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看看八阿哥,又看看胤禛,他张了张嘴:“连乾隆都有了。就是说,四哥还是得当皇帝?”
他这么一说,花厅的气氛忽然微妙起来。
胤禛一脸颓然道:“谁说我要当皇帝?我想跑路呢。”
“那绝不行的。”八阿哥沉声道,“你想想,只是两件寿礼,一些不打紧的对谈,就导致地面塌陷、湖泊消失,如果四哥跑路了。那这个空间会出现什么样的灾害?”
“能跑还算好的呢。”九阿哥曲起长长的手指,抵住下巴,“就怕今天跑了,明天睁眼一瞧。人又回来了。”
十阿哥长叹:“那不成鬼片了?唉,要是咱几个能一块儿跑路那就好了。”
“往哪儿跑啊?”九阿哥郁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全都被牢牢锁在这个空间里了。”
一时间,无人出声。
胤禛说:“算了天晚了,你们先留下来吃饭吧。”
九阿哥苦笑道:“行了四哥,你没看你家那些奴才的脸?就跟毕加索的抽象画似的。我们再留下来吃饭。明天满京城的谣言得拿卡车装。”
十阿哥也笑:“其实也挺好玩的不是?”
“好玩!”九阿哥瞪了他一眼,“今天是塌陷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明天指不定就塌陷到你的阿哥府!再严重一点,说不定大家就全都不记得有你这号人!”
十阿哥被吓着了!他畏畏缩缩半天,才道:“九哥这意思,咱们还非得按照历史走下去?不走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可是按照历史走下去,我们三个也还是死路一条啊!这不是投河上吊二选一么!”
胤禛在一旁冷冷道:“谁说你们是死路一条?谁说我就得按照历史的要求办了?就算登基,我也不会老实服从!”
八阿哥听得心中微微一动,却没出声。
九阿哥说:“所以还得是四哥登基,换了不知情的,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胤禛摆手:“先别提这么老远之后的事,老十那油画和老九你的黄金地图,到底怎么办?是不是从宫里弄出来,地貌就会恢复原样?”
他这么说,那三个也困惑了,八阿哥仔细思考了一番,才道:“我觉得没可能,问题不在油画是否收入宫中,而是如何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从大家的记忆里抹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九阿哥点点头:“油画和黄金地图,这两样东西好办,往后悄悄从记载里抹去就是,但眼下就只能这样了,地陷和湖畔消失是给我们一个警告,往后,再不可做出改变历史记载的事情了。”
他又狠狠瞪了十阿哥一眼:“尤其是你!把你那些‘大作’都给我收好!那种东西是可以随便给人瞧见的么?你信不信我一把火都给你烧掉!”
十阿哥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
胤禛看他这么难过,就劝道:“油画已经送进宫里了,你再数落他也没用”
“不是这。你们都不知道,这小子还画了一幅皇阿玛的肖像画,是那种完全写实的肖像,还问我要不要送给皇阿玛——你蠢么!你把皇阿玛脸上的皱纹、老年斑还有松弛的肌肉都给画出来了!你这是恶意诅咒懂么?那种画被人瞧见。你他妈就得和老十三一样不见天日了!”
胤禛和八阿哥一听,身上都是一寒!
“老十,往后再不可做这种事了!”八阿哥厉声道,“这是攸关生死的,你的脑子要放清醒!”
十阿哥难过极了。他抹了抹眼角:“人家陈丹青、罗中立早年都是画人物肖像出的名”
九阿哥更生气:“罗中立那画的是个老农!你画的是大清的天子!你把他的老态龙钟、垂迈不堪昭告了天下,你是想死是怎么的!别以为他今天夸了你几句,就真能容忍你的胡作非为!”
“我那不是胡作非为!”十阿哥又气又苦,“我是自由创作!”
“你没有自由。”九阿哥再度阴恻恻盯着他,“你生来就是皇子,自由对你而言是奢侈品,比兰博基尼还贵,不要做非分之想!”
九阿哥这句话,好像匕首一样,插入胤禛的心!
“眼下大家就先保命吧。”八阿哥微微叹道。“照这情形看,历史还真不是咱们可以左右的。老老实实上朝、处理政务。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胤禛却突然抬头道:“就算如此,我们也得想办法!不能乖乖当这个囚徒!明的干不了,咱们就来暗的!”
九阿哥吃惊地看着他:“四哥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
那仨就都苦笑起来。
后来他们告辞,从雍王府出来,仨人站在街头,浸在模糊如蜜的夜色里,吹着暮春如同香薰的暖风,各自都很惆怅。
十阿哥忽然道:“难道雍正四年,咱非得玩完不可?四哥不对咱们下手就不行?”
九阿哥立即道:“不会的!”
“确实不会。”八阿哥抬头。看了看深蓝天空,“一来,老四如今干不出那种事。二来,如果我们死了。他也就死了。”
“八哥?!”
