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有些怜悯的眼神,范二继续追问道,“我倒是酿了些比较烈的酒,不知两位可敢一试?”
“不就是酒吗?有何不敢的?”桓玄终于开口,苻宏也点头附和起来。
范二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将刘穆之招了过来,吩咐道,“去柜台将咱们的镇楼之宝拿过来吧。”
刘穆之看了一眼桓玄和苻宏,有些不忍地对范二道,“公子。。。。。。”
范二自然能够理解刘穆之的心思,他无非是不想看到场面太难看把了,可现在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望向了自己,却没有一个上前解劝的。
这些人显然抱着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更多还是向看范二出丑。
当此骑虎难下之时,范二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命令刘穆之,“还不快去?”
等刘穆之转身离去时,王凝之、徐广等人这才出声向桓玄询问到底出了何事,司马元显、王纵等人则等着看热闹。
桓玄自知理亏,也不愿说破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说范二还珍藏了好久,正要拿出来请众人痛饮呢!
刘穆之很快就将一坛子白酒和一瓶装在玻璃瓶里的红酒,珍而重之地交给了范二。
范二站起身来,拿着两瓶酒走至桓玄和苻宏的案子前,笑着说道,“好叫明公知晓,这一坛子二锅头便是第二楼的镇楼之宝,是酿酒的工人用最好的稻米酿造出来的;而这一瓶红酒则为今年才熟的樱桃所酿,名为英雄血。不知明公和太子,愿意尝试哪一种?”
桓玄向来是英雄自居,听说这红色的樱桃酒名为英雄血,心中不由一动;可二锅头才是第二楼的镇楼之宝啊,不喝二锅头而喝英雄血,似乎也说不过去啊。
难道是这小子故意为难我?
桓玄有了这个想法后,当即哈哈一笑,“范侯太小气了吧?难道喝了英雄血就不能再喝二锅头,或者说喝了二锅头就无法再喝英雄血?”
桓玄故意叫出范二的爵位,自然是想以身份压他的。
范二摇摇头,不知可说地答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在下倒是建议明公先尝试一下这二锅头,毕竟这是第二楼的镇楼之宝,而且只有这一坛。。。。。”
桓玄点点头,却出其不意地指了指范二手上的红酒,“那寡人便先来一杯英雄血!”
桓玄自称“寡人”,倒不是无意中暴露了他的谋逆之心,而是这两个字在魏晋是可以让士大夫们用来自称的。——像王凝之这种官职、像桓玄这种爵位的人,使用寡人自称是很正常的事。
听了桓玄的选择,范二却一阵肉痛。
其实他手中的酒从价值上来看,还是樱桃酒比较值钱,毕竟樱桃这种原料不好找啊。
他原本是想以六十多度的二锅头让桓玄知难而退,将樱桃酒保存下来的,哪想到桓玄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竟要先饮英雄血。
这种情况下,范二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不舍,而是向桓玄点了点头。
他先将二锅头的坛子放到桌案上,又将装樱桃酒的玻璃瓶的木塞取了下来,亲手给桓玄和苻宏都倒了半杯,而后微笑着向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
尽管范二脸上还带着微笑,可看着手中的英雄血少了三分之一时,他心中还是说不出地郁闷。
对牛弹琴、牛嚼牡丹,实在是罪过啊罪过。
范二第一时间将酒瓶的木塞塞好,但果酒特有的甜香,还是瞬间就在空气中弥漫起来。
众人只闻这香气便知者英雄血定是世间少有的美酒,而后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或是投入到范二手中,或是看向桓玄和苻宏。
桓玄和苻宏优雅拿起杯子,又隔空举着示意了一下,便不约而同地将鼻子凑近杯口,陶醉了好一阵后才缓缓将这英雄血倒入口中。
桓玄和苻宏真不愧的天生的贵族,他们品尝美酒的姿态堪称是教科书式的典范。
然而。。。。。。
当他们将一口酒灌入口中时,他们的脸还是迅速扭曲了起来,一股辛辣的滋味迅速由喉咙烧到了肚子里。。。。。。
若不是因为他们涵养极佳,定会忍不住将喝下去的英雄血吐出来。
尽管他们都猜测这英雄血会比刚才所喝的酒要烈,可他们还是无法承受从3度的扎啤与38度的二锅头之间的鸿沟。
这酒。。。。。。太他么的坑爹了!
桓玄和苻宏当时就想,将站在案前的心怀叵测却满脸无辜的范二给生撕了!
问题是,人家明明说了这酒极烈了啊。
此时不但不能生撕他,还得捏着鼻子继续将剩下的小半杯英雄血,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下去。
桓玄和苻宏此时就像是哑巴吃黄连,心中不知有多么憋屈。
就这,众人还都想代替他们。
毕竟是英雄血就一瓶,谁不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范二看着桓玄和苻宏强笑着将小半杯英雄血喝入口中,快意的同时又不免隐隐作痛。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果然是伤不起啊。
明知答案的情况下,范二又来了一个补刀,“明公还要不要再来一杯英雄血?”
