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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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歌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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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想过安稳日子,就别找有钱、有权和有才的人。这些人多数靠不住。” 
  “如果让我同一个平庸的男人成天呆在一起,我也不愿意。” 
  “婚姻的事讲个缘分,没有那份运气,就只能窝囊一辈子。” 
  “我同姓陶的大概没缘分,今天一早起来便没有一点兴趣了!” 
  说话时,两人都叹了一口气。袁圆向后一仰,躺倒在沙发上,将目光弯成一只钩子钩住林茂。林茂轻轻一摇头,那钩子就不见了。 
  袁周爬起来就往外走,到了门口才回头。 
  “明天我一定要来看看她,让自己长长见识。” 
  袁圆走了不久,龙飞就回来了。他还带来了张彪,准备四个人一起,边打扑克边等肖汉文。张彪说自己是听说袁圆在这儿诗意赶来的,他一直无缘见到这位红粉佳人,没想到今天又错过了。林茂问起他说自己要坐牢是怎么回事。张彪轻松地笑着说,有人在导演一出戏,让他当主角,他觉得挺有趣,导演还许诺明年一定给他记个三等功,他见他们这么讲义气,将全部底细都说出来,自己便同意了。林茂真正关心的是反贪局的人到农机厂的原因,前面这话只是串台词。他将张彪恭维几句后,便转到正题上。张彪说他已经打听过,可能有点事,但不是大问题。张彪教他一个办法,只要问清楚反贪局的人在厂里都同谁接触过,就能大约地估计出到底是什么事。林茂觉得这办法的确不错,他有些坐不住,就拉张彪一起到农机厂去。 
  出门前,他拐几步到雅妹将要使用的屋里扫了一眼。忽然间,林茂看见桌上那束鲜花中多了两支红玫瑰。他心里怦怦地跳了一阵,尽管他明白这是龙飞干的,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车刚到农机厂大门,张彪就收到局里的传呼,BP机上的留言是:干儿子又到了。张彪说这是他们自己慢慢形成的暗语,是指发生了盗窃案。干孙子是指强奸,干老子是指抢劫诈骗。林茂让龙飞将张彪送回去。 
  进大门时,门卫室里没有人,他叫了几声,看门的老头才从大门附近,进城打工的农民自己搭的小棚里钻出来。 
  林茂继续往办公室走。隔着窗户他老远就看见李大华抱着电话不知同谁在说什么。走近了后,他从那表情上马上判断出来,同李大华通电话的一定是个关系不一般的女人。林茂没有打搅他,转身往车间走去。 
  除了装配车间以外,加工、锻造和维修车间里都有人在上夜班。加工车间里的人最多,几乎所有车床后面都站着一个人。从当车间主任起,林茂就非常喜欢看车工们上夜班的样子,他站在大门内的一堆半成品工件后面,看着工作灯下全神贯注地操作的车工,确实有种劳动的美感。工作灯光之外的黑暗掩盖了工厂内的所有油污,甚至车床上那些在白日里显得很难看的斑驳与肮脏的地方,也在高速旋转的卡盘和工件搅得飘忽闪烁的灯光中,焕发出许多美丽来。林茂在黑暗中站了半天,他想听到一片机器响的车间里,有人突然亮出嗓子唱出半首歌来。还在当车间主任之前,他只是一名维修工时,就常常在车间里听见车工们在车床处于目动走刀时,出其不意地唱起歌来,这种歌声总是从一首歌的半截开始,可大家听时,都感到前半截的旋律早就在心中响起。 
  林茂一直在等,歌声总不见响起,车间里的气氛有些问,他往前走了几步,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歌声响起来了。所有车工都在同一时间里将向日葵一样的脸,朝向最后排的那台高大的专用车床。 
