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范二信誓旦旦地对这些官员晓以大义,站在他身后的王镇恶等人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些话大概只能骗三岁孩童吧?
对于江左的同胞,比如说当初不满范二的荆州和江州的大户,又或者是京城的大户,他倒的确是没有为难过,可要是外族,比如说广固城的那些鲜卑人,他们果身逃跑倒是没太遭遇到刁难,可他们要是胆敢携带细软逃跑,结果就只有被杀一途了。
被杀的理由也简单、直接、粗暴,那就是——你们所带的细软都是百姓的血汗,你们没有权利带着老百姓的血汗离开!
范二的话音落下之后,跪在地上的这几百后秦官僚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倒是没有一个人敢当先离去的。
范二遂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出,随后便倡导众人为讨伐西北边的胡夏国而捐钱捐粮了,而面对如此实际的问题,虽然殿中诸人都害怕范二,却也都表现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照样是没人敢吭一声。
范二对这样的结果也没太大的意外,随后在毛德祖的带领下进了后秦国的宫中,此时宫中的守卫当然都换成了范二的人。
0422鸠摩罗什()
看着家徒四壁一般的后秦国王宫时,范二不由得对姚泓肃然起敬了,这虽可从侧面上看出目前后秦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却也同样可以确定姚泓的品德还是不错的。
姚泓性子懦弱,最喜欢做的就是吟诗唱酬,他虽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但生活品质和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也没有因为特权而要求更多。
在后秦国遭遇晋国的侵略中,他也披挂上阵,终于因为国家的积年羸弱而选择了投降。
提里奥老佛爷曾经说过,“我曾见过一些兽人,他们像最高贵的骑士那样可敬,我还见过某些人类,他们像最残忍的亡灵天灾那样邪恶。”
范二也很想说,“汉人中有败类,胡人中也有好人,至少,姚泓和他父亲姚兴是令人尊敬的,但他们的人品与他们占据汉人的江山无碍,他们既然在这场战争中失败了,那么他们的下场也不会有意外,那就是,——死。”
简单地吃过晚饭之后,范二便命人将沈林子叫来了宫中,命他到长安城周边的几个坞堡中劝捐去了。。。。。。
沈林子一时没能理解的做法,却也只得领命而去。
范二一进长安城,就号召后秦的大小官员捐粮犒劳三军,不能不说他一早就定下了“打土豪”的方略。
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范二担心因步子迈得太大而扯到蛋,所以决定在此停一停。
一方面,是为了整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树立威信。
第二日,整军从最早投降的胡翼度所帅的一万军开始,经过一天的筛选,这一万人能留下的不足三千。
至于没有进入军队的老兵,也就只能留在长安或是送到洛阳做三年苦力了,这三年苦力当然也不白做,他们不但可以一日三餐,到了三年期满之后还可以领到工钱,这对亡国的俘虏而言或许也是一种优待了。
有些可以达到辅兵要求的士卒,也可以申请留下来。
辅兵与正规兵不同,他们不能自动转化成第二等民(也就是公民),他们也没法分到战利品,但他们与士卒们做买卖,可以在战场上收买战利品。。。。。。
理所当然,范二心目中的辅助兵部队是为那些投机倒把者所设的,他们如果有足够的财力和胆量,是很容易发战争财的。
许多被劝退的老兵心中不是滋味,但他们听说范二的辅助兵计划之后,很快又跃跃欲试起来,范二随后对某些有信誉的老兵放宽,让他们成为战场上的辅兵和商人。
范二正在从俘虏中选兵时,却听说鸠摩罗什前来拜访。
鸠摩罗什就是龟兹国那位大德高僧了,当年苻坚听说他的威名之后,派吕光前去龟兹国绑架。
吕光率十万大军前往西域,征服龟兹国之后,这才将鸠摩罗什带回了中原,但他走到凉州时,却听说苻坚已被杀死。
吕光遂留在凉州,建立后凉。
后凉被灭后秦所灭,姚兴也理所当然地把鸠摩罗什迎到了长安。
鸠摩罗什到了长安之后,初住草堂寺,收纳僧徒三千人,姚兴待他以国师之礼,尊崇备至,常亲率群臣及僧众听他讲经。
姚兴除为鸠摩罗什开辟译经场外,还选名僧僧略、僧迁等八百余人为其助译,他不但为后者译经提供种种方便,有时还亲自参与翻译。
在姚兴的提倡和鼓励之下,后秦举国上下崇信佛教,一时寺院佛塔林立,仅长安一地的僧人就有五千多人,各地事佛的人达到十室而九的地步。
但范二入主长安之后,却下令将寺院全部封了起来。
那些早已剃度的出家人,也都全部被遣散了。
鸠摩罗什显然是为此而来。
但范二对于佛教是没什么好印象的,因为在这个时代中,宗教还是被人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远的有东汉末年爆发的黄巾之乱,近的有几年前爆发的孙恩之乱,这些暴乱都是以宗教的形势组织起来的。
范二也是以作乱起家的,但他讨厌这些宗教性质的暴乱并不是因为“同行是冤家”,而是因为宗教的痴迷者是没有什么人性可言的。
有人说,没有信仰的社会,是异常可怕的。
但范二想说的是,如果某些信仰能够给社会带来不稳定因素,那这些信仰不要也罢!