桓玄苦笑起来,与苻宏对望了一眼之后,不置可否。
“那二锅头呢?这镇楼之宝两位也不想再尝了吧?”范二点点头,继续请君入瓮。
桓玄和苻宏此时已大抵明白过来范二扮猪吃老虎的举动,可作为一个有脸面的人,喝了英雄血而对第二楼的镇楼之宝望而却步,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他们明知将脸伸出去会被人家吊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笑道,“既是镇楼之宝,哪有不尝的道理?”
0158莫比乌斯环和克莱因瓶()
听着桓玄和苻宏继续打肿脸充胖子,范二的心中早已是乐开了花。
二锅头虽被范二称之为镇楼之宝,并不是说这玩意比樱桃酒贵重,而是因为它的度数异乎寻常地高,而且名字中的一个“二”字正好契合了第二楼的“二”。
范二无法准确测出案子上这坛二锅头的度数,但六十多度总是有的,反正这玩意已经达到了直接点燃的地步。
这要是让人喝到肚子里。。。。。。
那酸爽,范二简直无法直视。
想着桓玄和苻宏喝下这二锅头的反应,范二当即愉快地将酒坛抓了起来,而后起开了盖子。酒坛中的二锅头媲美于酒精的挥发度,顿时让整个厅子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酒香。
众人一闻到从坛子里挥发出来的这股酒香,顿时沉醉于其中,心中都有些嫉妒桓玄和苻宏的口福了。
桓玄和苻宏则因为这迅速挥发出来的酒气,已然预感到了这酒的烈性。
他们现在唯一的安慰是,幸好这二锅头是白酒,而喝白酒使用的杯子不是刚才那种玻璃杯,而是只有四分之一大小的小瓷杯。
就算是将小瓷杯倒满也就一两的量,若按照“茶七酒八”的礼仪,不过是八钱而已。
然而范二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讲原则的人,他刚才给桓玄和苻宏倒的英雄血只有大半杯,是因为担心他们浪费了贵重的酒。
如今他倒的是并不如何在乎的二锅头,所以就干脆战略性地忘记了规则。
他用竹制的酒勺将清冽的酒水从坛中取出,随之若无其事地倒入桓玄和苻宏的杯中,恨不得将酒杯满得溢出来才好。
桓玄和苻宏看着范二形似优雅却粗鲁无礼的举动,心中就跟明镜似的,自是知道他要自己出丑。
可他们身居高位,又怎好为了这一二钱的酒而开口责备?更何况人家现在是往多了倒,即便指出了人家无礼,人家也能用热情相驳。
若自己多此一举,不但无法改变现状,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桓玄和苻宏闻着酒杯中散发出来的浓浓酒气,顿时感到一阵恶心,又有一种刚才吃下的炒菜和烤鸭,很快就要翻江倒海地往外冒的错觉。
范二却在此时伸手做了个手势,笑道,“明公、太子,请慢用!”
范二的话中虽劝他们“慢用”,却实在是催命的啊。
桓玄和苻宏对望了一眼,端起酒杯后也没有心情闻酒香了,直接就闭着眼仰脖灌了下去。
“这特么的是酒?确定这不是毒药?”两人将酒喝进口中之后,心中顿时就暗骂起来。
他们的喉咙再次受到酒精的刺激,随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刚才喝出来的醉态倒是一下清醒了许多,于是又趁着混乱将大半的酒吐在长袖中。
在喝酒时作弊这种丑事,桓玄以前想都没想过,但这种事却的的确确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这让人情何以堪!
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是糟到了极点,如果他现在带着刀,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向范二这个贱人砍去。
桓玄剧烈地咳嗽了好一阵,总算是将刚才喝下的大多二锅头吐到了袖子里,可少量的酒液还是将他的喉咙刺激得如火烧一般。
看着范二装出来的关切的眼神,他终于无可奈何地举起了大拇指,“好烈的酒,果然不愧是镇楼之宝!”
范二听了他的夸赞,遂躬身向他致谢,又弯下腰准备将坛子封起来。
桓玄忽然灵光一闪,伸手阻止了范二的动作,“慢着!”
“恩?”范二微微抬头,愕然地看着桓玄。
桓玄大着舌头道,“你这。。。。。。这二锅头有没有其他人喝过?这个。。。。。。真是用来喝的吗?”
听了桓玄的疑惑,厅中众人已明白了过来,合着他们刚才是在较量啊,一定是范逸之这小子给他们使绊子。
这酒的烈性,大概是桓玄也驾驭不了吧?
众人对范二手中的这坛二锅头,顿时又充满了兴趣,并且窃窃私语起来。
范二理所当然地站起来,笑道,“明公这话问的,这酒当然是用来喝的啊。这可是镇店之宝,寻常人想要喝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桓玄也觉得有理,当即笑着点了点头。
却听范二继续说道,“但在下是喝过这酒的,上次只喝了一斤多就醉了两天。”
听了范二之语,桓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你。。。。。。你喝了一斤多?”
