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堪关上了门,开始慌慌张张地收拾细软,可才过了一小会,身后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他缓缓地回过身子,茫然地问道,“桓玄的人这么快就入城了吗?”
进来的护卫却努力摇摇头,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好像桓玄的军队发生了哗变,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啊。。。。。。”殷仲堪一愕,遂又想到,“难道不可能是有援军来救吗?也不对,这天下哪还有我的援军呢?”
0244三八洲伏击战()
早在十天之前,范二便从留在江陵和天门的探子手中,得到了桓玄正在攻打荆州的消息。
范二对于他们之间的战争是早有预测的,并且也早猜知了结果,他唯一想不到的没有料到的是,这场战争竟然来得这么快!
对于殷仲堪、杨铨期和桓玄的最后决战,浑水摸鱼才能让范二实现利益最大化。
因为荆州现在还在粮荒之中,殷仲堪一方的战斗力几乎可以说是忽略不计的,桓玄想要打败殷仲堪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若是让桓玄轻松入主荆州,范二以后还有翻身的可能吗?
最好的结果,显然是帮助殷仲堪打败桓玄,这样才能与之平分秋色。
问题是,刚刚才建立起来的陌刀队,根本就没来得及训练,这样的队伍能够抗衡桓玄的大军吗?
如果再有一年的时间锻炼队伍,陌刀队以一敌十甚或以一敌百都不是问题,可他们刚装备起来十天都不到啊,现在就将他们拉上战场真的没问题吗?
可要是不救援殷仲堪的话。。。。。。
这一仗必须打!
要打仗就必须考虑后勤问题、行军问题,以及使用什么样的战术等等。
白莲乡根据地的后勤显然不是一个问题,因为他们的存粮至少还可以吃上一年时间,酒肉什么的也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时刻甚至可以将两千头牛都杀了。
关于行军,使用船只打海战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一来是范二一方现在拥有的船全是货船,这种船只能担当运兵的作用,在海战中毫无战斗力可言,而且桓玄一方的人数也是自己这边的几十倍。。。。。。
二来是从石门到江陵的水路实在是绕得太远了,两地的四百里的直线距离可以生生绕出三千里来;要是走水路的话,路上消耗的时间至少需要十天八天的,时间上实在耽误不起。
范二正在犹豫之时,孔仪便带着两个江陵的铁匠闯入了他的小院中。
范二看着他焦急的神色,不由讶异道,“孔先生这是?”
孔仪开门见山地道,“公子应该听说桓玄率领大军攻打荆州的事了吧?请公子务必救援江陵!”
他身后的两个铁匠也都纷纷开口,希望范二带着他们领兵打出去。
对于他们的焦急,范二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的家人老小全部都在江陵城,——如果桓玄的大军进入江陵的话,谁敢保证江陵城内不会上演抢夺百姓的悲剧?
反正现在造反的人都差不多,无论是王廞还是孙泰,全都是以起兵的名义鱼肉当地百姓的。
他们现在算是卖身给范二了,自然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范二笑着摆摆手,“诸位稍安勿躁,桓玄此贼趁着荆州遭遇粮荒而动兵,实乃不义之举,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入主荆州?我已想好了对策,这几日就要带兵杀出去,你们放心吧!”
孔仪以为范二已经有了定计,当即放下了心来,告辞而去。
范二则命人快速将顾恺之、甘纯、蔡葵等人聚齐在一起,第一时间将桓玄与殷仲堪正在交战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既然连孔仪等人都有所耳闻了,甘纯、蔡葵等人当然也早就听说了,他们此时听范二郑重其事地将它说出之后,眼中自是充满了热切。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马上就要到来了!
在座的五六个年轻人都无比兴奋地看向范二,等着他宣布作战计划,只有顾恺之有些忧虑道,“老朽以为,咱们应该多带粮食,尽快赶到江陵帮助殷荆州守城,以逸待劳等待桓玄才是上策。。。。。。再过半个月粮食便可以收割了,到时候便是咱们从江陵城中对桓玄反戈一击之时。”
范二笑了笑,“我很高兴大家都没有逃避这一战,但这样咱们会不会被动了些?如果没有咱们相助,殷荆州肯定是挡不住桓玄攻击的。如果桓玄入主荆州之后,说不定很快就带兵来讨伐咱们了,所以说这一战无疑是咱们正名的机会。当然,我会以我叔父的名义打这一战,至于怎么打,大家还是讨论着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蔡葵终于开了口,“主公刚才以为参军的提议过于保守,那我就来提一个比较激进的办法?”
“伯贤,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范二点点头。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不可以来一场伏击战?”
