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之下,晋军中处于最前线的陌刀将士将手中的长刀斜斜向上,竖立在地上。
这些陌刀都有一丈来长,从刀刃到刀柄全为精钢所制,两千把陌刀竖立于地,就像一片闪着寒光的森林,向前方疾奔而来的敌骑传达一种信息。
只要是撞上来的,任你再勇猛,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弓箭手,准备!”
随着小队长们的号令,弓箭手从后排鱼贯而出。
他们从箭壶中抽出雕翎箭,默默地搭在弓弦上,然后整齐划一地扯开弓弦,让箭头斜斜向上,蓄势待发。
南燕国中军前锋的领军陆风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不是一个莽夫,他率领四千轻骑以千均之势而来,其本质也不过是试探性攻击而已。
如今亲眼见到晋军内战阵的变化,陆风已是大吃一惊,再也顾不得迎面而来的疾风,顿时大喝道,“转向!”
下达了命令之后,陆风熟练地止住了前冲之势,猛地勒住马头,迫使战马迅速转了一个方向,朝着晋军中军的前锋呈平行之势往左侧奔去。
“呜——”
随着紧跟在陆风后的亲兵吹响的号角,他们身后的轻骑兵将士,如同神龙摆尾般往左奔去。
四千骑呼啸而过,他们带起的烟尘如一道灰雾弥漫于晋军阵前。
0387重骑发威()
轻骑兵擅长的是突袭,而非像重骑兵那样强攻。
陌刀手和弓箭手,却是轻骑兵的克星。
列于第一线的冉小贱以及两千陌刀将士,对骑马作战并不陌生,但几千匹马一起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的壮阔,却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眼前这支后燕国轻骑兵的表演,足够证明了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精骑,他们在本方阵前来回疾驰任意改变着方向,阵型却丝毫不乱。
四千骑来去自如,就如同一个人一样。
晋军阵中的许多将士顿时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敌骑在阵前来回疾驰,甚至忘了这是在战阵之中。
看着眼前的数千骑,冉小贱不由流下了口水,心中暗道,“若是能将这些马全部俘虏,咱也能建立一支骑兵队,如果陌刀营将士能够配上战马的话。。。。。。”
“嗖!嗖!”
不待冉小贱继续梦幻下去,由陆风率领的四千轻骑终于发起了第一次攻击,他们在五十步之外弯弓搭箭,肆无忌惮地向晋军阵中挥洒着手中的弓箭。
陌刀营将士全身穿着重甲,显然是不惧怕弓箭的,尽管刹那间迎面飞来了数千支弓箭,可造成的杀伤力却约等于零。
在燕国轻骑的弓箭之下,陌刀营将士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的波动,他们的目标依然是远处的城池,他们的速度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将近十万的晋国大军,一如春秋时候的晋国将士,他们秉承着好整以暇的传统,眼前的燕国骑士如同跳梁小丑。
“走!”
随着陆风的一声呼啸,他们将目标放到了晋军的左翼,也就是由孙无终率领的盾兵队。
他们仗着马术精良,让马队在敌阵的射程外来回疾驰,有的甚至在马尾巴后面绑上草料或树枝拖在地上,漾起大量烟尘遮挡敌军的观察视线。
慢慢靠近敌阵之后,便试图用马弓统一向敌阵射击给敌人以重创,然后乘敌人阵势受损慌乱之际发起冲锋,将其一举击溃。
可惜的是,北府军又岂是易与之辈?
