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迪高声道:“没有什么可是!不管是郡主还是臣下,不管是父亲还是儿子,不管是丈夫还是妻子,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君主、父亲、丈夫做得对,应该得到臣下、儿子、妻子的支持。君主、父亲、丈夫做错了,就应该被臣下、儿子、妻子反对,并且得到应有的惩戒!所以,三纲五常完全就是扯淡!它根本不配作为道德的评判准绳,世俗道德的评判准绳只能有一个!”
学子问:“请大都督明示,道德的评判准绳应该是什么?”
陈迪朗声回答道:“大明律!因为法是最低限度的道德!”
陈迪又道:“不管是君主、丈夫还是父亲,只要触犯了大明律,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臣子不必屈从于君主,儿子不必屈从于父亲,妻子也不必屈从于丈夫!但是,所有人都必须要服从于法!这就叫依法治国!”
那学子问:“假如皇上犯了法呢?”
陈迪回答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法的面前,人人一律平等!就算今上犯了法,一样要得到应有的惩处!”
王朴的一席话,像是将一块巨石投入了一片安静的死水!霎时间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石破天惊,真是石破天惊!
兴明书院的学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陈迪道:“诸位不必如此惊讶!在这个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威不是什么三纲五常,不是什么孔孟朱先贤,不是皇上,不是内阁,也不是本大都督!权威只有一个,就是法!就是大明律!当然,如今的大明律有很多的不足,本大都督今后一定会建议内阁和皇上,修改大明律,使这个权威臻于完善!”
“大都督要修大明律?”
“我的天啊,大明律可是太祖爷钦定!”
大家又开始窃窃私语。
王朴道:“太祖爷制定大明律的时候,就一定能预料到后世百年的情形?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大明律中对的,我们要保留,错的地方,一定要改正!因为大明律的权威之重,不允许它带有任何错误!”
陈迪的这些话其实已经在和自秦始皇以来数千年的旧有皇权宣战了!
王朴在兴明书院说这番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在兴明书院的学子心中,树立起“法”的神圣地位。当“法”在这些学子心中超越了皇权后,当这些学子逐渐成为大明的各级官吏后,那个时候皇权就会被彻底的架空!昏君误国的悲剧才不会再在大明上演!”
大明律就是大明的宪法!只有确立了宪法之神圣,大明帝国才能走上依法治国的正确轨道!
陈迪又高声说道:“从现在开始,大明律就是兴明书院的必修之业!你们要挑出大明律中的不足之处和可贵之处!”
陈迪又问一众学子:“说完了三纲,再说五常!诸位谁能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仁义礼智信?”
马上有学子回答道:“仁者,凡事不能只想自己,要多为别人想,替别人考虑,做事为他人即为任。仁者,爱任也!义者,别人有难,伸出手帮有难之人,即为义举!礼者,示人以曲,已弯腰则人高,对他们有礼,因此尊敬别人就是礼!智者嘛,把书本上的道理琢磨透了,就是智。信者,人言也,君子一言驷马一鞭即为信!”
陈迪道:“智值得提倡,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我只说仁、义、礼、信。先说说这仁,凡事为他人着想是仁!凡事替别人考虑是仁。我要说,这全是放屁!”
一名学子道:“大都督污言,学生不敢苟同!学生饱读诗书,秦汉唐宋元明。汉时对匈奴、鲜卑,唐时对突厥、东瀛宋对契丹、西夏、金国,还有本朝对鞑靼、瓦剌、兀良哈。我们从来都是为外族以礼待之!譬如外族没有文字,我们教他们文字。譬如外族没有衣衫,我们教他们制作衣衫。譬如外族没有栖身之所,我们将水草丰美的北部草原送给他们。我们拿出最好的东西待他们,这就是仁!仁者爱人也!”