“伏击战?这不太现实吧?”范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桓玄的主力大军是乘船逆大江而上的,要伏击他们只能选择在江边。可大江最宽的地方达五六里地,最窄的地方也有两里,咱们的远程武器。。。。。。”
听了范二的分析,众人也都点头附和,表示蔡葵的提议缺乏操作性。
蔡葵却站起身来,走到范二身后的挂在墙上的荆州地图前,笑着说道,“如今桓玄的大军驻扎在零陵,这儿离江陵的距离大概是二十里。这条水路我已走了五六趟,发现从零陵到江陵这一段路上有四五处滩涂,这些滩涂并没有被标注出来,但我敢保证他们是一定存在的。。。。。。”
“你的意思是咱们将伏兵放在滩涂上?这想法不错,那你详细说说这些滩涂。。。。。。”范二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点了点头。
“江陵城三里之外的三八洲,这个洲正好在大江中间,应该是最适合咱们设伏的。一是因为这儿水流比较急、水域很窄,两边的水道最快不过一里而已;二来是这个滩涂比较大,足足有三里见方,足可陈兵两千!唯一的缺点是,这儿地势开阔,若敌人从四面一哄而上,咱们防守起来可能会很吃力。”
还有一点蔡葵没有直接说出来,那就是呆在这儿搞偷袭其实只有防守的效果,没有反击的机会;更有甚者,敌人会集中力量以远程武器对这儿进行无差别攻击,在此伏击的人甚至都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范二当然想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当即拍板道,“咱们接下来的准备工作,就按这个计划来,到时候是否真的实施,我需要具体考察!”
要打赢这一场伏击战,准备足够的远程武器才是最重要的,比如说投石车、床弩、弓箭等。——若是需要用陌刀与桓玄的人拼杀的话,也就意味着这场偷袭战失败了。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便开始分头备战,但士卒们还不知道明天到底是要去哪,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接下来会有十天左右的拉练时间,需要他们带足干粮,武器被褥什么的当然就不用吩咐了。
第三日一早,范二便带领着一千一百士卒分批离开了白莲乡根据地,只让顾恺之、扶余清慧和王绵带领一百人留下来看家。
又过了三日,范二的人已经赶到了江陵城对岸的树林,他得到了桓玄还未攻到江陵时便暗暗松了口气,而后又听到了杨铨期应殷仲堪之邀而来增援的消息。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杨铨期单枪匹马地逃回了襄阳。
这天晚上,范二蔡葵的带领以及冉小贱等十余人的护卫下,第一次对三八洲进行了实地考察,结果很令他感觉欣慰。
一如蔡葵所言,这个三八洲似乎是老天专门提供给范二,伏击桓玄的胜地。
回到驻地之后,范二便命人加快了制造投石车的速度,又派出侦察兵时刻监视桓玄大军的动向。。。。。。
又是三天过去了,桓玄已经给殷仲堪下了最后的通牒,开始意气风发地率领着两万余大军坐着战船缓缓驶向江陵。
看着山里之外,隐藏在青山绿水间的江陵,桓玄忍不住笑了起来,“荆州几易其手,到底也还是桓家的。”
站在他身边的江州长史卞范之附和道,“老殷太不识时务了,面对主公的两万大军,他竟没有投降的觉悟。”
桓玄点点头,不无怜悯地说道,“他也不容易啊,听说去年他一直抗战在救灾第一线,连小腿都被泡坏了。寡人来此是解救他啊,他明天就可以好好在家享清福了。”
这个时代的士大夫还是可以使用“寡人”来自称的,这个称呼并不是帝王、王子的专属,桓玄尤其喜欢以此自称。
哪知桓玄话音刚落,便听身后响起一声尖叫,“敌袭!敌袭!”
这个惊慌失措的声音顿时传遍了江面,使得近百艘船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
敌袭?
桓玄回头一看,一眼便见无数的泥球和火箭正在射向其中一艘船,船帆很快就被火箭点燃,船舷各处也都冒起了团团清烟。
船上的士卒们大多不明情况,但这并不碍于他们惊慌失措,甚至是第一时间选择跳入江中逃生。
桓玄又将目光看向江心的三八洲,终于发现这个原本是布满荆棘和长草的滩涂上,不知何时就多了成百上千的人。
难道殷仲堪企图反抗?
简直是不知所谓!
0245华丽丽的武装()
桓玄心中正在嘲笑殷仲堪时,三八洲上的投石车却一齐瞄准了他的座船,并开始发射了一轮泥球。
二三十个泥球铺天盖地飞了过来,顿时将卞范之吓得躲到了桓玄身后,待醒悟到自己的胆小之后又一叠声劝桓玄立即躲入船舱。
投石车的射程毕竟有限,刚才那几十个泥球,能到达桓玄船上的不过五六个而已;而且这些泥球飞行了这么远的距离,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了。
“我身为主帅,怎能做缩头乌龟?给我树盾!”惊慌失措地看着几十个泥球纷纷坠入江中,桓玄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又大声对身边的几个护卫大声吩咐起来。
躲入了盾墙之后,桓玄这才问起具体情况,“是不是殷仲堪的人偷袭咱们?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咱们有什么损失?”
身旁的护卫头领答道,“回主公,对方的身份现在还不明确,目前咱们已经损失了两艘船,船上的五百士卒大部分跳入了江中,生还者。。。。。。”
桓玄当即打断了他的话,“传我的命令,一起靠近江心小岛,全力歼灭他们!”