别说是对付区区四千轻骑,就连重骑兵,这些北府精锐亦是见过的。
燕国轻骑的弓箭,显然不能伤其分毫。
陆风带着将士们左冲右突,却得不到任何战果,情急之下便将弓箭收了起来。
他发出一声怒吼,随即抽出长刀朝盾兵发起了真正的冲锋,四千燕国轻骑紧跟其后,如潮水般朝眼前的盾阵扑去。
当陆风的轻骑以重骑的姿态发出冲锋时,晋军的大阵终于停了下来,孙无终当即下令树盾,而在他们身后的由王镇恶率领的弓箭手,也终于发出了第一轮攻击。
成千上万的弓箭从晋军大阵中倾洒而出,入当头棒喝般飞向后燕国的轻骑兵,他们甚至都没冲到盾兵跟前,便在哀嚎声中纷纷落下马来。
仅仅一轮的攻击,后燕国的轻骑兵便折损几百之数,留给他们的却是更多的惊悸。
陆风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时,只得选择了撤退,这样的结果与范二等将领所料没有任何差别。
最前线的以黎民军和北府军精锐组成的陌刀营和盾阵,理所当然会是敌方轻骑的噩梦,他们以轻骑冲阵,最终将碰到头破血流之后铩羽而归。
若是后燕军以重骑兵冲阵,陌刀队和盾兵当然也会与他们硬抗到底,还有一个方案则是假做抵抗后撤向两边的小土坡,让开一条大道引诱他们奔袭中腹。
而在中腹地带,范二早就安排了拒马、鹿角以及淤泥等物,而且还掘出了壕沟和土墙。
后燕国的重骑兵若是冲至此地,范二就会重施故技,像昨晚一样用火箭将事先准备好的草料、油料等物引燃。
若是如此,后燕国的重骑就会像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
在范二的战术设想中,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是由后燕国步卒来打头阵,但这个选择的可能性并不大。
后燕国能够拿得出手的只有他们的骑兵,一直重视的也是骑兵,他们的步卒的战斗力却并不太强,至少不足以让范二看重他们。
如果慕容超直接选择用步卒对阵,或许是范二最愿意看到的。
要是那样的话,第一场战斗将毫无意外,接下来便是九万大军挟裹士气之盛,压垮后燕大军的时候了。
就在后燕国的轻骑兵铩羽而归时,朱龄石适时地给甘纯提出了一条建议,——可不可以派出一支部队绕路去奇袭临朐城,扰乱燕国的后军?
在正面战场陷入胶着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一支奇兵突袭敌人的后路,其成功率显然是很高的。
甘纯没料到以勇猛著称的朱龄石,竟能提出这样的妙计,遂第一时间转告范二。
范二也觉得这条计策不错,遂让朱龄石与毛德祖各领两千人,分别突袭临朐城的东西二门。
朱龄石和毛德祖这两支突袭部队的离去之后,临朐城南面的大平原上的真正决战,也终于正式打响了。
公孙五楼、贺赖卢以及段晖,分别指挥着手下的将士徐徐往晋军压了上去。
陆风等四千轻骑兵休息了一阵之后,仍然作为开路先锋战斗在第一线,他们此时冲锋的依然是晋军的左翼。
随着双方大军的接近,由孙无终率领的晋军盾兵,竟对陆风的率领的轻骑发起了冲锋陆风也终于意识到,原本以为的缩头乌龟,突然变成了猛虎。
面对孙无终率领的盾兵的突袭,陆风只能仓促应战,他用力夹着马腹想要驱动战马迎难而上;可经过一次冲杀之后,他所率领的骑兵又再次损伤数百骑。
而与敌人的骑兵近距离接触过后,孙无终似乎也尝到了甜头。
双方的均有伤亡,但孙无终所帅的生力军似乎更加凶猛,他们遇到的抵抗也越来越无力。
陆风既然惊讶,又是愤怒。
他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步卒,愤怒则是因为身边的战士渐渐失去了斗志,他们此时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这样的状态,是没有任何胜利希望的!
