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听了袁崧之语,范二顿时起了一头雾水。
袁崧已经冷静了下来,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也是领过军、打过仗的,更应该理解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啊。如果刘都督确定米贼从海盐登陆的话,他岂能坐视不理?可要是孙恩再次从上虞或是句章登陆呢?”
范二想不到袁崧能做出这样的分析,他只一细想便觉得这更符合刘牢之的心态。
无论如何,刘牢之的主力部队都不会到海盐等待孙恩大军的。
他至少要等到百分百确认孙恩的大军的确是从海盐登陆,才会派兵救援,否则就会有被人趁虚进入会稽的危险。
要是他此时失掉会稽的话,颜面何存?
而他已经让人送信命令袁崧,要是袁崧没能防守海盐,责任就全都是袁崧的。。。。。。
刘牢之这一封信,还真狠!
袁崧接到这封信之后,唯一能做的便是,派出一支队伍前往海盐拖住有可能登陆的米贼。
这支队伍很可能只是炮灰部队,他们赶往海盐的唯一意义,便是让刘牢之确认孙恩的确是由海盐登陆的,而后他们就可以放心地从后面追杀杀往吴郡的米贼了。。。。。。
范二顿时沉默了下来,不是因为他毫无办法,而是,——他真的不想当炮灰!
三个月很快就沉默了下来,郡守府的刘长史和蔡参军匆忙赶到了衙门,随后而至的便是陈通口中的兄长,——主簿陈遗。
陈遗的年纪大概在三十岁上下,他身形中等、脸皮蜡黄,从神态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性格沉稳的人。
袁崧只是简单地将范二给他们引荐了一遍,便第一时间将刘牢之送来的急信,交到了他们手上。
两人拿出了密码对照表,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将密文翻译了出来,其内容当然与范二刚才所言没什么差别。
袁崧让蔡参军将信件朗读了一遍之后,很快就在众人的脸上逡巡了一遍,沉声问,“诸位都说说,咱们应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
刘长史首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刘都督的意图十分明显,咱们除了向海盐增兵之外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可咱们的将士们又没有翅膀,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海盐!更重要的是,咱们的吴江还要不要守了?如果米贼沿吴江而上呢!”
袁崧点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刘长史的想法,又转向蔡参军道,“蔡参军以为如何?”
蔡参军理所当然地答道,“属下也觉得增兵海盐是毋庸置疑的,现在的问题只是应该增兵多少罢了!咱们的士卒当然不可能全部到达海盐,但从中选出数百身强体壮的,大概不会有问题吧。。。。。。”
“蔡参军应该知道这些人去海盐意味着什么吧?”袁崧皱了皱眉。
让最优秀的士卒去送死,这是袁崧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的事。
他并没有在意蔡参军的回答,却转头看向陈遗。
“刘长史和蔡参军都是为府君着想,同时也是为百姓着想,若是咱们的士卒不提前进入海盐,海盐的百姓岂不是。。。。。。。”陈遗显然已经听出了袁崧的不悦,却还是将目光迎向他,有些哽咽地说了起来。
袁崧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算是默认了这三个谋士的意见。
陈遗将出兵海盐的必要性论证结束之后,看了一眼袁崧之后又转向范二,“范公子也是吴郡人,就不能为府君、为吴郡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吗?”
范二闻弦歌而知雅意,反问道,“陈主簿是希望我奔赴海盐?”
陈遗点头,“自从舍弟在城外偶遇范公子之后,我便对公子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做了一番分析,由此发现您所领的士卒,竟能在一夜之间奔赴将近一百五十里。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在两个白天和一个黑夜之内赶到海盐只是易如反掌的事?”
听着陈遗一针见血的疑惑,李祥、刘长史和蔡参军等人眼前都是一亮,他们对范二之前的战绩一知半解。
可听了陈遗的叙述后,又未尝不燃起一丝希望。
袁崧对范二的了解当然胜过在座的任何人,可他并不希望范二去海盐,因为他知道派他们去海盐意味着什么!
有谁希望自己的女婿去送死?
0292赶赴海盐()
因为对陈通的印象不错,范二见到陈遗时也是爱屋及乌地给予一定好感的,他同样佩服后者刚才做出的判断。
可他有否将陌刀队的战斗力考虑在内?
若他没有考虑这一点,是否意味着,他要将自己当成了炮灰?
想到陈遗的算计时,范二不由冷冷地反问道,“陈主簿应该知道米贼的势力有多大吧?我带着四百兄弟赶赴海盐,岂非羊入虎口?我这些人里可没有一个是吴郡人,你觉得咱们有权利,牺牲他们来成全吴郡的百姓吗?”
“我怎么可能将范公子送入樊笼?如果公子不信我,可将我一同带往。。。。。。。”陈遗似乎早就考虑过范二又这样的反应,笑着解释起来,而后又转向袁崧道,“因为范公子身份特殊,如果他能赶往海盐,那儿的百姓一定知道府君的决心。范公子在海盐招募三五千人也不是难事吧?有了这些人还担心米贼的攻城吗?”
