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如果以后真的取桓玄而代之了,难道武昌等郡县不需要官员治理吗?
所以在如何对待旧官员这个问题上,范二还是会选择以安抚为主的,除非是遇到哪些油盐不进的顽固分子。
张飞尚能义释严颜,更何况熟读史书的范二?
0264鄂州孟氏()
在范二的呵斥下,几个士卒躬身闪到了一边,但还是对武昌郡郡守虎视眈眈的。
武昌郡郡守何尝看不透范二的做作?
但他却只是慢条斯理地整了一下衣服,不卑不亢地对范二道,“在下孟龙符,足下是。。。。。。?”
“孟龙符?”范二喃喃自语了一番,很快又追问起来,“孟府君应该是本地人吧?龙山落帽的孟长史可是令尊?”
落山落帽的孟长史便是孟嘉,他正是孟龙符的父亲。
孟龙符想不到眼前这少年,竟一口道出了有关自己先父的掌故,却也暗暗松了口气,——他对自己应该真的是没有恶意吧?
但他深夜将自己绑架,又是为什么呢?
他一口就道出了自己父亲的事,莫非是想图谋自己什么?
范二之所以记得孟龙符之父孟嘉的掌故,一是因为李白的一首诗,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陶渊明。
李白的诗名为九日龙山饮,正好便用了孟嘉落帽的典故,——“九日龙山饮,黄花笑逐臣。醉看风帽落,舞爱月留人。”
孟嘉娶了陶侃的第十女,又将他的四女儿嫁给了陶渊明的父亲。
也就是说,孟嘉是陶渊明的外祖父。
这么论下来的话,孟龙符就是陶渊明的舅舅了。
孟嘉襟怀淡泊、语言简默、很有肚量,他二十岁时便受到了同一辈人的敬佩;同样出身于武昌的郭逊以清高的节操而闻名,他当时的名声尚在孟嘉之上,但他却常赞叹孟嘉温文儒雅、平易旷达,认为自己不如孟嘉。
征西将军庾亮出镇武昌时,征召孟嘉为其所部庐陵郡的从事。有一次庾亮召见孟嘉,问他下面风俗好坏,后者回答说,“我不知道,待我回旅舍时当问问随从的小吏。”
庾亮听了这样的回答,只好用麈尾捂嘴而笑。
孟嘉对自己的不作为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他转身就递上了辞职报告,回家后却丝毫不将这事放在心上,该乐还是继续乐。
他后来被举为秀才,先任荆州刺史庾翼的功曹,再任江州别驾、巴丘县令,又被下一任荆州刺史桓温任命为参军。
因为孟嘉为人和气、正派,桓温非常看重他。
恰逢重阳佳节,桓温在龙山举行宴会,幕僚属官全都穿着戎装参加,孟嘉也同样在列。
突然,一阵风将孟嘉的帽子吹落在地,他却全不知觉。桓温示意左右不要声张,想看看孟嘉有什么举动,后者却继续谈笑风生,丝毫不觉。
等到孟嘉离开去厕所时,桓温才让人将帽子还他,并让孙盛写文章嘲笑他,放在他的座位上。
孟嘉镇定自若地将帽子戴正,又无比从容地拿起桌上的短文看了一遍,随后便请左右取来纸笔,一蹴而就地写下了一篇为自己落帽失礼辩护的文章。
桓温和满座宾朋传阅后,无不击节赞叹。
孟嘉喜欢酣饮,但酒喝多也不乱,桓温曾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呢?酒有什么好的吗?”孟嘉笑着回答,“明公您只是没得到酒中的意趣罢了。”
桓温又问,“为什么听起来弦乐不如管乐,管乐不如歌喉声乐呢?”孟嘉回答,“那是因为逐渐接近自然的缘故。”
他的回答,受到了当时满座之人的赞叹。
中散大夫罗含为孟嘉赋诗说,“孟嘉善饮酒,不失其本意。”
孟嘉,是一个超然于物外的名士。
无独有偶的是,陶渊明和孟嘉都有腿疾、走路不稳,却不知前者是否被后者遗传的?
范二当初想将陶渊明收为帐下,所以特意查了他的家世。
又因为他们的腿疾以及李白的诗让,使得范二对孟嘉的生平印象深刻,所以听孟龙符一报名字,他便理所当然地想到鄂州孟氏,从而想起了孟嘉。
事实上,鄂州孟氏的祖先可以追溯到他们的始祖孟子,从孟子到孟嘉,已经经历了二十二代。
但孟氏迁到鄂州,却是从孟子的第十九代孙孟宗开始的。
孟宗在历史上也是一个名人,他字恭武,一字子恭,曾经是吴国的盐池司马、豫章太守以及司空,他的事迹也出现在二十四孝中,有关他的典故名为“哭竹生笋”。
孟宗年少时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年老且病重。
有一年冬天,他的母亲得了重病,感觉吃什么都没胃口,所以想要喝竹笋做的鲜汤。
可冬天哪来的竹笋呢?
