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显知道父亲的声望早已不再,于是暗示朝廷解除其司徒及扬州刺史职务,并自任扬州刺史,后者知道后大怒,却也无可奈何。
他意识到自己太年轻了,认为短时间内接受父亲的两项重要职位会让人说三道四,于是以琅邪王司马德文为司徒。
同时,司马元显信任庐江太守张法顺,并以其为谋主;又树立自己的党羽,桓谦以下的门阀权贵子弟皆纷纷依附。
马道子父子皆录尚书事,但司马道子已经将朝政都交了给司马元显处理,于是住西府的司马元显被称“西录”,每天拜访的人众多,门庭若市;而称“东录”的司马道子所住东府则门可罗雀。
只是司马元显并无良师益友,亲信都是好阿谀奉承的奸佞小人,这些人都称他为一时英杰、风流名士。
司马元显渐渐变得骄傲豪侈,更暗示礼官建立礼仪,以自己德高望重且总掌国事,应该受最大的恭敬。凡是公卿以下见司马元显都下拜,其生母刘氏更获加号会稽王夫人,赐金章紫绶。
司马元显聚敛钱财,比皇室还富有。
眼见司马元显如此骄矜放荡,车胤与江绩便私下告诉司马道子,准备向天子奏明。不料事情泄露,元显逼令车胤自杀而死。
“吾岂惧死哉?吾求一死以露权奸耳!”车胤临时前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享年六十八岁。
车胤字武子,南平郡人,他既是三字经中“如囊萤”的主角,又是典故“囊萤映雪”的主角之一。
“囊萤”出自晋书?车胤传:“车胤恭勤不倦,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映雪”则出自孙氏世录:“孙康家贫,常映雪读书。
“囊萤映雪”的典故,其启示是人们应该努力学习,广泛涉猎各种知识,并且要学会利用周边的事物,将困境也能转变为快乐。
车胤的曾祖父车浚曾是孙吴时代的会稽太守,他的父亲车育官至吴郡主簿。
南平太守王胡之以知人闻名,他见到车胤后便对其父说,“这孩子将会获得很高的名望,可使他学有专攻。”后来遇有游玩、聚会等事,经常把他叫来。
车胤长大后,风姿美妙,敏捷而有智慧,在乡间很有声望。
桓温做荆州刺史时,召车胤为从事,因其善于辨析义理而特别器重他,先引为主簿,后又迁为别驾、征西长史,于是车胤之名传到了朝廷中。
车胤善于赏玩集会,但凡有什么盛会,桓温必邀车胤出席。若车胤不在,众人都说,“没有车公不快乐。”仆射谢安每逢游集之日,就摆设筵席恭候车胤。
孝武帝司马曜曾讲解孝经,仆射谢安侍坐于旁,尚书陆纳伴讲,侍中卞耽伴读,黄门侍郎谢石、吏部郎袁宏手执经书,车胤与丹杨尹王混选取文句,当时舆论将此看作是一种荣耀之盛事。
他的官也慢慢做到了侍中,封关内侯。
朝廷讨论郊庙明堂之事,车胤认为,“古代明堂的建制已很难弄清,况且乐的根本是和谐,礼的根本是恭敬,所以质朴与华美不同,音乐器具也两样。既然茅屋大厦尺度标准不一,那么何必要遵守其形貌而不弘扬其根本顺应时代呢?天下安定,四境逆贼尽灭,然后可以大修明堂大学了。”
王国宝为了讨好会稽王司马道子,联络朝廷执事上奏让他做丞相,并加以殊礼。
车胤反对说,“殊礼是周成王尊崇周公用的礼仪,今君上正值壮年,非年幼的成王可比,会稽王怎能做周公呢?”
