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刘裕的想法,雷恩加尔是把黄白之物绑在了后背,而后为了活命不得不放弃它们。
范二却知道,雷恩加尔在终于获救的惊喜中,发现冰糖化成糖水时是有多少地绝望。
听说了雷恩加尔的遭遇,范二忍不住后怕起来,如果自己不是跟着商队行动,会不会也遭遇如他所遇的惨剧?
难道是雷恩加尔在京城倒卖冰糖引起了太多人注意,所以才有此劫?
自己会不会已经暴露出去了呢?
范二因雷恩加尔的不幸陷入沉思之中,回过神后来又安慰他道,“对于你的遭遇,我表示很遗憾。可咱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失意就怨天怨地怨朝廷不是?太傅可以东山再起,咱们一时失去了某些东西,难道以后就不能拿回来吗?贵使,请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范二的心灵鸡汤炖得显然不够老辣,或许几个年轻的士卒和护卫有所触动,但雷恩加尔这样的老江湖绝不会。
雷恩加尔已年近四十,此刻身在异国他乡,且身无分文,凭什么东山再起?
想着自己的不幸,雷恩加尔又痛哭起来,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
看着雷恩加尔老泪纵横的,范二只得转向刘裕,“那刘偏将截住我们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们与此案有关?对了,我们离开京城的新桥码头时应该有记录,你可以查查我们出发的记录。”
刘裕平静地回应道,“这也是我们的辖区,我们设卡检查属于例行公事,多谢你们的配合,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
商队管事适时地递上了离开京城时交城门税的收条,刘裕看了一眼后便还给了他。
刘裕等人之所以愿意陪着雷恩加尔,做拦截过往船只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目的无非是平息他的怨气,想就此淡化这件事在国际上的影响罢了。
抢劫完的人肯定早就有组织地躲起来了,谁会没事继续在江面上晃荡,半天之后还旧地重游?
看着刘裕还回收条,范二也做出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你们的工作,我们自会全力配合,根据记录,偏将现在可以给我们放行了吧。”
刘裕点点头,却转向雷恩加尔道,“贵使以为,武兴侯这支船队是否还有嫌疑?”
刘裕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想把自己撇清,话中表明了自己所为全是因为雷恩加尔的坚持,而他是为了维护使者的利益才不得已而为之。
雷恩加尔对范二的财力是有所了解的,他这种随便就能拿出几百斤黄金的,怎会铤而走险到江面上做打劫这种累死累活的事?
雷恩加尔摇摇头,想着范二将要离自己远去后,又不由得抱紧了他的小腿。
范二苦笑,只得问道,“贵使有何打算?”
“我。。。。。。我。。。。。。”雷恩加尔结结巴巴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可以跟你到船上去吗?我有个想法或许你会感兴趣的。”
“恩?”范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对雷恩加尔所言还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裕和商队管事等人却是大跌眼镜,这雷恩加尔不是拂林的使者吗?他要跟着范二上船到底想干嘛?他们的关系到这份上了?
往好处想,雷恩加尔若真的跟范二走了,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这对刘裕等一众北府军士卒来说还真是个大好消息。
年关将近,又是大冷天的,谁愿意在这喝西北风?况且还是为了毫无意义的面子工程。
雷恩加尔满怀热切地看向范二,低声道,“我早就发下誓言,不富贵就不还乡,所以我想继续留在大晋;我可以做你的代理,到北方去贩一些特殊的物资回来。”
经雷恩加尔的提醒,范二顿时想起了对他说过的话来,自己当初的确有想过,让他帮忙到北方买马的。
前几天范二还觉得,雷恩加尔就此回罗马无比可惜呢。
想不到两人再次相会,竟会有这样的神转折。
难道那帮打劫雷恩加尔的匪徒,是佛祖派来帮我的逗兵吗?
范二听了雷恩加尔之语,顿时恍然大悟,而后郑重其事地伸手扶起了他,笑着道,“你能相明白这点,以后一定会拿回你该得到的。走,咱们上船说去。”
又想起刘裕还站在原地,范二回转身对他再次施礼道,“我代表拂林使者雷恩加尔,对你们的接待和热心表示感谢。然后弱弱地问一句,这事能就这么了结了吗?”
还代表拂林使者,你的脸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刘裕虽在心中对范二一阵吐槽,但他对范二收了雷恩加尔这个妖孽还是很感激的。
如果这事完不了,这年就别想过好了!
