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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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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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工匠。于是,普通的白玻璃代替了教堂窗户上的彩绘玻璃, 
石匠接替了雕塑家。什么活力啦,特色啦,生命力啦,智慧 
啦,统统丧失殆尽了。建筑艺术成为可怜巴巴的工场乞丐,专 
靠模仿抄袭,赖以苟延残喘。早在十六世纪,米凯朗琪罗大 
概就感到建筑艺术正在衰亡,最后灵机一动,孤注一掷,这 
位艺术巨人把万神祠堆砌在巴特农神庙上面,建造了罗马的 
圣彼得教堂。这座教堂堪称至今仍是举世无双的伟大作品,是 
建筑艺术史上最后的独创,是一位艺术泰斗在那本行将合上 
的宏伟石头史册下端留下的签名。米凯朗琪罗去世后,建筑 
艺术在幽灵和阴影状态中苟延残喘,悲惨不堪,还能有什么 
作为呢?它就照搬圣彼得教堂,原封不动加以抄袭,不伦不 
类加以模仿。这成了一种怪癖,真是怪可悲的。这样一来,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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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即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 

个世纪各有其罗马的圣彼得教堂,十七世纪有圣恩谷教堂,十 
八世纪有圣日芮维埃芙教堂。每个国家也各有其罗马的圣彼 
得教堂,伦敦有伦敦的,彼得堡有彼得堡的,巴黎有巴黎的 
两三座。这是一种衰老的伟大艺术临终前返回童年时代的最 
后谵语,毫无意义的遗言。 
诸如刚才提到的这些特点鲜明的古老建筑物,我们姑且 
不谈,只对十六至十八世纪的艺术概貌稍加考察,便会发觉 
同样衰颓和败落的现象。自从弗朗索瓦二世起,建筑物的艺 
术形式便逐渐消失了,崛起的是几何形式,那样子真像一个 
瘦得皮包骨头的病人的骨架。建筑艺术的优美线条,让位给 
几何图形那种冷漠无情的线条。建筑物不再成为一座建筑物, 
而是一个多面体。不过,为了掩饰这种赤身裸体的丑态,建 
筑艺术倒也煞费苦心。不妨看一看,罗马式的三角楣当中镶 
嵌着那希腊式的三角楣,或者相互错杂。千篇一律老是万神 
祠混和着巴特农神庙,老是罗马圣彼得教堂的式样。不妨再 
看一看亨利四世时代那种边角用石头砌成的砖房、王宫广场、 
太子广场。再看一后路易十三时代的那些教堂,胖嘟嘟,矮 
墩墩,扁塌塌,蜷缩一团,还加上一大圆顶,活像一个驼背 
一样。再瞧一瞧那马扎兰 ① 
式的建筑艺术,那座四邦大学 ② 
真 
是意大利式的劣制品。瞧一瞧路易十四时代的那些宫殿,堪 
称朝臣们的长排营房,死板,阴森、令人生厌。最后,还再 
瞧一下路易十五时代的宫殿,饰满菊苣花形和通心粉似的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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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四邦大学指索邦大学,即巴黎大学的前身。 
马扎兰 (1602—1661),意大利人,红衣主教,曾被路易十三任为首相。 