  歌声持续了两分多钟后,又突然消失了。轰隆隆的车间里顿时有一种寂寞在弥漫。在林茂当厂长之前,厂里的劳动纪律中规定不准在上班时间唱歌。林茂当厂长之后,将这一条取消了。他对这歌声有一种刻骨的欣赏。 
  他在车间里走了一圈,没有人同他说话,他在那唱歌的车工操纵的车床面前站了一会儿,一只直径达一米二的法兰在舒缓地旋转着。一把小巧的车刀划着螺旋线,将灰黑的铸铁均匀地剥下来。他问最近一段铸铁质量怎么样。那唱歌的车工说马马虎虎。他等着那悠扬的嗓门主动说出话来,但他一直没等到。他走向车间后门时也没有人同自己打个招呼,这和三年前当车间主任时大不一样。 
  维修车间和锻造车间里上班的人很少,有几个陌生人在车间里等着,准备随时将加工好的工件拿走。林茂一看就知道是车间自己揽的零活。 
  再次经过装配车间时,他听到漆黑的屋子里有响声,就喝问了一声。他又听了一阵,见没有动静,便以为是老鼠在窜动。 
  回到办公室,李大华还在用先前的那类表情对着话筒说话,林茂忍不住一推门走了进去,李大华匆匆说了几句后,连忙将电话压上,他告诉李大华,这个电话总共打了七十二分钟。他将电话机上的重复键按了一下,接着听见了九下响音。他又说,还是打的长途。李大华有些不好意思。林茂叫他别较真。 
  “当个厂办主任,用这点权不要紧,只是别让其他人知道。” 
  “我知道,就这一次。” 
  “该打的电话还是得打。下午反贪局的人都同哪些人说过话?” 
  李大华对林茂的突然询问显然早有准备,他告诉了林茂一大串人名。林茂对这一串名字琢磨了半天,越琢磨越不理解,除了一两个人以外,其余的都是些极普通的工人,他们不可能知道任何准确的内情。而那一两个人也只是属于爱猜测爱起哄的一类,造造舆论而已。 
  这时,电话铃响了。林茂抓起话筒,正是王京津打来的。他说肖汉文的车队终于上到渡轮上了。林茂要王京津告诉肖汉文,三个半小时后,他在酒店里为他们接风。 
  林茂松了一口气,回头又考虑反贪局的人来厂之事。李大华请他到会客室去躺一会。林茂想起四川来的客户,就问李大华怎么安排胡厂长他们。李大华说他将三百块钱都给了胡厂长,由他们自己去安排。结果胡厂长有些不高兴,说他们明天一早就走。林茂不以为然,说他早就不想要这万把块钱的合同了,说要货便都是急件,搞得车间里生产都没法正常安排。 
  河南那边客户的电话还没打通,李大华留在办公室继续打电话。 
  林茂一个人呆在充满空调冷气的会客室里,人也冷静了许多,特别是一想到雅妹时,脑子里豁然开朗起来。他拿出手提电话朝江书记家里打。接电话的正好是江书记,两人闲聊了几句,江书记问他有什么事。他不知为什么一转念将张彪对自己说他要坐牢的事告诉了江书记。江书记问他还知道什么。他说张彪说自己是个演员。江书记就叫他别往外说,工人打警察的事总得处理,不然以后遇事就难以收场。林茂说完后,又给罗县长打电话,他告诉罗县长、肖汉文送的货马上就要到了,但自己不明白反贪局的人为什么偏偏赶在这时来农机厂。罗县长答应马上去问一问。 
  不到十分钟,罗县长就将电话打过来,说他已经问过了,反贪局的人只是到厂里去随便转转。他想起张彪说手提电话正在被监听,灵机一动地对罗县长说,自己还是觉得反贪局的人是在盯着罗县长的表弟肖汉文。罗县长要他别在电话里乱说,就是自己的亲弟弟,若犯了法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林茂听到罗县长开始打官腔,一边暗笑一边更认定张彪那话是真的。 
  李大华进屋后一屁股坐下,说河南电话打通了,客户就换了一个供应处长,上任就要重新审查所有先前超五十万元以上的高额合同。对方建议林茂亲自来一趟,并将新来的处长打点一下,李大华说,这叫敲山震虎。 
  林茂一下子受到启发,他想到反贪局的人也许同样在搞敲山震虎,甚至是引蛇出洞,幻想某人有问题,就会沉不住气,搞转移什么的,从而被跟踪。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 
  李大华有些诧异。 
  “林厂长为什么笑?” 