陈遗的思路倒是挺不错的,他认为以袁崧和范二的关系,范二到了海盐之后不但可以稳定民心,还有可能在百姓们的帮助下守住城池。
既然如此,范二怎么会是炮灰呢?陈遗甚至愿意跟着范二前往,这也足以证明他的公心。
袁崧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看向李祥、刘长史和蔡参军几个,发现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这个主意显然很对他们的胃口。
范二对陈遗提出的这个计划是有想过的,可一开始却被他否决了,因为他真的不想将战争蔓延到百姓的身上。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宁愿永远都不攻城。
可现在的情况是,海盐的百姓还有的选吗?
当袁崧的眼光落到范二身上时,后者只得挣扎道,“可我的声望。。。。。。海盐的百姓又有几个知道我与府君的关系?陈主簿想当然尔。”
“如果皙儿小娘能够与范公子同往的话。。。。。。。”陈遗当即悠悠地回答道,他这话尚未说完,范二和袁崧便已猜知了大概。
陈遗之所以来得这么晚,一定是刚才被袁皙儿给截住了。。。。。。
也就是说,他刚才所说的主意是袁皙儿想出来的?
站在父亲的立场上,袁崧是绝不愿意让袁皙儿掺和进战争中的,他也有这个权利。
可作为吴郡的太守,难道他就只能牺牲百姓,而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吗?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提议。
范二在感情上当然也不希望袁皙儿跟着自己去犯险,可这要是她的意愿的话,他自然会选择尊重。
当袁崧有些郁闷的目光投来时,范二笑着回应道,“如果皙儿真的希望去海盐为府君安抚民心,我自当陪同前往。”
李祥、刘长史和蔡参军看着一幕幕的翻转,一幕幕的高潮,简直就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他们或许应该脸红,因为这样的妙计竟然是袁皙儿想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袁崧暗暗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看着众人将这个增援海盐的计划定了下来,最后又转向范二道,“你先回去准备吧,稍后我会派几个向导给你。。。。。。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范二起身向袁崧和陈遗、李祥等人告辞,出了客厅之后,便一边走一边将刚才的会议情况,言简意赅地说给了甘绦。
甘绦急速而去,先是让人将范二的安排告知了住在宾馆的冉小贱,又第一时间将护卫队和侦查营集合了起来。
回到范府后,范二和几个护卫简单地吃过早饭,正要去宾馆动员陌刀队员时,却见袁皙儿和小婵已是骑马而至了。
袁皙儿和小婵都穿着修短合身的链子甲,腰悬长剑,披着亮红色的披风,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她们身后跟着三十余护卫和几个向导,此外还有一匹马。
她们所穿的链子甲自是三江源的产品,是范二前几天才送给她们的
她们在试穿铠甲之后,大概便一直渴望着有亮相的一天了吧?只是想不到机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范二走到袁皙儿的马前,认真地说道,“衣服很合身,我真没想到你会选择和我一起前往海盐。”
“这匹马是你的了。”袁皙儿一指身边的马,又有些忐忑地问道,“有些抛头露面了是吗?但我真的想为父亲分忧。。。。。”
“你有这孝心,我怎能不成全你?咱们走吧!”范二翻身上马,与袁皙儿并肩出了府门。
冉小贱等人早已集合完毕,他们并没有像袁皙儿这么骚包地穿着铠甲在身。
毕竟海盐离此还有两百里地,一边赶路一边被穿在身上的铠甲磨着,这多别扭啊。
他们的陌刀,也都折叠了起来藏在了他们特制的刀鞘中,若不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着整齐划一的制式军服,一定与贩夫走卒没有任何差别。
“那么,出发吧。”范二骑在马背上只是简单地训了几句话,便大手一挥,命令陌刀队就此出发。
同一时刻,早一步离开城门的侦察兵,有的都已离城三里了。。。。。。
出于安抚民心和保密的需要,范二这支队伍出城时还是较为低调的,但他们的速度在离城两里之后便快了起来,一直走了两个时辰才休息下来吃几口干粮当做午饭。
因为照顾袁皙儿的三十多个护卫的缘故,陌刀队并没有放开脚程赶路,所以这两个时辰下来,他们走过的路也就三十余里而已。
照这样计算的话,他们会在今晚三更以后到达海盐,而实际的结果可能与计算出来的数字有很大差异,因为人和机器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仅仅只是不疾不徐地走了三十余里地,袁皙儿的护卫就差点出现了掉队现象,更何况接下来的一百七十里?