桓玄的命令,顿时被一阵尖叫声淹没了,——离他只有十余丈远的一艘船也已起了火,船上的士卒不做任何反抗就跃入了河中,而这艘船旁边的几艘船对其纷纷避之唯恐不及,都担心被它引燃。
桓玄的船队,甚至都没看清敌人的脸,便被连续攻击了三轮,盏茶的功夫就报废了三艘船。
范二此刻正站在三八洲正中,指挥着他的士卒第一次亮相在战场上。
他们经过了三轮攻击之后,已经将三艘船引燃大火,并将这支将近一百艘船的队伍拦腰分成了四个部分。
“想不到这燃烧弹这么厉害,真是没想到啊!”范二身边的冉小贱看着几轮投弹打出去就把桓玄的大军搞得人仰马翻,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投石车投出去的泥球,的确是经过特制的,制作的过程中其实和烧砖没有太大的区别,——前期都是经过成型和煅烧,使其达到一定的硬度,随后又将它泡在植物油中让油浸入其中,这样一来,泥球也就成了易燃物。
泥球被投石车砸出去以后,若是砸到敌人的头部,那肯定是能将人秒杀的,但砸到其他部位可能就无法致人于死地了,可这人身上难免是会带上一些油,更多的油当然还是洒在船上。
当后续的火箭飞过去之后,船只也就迅速被引燃了。
范二打了几轮之后,便已摸索出了攻击节奏,遂暂时放弃了床弩,专门使用投石车进行攻击。
二十多架投石车,只需要一轮攻击就能将泥球上的油撒向其中一艘船上,然后再补上几百支火箭,接下来就可以看敌人自生自灭了。
这样的攻击屡试不爽,范二只用了盏茶的功夫便命令投石车投出了十余轮泥球,相对应的,桓玄的船也被引燃了十余只。
船只被引燃之后,当然也有一些比较胆大的开始救火,但他们没有几个能顶得住随后而来的成百上千的建,所以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跳入河中。
半炷香之后,跳入江中的士卒就已超过了两千人,这些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使得这一片犹如人间地狱。
这些声音同样阻碍了桓玄发出的作战命令,所以到了后来更多的船只也就乱成了一团。
当然也有向三八洲上还击的,可惜他们只有弓箭,而没有投石车和床弩。
投石车和床弩都是守城的器具,像范二这样将投石车作为野外作战的攻击武器,似乎还是头一次。
除了投石车和床弩,弓箭之类的武器射击到范二这些人身上,就几乎算得上是挠痒痒了。
范二的士兵,不是穿板甲就是穿链子甲的,当然也有一些为了增加活动能力而穿皮甲的,但这样的人并不算多。
更重要的是,范二一旦看到哪个方位有还击,就第一时间命人集中攻击他们,直至把他们全部迫入江中。
这样一来,敢于向范二还击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尽管如此,船上的人还是不敢丝毫怠慢桓玄的命令,他们虽不至于再随便出手,总体而言却是将船缓缓地靠向三八洲的。
范二见此,又再次高呼起来,“投石车打击西北角方向,弓箭手摆出防御阵型,准备战斗!”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桓玄看着范二光明正大地以一千多人面对自己的两万大军,真是气不打一处出,随即恶狠狠地嚷了起来。
桓玄的护卫则拿着盾牌紧紧拱卫在身边,但看着不时飞来的泥球之后,他们还是战战兢兢起来。
三十余艘船冒着枪林弹雨,终于还是在三八洲的东、南、北三个方向靠向三八洲。
可南面的几艘船上的士卒刚架好梯子准备下船时,便发现他们的眼前早已布下了无数的陷阱,几个人刚一踏上梯子便一齐落入了陷阱之中。
桓玄的士兵根本就无法在三八洲南面找到落脚之处,而因为水流湍急的缘故,他们的船也早已打横了。
又加之范二命人对准这几艘船又砸了一阵泥球和火箭的缘故,这些船也都燃烧了起来;倒是有几十上百个士卒为了逃命而上了三八洲,但他们的战斗力肯定是大打折扣的。
东面和北面同样是有陷阱的,但这两个方向的陷阱与南方又稍有不同,所以这二十余艘船倒是安全地靠了岸,担任这些船只的临时指挥官苻宏也暗暗松了口气。
苻宏就是苻坚时代的太子,范宣子当日在豫章举行寿宴时,他与桓玄便已开始眉来眼去了;后来桓玄担任了江州刺史,他也就此彻底投向了桓玄。
桓玄对苻宏还是比较看重的,他将江州军中的战斗力最强大的五百骑兵都交给了他,只是他恰好今日有些微恙,所以并没有与岸上的骑兵士卒同行。
尽管如此,船上的士卒对苻宏的指挥权也没有任何怀疑。
此时此刻,二十余艘船上的五千于名士卒已全部安全登陆,并列队完毕,正等着苻宏训话呢。
范二一方则在努力消灭从南面登陆的敌人,他甚至在最后时刻将投石车和床弩往西退了数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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