条纹,古老的建筑艺术本来已是风烛残年,缺牙豁口,却要 
打扮得花里花俏,加上那般疣子和霉菌,结果反而面目皆非 
了。从弗朗索瓦二世到路易十五,建筑艺术的病症正以几何 
级数剧增,艺术只成了裹在骨头上的一层皮而已,悲惨地奄 
奄一息了。 
与此同时,印刷术的景况又如何呢?全部离开建筑艺术 
的生命力,都来归附于印刷术。随着建筑艺术每况愈下,印 
刷术扩展壮大了。人类思想本来花费在建筑上面的大批力量, 
从此全用于书籍。于是从十六世纪起,在建筑艺术败落的同 
时而壮大起来的印刷术,便与它进行角逐,并把它置于死地。 
到了十七世纪,印刷术的天下已定,大功告成,坐稳了江山, 
可以欢天喜地,向世界宣告一个伟大文艺世纪的到来。到了 
十八世纪,在路易十四宫廷里长期得到休养的印刷术,重新 
操起路德的古剑,武装了伏尔泰,气势汹汹地猛冲过去,向 
古老的欧洲发起进攻,其实,印刷术早已把欧洲的建筑表现 
方式消灭了。到了十八世纪行将结束时,印刷术已摧毁了一 
切。直到十九世纪,重建才开始了。 
然而,我们不妨现在要问一下,三个世纪以来,这两种 
艺术中到底是哪一种真正代表了人类思想呢?是哪一种把人 
类思想表达出来呢?是哪一种不但表现了人类思想对文学和 
经院哲学的种种癖好,而且还表现了其广阔、深刻和普遍的 
运动规律呢?是哪一种既不间断又不留空隙、时时刻刻与人 
类这行走着的千足怪物相迭合呢?究竟是建筑艺术还是印刷 
术? 
当然是印刷术。可别搞错了,建筑艺术已经死了,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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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返地死了,它是被印刷的书消灭的,是因为它不能那么耐 
久而被消灭的,也是因为它过于昂贵而被消灭的。任何大教 
堂,造价就达十亿之巨。请设想一下,需要多少投资,方能 
重写建筑艺术这部书,方能重新在大地上星罗棋布地盖起千 
万座建筑,方能重返昔日的鼎盛时代,那时宏伟的建筑物成 
群,正如一个目击者所云,“仿佛这个世界晃动着身子,扔掉 
了旧装,穿上一身教会的白衣裳。” ① 
( 格拉贝·拉杜尔菲斯) 
一本书一下子就印好了,所费无几,而且还可以远为流 
传!人类的全部思想,如同水往低处流,都沿着这斜坡倾注, 
那又何足为怪呢?这并不是说建筑艺术再也不会在某个地方 
造起一座美丽的宏传建筑,一件单独的杰作。在印刷术统治 
下,确实还有可能不时看到一根圆柱 ② 
,我想那是由全军用缴 
获的大炮熔铸而成的,就像在建筑艺术统治时期的《伊利亚 
特》和《罗芒斯罗》、《摩诃婆罗多》 ③ 
和《尼伯龙根之歌》 ④ 
一 
样,都由全体民众对许多行吟史诗加以兼收并蓄和融合而成 
的。二十世纪突然出现一位天才建筑家是可能的,正如十三 
世纪突然出现但丁一样。不过到了那时,建筑艺术不再是社 
会的艺术,集体的艺术,支配的艺术了。人类的伟大诗篇,伟 
大建筑,伟大作品,不必再通过建筑形式去修建,而是利用 
印刷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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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③ 
④ 《尼伯龙根之歌》,日耳曼史诗,大约形成于十二世纪,长达九千多诗句。 
《摩诃婆罗多》,古印度的叙事长诗,计十九卷,共十二万章。 
指拿破仑铸造的旺多姆铜柱。 
原著在这里附有这句引语的拉丁文原文,因内容同一,故略。 

从此以后,建筑艺术或许可能再复兴,但再也不可能以 
它为主了。它将接受文学规律的支配,就像文学过去接受建 
筑艺术规律的支配那样。这两种艺术的各自地位是可以互相 
转换的。在建筑艺术的统治时代,伟大诗篇固然寥若晨星,却 
有如雄伟的建筑,这倒是千真万确的。印度的毗耶娑 ① 
冗长 
繁杂,风格奇异,难以识透,宛如一座巨塔一般,埃及东部 
的诗歌,好比建筑物一样,线条雄伟又稳重;古希腊的诗歌, 
瑰丽,安谧,平稳。基督教欧洲的诗歌,具有天主教的威严, 
民众的朴实,一个复兴时代的那种丰富多采和欣欣向荣。《圣 
经》好似金字塔,《伊利亚德》好似巴特农神庙,荷马好似菲 
狄亚斯。十三世纪,但丁是最后一座罗曼式教堂;十六世纪, 
莎士比亚是最后一座哥特式大教堂。 
至此为止,我们所说的必定是挂一漏万,有失偏颇,但 
概括起来,人类有两种书籍,两种纪事,两种约典,即营造 
术和印刷术,也就是石写的圣经和纸写的圣经。这两部圣经 
在各个时代都是大大敞开着的,今天我们凝视它们,不免会 
缅怀花岗岩字体那种显而易见的壮丽,缅怀那用柱廊、塔门、 
方尖碑写成的巨大字母,缅怀那遍布世界的一座座人类筑成 
的高山,缅怀从金字塔直到钟楼、从凯奥甫斯 ② 
直到斯特拉 
斯堡那悠悠岁月。应当重温一下那写在大理石书页上的往昔 
历史,应当不断赞赏和翻阅建筑艺术这部巨著,不过,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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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凯奥甫斯,公元前二千六百五十年埃及国王,建造了最大的金字塔。 
毗耶娑,印度传说中的圣人,诗人,曾译为广博仙人。相传《吠陀》是 
由他编成的。 

