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北地长史慕容泓也弃郡东归,收集关东鲜卑数千人在华阴起兵。
华阴附近的鲜卑人纷纷响应,兵众渐盛。
慕容泓自称大将军,济北王,又推慕容垂为丞相、吴王。
继丁零人之后,鲜卑人也叛乱了。
慕容垂竟给苻坚上了一道表章,为自己的叛乱大力辩解,并将一切过错推到苻丕身上。
苻坚此时总算是看清了慕容垂的真面目,却也只能在回信中对他大加讥讽,又就此调整军事部署,倾全国之力讨伐就近的慕容泓。
慕容泓和慕容冲胜利会师后,关中的鲜卑人拖家带口争相投奔他们,苻坚迁徙鲜卑人入关中的恶果一览无余。
高盖、慕容钟、慕容永、段延、韩遂等鲜卑豪强各率部曲、家兵前来投奔,慕容泓的队伍很快就超过十万。慕容泓遂与慕容冲商议,“我们现在的形势很好,我要写封信给苻坚,让他把三哥送回来。这样一来,我们东归之后,三哥复位,吴王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慕容泓、慕容冲兄弟在关中作乱,慕容垂则聚兵围邺城;羌族人姚苌也举起了反旗,并以儿子为人质送到慕容泓军中。
苻坚收到慕容泓的书信后,将慕容暐叫来大骂了一顿,而后又待他一如从前了。
苻坚的宽宏大量,竟然如此!
慕容暐后悔当初没听慕容德的劝,明知自己无法脱身,只得派人送信给慕容泓,“我现在像笼中鸟,已不可能脱身了,况且是我大燕的罪人,也没有颜面再领导你们。还是由你来复国吧,以吴王为相国,以中山王为大司马,你为大将军。若我死了,你便可即位。”
慕容泓得信大喜,遂改元燕兴,兵发长安讨还慕容暐。
慕容泓为人仁义、治军苛峻,严禁士卒劫掠,而关中的鲜卑人自内迁以来倍受氐人歧视压迫,心中都有报复之心。
他们对慕容泓的严令大为不满,慕容冲一心报仇,洗雪耻辱,也对其兄的行为不以为然。
以高盖为首的鲜卑诸将,遂以慕容泓德望不足为借口,唆使士卒哗变将他杀死,转而拥戴慕容冲。
慕容冲复仇心切,也不管慕容泓的死因,当即自称为皇太弟,以高盖为尚书令,慕容钟、段延、韩遂、慕容永、刁云等人皆为将军,置百官大封群臣。
这一年夏天,慕容冲尽起大军,兵发长发。
苻坚拜苻晖为车骑大将军,配兵五万抵御慕容冲,两军相遇于骊山脚下。
慕容冲将鲜卑人全部组织起来,开创性地使用了一支女子拉拉队替自己扬尘助威,秦兵大败逃回长安。
慕容冲乘胜进攻灞上,再败秦将姜宇,并杀死苻坚小儿子苻琳,由此占据阿房城。
九月,慕容冲兵临长安城下。
苻坚在城楼上放眼看着漫山遍野的鲜卑人,叹息起来,“这些兵强马壮的敌人,也不知从哪来的。”
及至发现当日的娈童已长大成人时,他又不由对慕容冲喊,“你们这些奴才不去牧羊,何苦来送死!”
慕容冲大吼道,“奴才又如何!正是厌倦了奴才的困苦,所以要你来取代我!”
苻坚脱下身上的锦袍,命内侍骑马出城,送给慕容冲,“奉天王诏,赐平阳太守慕容冲锦袍一领,以御风寒!还有,您还记得当日的情谊吗?”
往事不堪回首,特别是对慕容冲而言,所以他只是用戟尖挑起锦袍,冷言道,“我心怀天下,哪顾得上你这一领袍子的小恩小惠?你还是将我们的皇帝交出来吧!”
苻坚用锦袍示恩,发现无法唤起慕容冲往日的柔情蜜意,也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苻坚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大败燕兵。
而长安城内的鲜卑人,也此时跟着慕容暐准备造反。
苻坚及时发现了这个情况,于是杀了慕容暐,尽诛鲜卑人。
慕容冲在阿房登上大燕国皇帝位,改元更始。
后人为了把他重建的燕国与被前秦灭掉的以及慕容垂建立的燕国区别,称亡掉的燕国为前燕,慕容垂的燕国为后燕,他的燕国为西燕。
苻坚已是四面楚歌,兵败后被姚苌所杀。
慕容冲进了长安,很快将这繁华之地变成了人间炼狱;他用长安人的血来冲洗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已化作了冷血的阿修罗王,只以杀戮为乐!