车胤不从王国宝,虽是受到了司马曜的嘉奖,却也由此得罪了司马道子,所以司马曜驾崩之后他就一直处于称病不朝的状态。
去年冬天,王国宝被司马道子任命为尚书左仆射,朝廷内外由此震动,王恭借机带兵包围都城。王绪便出了主意,让他假借司马道子的命令,杀掉王珣、车胤,以除时望,然后再挟天子和相王调兵讨伐二藩。
王国宝同意了这个计划,可见到王珣、车胤后却不敢动手了,还傻呼呼地向二人咨询起对策来。
王珣和车胤是效忠先帝的人,他们听了王国宝的咨询,也只好装傻充愣起来,“王孝伯和殷仲堪跟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所争的不过权位罢了,你放弃权位不就没事了?”
王国宝道,“莫非把我当成曹爽?”
王珣是想让王国宝交出权力免祸,曹爽却是因为交出兵权,而被司马懿杀死的。
王珣连忙说,“你这是什么话呀!你哪有曹爽那么重的罪过,王恭又哪里是宣帝那样的人呢?”
车胤趁人打铁道,“当初桓公何等威武?当日他围困寿阳,也是很长时间才攻克的。如果朝廷现在派兵去攻王恭,他一定会退回京口坚守。倘若京口一时无法攻下,上游的殷仲堪又带兵乘虚而来,你又准备怎样办呢?”
听了王珣和车胤的分析,吓得脸色大变,随后上书自解职务、等待降罪。
后来朝廷又任命车胤为吴兴太守,车胤称病不受,朝廷便改封其为辅国将军、丹阳尹,入朝拜吏部尚书。
车胤被司马元显逼死后,朝廷上下悲痛不已,深感国家失去栋梁之材,并请求追其谥号为“忠烈”。
0233柏肆之战()
正在江左朝廷正在为,到底是先给车胤同志开追悼会,还是筹集救济粮食拨付到荆州之时,原本纷乱的江北局势却终于尘埃落定了下来。
早在今年二月之时,由于恶劣的天气和战局不利的因素,北魏军中的部分人便开始人心浮动,越来越多的人希望早点回到属于他们的草原。
北魏大军的组成,其实是北魏国部队为主的联盟军,这些联盟军除了拓跋鲜卑之外,还有一些直到现在也没有被征服的部族;他们之所以追随拓跋珪进入中原,显然是为了抱团取暖,为了到中原来打秋风来的,他们所要掠夺的财富包括金银珠宝、牛羊、妇女、儿童等等。
可拓跋珪进入中原之后,却开始严肃军纪,以争夺“民心”为己任,这与追随他而来的各个部族希望得到的东西是格格不入的。
由于各个部族频出怨言,拓跋珪对于那些不听话却又有本事的部落首领,也就渐渐动了杀机,魏军大营上空也因此被一股阴云笼罩起来。
拓跋珪的别部大将之一没根害怕被杀,只带着几十个护卫就投降了后燕;后燕国主慕容宝对没根的投降大喜过望,随之以他为镇东大将军,封为雁门公。
可惜慕容宝并没有曹魏武“用人不疑”的心胸,所以没根提出要夜袭拓跋珪时,只给他一百余骑而已。
是夜,没根依照北魏的口令,带人一直杀到中军大帐,拓跋珪才发现惊觉有变,狼狈而逃;没根带来的人实在太少,只得带着几百具头颅回到城中。
拓跋珪逃跑之后,继续顶住人心浮动的压力,转战到信都,很快将信都攻了下来。
打下信都之后,北魏军在邺城再一次遭到了挫折,围城的拓跋仪和贺卢两军各自为战。拓跋仪的司马丁建甚至与后燕的慕容德暗中勾结,在拓跋仪与贺卢中间挑拨离间,并将军营中的内情写成书信用箭射入了邺城中。
丁建一直在寻找机会继续无间道的勾当,等到某一天贺卢军营中走水时,他便指着火光对拓跋仪说,“贺卢焚烧营地造反了。”拓跋仪听说后随即领兵撤退,贺卢听说拓跋仪后撤,也随即带兵退了下来。
丁建则在混乱中带着他的部众投降了慕容德,并且建议慕容德,趁着拓跋仪的人疲惫不堪时给予一击。慕容德随即派遣桂阳王慕容镇、安南王慕容青,率骑兵七千追袭他们,大胜而回。
同一时刻,后燕国主慕容宝又派左卫将军慕舆腾,率军攻陷了此前被北魏占领的博陵等地,并将拓跋珪安排的官吏全部杀死。