孟宗因为得不到竹笋而在竹林中抱竹痛哭,对没能满足母亲的要求而深深自责,随后他的的纯孝就感动了天地,很快他身前的地面就裂开了缝,地上长出了几支竹笋。
孟宗高兴地将这些竹笋带回家,做出了他母亲想要的羹汤,他的母亲吃完汤,身上的病竟莫名其妙地痊愈了。
这个故事有着浓浓的神话色彩,几乎与“囊萤映雪”和“卧冰求鲤”等故事的画风如出一辙,其中都有些不科学的地方,就连鲁迅先生看到这几个故事时都只能无语。
之所以有这样的故事传世,大概是因为这个社会的确需要宣传“孝心”,国家需要这样的故事来维护纲常吧?
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又是什么呢?
如果孟宗之母不知冬天可以挖冬笋,那她要求孟宗做出笋汤,难道不是无理取闹的表现吗?若是他知道冬笋的秘密,孟宗可以得到冬笋也就不足为奇了!
总之,这个故事很耐人寻味,但孟家的故事并不只有这一个。
早在春秋时期,孟氏始祖孟子的身上就发生了“孟母三迁”的故事。
“孟母三迁”说的是,孟子之母为了孟子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从而几次三番地搬家,却每次都被万恶的城管强拆。。。。。
范二想到此,竟不由暗暗鄙视起自己的恶趣来。
孟龙符也是胡思乱想了一番,终于忍不住说道,“想不到足下对寒家这么了解,却不知为何而来?”
范二听孟龙符语气不善,只得沉声解释道,“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范逸之,是豫章太守的从孙、天门太守的侄子。因为之前在豫章与陶元亮有一面之缘,所以才知道令尊的名讳,也才对鄂州孟氏有了一些了解。”
孟龙符倒似乎松了口气,又有些意外地说道,“你就是范逸之啊?我对你的声名也是久仰了,可你们。。。。。。”
“此事一言难尽啊,要不孟府君先换件衣服,待会咱们再接着聊?”
“衣服倒没有换的必要了,按理说足下远来是客,我应当将你们迎到客厅才是,只是我。。。。。。”
“是我反客为主,那咱们就到里面叙话?”范二笑了笑,便向孟龙符摆了摆手。
范二带着王镇恶、冉小贱跟在孟龙符身后进了书房,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孟府君对桓南郡用兵荆州怎么看?”
桓南郡就是桓玄,范二一开口问的便是桓玄攻打荆州的事,孟龙符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就推测到了范二的来意。
他沉思了片刻,便摇头说道,“原本我还以为桓公是去营救洛阳的,想不到他竟为了一己之私而对殷荆州用兵,这不是一场义战!”
义战?
范二听到这两个字时竟不由一愣,“春秋无义战”这话是他的先祖孟子的断语啊。
春秋时候都没有义战,何况现在呢?
从古至今,战争的名义无论多么大义,其本质还是相差仿佛的,春秋时代是为了征服,再往后就无不是为了抢地盘、抢粮食、抢人口了。
光是为了正义而战的,战争不会打得太长久,一如汉武帝为了复仇而战一样。
这样注定是要被人骂为穷兵黩武的!
桓玄出兵吞并殷仲堪并没有错,错的是,他遇到了范二。
范二听孟龙符说起“义战”时,竟无言以对了,好半晌才继续道,“去年的六月,我们前往天门抗洪救灾,后来又遭遇了天花瘟疫,澧西下辖的几个乡一万多人只剩下两千人。我与顾参军等人一百多人进入瘟疫区之后,因为担心传染到外面的人而不敢出来,便索性在里面定居了下来。后来山中的野人也下来求药,我们救下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许多野人发现由大片土地可以种植时而无人敢来收税后,也跟着住了下来。。。。。。。我们平日无事,便组织人在一起舞枪弄棒的,倒也惬意。”
孟龙符对范二所言不置可否,只是有些烦躁地看着他,心中呐喊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范二却自顾自地继续道,“正好与我们一起进入瘟疫区的有几十个江陵人,他们的家人当时都在荆州城中,所以非常担心,家叔也有些担心桓南郡会祸害到天门。随后,我为了给荆州城解围,就临时凑了一千人赶到江陵,在城外的江中设伏。。。。。。”
孟龙符扶额了一下,尽管范二此刻已坐在他面前,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地说道,“你带一千人设伏?我记得桓公是带着三万大军前往荆州的!就算经过数次战斗之后,他的大军也超过两万人!”
0265正大光明的偷袭()
范二笑答道,“他们的确有两万多人,但我们的运气不错,因为将伏击的地点选在了水流湍急的江心洲,又有足够的时间布置陷阱,所以他们很难上岸;等他们上岸时,我们便引燃了早已准备好的大火,他们因此而退。”
区区一千之数,即便是武器再锋利、铠甲再坚固,也是无法与两万大军正面对敌的。
可要是伏击战的话,这结果也就说得通了,因为偷袭战的战果是很惊人的,隋唐时期的窦建德曾以三百人大败薛世雄的三万精兵。。。。。。
孟龙符听了范二的故事,心中不由心向往之,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对,遂又说道,“你们选择在江心洲上伏击,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若是桓公不靠近江心洲,而是选择用弓箭与你们对射呢?”
