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6造反有理()
士卒们为了获得更多勋章而努力训练的场面,让范二感觉特别欣慰,但甘纯和孔仪他们这次从天门带回来的陌刀数量,却让范二有些失望。
对范二想要迅速壮大陌刀队的计划,四十余把陌刀无异于杯水车薪。
好在天门与煤山这两个铁矿产地与炼铁基地,如今已是畅通无阻,这对钢产量的进一步提供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相信在孔仪等人的努力下,陌刀的产量很快也会得到大幅度提升的。
在此之前,范二已经利用高福利好待遇,将寻阳城的几乎所有的铁匠都已收入囊中,他们只用了十余天的功夫就完成了五百只马掌的制造。
当孔仪到达寻阳之后,他们便开始打点形状,随后便跟着他到了豫章城外的煤山炼铁基地。
豫章方面,在范宁到达寻阳前,也同样传来了一个好消息。——由范二绘图、由雷恩加尔制造出的单筒望远镜,终于研制成功了!
范二很快就收到了望远镜,并亲自组装起来进行了试验,而后就向雷恩加尔发出了制作五十个望远镜的命令。
他的命令才刚发布出去,范宁随后便到了寻阳。
接待范宁的规模,与上接待甘夫人又有不同。
至少这一次的接待人员中,还包括荆州刺史府原来的几个属官,这些人此前便已几次三番得企图拜见范二,但无一没有受到拒绝。
按照疏不间亲的原则,范宁自是先敷衍他们,硬着头皮与他们周旋了小半天,最后才在范二的搀扶下上了车子。
范二小心地扶他上车,刚要准备退出来关上车门时,却听他沙哑着嗓音道,“你也上来吧,我有几句话问你。”
这是要训话的节奏啊?
范二有这个自知之明,毕竟范宁不像甘夫人那么好骗,他肯定不会相信,自己最近闹出的动静全部都有范泰撑腰的。
“额。。。。。。”范二意识到迟早要过着一关,便返身坐入车中,又敲了敲板壁。
车夫老王得了范二的命令,便开始驾车往城门口驶去。
范宁转头看向范二,等到后者坐稳之后,便忍不住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范二一愕,“什么?”
范宁只得简单明了地追问起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无论是救援荆州还是追杀桓玄,这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那个。。。。。。不敢欺瞒叔祖父,这的确是我的主意。早在两年前我带着刘主簿、虎头他们来豫章时,我便猜到有这么一天了,我在三江源和煤山所做的一切,您大概也早就有所怀疑了吧?当时之所以建立起货运队,想的便是为这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准备的。在乱世之中,咱们手中没有人、没有粮食和刀枪,真的是寸步难行啊。。。。。。”
“哼。。。。。。。”范宁很想反驳几句,但又不知怎么反驳才好,刚刚才被扑灭的孙恩之乱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乱世真的已经降临了!
范二继续悠悠地说道,“我们一开始就决定好在天门练兵了,这个计划大概出现在太元二十年的冬天,所以。。。。。。即便遇到了豫章粮荒这个大好机会,我们也没有趁机起事。”
豫章的粮荒,对范二而言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
如果他们利用了这个机会的话,范宁又该如何自处呢?
不过。。。。。。
范宁再次“哼”了一声,又摇头道,“你们没有动手,并不只是怜悯我这老头子的原因吧?实际上是你们没有铁器,豫章没有铁矿石!”
“是啊,这的确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们为了得到铁矿石不得不派人到天门查探。后来江州刺史换成了表叔和桓玄,我们的货运队也就无法自由出入大江了,这也使得我们更加坚定了前往天门的决心。而天门的水灾,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日离开豫章时,我便料到了今日的结果,但天门的瘟疫还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的。”范二又继续侃侃而谈。
范宁的脸上多了些慈祥,“你们在瘟疫面前的表现,的确令人惊喜,若是没有你的话,怕就没有你那几个弟弟了。”
范二点了点头,又苦笑着说道,“也是吉人天相吧?没有我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一场瘟疫呢?”
范宁只是摇摇头,他对范二潜台词中的“蝴蝶效应”自然是不懂的。
范二却又继续道,“在瘟疫面前,我们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若是晚几天发现这天花蔓延的话,澧西县怕就真的是千里无鸡鸣了,而且这瘟疫何尝不能传到天门、传到荆州去?我们能救下的幸运的百姓,不过十之一二,但及早得到疫苗的山中野人倒是有五六千人之多。在我的要求下,野人中的十分之一都加入了我的队伍,他们也是我们队伍的基石,没有他们的话,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你只用一千人就敢在江中伏击桓玄的两万大军?后来又一路追杀他们到武昌?你就没有想过失败的结果吗?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前面算是铤而走险,后来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正是因为知道失败的后果,才不得不为之啊!在荆州的战斗中,我们收降了三千余江州兵和雍州兵,如果桓玄不死的话,这些兵永远都会有异心。更重要的是,桓玄一旦逃回了江州,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您和叔父怕是要难逃他手了。。。。。。”
“原来你早想到了啊!”范宁感叹了一句,又不解地说道,“可他虽是自杀而死,却也算是间接死在你手上啊!你谋杀朝廷大员,就没想过后果吗?”