刘裕点点头,回了一礼后便站在原地,目送范二带着雷恩加尔上船,而后对商队管事道,“这事就到此吧,你们可以走了。”
商队管事觉得事态的发展可以用“应接不暇”来形容,但所有的一切显然是向良性方向发展的;他听了刘裕之语,自是连声感谢,又让随从拿出几贯辛苦费送到刘裕的亲兵手上。
看着刘裕带着几十个弟兄转身离去后,他才高声号令船队重新起航。
做完这些必须工作后,商队管事本想亲自到范二船上对他的援助表示感谢的,但范二以身体劳累为由敬谢不敏了。
商队管事想想两人的阶级差别,也就只好作罢。
船队很快恢复了航行,半个多时辰后便拐入了江南运河,开始往南而行。
范二和雷恩加尔上了船后,便围绕着雷恩加尔的未来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在探讨的过程中,范二或多或少托出了自己的计划,也表现出了将来要建立一个如罗马那样强大的帝国的雄心。
雷恩加尔愿意出谋划策,倒不是因为他有做开国功臣的野心,仅仅是觉得范二是个不错的雇主而已。
至于对雷恩加尔该怎么安排,范二表示会在年后考虑这个问题,到时候他会召集刘穆之、甘纯和扶余清慧一起开会讨论这事;雷恩加尔此前的八年一直活在东跑西骗中,此时也乐得清静,对范二的安排自是双手赞成。
一路无话,到了腊月二十七下午,商队便靠近了太湖东岸,吴郡城已是隐隐在望了。
范二上船时还归心似箭,此时却大有近乡情怯之感了。
进京城时,范二是抱着与爵位玉石俱焚的决心却营救范宁的;两个月后的现在,不但范宁已然安然无恙,他也继承爵位二回。
范二之行不但完成了甘夫人的重托,而且是额外地完成了期望。
范二问心无愧。
吴郡城码头,繁忙如昨。
座船尚未靠岸,阿仁便兴奋地对范二说道,“那不是咱们的车子吗?二公子你看,小蝶和紫苏都在呢!”
范二随着阿仁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范府的牛车停在离码头不远处,而小蝶和紫苏还有福伯都在翘首以盼。
显然是甘夫人收到了范二十天前写回的书信,这才算准日子派了他们来接。
船才一靠岸,阿仁便朝着小蝶她们一边挥手,一边呼喊;周如海则在船舱中守着贵重的货物,寸步不敢离开。
范二已经换上了武兴侯能够穿的最隆重的服饰,穿厚底官靴、挂玉带、戴金冠、脑门上还陪了个二龙抢珠金抹额。
扶余清慧也换上了晋国仕女的盛装,特淑女地站在范二侧身半步后;雷恩加尔穿的是崔北山平时穿的汉装,他也站在范二的另一侧,仍然是不伦不类的亮相。
阿仁很快将蝶儿、紫苏和福伯领了过来,可他们只看了范二一眼,却哪敢上前相认?
一来是范二的衣服已焕然一新,再则是他身边站着的都是陌生人,而且崔北山等人还摆出了一整套仪仗,他们被吓得都不敢抬头。
范二看着他们扭捏,不由戏谑起来,“怎么?小蝶姐姐不认识我了?”
听了范二的声音,众人终于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他,不确定地叫道,“二。。。。。。。二公子。”
“我还以为都不认得本公子了呢,伤心啊。。。。。。”范二感叹了一句,又对福伯道,“周叔这会还在船舱中看着东西呢,码头上实在太乱了,福伯你把车赶过来罢,今儿东西有点多。”
“要不要再雇几辆车?”福伯点点头,又去时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在码头上雇车也不难。
“没事。这儿离范府才几里地?哪儿就能走细了腿?”范二对他挥挥手,又转头对崔北山道,“你们开始往外搬东西吧,都小心点,辛苦了。”
崔北山应诺而去,雷恩加尔也不见外,跟着几个百济士卒搬东西去了。
只是几天时间,雷恩加尔就似乎忘了拂林使者的身份。
0077进击的混血儿()
范二带着扶余清慧和她的两个丫鬟下船之后,便向小蝶和紫苏引荐道,“这是百济国的长公主,这是我们家的小蝶姐姐和紫苏姐姐。”
小蝶和紫苏吃了一惊,赶紧行礼,口中称呼“公主殿下”。
范二到了码头后就开始改口吴语了,所以扶余清慧也不太听得懂,但她从小蝶和紫苏的衣饰上,还是能分清她们身份的。
扶余清慧向来就是个低调的,更何况到了范二的地盘?更何况她成了亡国的公主?
所以她半懂不懂地听了范二的引荐后,也是认真地回了礼,很有些晋国仕女的一丝不苟,这更引起了小蝶和紫苏的好感。
周如海、崔北山等人不一会就将黄金、冰糖、白糖和砂糖,以及在京城中买的各种物品,还有扶余清慧等人的行李一一搬下船来,又搬上了马车中。
清空了船后,阿仁便代表范二将它交还给了商队管事,并请他来检查是否有折损。
商队管事自是不会当着范二的面做这些事,反倒是趁此机会到范二面前刷了个脸熟,聊了几句场面话才告辞而去。
一时福伯开始启动牛车,崔北山命人打出了范二的仪仗,范二等人护送着车子缓缓往范府而去。
范二下船的消息显然早就传回了范府,甘夫人带着周如海的女人早早就等在门口,迎接自己这个离家两个月,如今凯旋而回的儿子。
再见到甘夫人,范二却发现她似乎比两个月前瘦了许多。
看着甘夫人满脸的期待和疲惫,范二情不自禁地扑入了她的怀中,哭着唤道,“母亲,我回来了。”
甘夫人抚摸着范二的后脑勺,哽咽道,“二子,你算是回来了,但你这次做得不错。”
范二也莫名地哽咽起来,不知该跟她说什么才好。
甘夫人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听说你带了个百济公主回来,还有什么拂林使者,还不快给老娘引荐引荐?”