“可能我们做的准备比较充分吧,我们用上了攻城利器——投石车,而且射出的泥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很容易引燃。他们比射程比不过我们,我们还能随时点燃他们的船只,他们除了选择逃跑之外,也就只有上小洲来与我们破釜沉舟了。。。。。。”
“想不到你的算计如此周密,桓公败在你手上也不冤枉了,后来又如何了?”
“他丢下了十余艘和三千余江州士卒,匆匆退回了零陵,重新整军后才在第二天一早重新杀回江陵,那时我们已做好了守城的准备。双方都不愿妥协,又是有备而来,所以这一场攻守之战打得异常艰苦。荆州的几千士卒几乎全部被拼光,最后在城头上的士卒已差不多全是新招的老百姓了;江州方面也损失了四五千人,当然也是最精锐的队伍。”
“这么说来,最后时刻桓公还有将近一万五千人?而你们。。。。。。”
“互相用投石车对轰了几个回合之后,我们便将精锐派出城去,依托墙头上的弓箭手消灭他们最前线的队伍;同时派出一支奇兵,偷偷摸去码头将他们的船只全部烧光了。桓玄的大军看到码头燃起的大火后已是军心涣散,再加上我们从三个城门一起冲出大军,他们哪有不跑之理?”
“你们之所以出现在此,便是尾随桓公而来的吧?”
“准确地说,应该先一步赶在他头里,准备在此截杀他的。毕竟他的船已全部被烧掉,只能徒步返回江州了,而我们的船却可以日夜兼程。。。。。。”
“你对我说了这么多,莫非是企图说服我反他?”
“你应该不是他的人吧?我暂时并不需要你的帮助,只希望你两不相帮就可以了。”范二摇摇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对他一惊一乍道,“对了,我能看看武昌的地图吗?”
孟龙符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地图不就是帮他了吗?可就算不给他地图,难道他的人不会自己侦查地形?
他只在内心中稍稍挣扎了一小会,便面无表情地将武昌郡的地图拿了出来。
就在范二翻开地图之时,甘纯和蔡葵带领的三千士卒对桓玄的营地发起了第二次突袭,之前的一次突袭发生在两个时辰之前。
自从离开夏口之后,甘纯和蔡葵等人只往南走了一个时辰,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在这一个时辰总他们往前推进了二十五里地。
就来自白莲乡根据地的士卒而言,这种行军速度是极为缓慢的。
在平时训练时,这个速度甚至连基本的及格线都达不到,因为他们平常训练就是按照每个时辰三十里走的;要是有必要的话,他们的速度甚至可以达到每个时辰四十里地。
可那些来自雍州和江州的俘虏兵,身体素质肯定是不如出身根据地那些人的,他们能够走出每个时辰二十五里的速度,也差不多是到极限了。
由木桶理论可知,木桶的容量是由最短那块木板决定的。
而甘纯和蔡葵早已将所有士卒打乱,所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只能以走得慢的大多数为标杆。
好在甘纯和蔡葵都明白,他们现在并不需要太快的速度,因为他们扮演的是动物狩猎中将猎物赶入陷阱的角色。
真正将他们击杀的人,其实是范二所领的主力部队。
只要早一点追上桓玄大军,并始终与他们保持三里左右的路程,这大概才是最好的结果。
令甘纯大跌眼镜的是,天黑后才过了半个时辰,侦查的士卒便传回了急报,“桓玄的大军已经在前方五里处安营扎寨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蔡葵的内心同样也是崩溃的,他有些郁闷地对甘纯道,“得,咱们也赶紧停下来吧!”
甘纯苦笑起来,“照他们现在这个速度,怕是到明天下午也不一定能到武昌城吧?”
“我看差不多,毕竟这儿离武昌城还有一百里。”蔡葵点点头,又不由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抽他两鞭?”
甘纯会意,点头道,“也好。反正迟早都要打他一次的,倒不如早一点与他打这一仗,好将他们的队伍先打散,免得到时候他们狗急跳墙,可能会对主公他们造成伤害。”
“你说的是,那咱们先就地休息?”
“恩,先让兄弟们把晚饭吃了,再休息一刻钟,然后咱们就给他们来一次突袭!”
两人商议完毕,随后便下达了“就地休息”的命令,并让监军们开始督促士卒们喝水吃干粮;紧接着,他们又命人将几个副将和大队长叫了过来,开始商议即将开始的,对桓玄军进行的第一次突袭的细节来。
随着侦察兵的不断返回,他们对桓玄营地情况的掌握程度也越来越高,终于在两刻钟之后将作战计划确定了下来。
又过了一刻之后,甘纯命令将士们将装备穿戴了起来,而后带领着他们偷偷地潜向了桓玄的营地。
甘纯带着一千箭术出色的士卒悄悄接近桓玄的营地后,蔡葵不适时机地命令跟在他们身后百步之外的士卒们同时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奔波了五天六夜的江州军早已累得不像样了,他们在这几天中每天走的路平均达到了百里,这要是一天两天还行,连续五六天谁受得了?
大部分江州兵才吃过饭,刚倒下就开始打起了呼噜。
桓玄的八千败兵中,此刻还未入眠的怕是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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