鲜卑人在长安拿够了、撑足了,便打着饱嗝泛起了乡愁,都嚷着要回家。
“凤皇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神秘的谶语,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慕容冲的心头。
此时的他,已是骑虎难下,他知道燕国的真正王者是并非自己。
慕容冲害怕面对慕容垂,担心现在拥有的一切会失去,也就理所当然成了跟着他的鲜卑人的敌人。
这些人像当初对待慕容泓一样,再次哗变,并杀死了他。
慕容垂早已得尝所愿,他早就恢复了前燕国的全部国土,他唯一没有做的也就是称帝了。
当慕容冲被杀的消息传到中山,他称帝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太元十一年三月,慕容垂在中山称燕国皇帝,改元建兴,史称后燕;同年,十六岁的拓跋珪也趁乱兴复代国,并改国号为“魏”,是为北魏。
因拓跋珪的祖母是慕容垂姐姐的关系,两个初立的国家很快达成了战时同盟,此时后燕的国力远远强于北魏。
后燕出兵支援拓跋珪,帮其平定北魏立国之初的内乱,两国的使者互相往来。
之后,却因为后燕屡次向北魏索要马匹,拓跋珪也就脱离了慕容垂的庇护,转而与占据山西的西燕结好。
慕容垂的目光再次转向西燕,此时离他复国已过去了七年。
慕容垂大聚文武议伐西燕,诸将皆道,“慕容永没挑衅我们,而我们连年征讨,士卒早已疲惫,不宜再动干戈啊。”
慕容永或许没错,但慕容垂无法容忍“两个大燕”,正朔之争需要争论对错吗?
慕容垂发出豪言,“我虽老了,但拍一拍口袋,即便是只剩下袋底的这点智谋,也足够对付他们!”
只用了一年的时间,慕容垂便攻克长子,灭亡西燕。
同月,魏王拓跋珪应慕容永之邀,派拓跋虔和大将庾岳率五万骑兵东渡黄河救援西燕;由于西燕亡国太快,两军根本来不及交火,但两国已势成水火。
鲜卑是一个好战的民族,他们爱好和平却崇尚武力。
慕容鲜卑更是另类中的另类,他们从战争中走向辉煌,从战争中走向衰败,从战争中走向中兴,又从战争中走向灭亡。
慕容垂的一生是慕容鲜卑民族性格的见证,从十三岁征高句丽起,历经大棘城之战、擒杀冉闵之战、淝水大战、复国之战、灭翟魏之战、统一两燕之战。
他攻无不克,他战无不胜。
慕容垂虽不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这句话,但他对渐渐强大起来的北魏,早就有了警惕之心。
燕魏之争就此开始。
很快,拓跋珪就在参合陂这场大战中给了慕容垂迎头一击,一战就坑杀五万降卒。
慕容垂此时已年过七旬,却坚持御驾亲征,誓要拔掉拓跋珪这颗虎牙。
但他走的却是一条不归路。
当他路过参合陂时,终于因为哀痛而病倒,就此离开人世。
0173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慕容垂病逝的消息,终于在六月十二这一天传到了江左。
司马曜得到这个好消息后,抚掌而笑,“没有慕容垂的燕国,还能叫燕国吗?”
这一天,同样是皇太子司马德宗完婚的黄道吉日,参加这场婚礼的宾客除了给一对新人祝福外,更多地还是为刚刚得到的好消息弹冠相庆。
江左人又有什么理由不一起弹冠相庆呢?
京城的今夜,一如上元佳节,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司马曜又一次喝大了。
这一天儿子完婚,这一天得到了慕容垂病逝的消息,他的确没有不醉的理由。
司马曜醉醺醺地回到后宫,习惯性地走到了张贵人的住处。
皇后王法慧去世后,年轻貌美的张贵人很快就得到了司马曜的恩宠,她也就此成了其余嫔妃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可惜她一直等了十三年,却始终没有等到“皇后”的名分。
这一晚,张贵人趁着司马曜喝得高兴,又旁敲侧击地将这事提了出来。
可司马曜却笑着对她道,“你都差不多三十岁了,也该到了被废的年纪,比你年轻貌美的佳丽多得是!”
女人的年龄和断了把的水壶一样,显然是没法提的。
张贵人听了这话后,顿时就气得丧失了理智,哪有心思去分辨他到底说的是醉话还是玩笑话?她越想越气,服侍司马曜睡下后,便让贴身的宫女用被子蒙住了他的头,就此将他活活憋死。
杀死司马曜之后,张贵人用重金贿赂了身边的人,让她们统一口径,对外宣称皇帝是“因做了噩梦而突然暴崩的!”
得到司马曜去世的消息后,中书令王国宝第一时间赶到了宫门,打算进宫按自己的意愿给皇帝补一份遗诏。
侍中王爽却一眼就看清了他的心思,“皇太子都没进宫,你来干嘛?要不你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司马曜的死因实在是太诡异了,但这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这是因为,司马道子等朝中大佬们现在的着眼点在于,——皇帝驾崩后朝堂是否重新洗牌,洗牌之后的权力分配会如何?
皇帝司马曜驾崩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这样昨天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京城人民顿时就集体失声了。
对刚完婚的皇太子司马德宗的智商,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这是否意味着,江左将进入道子独揽大权的时代,他会废掉皇太子自己登顶做皇帝吗?
各种各样的猜疑,可谓是甚嚣尘上。
而这些猜疑传到豫章郡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六月二十七,豫章的天气一如往常,可这一如往常的天气,却为豫章城带来了非比寻常的恐慌。
从三月底开始,闰三月、四月、五月、六月,豫章郡已连续四个月不下雨了!