好在贺赖卢率领的步卒已经压了上来,孙无终也不敢过分脱离大阵,只得号令队伍收缩回赖。
而仅仅几个回合之后,陆风所领的四千轻骑已是十去一二,而晋军损失的将士仅仅以十计。
在晋军左翼的较量中,陆风所领的骑兵先是遭遇了一阵弓箭的射击,而后又遭遇了盾兵的突袭,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对于这样的结果,陆风没有什么可说的。
而双方的中路大军,胜负更加分明,公孙五楼率领的步卒刚一遇到陌刀营,便被杀了个人仰马翻,仅仅片刻功夫就被晋军突进了近百步。
贺赖卢所领的步卒,同样遭遇着滑铁卢,他们在孙无终的盾兵辅以王镇恶的弓箭手的联合攻击下,早已进退失据。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慕容超愿意看到的,可若是右路和中路大军只是稍稍后退,而段晖率领的骑兵能够从敌人的右侧撕开一道缺口的话,也还是可以接受。
就在陆风率领轻骑退回本阵,准备重新组织起来发动再一次的突击之时,段晖率领的骑兵已经从晋军的右侧发起了真正的冲锋。
晋军的右侧,以两千两厢车组成的防线为主,但这些车子在移动中也并非无懈可击的。
就在后燕军的右侧和中路大军节节败退之际,段晖已经率领两千重骑和六千轻骑,进入了晋军大阵的大后方。
晋军大阵在不断向前移动中,晋军右侧的车阵已经与后方完全脱节了,两者间竟有一条宽达数百步的没有什么防守的真空地带,而这正是段晖找到的突破口。
段晖看着前方由晋军步卒组成的一块宽达半里的坦途,顿时高兴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一声令下,“传我号令,出!”
随着这一声号令,段晖以两千重骑为先锋,以六千轻骑和五千余辅兵为后队,开始了犹如飞蛾扑火一样的冲锋。
重骑兵展开了阵型,五千多匹战马以扇形展开,以晋军的中军大帐为目标,冲向了晋军的看起来极为羸弱的右翼。
段晖前方的敌人是蒯恩率领的三千北府军步卒,他在此防守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防守敌人的骑兵毫无阻碍地冲入中军。
范二将把进攻主力放在中军,同样假想慕容超会将进攻主力放在中军。
步卒面对重骑,其结果是可以想象的,否则为何用十倍百倍的资源来训练重骑呢?
更何况段晖所领的不仅仅是两千重骑,还有两千的轻骑兵也在其后,他们想要轻松碾压蒯恩的步卒,显然是毫无压力的。
蒯恩看到敌军气势汹汹地冲来时,明知会死,却还是硬着头皮选择战斗,然后去死。
段晖所领的重骑兵,以扇形形阵对蒯恩的三千步卒展开了毁灭性的的冲击。
仅仅两个回合,蒯恩所领的士卒非死即伤,能够逃过这支后燕国最恐怖的重骑碾压的,不足千人。
不到一刻功夫,蒯恩所领的将士便彻底失去了进攻能力,任人宰割。
段晖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打扫战场,当他听到中路大军再次响起进攻的鼓声时,他便迅速整理了队伍。
段晖一指三四里外的晋军大营,高声道,“擒贼先擒王,咱们这次直冲范逸之的老巢!”
尽管有人感觉不妥,但在这一鼓作气的时刻,并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反对的意见。
段晖大喝一声,“出!”
0388沼泽地()
贺赖卢所领的作战部队是三千盾兵和八千弓箭手,此外还有几千拿着各式武器的辅兵,他遭遇到的正是孙无终的盾兵。
与晋军九万大军对比之后,贺赖卢对自己所指挥的部队的实力,有着清醒的认识。
他没想过出与敌人拼命,想得更多的却是借助地势防守以拖延时间,毕竟他现在所领部队的战斗力是后燕国几支部队中最弱的,他肯定不能依靠这些人突入晋军阵中。
他需要做的,仅仅是等待另一侧的段晖以骑兵冲散敌人,这样他才可以趁乱杀入敌阵。
何时才可以少胜多?
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天时且不说,地利说的是地势,人和就是士气。
只要自己合理利用地形,再借助最后的士气反戈一击,就不怕敌人有多少!