因为反复无常的战局,拓跋珪先前征服的平城以及塞外大草原接连发生**。
没根的侄子丑提听说叔父降了后燕,担心会牵连到自己,于是也带着自己的军队回草原叛乱去了。贺兰部落的首领附力眷、纥邻部落的首领匿物尼、纥奚部落的首领叱奴根等,也都纷纷加入了反叛者行列。
联盟的附庸部族开始将他们的情绪表现了出来,他们已经不想为拓跋珪卖命,而是希望回到草原继续他们的游牧生活。
即便是拓跋部本身,也有人起了异心,留守在草原的拓跋顺在拓跋珪生死未明的情况下,也开始妄想自摄国事。
国内危机重重,河北局势又僵持不下,拓跋珪已经意识到如今的士卒们早已丧失了来时的锐气,随后就做出了撤军的决定。
拓跋珪派出了使者拓跋涉延前去中山求和,并打算用他的弟弟作为人质,其诚意是显而易见的。
慕容宝收到拓跋珪的请求后,却看到了一举消灭魏军主力的希望,所以一口拒绝了他。
其后,慕容宝开始尽出宫中珍宝和宫女作为赏资,在各郡县招募山野亡命的强盗匪徒,扩充新军;又派使臣前往北魏军营,斥责拓跋珪忘恩负义。
随后征调了步兵十二万人、骑兵三万七千人,全部开拔到曲阳的柏肆驻守,在滹沱河的北岸立下大营,以拦截撤退的北魏军。
随后北魏军到达滹沱河,在南岸扎营。
慕容宝趁着北魏军立足未稳,便用招募来的一万多名盗匪组成敢死队连夜渡河以袭魏营,他则亲率大军列阵于敌营之北以为援兵。
当敢死队突入大营时,北魏军随之大乱,刚刚惊醒的拓跋珪光着脚丫子就跑出了大营外。
只是慕容宝的性格实在是太优柔寡断了,他此时并没有下令大举进攻,而只是等待敢死队传来好消息罢了。
敢死队员却在此时发现了北魏军营中的黄金珠宝,于是他们顿时就忘记了自己来此的本意,开始大肆抢夺起来,甚至做出了自相残杀之举。
拓跋珪惊悸之余,当即命人击鼓,他的卫队和中军将士很快就集合在了他的旗下。
当拓跋珪的骑兵聚齐起来之后,后燕的敢死队也就失去了斗志,他们被北魏的骑兵冲撞了几轮之后便溃败而逃,纷纷退回燕军本阵。
慕容宝以为此次偷袭就此失败,所以命令大军后退,回到了北岸。
事实上,拓跋珪此时聚齐的将领和士卒也并不是很多;若是慕容宝将逃回的敢死队收拢后,便带领本阵杀向拓跋珪,结果多半还是会大败拓跋珪的。
可惜慕容宝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次日一早,拓跋珪整顿好队伍后,便带领大军逼近了后燕军营;慕容宝看着自己的人士气低落,只得选择回师中山。
拓跋珪带着大军一路追杀,几次将跑得慢的后燕军部队杀散。
当时风雪交加,慕容宝害怕被魏军追上,命令士兵将袍甲枪杖尽数丢弃,轻装而逃。
无论是逃跑还是追杀,肯定是骑兵更为有利,慕容宝带领着两万骑兵先一步逃跑,剩下的十余万步兵可就不是那么好跑了。
狂风暴雪之下,许多后燕国士卒被冻死杀死,后燕国的数十万兵器甲具,能够带回中山的十不足一,许多后燕的将帅大臣也都成了北魏的俘虏。
柏肆一战,后燕国的国力十去其九,此消彼长之下,再也无法与北魏军抗衡了。
而北魏军赢得了这场战役之后,又都纷纷恢复了信心,拓跋珪也就决定不再班师,于是又将中山围了起来。
大将庾岳率一万骑兵回草原平叛,很快就讨平了几个叛乱的部族,北魏国的内乱终于平息了,拓跋珪也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地对付慕容宝了。
一场大战之后,拓跋珪和慕容宝的角色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一次轮到后者提出求和了,他的条件是送还拓跋珪的弟弟拓跋觚以及割让常山以西的大片土地。
拓跋珪同意了这个条件,谁知他才刚下令撤军,慕容宝却又自食其言,反悔了。
拓跋珪再度将中山城围了起来,并且开始思考自己此次与后燕大战,进展缓慢的真正原因。