陈迪问:“那这些异族呢?他们可曾以仁待我们?他们不思天朝上国他日相辅之德,反而以肆意杀戮,横加抢掠对待我们的边关百姓!我们给他们的是瓷器、茶叶、绸缎、文字,他们回报给我们的是什么?是钢刀、是弓箭、是铁蹄!自汉代至今,多少汉家百姓惨死在那些个我们曾经以仁爱待之的异族手里?我们强大的时候,我们爱他们,我们弱小时呢?他们根本不会去爱我们!他们从来没有打算以仁待我们,只是处心积虑想要掠夺我们的财富,抢走我们的妻女!仁爱换来的是什么?是无数汉家百姓的怨灵亡魂!所以我说,什么所谓的仁爱,全是放屁!”
第一百九十九章 建州女真要倒霉()
陈迪继续慷慨陈词:“对于外族之仁,便是对汉人百姓最大的残忍!历朝历代有多少汉人百姓因为君主对外族的仁爱而血流漂杵?有多少汉人姐妹被外族侮辱?还有‘义’,外族有难,我们帮忙是义。可当我们有难之时,谁见过有任何的外族帮助我们汉人?”
一名学子大胆的接话道:“大都督所言极是!就例如倭寇!唐时倭国遣使来唐,大唐皇帝回赠给倭国使者大量的赏赐,还不吝教给他们大唐的文字、礼仪、制度!他们靠着唐礼、唐制渐渐强大,掉过头就来屠杀我们大明的子民!”
陈迪点头道:“没错!大明子民何止万万?为何要对那些个外族讲什么仁义!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什么是自然?弱肉强食便是自然!我们是要在三纲五常的束缚下做温顺的绵羊,任那些个饿狼羞辱?还是突破三纲五常的束缚,做一头雄狮呢?”
那些个学子听了议论纷纷。他们寒窗十年,读的是儒家经典。可就在这一刻,他们的大部分人已经被陈迪的言论感染,开始怀疑那些被世人奉为金科玉律的儒家经典!
正如陈迪所说的那样,儒家理论只能让大明的子民变成温顺的绵羊!穿越前,陈迪曾经是儒教的忠实簇拥。可穿越后,当他目睹倭寇屠杀江浙百姓的惨状,目睹嘉靖帝的无道所为,他终于想明白了,导致大明羸弱的根本原因就是儒教!
去儒化势在必行。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今天的这些话,只能在兴明书院跟几百学子说说!
傍晚时分,兴明书院门口。
胡元春对陈迪说道:“你今天在兴明书院说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天下的读书人都会认为你是妖魔!”
陈迪道:“天下的读书人今后如何看我暂且不说。胡老头,你倒说说,兴明书院的这几百学子如今怎么看我?”
胡元春道:“你这张巧嘴已经让他们拜服于你!如今他们看你就像看一尊神明!”
陈迪说:“这就足够了!这几百人你老头子可要给我看好了,管好了!这批人,将是我今后管理大明的两大基础之一!”
胡元春问:“你在老头子我面前还真是毫不避讳狼子野心!管理大明?你是一心想做大明的曹操啊!不过我倒要问问,你说的两大基础是何物?”
陈迪道:“要治理一个国家,一需要掌握一支强大的军队做武力保障。二要需要一个庞大的官僚集团做行政保障!”
胡元春惊道:“我的天啊,你是想把兴明书院变成国子监一般?”
陈迪摇摇头:“国子监算什么?今后大明的读书人想要入仕为官,必须在兴明书院学习并通过毕业考试!”
胡元春惊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废科举?兴明书院是你创办的,要是今后天下官吏都出自兴明书院,你岂不是就成了天下官吏的座师?”
陈迪道:“怎么样,我的想法如何?”
胡元春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陈迪:“陈迪啊陈迪,你哪里是什么十五岁的少年,简直就是个妖魔转世!你所说的那些事,在常人的脑子里连想都不会敢想!”