如果有可能的话,范二当然希望以自己的意愿创立教派、d派什么的,但“尚兄”这个字是和谐词,所以本书不会写这些敏感内容。
创立教派,树立信仰的话题。。。。。。
不管怎么说,范二对宗教是不信任,更何况还是佛教!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但是这一句话,范二便有了灭佛的打算。
当然了,鸠摩罗什毕竟是大德高僧,他亲自前来拜访,范二即便是再不愿见他,也还是要做足姿态的。
范二对鸠摩罗什施了一礼,便明知故问问道,“大师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大师请直言。”
“贫僧原以为将军有宽宏大量,想不到一如长安,便将我佛门弟子驱除殆尽了。。。。。。”
“大师来此,问的就是一个根由?其实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鸠摩罗什蓦闻范二念出自己常常告诫弟子的话,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由此不但可以得出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对自己之名是早就知晓的结论,那么他驱散自己的几千弟子可就是有意为之了。
用自己的矛,攻自己的盾,还不能说明一切问题吗?
鸠摩罗什脑子瞬间当机,好一会才问道,“二十年前,苻天王有意要贫僧东来传道,竟遣十万铁骑往请,贫僧身不由主,先是在凉州住了十年,继而辗转到长安又是十年,这些年所见所闻真的是。。。。。。不知大将军对苻天王、吕天王等人如何评价?”
范二听着这二八不靠的话,却一下就听到了重点。
这位大师的潜台词是,当年苻坚多么伟大啊,他统治的领土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将军能比的,但他还不是哭着喊着要老衲来传教吗?尽管苻坚死了,但老衲在凉州照样是吃香的喝辣的,后凉被灭后,老衲跟着姚兴到了长安,照样得到了该有的尊敬。
由此可知,大将军你是不是也应该学习学习那些前辈,对我也放尊重一点呢?
范二明白他的意思之后,便笑着说道,“我只尊重值得我尊重的人,可惜大师却不在此列。”
鸠摩罗什倒是不温不火,似乎范二说的不是自己,似乎一定有把握说服范二一样,“那大将军认为那些人是值得你尊重的呢?”
范二紧紧地盯着他,意味深长得笑了笑,“我尊重的人一共有三种。一是终生以孝忠信礼义廉耻自律之人;二是面临抉择之时,公而忘私者;第三种就是平凡人。”
鸠摩罗什显然不会是第一和第二种,所以忍不住问道,“请教将军,何谓平凡人?”
范二不假思索地答道,“一种是自认为平凡的人,另一种是劳动者。”
“劳动者?”
“顾名思义,劳动者就是专门从事生产,将自身劳力创作财富之人,狭义的劳动者则主要包括农夫,匠人、商贩等等,也就是用他们的辛勤劳动解决你我的衣食住行之人。”顿了顿,范二又继续解释道,“广义的劳动者,则应该是指以从事某种合法的社会劳动,从而获得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人。劳动者不单指体力劳动者,还包括脑力劳动者,脑力劳动者亦即‘劳心者’。”
“哦。”鸠摩罗什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范二又继续道,“与劳动者相对的,也就是不劳而获者,次一等的便是享乐者。这其中有一个平衡点,就是人们创造的价值,与享受的价值是否对等。我所尊敬的劳动者,指的是他的劳动创造,远远要比享受更多的一部分人,社会财富就是这些人创造的。”
范二所言其实很简单,这让鸠摩罗什和在场的其他将领,都陷入了反思中。
从众人的反思中,范二的形象也越发地鲜明起来。
范二出身士族,尽管只是最低等的那种,尽管如此,按照现在这个社会的规则,他也可以不劳而获,享受奴仆的侍候。
但范二从来都没有安于享乐,他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带着刘穆之、甘纯、周如海等人一起榨糖起家的,而后到豫章当教书先生,设计第二楼,筹划范宣子的生日,一直到了天门去救灾,他无时无刻不战斗在第一线,他也由此成了众人的楷模。
范二留给众人的印象,真的就是一个平凡的劳动者的形象。
他不但时常工作、战斗在第一线,他也不图享受,他家除了不得不布置的护卫之外,甚至都不用仆从!
他经常亲自下厨,甚至还会给手下的将领们下厨。。。。。。。
0423谤佛()
范二看着众人皆在反思,却是话锋一转,“可有很大一部分人,却从来不知什么是劳动,也从来没有通过劳动而创造财富,但他们却享受着绝大多数劳动者的供奉。他们通过一种精神欺骗为生,并期待着欺骗更多的人。可悲的是,被他们欺骗的人大多还都是心甘情愿的。”
至此,在场众人理所当然闻出了他话中的味道,因为“供奉”这个词语用得实在是太诛心了,再加上后面几句补充,谁还不知他说的就是鸠摩罗什?