贺赖卢的理想是无比丰满的,但现实却往往异常骨感。
就在段晖指挥着重骑兵冲击蒯恩之时,贺赖卢也对前沿阵地的小土坡发起了冲锋,他显然是想借助居高临下的地形进行防守。
晋军的左翼,也就是与贺赖卢对阵的是孙无终率领的盾兵和其后的弓箭手部队,同样想要以防守来拖时间,他们对前方小土坡的理解显然是一致的。
事实上,贺赖卢开始命人向小土坡冲锋时,孙无终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双方离山坡的距离不一样,双方选择的第一批冲锋兵种也不一样。
贺赖卢的一千弓箭手冲上山坡之后,很快便居高临下地用远程武器,对从下往上仰攻的敌军最大的杀伤力。
第一回合贺赖卢稳稳站住了山坡,而后是他所帅的一千五百盾兵和后续的弓箭手也都上了山坡,问题是接下来的战斗中孙无终一方竟使用了硬弩。
因为硬弩的出现,贺赖卢选择让盾兵们树起了盾牌,也因为如此,他们的攻击变得可有可无。
孙无终的士卒几乎是贺赖卢的两倍,使用硬弩压制住贺赖卢的进攻后,他的花样也多了起来,他甚至命人从后方运来了十几辆投石车。
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对投石车的攻击,贺赖卢是无解的,人员的伤亡倒在可承受范围之内,可对士气的打击却是要命的。
贺赖卢的士卒们面对投石车和硬弩束手无策时,孙无终终于对眼前的小土坡,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两千北府军步卒一手持盾一手持枪,排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山坡上冲去。
面对北府军的步步进逼,那些胆气不足的后燕军选择脱离战阵,朝后方溃逃。
贺赖卢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不得已之下只好令亲卫们,对这些逃兵一一击杀。
杀鸡儆猴之余,剩余的后燕军只得握紧武器与对面的敌人搏杀,寻求生存之道。
这种状态下,贺赖卢的右翼部队,想要坚持到其他两路大军传来胜利的消息,再进行最后的反攻显然是不可能了。
相对于两翼激烈的厮杀,公孙五楼率领的中路大军看起来就有些平静了。
在中路的第一次交锋中,陆风的轻骑兵铩羽而归,冉小贱率领的陌刀营将士则步步逼向公孙五楼的中军。
此后双方的步兵打了一次交锋,结果以晋军大阵前进百步而告终,公孙五楼命令将士死守住晋军的攻势,此时虽未出现大面积的败势,却已牺牲了三千余步卒。
晋军的先锋军以陌刀营组成,后燕军遭遇他们,自是讨不了半点好处。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晋军并没有发起冲锋,而仅仅是步步为营地向前砍杀,如同割麦子的农人一样。
时间虽然已过去了半个时辰,晋军前进的路程也还是极为有限的。
慕容超实在猜不透,晋军主将范二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是对己方中军的战斗力有着清醒认识的,所以也并不催促公孙五楼,而仅仅是不时打听左翼的战报。
下一刻,范二终于对前锋发出了出击的命令,震天的战鼓声亦随之响了起来,晋军大阵开始有节奏地向前移动,高速迫近后燕军的中路阵地。
面对敌人的进攻,公孙五楼的中军阵中也同样响起了战鼓,后燕国步卒举着刀盾,已经与对方的陌刀手狭路相逢了。
“杀!”
慕容超低喝一声,手中的金刀猛地向下一挥。
正在此时,燕国右翼的贺赖卢所帅的将士,终于被孙无终所领的盾兵逼下了小土坡,首先出现了大面积溃败。
面对贺赖卢部的溃败,孙无终没有半分的仁慈,而是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追杀。
在刚才的交锋中,贺赖卢一方死伤超过三千余人,孙无终所领的北府军也死伤近千,但胜利不在于死了多少人,也不在于还剩下多少人,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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