否认由继起的印刷术所筑成的这座建筑物之伟大。 
这座建筑物庞大无比。不知是哪位自命不凡的统计员曾 
经计算过,要是把古腾堡以来所印出来的全部书籍,一本一 
本地摞起来,可以从地球一直堆到月球上去。不过,我们要 
说的并不是这种伟大。话又说回来,要是我们千方百计想对 
迄今为止的印刷全貌有个总的印象,这全貌难道不像一座竖 
立在全球上的广大无边的建筑吗?人类至今仍不懈地从事这 
一建筑,它那硕大无朋的头部还隐没在未来的茫茫的云雾里 
哩。这是智慧的蚁巢;这是想象力的蜂窝,人类各种想象力 
宛如金色的蜜蜂,带着花蜜纷纷飞来了。这座建筑有千百层, 
到处可以看到其内部纵横交错、十分巧妙的暗穴,个个都朝 
向楼梯栏杆。表层上,蔓藤花纹、圆花窗和花边装饰,比比 
皆是,令人目不暇接。每一作品,看起来似乎是那么随心所 
欲,那么形单影只,其实各有其位置,各有其特点。整体是 
和谐的。从莎士比亚的大教堂直到拜伦的清真寺,成千上万 
小钟楼杂沓纷陈,充塞着这座一切思想结晶的大都市。在其 
底层,从前建筑艺术未曾记录过的人类某些古老篇名,也被 
添写上了。入口的左边,刻着荷马白大理石的古老浮雕,右 
边刻着昂起七个头的多种文字写的《圣经》。再过去是罗芒斯 
罗那七头蛇,以及其他一些混杂的怪物,诸如《吠陀》和 
《尼伯龙根之歌》。而且,这座奇妙的建筑物始终并没有竣工。 
印刷机这一庞大的机器,不停地汲取社会的智液,不断为这 
座建筑吐出新的材料。全人类都在手脚架上忙碌着,有才智 
的人个个都是泥水匠,最低微的人也堵洞的堵洞,垒石的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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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雷蒂夫·德·拉·布雷东纳 ① 
也背来他那一筐灰泥。天 
天都有新的一层砖石砌高起来。除了每个作家个人解囊独特 
投资外,还有集体的贡献。十八世纪贡献了《百科全书》,大 
革命贡献了《导报》。诚然,那也是一项与日俱增、永无止境 
地螺旋式往上堆积的工程;也是各种语言的混合,永不停息 
的活动,持续不懈的劳作,全人类的通力合作,保障智慧可 
以对付再次大洪水的泛滥和对付蛮族入侵的避难所。这是人 
类第二座通天的巴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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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雷蒂夫·德·拉·布雷东纳,即尼古拉·雷斯蒂夫(1734—1806),法国 
作家,其作品如《堕落的农民或是城市的危险》 (1775)、 《我父亲的一生》 
(1779)、《特殊念头》1794—1797)曾名噪一时。 


 整理 第 六 卷 一 古时司法公正一瞥 
公元一四八二年,贵人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真是 
官运亨通,身兼骑士、贝纳领地的领主、芒什省伊弗里和圣 
安德里两地的男爵、国王的参事和侍从、巴黎的司法长官。其 
实,约在十年前,在一四六五年即彗星 ① 
出现的那一年十一月 
七日,他就奉谕担任了司法长官这一美差了。这差使之所以 
名扬遐迩,与其说是官职,倒不如说是所赐的领地。若阿纳 
·勒姆纳斯就说过,这一官职不仅在治安方面权力不小,而 
且兼有许多司法特权 ② 
一个宫内侍从得到王上的委派,而且 
委派的诏书却远在路易十一的私生女与波旁的私生子殿下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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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原文为拉丁文。 
“这颗彗星出现时,博尔吉亚的叔父、教皇卡利克斯特曾下令民众祈祷; 
它就是一八三五年重新出现的那颗慧星。”—— 雨果原注 
博尔吉亚是罗马的望族,出过两个教皇,即卡利克斯特三世(1378—1458)和 
亚历山大六世 (1431—1503)。—— 译者注 