也因此,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鸠摩罗什,范二却又盯着他,笑问道,“大师,在下能否请教几个问题?”
大将军这是开始对鸠摩罗什开始反击了吗?
说起来范二可是从来不给僧人假以辞色啊,当年在豫章时他就将法显和慧远欺负得无言以对,如今再欺负一下鸠摩罗什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难道是因为他出身五斗米教?
不管怎么说,鸠摩罗什出身龟兹,从苻坚派遣吕光帅十万铁骑请他开始,他身上就有了一道神圣的光环。
范二当然也不是浪得虚名,他在江左已经位极人臣。
近几年来,他在南方实施了多项利国利民的政策,减免了很大一部分的苛捐杂税和徭役,并鼓励农桑和商业交流发展。北方灾荒时更是收拢流民,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更将他们分批安置,分派田地房屋。
如今的江左,几乎没有听说有百姓造反或逃难的,这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归结于范二。
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大将军,一个则是声名远播的大德高僧,他们的交锋当然牵动着王镇恶等一众将领的心。
鸠罗摩什来此的目的,自是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范二收回成命,他有问责范二的只有同样有回答后者的义务,所以淡淡地回应道,“檀越请问。”
“大师是修佛之人,是否了解天下佛门的形势呢?”
“略知。”
“那么,佛门子弟除了每天吃饭睡觉,诵经问禅之外,剩余的时间做什么呢?”
“解惑,祈福,超度亡魂,教人向善,修成正果”
“我曾看过一篇敕书,上面写的是于九州山原,两京城阙,僧徒日广,佛寺日崇。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遗君亲于师资之际,违配偶于戒律之间。坏法害人,无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纪极,皆云构藻饰,僭拟宫居。以至物力凋,风俗浇诈,莫不由是而致也。。。。。。”
众人一听便知,他是借这敕书来说佛教不缴税收,不事生产,还侵占良田,压榨黎民,损害国家利益,并且愚弄百姓,广建寺庙,劳民伤财,是借朝廷之后来贬斥佛门了。
鸠罗摩什笑着摇摇头,“我如良医,知病说药,服与不服,非医咎也。又如善导,导人善道,闻之不行,非导过也。”
范二也是摇摇头,“敢问大师,佛祖是以什么成就无上金身?”
“佛祖以无上念力成就金身。”
“说得好,大师可算是为我解惑了!”范二鼓了鼓掌,又笑道,“在下此前曾多次参观成名已久或香火鼎盛的古寺宝刹,还一直以为佛祖是以黄金铸就金身的。大师之言可谓是如同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啊。可是一个疑惑解决了,又生出了另一个问题——难道佛祖喜欢别人往他脸上贴金吗?许多高僧都想为佛祖重塑金身,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呢?”
鸠罗摩什细思一会,解释道,“是为有相入无相。”
范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笑道,“原来佛祖是以信徒们捐献多少香油为依据,决定他们是否虔诚的啊。难怪许多的世家大族愿为佛祖重塑金身,也有无数穷苦百姓为了祈愿,而献出田产地产。前者家财万贯,并不会因为佛祖重塑金身而倾家荡产,而后者从拥有田地的平民变成了寺庙的佃农。佛教信徒遍布天下的,是否为天下田产尽归寺院之时?”
鸠罗摩什显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顿时变得哑口无言,“这。。。。。。”
范二却对他一摆手,继续咄咄逼人道,“佛门弟子不事生产,衣食住行皆来自百姓。跟着你修佛的僧侣不下五千,他们每日枯坐问禅,不知几人成佛?你们普渡众生,却不知让多少信徒因此而增加田产地产,增加余粮钱帛?他们是否因为信了你们而使生活变得更加富足?长安城的寺院宽达百亩,武僧数百,弟子数千。且不说广场上的数百佛像与大殿中数丈高的佛祖金身,单论院中一处地方更是以纯铜铸造。。。。。。那么问题来了,院中这处地方耗铜多少呢?”
鸠罗摩什一时无语,众人却都竖起了耳朵。
“十数万斤!如果把这个铜殿所耗的铜拿去铸造成铜钱的话,就相当于秦国整整一年的税收!超过百万贯!请问大师,历代的修行者否要一定要在这个连地板也是纯铜打造的铜殿中修行,才能成佛呢?”
听着范二说起铜殿之事,王镇恶当即想起了董安于建筑的晋阳城,这座城池以坚厚的夯土为城墙,以粗大的铜柱支撑宫廷,又以山木作为围墙的木骨。
后来,赵家被智伯等三家逼退到晋阳城时,赵家的后代依靠坚实的城墙和铜柱冶炼出的兵器,这才逃过灭族之灾。
如果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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