陈迪嘱咐胡元春:“今后兴明书院的学生,不准读那些劳什子朱子经典,只许读大明律和阳明先生的书!另外我会定时派老师来给他们讲课!”
西苑,内阁值房。
内阁首辅严嵩正在和次辅蒋光对坐喝茶。陈迪火急火燎的走进了值房内。
“义父,我听说海西卫那边出事了?”陈迪问。
女真人在嘉靖年间分为两股,一股为海西女真,一股为建州女真。朝廷为了加强对两大女真部族的统治,在奴儿干都司下设置了海西卫和建州卫。将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的族人招纳为卫所军。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素来不和,故而两卫之间经常有摩擦。
严嵩点点头:“是出事了,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海西女真部说建州女真部侵占了他们几十个村庄。于是海西卫的指挥使额尔尼,就给内阁上折子参奏建州卫指挥使觉昌安。”
陈迪道:“这事虽然不大,我却想管一管。”
严嵩劝陈迪道:“朝廷对于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的态度,一向是让其双方互相牵制。咱们乐得看两大女真部族相争!他们相争,就是女真族内部的内耗!内耗导致实力大减,可以加强咱们的努尔干都司在大明东北部的统御力!”
陈迪问严嵩:“如今建州女真部共有多少人?海西女真部又有多少人?”
蒋光插话道:“大都督,我做了五年的兵部侍郎,努尔干都司那边的情形我清楚!建州女真现有九千户,建州卫在册的能够披甲作战的男丁有八千。海西女真现有五千户,披甲男丁四千。今上即位的前十年,海西女真的实力要远胜于建州女真。朝廷大力扶植建州女真,如是建州女真才能在十几年内在实力上超过海西女真。”
陈迪道:“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既然都属于大明奴儿干都司治下,起了冲突我这个做大都督的自然要调解!严首辅,蒋次辅,我打算亲自到努尔干都司,给两大部族调解!”
蒋光惊道:“大都督不可啊!那蛮夷之地千万别去!受了欺负的海西女真也不值得大都督亲自去给他们讨公道!”
陈迪大笑一声:“讨公道?我真的会管女真蛮族的闲事么?只不过我那飞虎军刚刚扩建,需要练练兵!建州女真既然撞在了飞虎军的铳口上,就被怪我心狠手黑了!”
严嵩和蒋光俱是一惊!原来调解是假,飞虎军拿建州女真试刀才是真!
严嵩倒是没有反对:“你是大都督,兵事你说的算!”
陈迪道:“那好,后日我将带飞虎军的一半前往建州卫,调解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的纠纷!”
严嵩笑道:“你在浙江做布政使的时候就有个陈剃头的外号。你可别把建州女真的人头全都砍光了!别忘了,建州女真名义上还是隶属于奴儿干都司的卫所军!还是要顾及一下朝廷的脸面!”
陈迪冷冷的一笑:“放心,义父,我一定大大的顾及朝廷的脸面!”
第二百章 练兵()
如果陈迪没有记错,那个建州女真首领,奴儿干都司建州卫指挥使觉昌安即是日后的奴酋努尔哈赤的祖父!
女真人在另一段历史中灭亡了大明,陈迪却不会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陈迪叫来俞大猷和戚继光。唐顺之现在当着兵部尚书,需要在兵部坐镇,此次进攻建州女真,陈迪不打算带唐顺之一同前往。
一听说有仗打,俞大猷和戚继光这两员虎将马上兴高采烈的来到了大都督府!
陈迪一见二人,先是跟戚继光调笑道:“二哥啊,二嫂子是鞑靼女人。听说鞑靼女人到了晚上个个都是母老虎!二哥最近身体可还吃得消?要是吃不消这次出征我便不带你去了!”
戚继光被陈迪的话说的满脸通红:“三弟切莫取笑哥哥,还是先说正事吧!”
陈迪道:“好!大哥、二哥,咱们飞虎军的下一个目标是建州女真!此次远征的目的是要让建州女真灭族!”