姻的时期,这在一四八二年可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罗贝 
尔·德·埃斯杜特维尔接替雅克·德·维利埃为巴黎司法长 
官的同一天,让·多维老爷接替埃利·德·托雷特老爷为大 
理寺正卿;让·儒弗内尔·德·于尔森取代皮埃多尔·德· 
莫维利埃,继任法兰西掌玺大臣;雷尼奥·德尔芒取代皮埃 
尔·毕伊,继任王宫普通案件的审查主管,叫毕伊懊恼万分。 
然而,自从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担任巴黎司法长官以 
来,正卿、掌玺大臣、主管不知更迭了多少人呵!但给他的 
诏书上写着赐予连任,他当然一直保持着其职位。他拼命抓 
住这职位不放,同它化为一体,合而为一,以至于竟能逃脱 
了路易十一疯狂撤换朝臣的厄运。这位国王猜疑成性,爱耍 
弄人,却又十分勤奋,热衷于通过频繁的委任和撤换来保持 
其权力的弹性。此外,这位勇敢的骑士还为其子已经求得承 
袭他职位的封荫,其子雅克·德·埃斯杜特维尔贵人作为骑 
士侍从,两年前业已列在其父名字的旁边。写在巴黎司法衙 
门俸禄簿之首了。当然啦,这真是少有的隆恩!确实,罗贝 
尔·德·埃斯杜特维尔是个好士兵,曾经忠心耿耿,高举三 
角旗 ① 
反对过公益同盟,曾于一四××年王后莅临巴黎的那 
一天,献给她一只奇妙无比的蜜饯雄鹿。还有,他同宫廷的 
御马总监特里斯唐·莱尔米特老爷的交情很好。因此罗贝尔 
老爷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心,非常快活。首先,他有十分丰厚 
的官俸,还额外加上司法衙门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书记室的 
收入,就好象其葡萄园里挂满一串串葡萄,附的附,垂的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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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即插在骑士长矛上端的旗子,上面标有骑士的封号。 

还有小堡的昂巴法庭民事和刑事诉讼案的收入,还不算芒特 
桥和科尔贝伊桥其种小额过桥税,以及巴黎的柴禾捆扎税、食 
盐过秤税。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乐趣,那就是带着马队在城 
里巡视时,夹杂在那群穿着半红半褐色的助理法官和区警官 
们中间,炫耀他那身漂亮战袍的乐趣,这战袍雕刻在诺曼底 
地区瓦尔蒙修道院他的坟墓上,至今仍可以见到,他那顶布 
满花饰的头盔,在蒙列里也还可以见到。再则,他大权在握, 
可以称王称霸,手下掌管十二名捕头,小堡的一名门卫兼警 
戒,小堡法庭的两名办案助理,巴黎十六个地区的十六名公 
安委员,小堡的狱吏,四名有采邑的执达吏,一百二十名骑 
马捕快,一百二十名执仗捕快,巡夜骑士及其巡逻队、巡逻 
分队、巡逻检查队和巡逻后卫队,所有这一切难道算不了什 
么吗?他行使高级司法权和初级司法权,施行碾刑、绞刑和 
拖刑的权力,姑且不谈宪章上所规定的给予对巴黎子爵领地、 
包括无尚荣光地及其所属七个典吏封邑的初审司法权 ① 
,难 
道这也算不了什么吗?像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老爷每 
天坐在大堡里那座菲利浦—奥古斯特式宽阔而扁平的圆拱 
下,做出种种判决,难道能想象得出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吗? 
他的妻子昂布鲁瓦丝·德·洛蕾夫人名下拥有一座别致的宅 
第,座落在加利利街王宫的附近,罗贝尔老爷白天忙于把某 
个可怜虫打发到“剥皮场街那间小笼子”里去过夜,每晚习 
惯到那座别致的宅第去消除一天的劳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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