“就算没有孙恩之乱,司马元显和刘牢之互相猜忌,他们能够对江州用兵的可能性也不大。”分析完这个形势,范二又“哼”了一声,“司马元显不来倒也罢,他只要敢来,就让他迟不了兜着走。”
范宁摇摇头,心情沉重地谴责他,“司马元显如今毕竟代表的是朝廷,你说这话,实在是。。。。。。不忠啊!”
范二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叔祖父言重了,你这一年多来,应该将竹书纪年全部翻译出来了吧?”
竹书纪年又称汲冢书或汲冢纪年,是春秋时晋国和战国时魏国的史官编撰的一本编年体通史,出土于大概是在一百多年前,是被盗墓贼从魏安厘王的墓中挖出的。
竹书纪年所录与史记所述的不单内容不同,三观亦不同。
史记记载的“商朝太甲被伊尹囚禁散年后,伊尹见太甲改过自新,便郑重的将国家交给他。太甲复位后,沉痛接受教训,成为了一个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圣君。”
竹书纪年记载的却是,“伊尹放逐太甲后,自立为王,太甲在七年后潜回杀掉篡位的伊尹,并改立伊尹的儿子伊陟和伊奋继承伊家。”
竹书纪年的诸多记载颇为特异,与传统的正史记载不同。五帝纪,关于舜的记载,就跟史记等正史所载的有德之君舜的形象大为不同。引述如下:“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舜放尧于平阳。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范宁刚翻译出几句时已是脸色煞白了,全部翻译之后便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其主要原因便是这书中记载的内容足以颠覆他的三观。
要不是他思想比较坚定的话,说不定早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此时听到范二笑着提起竹书纪年时,只得再次苦笑了起来,“你这是挖好了坑在等我啊?你也太。。。。。。”
太阴险?
范宁有种被范二算计的觉悟,但他却生气不起来。
范二却继续摇摇头,“咱们先撇开竹书纪年不说,我就想问叔祖父一句,——咱们需要忠诚于现在的朝廷,可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他们是否需要忠诚于曹魏呢?晋朝的开国之君,岂非十足十的大奸臣?我们为奸臣的后代尽忠,这不是没有任何意义吗?”
“按照你的说法,曹操曹丕父子也是汉朝的奸臣,凭什么不能反他们呢?而刘邦获得权位也未必就是合理合法的,所以曹操曹丕父子反他们便是合理的。由此推之,这个世界上反对朝廷才是正确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范宁摇摇头,脑子彻底凌乱了,范二提出的这个假设显然是与传统相悖的。
按照传统的理论,一个国家的合法性必然要得到上一个国家的传承,也就是先要确立这个国家替代的那个国家的合法地位,这也是立朝后通常给前朝修史的原因。
可范二现在却提出了每一个国家都不合法的命题,这个命题得出的结论却是范宁最不愿意看到的,亦即为“造反有理”。
想到这个结果时,范宁便有些失魂落魄起来,“难道忠臣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忠臣才是合理的?”
0277增兵的计划()
范二有些沉重地说道,“怎么会没有呢?比如说汉末的卢植和蔡邕,大家都能分辨出他们谁忠谁奸。两汉四百余年的天下、四百余年的忠君教育,足以使任何人将这个政权视为当然,时间可以化非法为合法。忠臣也可以由时间造出来,时间不够,就不行。”
范宁细思了一会,追问道,“要多久的时间才够?”
范二摇头道,“具体需要多少时间,这个我也无法确定,但像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的时间,像曹丕建立的魏国,司马炎建立的晋国,这些时间都是不够的!国家属于谁都不确定,又何来忠臣之说?又有什么忠君的必要?”