俞大猷和戚继光虽然是武将,但也深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所为这二人听到陈迪所说并不惊讶。相反,俞大猷赞同道:“咳,飞虎军的新兵也操练了许多时日了!不过即便是操练三年,也不如到战场上刀山火海、真刀真枪的打一张!三弟放心,飞虎军无论老兵新兵,现在都是斗志高昂!随时可以作战!”
陈迪道:“建州卫区区五千多披甲男丁!若是带上整支飞虎军,未免有些劳师动众!我的意思,只带一千飞虎老兵和四千新军前往建州卫就是!另外五千飞虎军以及李成梁从大同卫新带回的三千骑兵,就留守京城!”
陈迪之所以只敢带一半飞虎军前往建州卫,他是怕飞虎军一旦全体出动,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撺掇天津卫所军入京接手京城防务!到那时候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陈迪又命道:“一千飞虎老兵,全部装备虎威铳,每人配纸壳弹二十发,手榴弹十枚,蚂蟥机关弩一柄,弩箭十六支!另外的四千新军,每四人和用一支虎威铳,纸壳弹十发!”
戚继光对陈迪说道:“三弟之所以劳师动众,是想为飞虎军练兵吧?”
陈迪道:“戚二哥好见识!没错,建州女真部就是给飞虎军练兵用的砧板鱼肉!你们各自回营准备吧!咱们三天后出发!”
俞大猷和戚继光领命而去。在门口,他们碰到了进京述职的浙江巡抚胡宗宪。
胡宗宪刚刚到京,在吏部点了卯,便来到大都督府拜见陈迪。
俞大猷锤了胡宗宪一拳:“老胡啊,现在都正二品大员了啊!你现在是封疆大吏!哪天老俞我要是因为作战不利被踢出飞虎军,你这个封疆大吏可要管我口饭吃!”
胡宗宪道:“俞将军说笑呢!以俞将军的战功,谁能,谁又敢将您踢出飞虎军?”
俞大猷道:“哈哈,这话我倒是爱听!得了,我们还有公事,就不跟你客套了!你赶紧去拜见大都督吧!”
胡宗宪来到陈迪面前,跪倒道:“下官胡宗宪,拜见大都督!”
陈迪笑道:“原来是胡汝贞来了!浙江那摊子事情现在全由你一肩挑,你处处可还顺手?”
胡宗宪答道:“托大都督的福,还算顺手。浙江刚刚遭遇兵祸,下官拿了户部的重建银子后,一方面组织逃到外省的乡亲重返家乡,另一方面则雇佣浙江当地的民夫,修复因战火而被损毁的房屋。
陈迪又问:“改稻为桑的国策实行的怎么样了?”
胡宗宪又答:“今年第一季的蚕丝已经收了上来!桑农靠着养桑树所得的利润是以前种田收入的进半番!”
陈迪道:“可别小看浙江的那些个桑田,它们每年可以为大明朝从西洋商人处多赚得数百万两银子!”
胡宗宪拱手道:“卑职谨遵大都督教诲!”
陈迪问:“海面上可还平静?有没有出现倭寇再次犯境的情形?”
胡宗宪回答道:“倭寇现在就算想抢掠我大明怕是也没那个能力!嘉善一战,嘉兴一战,宁波一战,已经打的倭寇实力大减!他们只能选择静观时机!”
陈迪冷哼一声:“静观时机?放心,我不会再给他们时机!我现在要带着飞虎军去奴儿干都解决建州女真部!等到建州女真的事情解决完毕,我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些在海上待机而动的倭寇!
胡宗宪道:“大人雄心壮志,属下佩服!”
陈迪摆摆手:“什么雄心壮志,之是在尽力为大明免除后患罢了!对了,你入京之后可曾到严首辅门上拜望过?你是我的人,也等同于是严首辅的人!今后想要升任更高的官职,更好的为朝廷出力,一定要处理好和严首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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