他意识到,一定是因为自己先前在参合陂杀俘的行为引起了后燕人的仇恨,所以自己每到一地,才会遭遇他们的浴血奋战,不死不休。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拓跋珪开始抚慰最近归附自己的将士,对柏肆之战的俘虏也不再杀戮,并罢免一批杀人过多的将领。
为了争取中原地区汉人的支持,他又在张衮等人的推荐下,大量起用汉人中杰出的人才做官参军国要务,先后任用了崔宏、崔逞、屈遵等人。
因为拓跋珪重用汉人的政策,北方也出现了四姓门阀,即,——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同样显贵的陇西李氏,陇西李氏虽未列“四姓高门”,但其李宝一支亦被定为甲族,最终也成“四海大姓”之一;值得一提的是,“四姓高门”都与当时掌握重权的陇西李冲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五个大姓发展到隋唐之后,便是“五姓七家”了,这当然都是后话。
拓跋珪通过文治武功,总算是将河北的战局稳定了下来,由此也争取到了部分百姓和汉族豪门的支持。
而此时,中山城内却发生了一场叛乱。
慕容宝原本是指望镇守龙城的慕容会发兵解围的,后者却因立太子之事,对慕容宝大感不满而虚与委蛇。
在慕容宝不断地催促下,慕容会才算是勉强答应下来,但他率领的大军到了蓟城之后,却又停了下来。
拓跋珪长期围困中山城,慕容会的援兵却又迟迟不到,城内的将士都有心出城与敌人决一死战。
慕容隆对慕容宝说,“拓跋珪是屡获小胜,但大军在中原已是羁了一年,他的士卒兵马早就死伤大半了,而且人心思归、诸部离解,此时正是打败他的最好时机。加之举城思奋,以我军之锐气,攻敌军之衰弱,没有不胜的。如果现在还犹豫不决,等到将士们丧失了斗志,环境又一天天艰苦;时间一久,只怕会发生变化,到那时候再想利用机会,只怕也不行了。”
慕容隆想冲出城去渔死网破的战术,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慕容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0234过把瘾就死()
就在后燕大军整装待发之时,负责军事指挥的慕容麟,却几次三番向慕容宝进谏,反对大军出城与北魏军死拼,慕容宝始终犹豫不决。
早就做好与北魏军决一死战的将士们,纷纷聚齐到皇城门口,向慕容宝请命道,“如今坐守穷城,终有一天会被困死的,我们愿意出城与敌人决一死战,可君上却屡次制止我们,这是自取灭亡啊!况且中山被围已久,除了盼望敌人自行离去外竟毫无对策;可如今内外之势强弱悬绝,敌军可定是不会自己退去的。君上应该采纳我们的意见,出城与敌人决战。”
慕容宝被将士们的豪情感染,终于下定了打开城门与北魏军决战的主意。
慕容隆披甲上马,向帐下的将士们表达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这次决战如能侥幸打败敌人,平平安安回来自是最好的结果;就算遭遇了不测,最起码也是我们展示自己的志向和节操的机会。你们如果有人回到北方,如果能见到我的家母,请代我向她禀告我此时的心情。”
众将士听了慕容隆之语,自是轰然应诺、群情激昂,可慕容宝再次传来了命令,不准他们出战。——这当然还是慕容麟的再次劝谏,起到了决定性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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