  “要我们上门行贿,那我们就去吧!” 上一页 Up2c 下一页 
烟雨红尘文学书屋现、当代文学刘醒龙寂寞歌唱第四章 
第四章 
   红玫瑰的花瓣边缘出现了一些黑色的枯萎,几朵乳白色的满天星,小巧玲珑地坠落在办公桌上,雅妹有些怜悯它们,不忍心用手指去拈起。然而在电扇搅起的旋风中。那些小小的花儿慢慢地竟在桌上铺了一片,俨然成了一处小小的秋景。 
20 
  肖汉文半夜两点多钟才到。有两辆货车先后爆了胎,耽误了不少时间。肖汉文虽是货主,林茂叫他在一边什么也不要说,就当自己只是一个押运的。一切话由王京津来说。结果,事情办得很顺利。李大华开始还说要过磅验收以后再入库,后见林茂不表态,就改口叫搬运工将那些货物先搬进仓库,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卸货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到李大华将仓库大门重新上锁时,东边的山顶上已出现了晨曦。街上的餐馆酒店还没开门,只有大马他们的小吃摊还摆在路边,林茂领着他们在大马的摊上点了几样小吃。 
  趁着大马只顾忙着没有同别人讲话,林茂问了林青的情况,得知林青是两点钟左右回家的,给她帮忙的是齐梅芳。林茂有些奇怪,怎么林奇没有来而是齐梅芳来帮林青。他问大马,林青和齐梅芳说了什么没有。大马说他没听见,这时,大马反问他,听没听说要抓张彪的事。林茂把自己听到的话全告诉了大马。大马得出结论,下一步就要抓自己了。林茂要他别太过敏,大马自信地说,他早就知道这事的结局是各打五十大板。 
  肖汉文他们吃完东西就要找地方休息,肖汉文来过滨馆的情况。熟了,不用林茂陪着去。林茂约他下午三点到八达公司去拿钱。 
  李大华和王京津不能休息,他们叫林茂回去休息,厂里和公司里若有事他们先顶一阵。林茂一进家门,正碰上林奇起床。他朝林奇仔细看了一眼。 
  “爸,你没事吧!” 
  “一大早你怎么问这个?” 
  “昨晚你没去帮姐姐,我不放心。” 
  “没事,我不愿在这时见到大马。” 
  “是不是公安局要抓他?” 
  “都怪我,不该向江书记提那个建议。” 
  “你不说什么,大马这一劫也是逃不过的。” 
  “现在遇事工人总吃亏!” 
  “任何时候总得有人吃亏!” 
  “这也是江书记夸你的那个思想?” 