“我是说,真正的那个他。”八阿哥淡淡道,“那样一来,他就只剩了一个历史的躯壳。”
然后他微微一笑:“这一点还是他教导我的呢,这么想来,咱们根本不用担心。”
那俩还一脸茫然看着他。八阿哥却不再说什么,自顾自的上了轿子。
送走了那三个,胤禛独自回到书房,他借口在宫里吃饱了,也没吃晚饭,只坐在书房发呆。
今晚八阿哥他们带给他的消息太震撼了,而在此之前,他还在紧锣密鼓地研究如何离开京城,远走他乡呢。
就如八阿哥所言,他要是跑掉了,这个空间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再引来一次天启大爆炸之类的灾难?
但是要让他一切都按照原定历史轨迹发展,那又是胤禛打死都不情愿的,不说别的,到了雍正四年,他是决不会向八阿哥九阿哥他们下手的!
然而老八老九不死,后面又该怎么办?他能把他俩藏哪儿?
胤禛觉得头疼,他觉得他被逼入一个狭窄的死巷子里,进退不得。
走一步看一步吧,而且他也根本无法预料十多年之后的事。就像一年前,谁会想到胤祥竟是因为嘉卉而被圈禁?
过两天,再去劝劝老头子,他心想,怎么的也要把胤祥给从宗人府弄出来呀。
那晚,胤禛将这些事反反复复想了良久,也没想出个线索来,直至深夜,高无庸上前劝他就寝,他才作罢。
黑暗中,胤禛躺在床上,忽然想,这不就是ghost,in,the,shell么?shell虽是陈旧的,但里面的ghost却已经不为人知的发生了变化。
他胡乱思考着,渐渐沉入睡眠。
然而,就在接近黎明时分,胤禛忽然听见了耳畔有熟悉的女声在呼唤:wake,up!
他猛然睁开眼睛!
帐子内,还是黑暗的,空气里,依旧是停滞凝重的,大清年间的气息。
有什么要发生了,忽然间,某种预感冒出心头,胤禛能够感觉到,在某个地方,神秘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本章bgm:living,ihe,shell攻壳机动队第二季片尾曲,作者菅野洋子)
第两百四十四章()
茱莉亚从旅店里出来,又数了数手头的钱不,银子。
只有一两半了。
这点银子,省吃俭用一个月很勉强,但她再没更多的钱了,离开那边的时候,她把所有能够兑换成钱的物品都带上了,可是那些现代社会的铂金项链什么的,古人却不觉得有多值钱。
得找份工作才行,茱莉亚想,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让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在这个三百年前的大清王朝里,活下去。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点事情要去做。
想到这儿,她将随身的包袱拿好,又向路人打听了八阿哥府,这才一路蹒跚而去。
身上钱太少,必须省吃俭用。除了步行,再没法使用别的交通工具,再加上她最近身体感觉沉重,行动起来会有些吃力,所以竟走了大半日,才找到了八阿哥的府邸。
但是走到那阔气的府邸门口,茱莉亚又止步不前了。
她抬头看了看大门,心里不由想,这样子,怎么才能找到八阿哥,把消息传递给他呢?
她在门口犹豫,来来回回的走,门口的几个闲散仆人自然留意到了她,有一个老成的就上前问:“姑娘,你要找人么?”
茱莉亚点点头,她犹豫道:“这位大爷,我我想问问,八阿哥在府里么?”
那仆役吃了一惊:“你想见我们贝勒爷?”
那神情立即不同,就有点怀疑警惕的样子了,茱莉亚一见他脸上变色,心知不妙,不敢再问,只勉强摆手道:“不不,我我就随口问问”
她不敢再多说,只好转身走开。
但走出几步去,茱莉亚又为难,她回过头来。看着那巍峨的房子,心想,我这岂不成了刘姥姥了?
人家刘姥姥想见个太太陪房都那么难,自己竟然想要面见贝勒爷。这不是做梦么!
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
茱莉亚想,虽然也不是不行,但
或许自己私心里,还是很想见见他们几个,茱莉亚想着。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她特意挑了八阿哥的家,而没有去更近的雍王府,其实也是在刻意回避吧?