就算是陌刀队的成员,亦不可能连续走两百里的路。
事实上,当这一天的夜幕降临时,范二一行走过的路程亦不过一百里而已,这不仅仅是因为冬天日短,更因为袁皙儿的护卫拖了大家的后腿。
当范二终于宣布休息并开始埋锅做饭时,袁皙儿的护卫大半都虚脱了,他们真的很难理解,那些陌刀队员还生龙活虎地做着各种放松运动的样子。
范二不得不走到他们身边,亲自指导起他们放松下来,他的平易近人很快就获得了他们的好感。在袁皙儿听不到的时候,他们甚至开玩笑地直接将范二称为“姑爷”,后者对此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多聊了几句之后,便有袁皙儿的护卫问道,“姑爷,您看着也天黑,怎么还没扎营啊?还有,咱们的晚饭是什么啊,好香啊。。。。。。。”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但陌刀队员显然是知道范二风格的,他们在没有得到任何扎营的命令之下,放松之后便选择了闭目养神,或者是帮厨。
在范二的交代下,冉小贱命令陌刀队员带上了五天的储备粮,——这些储备粮都来自江州,主食有点压缩饼干的意味,菜肴则以卤鸡卤鸭卤蛋为主。
在行军赶路的时候,这些储备粮撕开包装就能直接进食了。
可要是时间不是特别紧张的话,拆开包装再经过蒸煮后显然更加美味,这样的味道很容易就弥漫在空气中了。
因为带的干粮足够,范二并不介意袁皙儿的护卫跟着陌刀队一起吃。
实际上,袁皙儿和范二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一对了,他们甚至称呼他为“姑爷”了,他又怎么会吝啬三十多人吃的粮食?
范二看了一眼做饭的地方,笑着答道,“晚饭也就这样了,但我可以给大家一个保证,只要咱们打赢了这一场仗,我会亲自给你们下厨。至于还不扎营,是因为咱们待会还得散散步,消消食。。。。。。”
“还要继续往前走?苦也。。。。。。。”
“姑爷还会下厨?看着就不像。”
“听说这次是去海盐?米贼要来海盐了吗?”
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将接下来,还要继续赶路的不郁表现在脸上。
这当然也是他最希望见到的,所以他笑意盈盈地点头道,“我会不会下厨?告诉你们吧,豫章第二楼的大厨就是我教出来的!而京城中的云来楼、燕来楼在这两年中已派了数人前往第二楼学艺,这么说你们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厨艺了吧?”
对范二之语,众人并不会百分之百当真,所以也只是轰然而笑罢了。
随着他们的漫无边际的交流,陌刀队那边终于传来了“饭菜已经做好”的消息。
于是袁皙儿的护卫们,又开始惊叹于他们的压制出来的餐具,并且开始了解到“排队”这个名词。
沦为军户的人,其综合素质肯定是高不到哪儿去。
有些兵痞的横行霸道,就算是范二也都无法理解的,可他们见他和袁皙儿也都一起排队时,还有什么理由乱来?
更重要的是,他们经过了这五个多时辰的赶路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他们又怎敢在身强力壮的陌刀队员身前横冲直撞?
排队很让人郁闷,但领到一份陌刀队员平日吃的饭菜后,他们的三观却再一次刷新了。
当兵还能吃上这样的伙食?
寻常人家过年过节也就吃这个了吧?
0293长刀所向()
当众人的晚餐接近尾声时,挂于天空中的上弦月终于从云朵中钻了出来,而地面上也开始起风。
事实上,因为冬天日短夜长的缘故,此时也就刚起更而已。
众人当然没有这么早睡的习惯,所以范二很快就宣布了命令,——就地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再往前走二十里!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范二等人的队伍再次开拔,很快就路过了华亭,又度过了松江,终于在进入子时之后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距离海盐还有八十里,而他们也用去了一半的时间。
扎营之后,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又在三个半时辰之后被人从梦中叫醒。
十一月初八的卯时已过去了一半,此时的天色虽未大亮,但四面八方的鸡鸣早已此起彼伏了。
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便已吃过了早饭,而后开始了新的征程。
从辰时到申时,他们利用四个时辰的时间再次丈量了七十余里,此时的他们,离海盐的距离不过十里罢了。
就在他们继续前进的时候,侦察兵们的情报也源源不断地传了回来。
范二这才知道,早在十一月初六的晚上,就在刘牢之给袁崧送去急信的同时,已经派遣刘裕带着八百北府军赶赴海盐了。。。。。。
早在三年前,范二与刘裕第一次在北固山下相见时,后者不过是斥候营的偏将而已,其职务与现在的甘绦差不多,所统领的士卒也就几十人而已。
孙恩之乱发生后,刘裕依然是斥候营的偏将。
与原本历史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在吴郡附近有过任何较为抢眼的表现,因为袁崧并不像原本历史上那么窝囊,而是拒绝了刘牢之所领的北府军入城。
刘裕的表现,是在孙恩的第二次登陆的时候。
孙无终率领北府军南下,很快就遭遇到了高雅之在上虞被孙恩大败的事,而后高雅之退回山阴,孙无终部则在山阴城外下寨,与山阴呈犄角之势。
孙无终派刘裕率几十名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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