圣殿左边第一根柱子下面埋了一道阳光,但 
是只能在八千年后才可以打开地穴,看一看试验是否成功。” 
“活见鬼!”约翰在一旁说道。“为了一个埃居,等得老半 
天了!” 
“有些人却认为,”副主教依然想入非非说道,“倒不如用 
天狼星的光做试验更好些。可是要得到天狼星的纯光谈何容 
易,因为别的星光同它混杂在一起。弗拉梅尔认为,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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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阿维罗埃斯 (1126—1198):阿拉伯哲学家。 

的火做试验要方便得多。……弗拉梅尔!真是生来注定的好 
名字!弗拉梅尔,其音就是火焰!……对,是火,就是如此。 
……钻石寓于煤,黄金寓于火。……但如何提取呢?马吉斯 
特里 ① 
认为,有些女人的名字具有无比温馨、无比神秘的一 
种魅力,只要试验时念出来就行了。……看看玛努是怎么说 
来的:‘女人受尊敬的地方,神明满怀喜悦;女人受歧视的地 
方,祈祷上帝也徒劳。女人的嘴总是纯洁的,那是流水,那 
是阳光。女人的名字应该是讨人喜欢的、温馨的、异想天开 
的;结尾应该是长元音,读起来就像念祝圣词一样。’……对, 
先哲说得在理;事实上,玛丽亚、索菲亚、爱斯梅粒,无不 
如此。……该死该死!老是纠缠着这种念头!” 
说到这里,狠狠地把书合了起来。 
他摸摸额头,仿佛要把不停纠缠着他的那个念头驱赶开。 
随后,从桌上拿起一枚钉子和一把小铁锤,锤柄上离奇古怪 
地画着魔符般的文字。 
“长久以来,”他露出苦笑,又说。“我的试验一次次失败 
了!那个固执的想法老缠着我,像烙铁烙在我的脑子里一样。 
我连卡西奥多鲁斯 ② 
的秘密都无法发现,他那盏灯不用灯芯、 
不用油就能点燃。这本是简易的事情!” 
“放屁!”约翰暗自说道。 
“因此,”教士接着往下说。“只要脑子稍微开点窍,就足 
以叫一个人懦弱而疯狂!咳!让克洛德·佩芮尔取笑我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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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卡西奥多鲁斯 (约480—约575):拉丁文作家,著有几部神秘作品。 
马吉斯特里:九世纪拜占庭哲学家。 

连片刻都没能把尼古拉·弗拉梅尔的注意力从他追求的伟大 
事业中引开!怎么!我手里握的是泽希埃莱的魔锤!这个可 
怕的犹太教法师,在其密室的深处,正用这把锤子敲打这根 
铁钉,每锤一下,哪怕在万里之外,也能将他所诅咒的仇人 
完全沉入土里。就连法兰西国王,有天晚上冒冒失失撞了一 
下这个魔法师的大门,立即在巴黎街上陷入地里,一直陷到 
膝盖深。……此事发生还不到三百年呢。……怎么!我也有 
钉子的铁锤,可是这些工具在我手中并不比刃具工匠手里的 
木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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