就算不告诉他们那些消息,对他们的生活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影响。
她背过身,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转念一想,再等一天,如果在这儿等不到八阿哥,那就算了。
从此之后。各自天涯,彼此都死了心,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这么想着,茱莉亚干脆在八阿哥家附近,找了棵树坐了下来。她看看日头,已经午后了,今天她等到天黑关门。明天她再来等,等到明日午后,见不到八阿哥,那她就走。
那晚。整整等到漫天繁星。
期间,有两三顶轿子进府去,但茱莉亚不能判断那些轿子里坐的是谁,她对清朝太不熟悉了。只能在车轿过来的时候,凑近了去看看,也不能凑得太近,免得引起人的怀疑。那都是蓝色的布轿,有时候轿子跟前还有仆妇跟从,看样子应该是女眷。她也不知道八阿哥有无可能自己骑马,如果是那样,倒是有希望拦住他
月上中天,大门紧闭,茱莉亚知道没希望了,只得起身离开。
次日一大早,她又回到原地,继续等待。
太阳一点点往上挪,没有轿子出来,只有几个奴仆打扮的人进进出出,还有貌似官员,因为轿帘微微掀开,茱莉亚看见了官服。
今天的希望又不大,茱莉亚暗想,她不知为何有些伤感,原来她和那群人竟然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原来“等级”这个词真的不是个概念,这是犹如银河般不可跨越的天堑。
到了中午,门口的人稀少了,茱莉亚有点坐不住了,她索性走近了一些,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好在,昨天那个询问她的人不在那儿。她也没瞧见什么,贝勒府是何等地方?茱莉亚就算把脖子伸断了,也只能看见前院的一点范围。
就在这时,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一个略年老的男人,瞧那打扮气度,似乎是有点身份的奴仆,另一个则是年轻的姑娘,看那打扮,像是个体面的丫头。
只听那老者对那年轻女子说:“前头来的那个太懒,又爱赌,上次差点让福晋给撞见。”
“我就说她不行,”那女子也附和道,“上一趟厨房,一个猪头都没了!襟上都是猪油!光知道偷吃!”
老者摇头喟叹:“人品太差,不能叫进来做活的,不然福晋要发火。你赶紧再去找一个,刘嫂子这儿还等着帮手呢。”
茱莉亚一听,心里一动,她慌忙两步上前:“两位,您这儿需要干杂活的?”
那说话的俩人停下来,一同看她。
“你是什么人?”老者疑惑地问。
茱莉亚忙赔笑道:“哦,我我就是想找份活干!大爷,我刚才听见您和这位姑娘说,贵府缺干活的人手?”
老者点点头:“你从哪儿来?叫什么?”
“我姓韦,我从从南边儿来的,家里出了变故,是到京城投奔亲戚的。”茱莉亚说到这儿,情不自禁有点哽咽,“可是亲戚早不在京城了,我也没找到人,手上银子也花光了。我刚才听你们说急需人手,所以我想”
老者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又问身边的那个丫头:“你看呢?”
那女子也瞧了瞧茱莉亚:“你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会!”茱莉亚赶紧道,“细活儿可能做不好,但洒扫浣洗我都可以做的!我不怕累!”
那年轻女子仿佛有点动摇,她又问:“你就一个人么?”
茱莉亚忍住泪,才低声道:“我就一个人。丈夫不在了,家也回不去了,我也没法离开京城,就想留在这儿弄口饭吃。”
那女子伸手握住茱莉亚的手腕:“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仔细看了看,摇头道:“这不行。你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吧?瞧这细皮嫩肉的,你这样子,怎么做事情?”
“我真的可以!”茱莉亚急道,“别看我的手上没茧。我能干活的!你们留下我试用一天,试着不好,打发我走就是!连钱都不用给我!”
她这么一说,那俩都心动了。
最后老者道:“好吧。这是你说的,我们这里是贝勒府,规矩大得很,做不好你就给我们走,这儿是不能留你的。”
“您放心吧。我一定能干好!”
于是这么着,茱莉亚就跟着他们进了八阿哥的贝勒府。
这地方确实很大,而且她也没能从前厅正门走,而是从旁边的角门进入,并且直接就被带去了后面奴仆呆着的地方。
带茱莉亚进来的老者是府里的管家老苏,那年轻女子则是八福晋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叫蔻朱。
蔻朱把茱莉亚领到后面,又问她,有没有吃东西,肚子饿不饿。
茱莉亚忙道:“不用吃东西。我这就可以干活。”
蔻朱就笑起来:“哪能一进来就干活呢?这儿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地方。我看你在门口一上午了,应该还饿着呢。我叫丫头给你弄点儿吃的。”
她又说,这是府里的规矩,八阿哥对下人一向很好,像茱莉亚这种情况,都会先给一餐饱饭,再去干活。
茱莉亚听她这么说,不知为何眼眶湿了,她哑声道:“你们贝勒爷,还真是个好人呢。”
“那当然啊!”蔻朱笑道。“不然怎么都管我们贝勒爷叫八贤王呢。”
食物很快送来,是两个热馒头还有咸菜。
吃了饭,蔻朱就让那个送馒头来的丫头,领着茱莉亚去干活的地方。她的活主要是洗衣服。
茱莉亚洗了一下午衣服!
因为第一天来,表现必须得好,她不敢惜力,所以到了日暮黄昏,茱莉亚甚至能感觉到腹部隐约的疼痛。
好在蔻朱觉得她确实很勤奋,对她也很关照。早早就给她收拾了一个干净的住处。同时又告诉她,一个月的月钱是五百个铜板。但是吃住都免费。
这样也好,茱莉亚晚上躺在床上,心中暗想,先攒一两个月的钱,再在这个阶段把消息传递给八阿哥他们,然后她就走人——她当然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次日起来,依然是洗衣,衣服洗完了就拿桶浇水擦地,茱莉亚干得十分勤劳,只有在腹部微痛的时候,会停下来,歇一歇。
“是不是身上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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