  见林奇的语调不对,林茂赶紧上楼去了。 
  赵文还没有醒,林茂洗完澡悄悄地爬到床上。他一撩毛巾被,发现赵文竟是一丝不挂地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他觉得这很不寻常,以往赵文可不是这样,不到最动情时,那两件小衣是绝不会脱下来的,哪怕是穿着睡衣,她也要将它们穿在身上。林茂将自己的三角短裤脱下来,让整个身子贴到赵文的后背上。赵文在迷糊中翻了一下身,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搂住,嘴里还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空调机嗡嗡响着,林茂有些怕那做爱的高潮里出现的痛苦,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弄醒赵文。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朦胧中,林茂听见赵文在同谁说着话,他抬了一下眼皮,问是不是找自己的。赵文放下电话,说不是的,要他安心睡。林茂问现在是几点,赵文告诉他才七点半钟。林茂朝赵文全裸的上身扫了一眼,又继续睡下去。 
  九点钟时,林茂被赵文叫醒了。她告诉林茂,厂里发生了大盗窃案,龙飞和小董已来家里,请他马上到厂里去。林茂开始还在迷糊中,等冲了一个澡,人完全清醒后,他才猛地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因为昨天从银行里先期提取的十二万元现金的一半,就存放在财务科的保险柜里。他没有扣好衣服就冲下楼,问小董和龙飞怎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小董说自己一发现问题就打电话过来了。赵文忙解释,她当时接电话听说了后,以为只是一般的小偷小摸,就想让林茂多睡会儿。林茂钻进车里才问都偷了哪些地方。听小董说主要是偷车间的小金库,他才放下心来。 
  李大华已将情况集中统计了一下,四个车间的小金库同时被盗,丢失现金一万五千三百六十元。林茂听到这个数字时实实在在地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车间的小金库里竟有这么多的现金。而其中将近一半是维修车间的,装配车间最少,只有一百多块钱。不管是多是少,这些钱全都是车间干私活挣的。林茂到四个车间里看了看,那些小金库无一例外都是用工作台加固后做成的,外壳用的是五毫米的钢板。但这么厚的钢板也被人用氧焊从背后割开了一个洞。各个车间都闹得一塌糊涂,工人们几乎全停下了手中的活,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骂着车间主任,说他们心太黑,攒了这么多钱,可总说车间里穷。装配车间则是一致对外,说通过这件事,更清楚地看出了厂里的干部对他们车间的歧视。 
  林茂刚看了一圈,李大华将张彪叫来了。 
  张彪到现场走了一趟,尽管现场已被工人们踩乱,张彪还是拍胸说,他保证在三天以内破案。张彪每到一个车间,就故意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人,弄得大家都有些心虚,赶紧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开了。张彪还一反平日破案神秘兮兮的样子,在厂里到处公开地说,这肯定是内部人作的案,尽管手段很高明,但他还是已找到了重要线索。 
  送走张彪,林茂叫李大华赶紧让财务科的人到银行里将余下的六万块钱现金提出来,并将转帐的手续也办了,一起送到八达公司去。他还特意安排龙飞用车送他们。 
  机器一响,厂区就显得平静了。林茂也想找地方再睡一会儿,正准备去八达公司,他突然想起那两支红玫瑰,心里就有些犹豫。林茂试着给自己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后,就听见雅妹甜脆的声音。 
  “你好,林总办公室,请问你是谁?” 
  雅妹的话让林茂感到有些醉。 
  “雅妹,我是林茂。我现在在农机厂,有人找吗?” 
  “有两个长途电话,我已作了记录。另外剧团一个叫袁圆的小姐来找过你,她说没事是顺路看看。” 
  “谢谢你,就这样保持下去。” 
  “不,该是我谢你,谢谢你送我的花!” 
  林茂不敢接话,先将电话压了。 
  他在会客室里一觉睡到十二点。吃过饭后,他让龙飞将自己送到八达公司。一开门他就闻到雅妹的气息。林茂看见自己桌上有一束鲜花,一支红玫瑰极惹眼地挺立在花丛中。他感到这是从自己送给雅妹的那束花中分出来的。林茂走进雅妹的办公室,桌上的花束果然见少了,红玫瑰也只剩下一支,不过插花的茶杯已换成了花瓶,因而看上去风韵更加诱人。龙飞告诉他,自己上午抽空来侦察过,雅妹一点也没有见怪,还一个人常常将又小又圆的鼻头放到红玫瑰上久久地闻着。林茂要龙飞以后不要再这么自作聪明了,雅妹同别的女孩不同。龙飞说他正因为知道雅妹与别的女孩不同,才这么用心思为领导分忧。林茂笑着骂了龙飞一句。 
  林茂想起给江书记送礼的事,他想问问龙飞。又觉得眼下这气氛不合适。他也不想扫自己的兴。两个人都在沙发上躺倒,将双脚放在茶凡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林茂突然一下子醒过来,一看手表已经到了三点钟,他连忙推了龙飞一把,自己先到卫生间用凉水将脸擦了几下。回到办公室,刚坐下雅妹就从小门里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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