范二高深莫测地点点头,笑而不语。
桓玄就像是刚刚挖好陷阱的猎人似地,肯定地说道,“不可能的,除非是我亲眼所见。”
“若是我能喝一斤二锅头,哪又如何?”范二针锋相对起来。
“那就证明,你的确有此海量。”桓玄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他算是彻底领教了二锅头的威力,他现在虽昏昏沉沉的,但还有一丝理智。
万一人家真能喝呢?自己岂非被他比下去了?
却听范二大笑起来,“我是否有此海量,似乎并不需要明公来论断吧?若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的话,我倒可以当场喝给你看,而且是一口气喝完这一坛。”
众人听了范二之语,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桓玄和苻宏的表现看来,这第二楼的镇楼之宝只怕不是简单的酒,他们刚才只是喝了一小杯就面红耳赤的。
范逸之真能喝完这一坛?他想对桓玄提出什么条件呢?
范二的脑子也有点发热,此时的心中所想,竟是用玻璃制品交换桓玄的铁器铁矿之类的。
如果他的条件真的提出来,他的所作所为大概也瞒不住座中的宾客吧?
桓玄当然也不相信范二真能一口气喝完这坛二锅头,但还是不屑一顾地笑道,“你也配向我提条件?”
范二原本还以为自己挖的坑够深,可现在被他的话一噎,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了。
看着两人僵持下来,王凝之、顾恺之等人终于忍不住围了上来,纷纷张口相询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法显禅师的座位离这儿并不太远,所以第一个开了口,“二位施主请勿动怒,你们以自己的立场为出发点,这很好。这世上的事就像一张纸的正反两面,如果说正面是对的,但你就能说反面一定是错的吗?你们能找到一张只有正面而没有反面的纸吗?”
桓玄也意识到了刚才的吵闹伤及了自己的人品,便偃旗息鼓道,“大师说得有理,在下受教了。”
范二却脱口而出道,“那大师一定没看过人民日报。”
众人不明白范二所说的人民日报是什么意思,皆面面相觑起来,法显看向范二表示不解。
范二自知失言,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反问起来,“大师不是说这世上的纸都有两面吗?我就见过只有一面的纸。”
法显笑而不语,但围观的众人却都对范二表现出厌恶的表情,以为他是哗众取宠。
范二当即向刘穆之要过一张纸,将纸的一端扭转一百八十度后与另一端黏在一起,作出了一个简单的莫比乌斯环。
莫比乌斯环,又译梅比乌斯环或麦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扑学结构,它只有一个面和一个边界。它是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1858年独立发现的。
范二将莫比乌斯环拿在手中,笑意盈盈地对法显笑道,“大师请过目,你看看这张纸是不是只有一个面?不信的话你就用笔沿着纸面划线,这条线肯定会交汇在一起!”
“莫比乌斯环!”顾恺之和几个范二的学生看到他做出莫比乌斯环时,已是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法显顿时就囧了,原来这世上还真有只有一个面的纸啊!
跟让人郁闷的是,知道这个事实的人还不知对面则倒霉孩子,就连顾恺之都知道!
而围观的人,已开始向顾恺之和几个兼职服务员的学生,低声打听起了什么叫“莫比乌斯环”。
看着法显吃瘪,慧远顿时也有种兔死狐悲的错觉,当即对范二指责起来,“年轻人,你的脑子已经被繁杂的世俗塞满了。人的脑子就像一个瓶子,你不把这些糟粕全部屏弃掉,又怎么能接受得了新的观念呢?”
范二见慧远为法显出头,当即皱了皱眉,“‘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知大师是否听过这句俗话?而且,你确定每一个瓶子都有尽头吗?”
慧远当即琢磨起“死道友不死贫道”这话来,又听范二问得这么笃定,终于还是选择了三缄其口。
范二又向刘穆之要过了纸笔,不一会就将一个克莱因瓶画了出来,随手递给慧远,“大师你看,这个瓶子有没有尽头?”
克莱因瓶的概念最初是由德国数学家菲利克斯克莱因提出来的,它的结构非常简单,——一个瓶子底部有一个洞,现在延长瓶子的颈部,并且扭曲地进入瓶子内部,然后和底部的洞相连接。
这样的结构使得这个瓶子并无内外之分,一只苍蝇可以从瓶子的内部直接飞到外部而不用穿过表面。
慧远看着手上的画,只得苦笑这摇摇头,“呵呵”一笑。
卧槽,老秃驴骂人了啊!我真是去年买了个表啊!
范二当时就忍不住问了起来,“大师,你们平常不是爱说‘阿弥陀佛’的吗?现在怎么呵呵了?”
慧远翻了一个白眼,非常傲娇地答道,“贫僧现居江南,南无阿弥陀佛。”
0159吟诗岂能不登楼?()
范二在慧远身上碰了一个软钉子之后,算是与之战成了平手,但他对法显、桓玄和苻宏可以说是完胜的。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最希望得到的还是能与桓玄做一笔交易,能够从荆州买到豫章最缺的铁矿石。
如果买不着铁矿,组建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的想法就只能是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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