范二这才回过神来,把扶余清慧、崔北山、雷恩加尔等几个人都向甘夫人做了引荐。
对于儿子的朋友,甘夫人自是无限欢迎的,她随后就带着扶余清慧回了内院,亲自给他安排住处去了。
而崔北山、雷恩加尔等人的住处,范二就甩手交给了周如海的女人去安排,他自己则亲自看着几个百济士卒卸货;把一些秘密的东西比如黄金冰糖白糖和砂糖之类的,都偷偷搬入自己房中。
范府当晚便以范二进爵的名义大肆庆祝起来,尽管如此,范二还是觉得这丰盛的菜肴不如自己平时所吃的小炒;扶余清慧等人也是如此认为,但并没有人说出这点来破坏庆祝的氛围。
饭后,甘夫人和范二终于可以静下来谈起别后所发生的一切,多半也还是范二在说,甘夫人听。
范二说起了营救范宁的大致经过,重点说了自己帮了几次王国宝的忙,还说起了去了一趟甘泉堡,并且准备带着甘泉和甘绦一起去江州读书。
甘夫人听了自是无比欣慰,毕竟她嫁到范家二十余年,并没有为娘家做过什么。
范二能够带着甘氏子弟去读书,并且可能学有所成而使家族更进一步,这也算是他母债子还了。
说起江州,范二又不由问道,“叔祖父在江州,我也要去江州了,要不然你也跟着去?反正吴郡也没什么东西可留恋了!”
甘夫人听了,顿时嗔骂道,“你可真是个败家子,谁说吴郡没有东西可留恋了?咱们那二十顷良田不值得留恋吗?每年也能种出两百贯的收入,就算除去人工也有一百五十贯的!”
甘夫人所谓的二十顷良田,也就是武兴侯爵位所占的田,这些田属于国家的田,只有产出才属于官员和拥有爵位的,既不能转租、也不能售卖。
武兴侯爵位的田当年就落在吴郡,实际上范二是可以申请占领其他郡的田的,但他现在财大气粗,哪想到这一层?
一年收入一百五十贯,还不到十两黄金,这只不过是范二卖出十两冰糖的收入而已!
说实在的,范二还真不把吴郡这二十顷田看在眼里,他马上就可以买下两百顷,甚至是两千顷良田,可买这些田有什么意义?
粮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高战斗力,但光靠粮食却不一定能打赢仗,这就是农耕文明每隔一段时间就受到游牧民族侵略的原因。
范二想要发展的还是国家的工商业,因为农业只能让百姓吃饱,工商业却能让百姓奔小康。
只有人们富裕了,国家才会真正强盛。
若是站在革命者的立场,范二对甘夫人留在吴郡还是非常支持的。
如果甘夫人跟着去江州的话,范二做起事来就会处处被掣肘了,毕竟在家还得听父母的;他可以顶住压力造反,可无论如何都不敢公然违逆家中长辈的。
关键是,甘夫人会支持他做买卖?会支持他造江左朝廷的反?
所以以范二现在的政治立场而言,他一点都不希望甘夫人跟着前往江州;可若是让甘夫人留在吴郡的话,也会有大麻烦。
孙恩之乱时,乱军也杀入了吴郡,很多大户或被乱军洗劫或被官军趁机抢夺。
如果甘夫人留在吴郡的话,她会以天师道门徒的身份加入乱军,还是会以顺民的身份被官军抢劫一空?
就连袁崧都无法在这浩劫中幸存,又何况甘夫人这区区女流?
想到袁崧,范二又不由想起袁皙儿。
这次难得回到吴郡,前往江州前一定是要拜访袁崧的,却不知到时能否见到袁皙儿呢?自己又能以怎样的立场问起袁皙儿的近况?
甘夫人见范二无语,便当机立断道,“我留在吴郡的事,就这么定了,哪天你有本事就回这儿做官;或者能在别处占更多的田,只有这样我才会离开这里。”
范二只是点头,也不知如何接话才好,他的计划里根本就没当官这一项啊,而且在这地广人稀的时代,二十顷田算得了什么?
容入这个时代的时间越长,范二的眼界格局也变得越高,他现在的思想根本就不是甘夫人所能理解的。
但甘夫人始终是范二的母亲,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定下范二年后独自前往江州甘夫人留在吴郡的事,她便八卦起来,“你跟那个百济公主现在什么关系?她看你的眼神就不太对劲”
“哪有什么事?她还只有十三岁!放心好了,现在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的。”
范二翻了一个白眼,他对更年期大婶随时随地拉郎配之类的,没有半点好感;但对甘夫人的关心,也就只能表现出一点点的逆反了。
要是没有爱情的存在,繁衍生息将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
身为一个几十年的单身狗,范二总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正视这种事,特别是在他还与另一个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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