范宁无语,范二又接着说道,“传统中的‘忠’有两个方向,一是绝对的忠,一个则是相对的。齐庄公被杀时,晏子不肯死难,他说,‘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齐庄公既是因偷情而死,显然不是为社稷死、为社稷亡,对这种无道之君,国之大臣是不会为他死难的,但他的私昵却可以为他死难。所谓私昵,就是他的家臣和鹰犬。”
范二引用的典故,名为“崔杼弑君”,也就是崔杼杀齐庄公的故事。
齐国有个人名教棠公,他死的时候崔杼便前往吊唁,一眼就看上了未亡人棠姜;棠姜正好是崔杼的家臣东郭偃的姐姐,所以崔杼便托付东郭偃,将他娶进了崔家。
棠姜进了崔家之后,又被齐庄公看上了,而后他们就经常在崔家私通;不仅如此,齐庄公还将崔杼的帽子赐给了别人。
崔杼被齐庄公戴了绿帽子之后,便由此怀恨在心,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后来齐庄公因为晋国之乱而进攻晋国,同时又害怕遭到晋国的报复,所以崔杼便想要杀死他而讨好晋国,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齐庄公鞭打了寺人贾举,后来又亲近贾举,贾举就为崔杼找机会杀死齐庄公。
崔杼因为生病而请假时,齐庄公去问候他,又乘机约会棠姜。
棠姜和崔杼却从侧门偷偷地跑了出去,只留齐庄公在院子中唱歌呼唤棠姜,此时贾举得到了崔杼的信号,便将大门关上,把庄公的护卫拦在门外,崔杼的心腹却拿着武器一拥而入。
庄公先是请求和解、后请求盟誓定约、最后请求到宗庙自杀,众人皆不答应。
大家说,“君王的下臣崔杼病得厉害,不能听取您的命令。此处靠近君王的宫室,陪臣巡夜搜捕**的人,此外不知道有其他命令。”
齐庄公想要跳墙逃跑,有人用箭射中了他的大腿,他掉到墙内,然后就被一拥而上的士卒们杀死了。
上大夫晏婴在崔杼家门口喊,“君主为社稷而死,我也为君主而死;君主为社稷而逃亡,我也为君主而逃亡。如果他是为了自己的错误而死而逃亡,又不是他的亲宠之臣,谁愿意这样去作?”
齐国太史公如实记载了这件事,崔杼大怒而杀了他,他的两个弟弟太史仲和太史叔也如实记载,都被崔杼杀了。
崔杼告诉太史第三个弟弟太史季,“你三个哥哥都死了啊,你难道不怕死吗?你还是按我的要求:把庄公之死写成得暴病而死来写吧!”
太史季正色道,“据事直书是史官的职责,失职求生,不如去死。你做的事迟早会被大家知道的,就算我不写,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责,反而成为千古笑柄!”
崔杼无话可说,只得放了他。
崔杼大概是第一个被君王戴绿帽子的大臣了,而齐庄公大概是第一个为了给臣子戴绿帽子而死的君王吧?
晏子呢?
范二曾经读过晏子春秋,读完这本书后的感觉就是,晏子这个人很聪明,同时也很虚伪。
他对君王说话从来都是拐弯抹角的,总是喜欢批评君王来突出自己的聪明,并借此博取名望。
齐庄公生活作风不行,难道晏子不知道吗?难道晏子就不能劝劝他?
尽管如此,晏子依然是忠臣的典范,范二在此还是将他变成了正面典型。
范宁听范二说起晏子的典故时,略一思索便笑道,“你的意思是,委质为臣似的忠便是绝对的忠,而晏子的忠是相对的?”
质的本意是野鸡,野鸡正是“守节”的象征,“委质”也就是表示对个人的效忠,而“臣”的本意则为俘虏、奴隶,“委质为臣”就是私昵者对主子的效忠。
范二笑着说道,“是啊,可惜相对的忠未能正常的发展下去,而绝对的忠却演变得愈来愈不成样子了,直演变到三纲五常化的境地,君成了君父、臣成了臣子,私昵之忠变成了忠的主流。。。。。。”
听着范二侃侃而谈,范宁只得将心中的儒家思想抛到了一边,微笑道,“看来你这一年来看了不少书啊,你这大道理算是把我说服了。”
范二却又扭捏了起来,指了指脑袋,“只是想得比较多。”
“那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应该知道,自从你离开荆州一路追杀桓玄事,便已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了,我范家。。。。。。。”范宁有些担忧地反问道。
“叔祖父的江州都督是朝廷提拔的,可谓是名正言顺,朝廷自然不会前来讨伐了;况且,孙恩之乱后三吴、京城一带必然会遭遇粮荒,而且谢琰被留在会稽,朝廷不但没有实力来找我麻烦,怕是还得防患刘牢之动手脚吧?倒是殷荆州见过我带兵作战,他肯定不会坐视咱们壮大的!”范二掰着手指,皱眉答道。
范宁有些担心起来,忍不住问道,“他最近有什么动向?”
“殷荆州前段时间便已出兵襄阳城了,如今雍州大概都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吧?现在司马元显也无暇顾及我们,所以任命他的人为雍州刺史也是理所当然的。扫平了雍州,殷荆州的下一步棋大概就是江州了,他肯定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了。。。。。。”
“看来他对江州是志在必得啊!”
“殷荆州素无大志,性格又优柔寡断,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
“那你的意思是?”
范二斩钉截铁道,“咱们也招兵买马吧!因为三吴和京城即将到来的粮荒,以及司马元显和刘牢之的互相猜忌,他们在一两年内是不可能对咱们用兵的,咱们何不乘这个时机,打下荆州!”
范宁摇摇头,皱眉道,“荆州被桓玄差点攻下过一次,你再去打荆州,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说到此,车子却缓缓停了下来,却是刺史府已经到了,范二却似乎没有发觉这一点,反倒是继续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到底该怎么打荆州,咱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商量,但增兵却是势在必行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士卒,别说打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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