豫章郡近百年来的天气一直很诡异,永嘉年间的一次大地震死了近千人,而连续一个月下雨或是连续两月不雨的天气更是层出不穷。
往年也有过两三个月不下雨的,但那都不是庄稼最需要水的季节啊。
可今年呢?
庄稼是从清明前后播种下去的,很多庄稼种下去之后,就没见过一滴从天上的落下的雨。
现如今,豫章城内东湖的水位已降了三尺,城外的许多良田都已开裂,旱地上的庄稼更是眼看着就要被枯死。。
面对如此诡异的天气,竟有人传言是第二楼破坏了豫章城的风水,这些人甚至到第二楼门口向刘穆之要一个说法。
好在豫章城内靠天气吃饭的人并不算多,所以来闹的也就只有几十人而已,而进出第二楼的客人多数是有地位的,所以摆平这事不算太难。
这件事,发生在半个多月前。
范二真正关心起豫章郡的天气,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可天气并不因为他的关心而变得更好。
如果再不下雨,豫章郡的大部分农民可就颗粒无收了。
关心天气的人,并不仅仅只有范二一人,所以司马曜驾崩的消息传到豫章郡时,豫章城内几个粮店的粮食和蔬菜突然就涨价了。
平常十五文一斗的米,突然就涨到了十八文,涨幅在一日之内达到二成!
这难道是要发国难财的节奏?
很多人理所当然将皇帝和国家等同了起来,皇帝的驾崩也就变成了国难。
对粮食涨价这一点,范二是有心理准备的,他只是想不到粮价一下子长得这么狠而已,但这对他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因为在豫章郡连续不雨的几个月中,甘纯和蔡葵领导的货运队,已经从京城等地运回了几万石粮食,这些粮食足够他手下这些人吃三五十年的了。
可他不紧张粮食,并不代表豫章城的人民不紧张,并不代表范宁会不紧张这一点。
连续三天没见到范宁来豫章书院时,范二便猜知,他此时一定是为粮食的价格问题发愁了,而此时的粮价已达到了每斗三十文。
这一天正好是旬休,范二吃过早饭后就带着甘绦去了一趟书院。
因为陆续将拍卖会的尾款收回来的缘故,范辑已经前往京城,并在皇太子生日的当天开始了藏书楼的建设工作。
尽管如此,范宁手上还是握着几千贯资金,他也终于在范二的反复劝告下,开始着手改善书院的硬件设施。
具体而言,就是将各个原本是用窗户纸糊的窗纸,改成用玻璃的。
有第二楼这个榜样力量,范宁总算是接受了用玻璃做窗纸,但书院能用玻璃,多少还是要得利于范二的赔本大甩卖了;范二不遗余力地推荐范宁买它的玻璃,还口口声声答应做装修玻璃的免费顾问,这也算是自讨苦吃了。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不是?
范二到书院转了一圈之后,眼看着天已近午,却还是命车夫老王驾车去了郡衙。
进了郡衙之后,范二远远便看见范宁正拿着一把蒲扇,站在院中的柿子树下无精打采地踱步。
受了范二的礼后,范宁便奇怪地问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有事?”
范二想着,范宁此时大概也没有心思理会书院换窗工程的进度,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叔祖父这几天都没去书院,是为粮价的事发愁吧。”
范宁点点头,“是啊,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这可是大事啊!豫章郡今年的粮食能有多少收成?恐怕是交人头税都不够!不能解决这粮食问题的话,黎民要不被饿死,要不就。。。。。。”
范宁没有往下说,但范二却知道他想说的潜台词。
如果真的因为天灾的原因而颗粒无收的话,农民能走的路也就只有三条了。
一是向大户借粮,二是出去乞讨,三是揭竿起义!
可粮价一起,也就绝掉了向大户借粮的可能,能乞到的可能性也不大了。——粮食这么贵,谁会出借?谁会施舍?
剩下的也唯有造反一途了!
范二对造反什么的自是喜闻乐见,他可以借此浑水摸鱼,壮大自己的革命力量啊;问题是,如果没法解决这个粮食问题,豫章郡真的很可能会饿死几千上万人的。
范二岂能因自己的一己之利,而牺牲这么多的无辜黎民?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拿出自己储藏的粮食来,可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面对这样的天灾,只能靠朝廷来支援了,叔祖父将这儿的现状报告朝廷了吧?”
范宁苦笑起来,“豫章郡这几年的天气都差不多,连续一两个月下雨,或是连续一两个月不下雨都是常态。惭愧啊,我也是得知那些人在第二楼门口闹事后,才将豫章郡今年的天气状况及可能出现的粮荒,紧急呈报上去的。”
范二皱了皱眉,分析起来,“这样的话,你的报告大概在十天前左右,也就是六月二十前后送达京城;如果有人重视此事的话,现在应该有消息了。问题是,先帝刚刚去世,朝中应该正在重新洗牌,此时的尚书令是谁?此时的度支尚书又是谁?他们有空关心豫章的事吗?”
范宁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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