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炳炎点头道:“九千件棉衣都在后面的大车上。”
海瑞道:“好,且待本官查验一番。”
苏炳炎以为海瑞是在例行公事。这是跟布政使陈迪合作的生意,一个布政使衙门里的小参事难道会挑棉衣的毛病?
海瑞接下来的一个动作,让苏炳炎又惊又怒!
海瑞竟然从一名兵士手中,抽出了一把腰刀,然后割开了一件棉衣!
棉衣当中,竟然是散发着臭味的破旧棉絮!
苏炳炎走到海瑞面前,解释道:“难道镇海伯没跟你讲。。。。。。”
海瑞不搭理苏炳炎,阴着脸,一连又抽查了十几件棉衣。十几件棉衣当中,全部都是些不知哪年的破烂棉絮!
海瑞将腰刀交还给兵士,怒视着苏炳炎。海瑞的目光盯的苏炳炎心中有些发******刻之后,海瑞大喝一声:“左右,给我将这个奸商拿下!”
苏炳炎大喊着:“你个七品芝麻官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海瑞大声的说道:“本官是朝廷的七品命官,奉命与你交割军衣。这些个军衣,是飞虎军的兵士过冬的必需之物。你这奸商却偷工减料,弄些破旧不堪的棉絮糊弄飞虎军,糊弄镇海伯,糊弄朝廷!你说本官凭什么抓你?”
苏炳炎真是欲哭无泪。他喊道:“放开我,我要见镇海伯!”
两名飞虎军兵士却用一根绳索将苏炳炎捆成了粽子。
海瑞怒道:“镇海伯日理万机,岂是你这个奸商相见就见的?”
苏炳炎这下可真是奸商遇到清官,没理更说不清了!
苏炳炎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大人,这笔棉衣生意,是我和镇海伯。。。。。”
苏炳炎的话还没说完,马上就挨了海瑞两个嘴巴:“你这奸商,一口一个镇海伯如何如何,难道是想陷害镇海伯?再要胡乱攀扯,当心我让左右兵士绞了你的舌头!”
海瑞又命令左右兵士:“给我将这奸商押下去听候发落!”
一众兵士走后,海瑞到了飞虎军中军大帐中。
中军大帐之中,赫然坐着镇海伯陈迪。
陈迪问海瑞:“刚峰兄,苏炳炎抓起来了?”
海瑞回答道:“禀陈大人,奸商苏炳炎已被下官拿下看押。”
陈迪将签着苏炳炎大名的那张收条递给海瑞。“这是苏炳炎收取布政使衙门九万两银子的凭证。”
海瑞接过那张收条,对陈迪道:“大人,何时审问人犯?”
陈迪道:“立即提审!按照事先约定的,我不出面,由你做主审官!”
海瑞领命而去。
飞虎军的一处营房之内,苏炳炎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地上。
海瑞端坐在一张长案后:“奸商苏炳炎,你是如何以次充好,以破烂棉絮制作军衣糊弄朝廷,还有谁参与了你的罪恶勾当,你从中获利多少,还不一一招来!”
苏炳炎道:“大人,草民愿望啊!只要你去问一问镇海伯。。。。。。”
海瑞又是一怒:“本官说了多次,不要胡乱攀扯!来啊,掌嘴!”
两名士兵轮着扇了苏炳炎十几个耳光。
海瑞一摆手,两名士兵停手站在两旁。
“苏炳炎,本官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胡乱攀扯!只要你再说‘镇海伯’三个字一次,我就让人扇你二十个嘴巴!”海瑞说道。
第九十八章 刑讯逼供()
苏炳炎被扇了十几个耳光,脸肿的如猪头一般。海瑞还不准他提镇海伯三个字,他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苏炳炎只能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海瑞冷笑道:“苏炳炎,你看看这是何物?”
海瑞将那张签着苏炳炎大名的收条亮在他面前。
苏炳炎道:“大人,九万两银子的确是草民收的。不过其中的两万八千两。。。。。”
苏炳炎本来是想说其中两万八千两是给陈迪的。可又一想,要是咬出了陈迪,那就是一幢天大的麻烦。好在看这七品官只不过是不知道自己和陈迪的关系,这才把自己抓了。只要陈迪这个按察使说句话,马上就会无事!
海瑞回到座位上做好,开始记录苏炳炎的供词:“其中两万八千两如何?”
苏炳炎敷衍道:“其中两万八千两是用作购买棉布。”
海瑞道:“继续说。”
苏炳炎回答道:“大人,草民,草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啊!”
海瑞瞪了苏炳炎一眼:“没什么好说的?好,那本官就提醒提醒你。首先,你先说说,利用这批棉衣,你一共赚了多少昧心钱?”
苏炳炎垂头丧气的回答:“大约四万两。”
海瑞大怒道:“好你个奸商!一共九万两银子,竟然被你黑了一半!参与这事情的,除了你还有谁?”
打死苏炳炎他也不会说陈迪亦参与其中。他回答道:“还有大通钱庄总柜刘玉溪。那批棉絮就是他采购的。”
海瑞记录好了供词,放在苏炳炎面前:“苏炳炎,你勾结大通钱庄总柜刘玉溪,以次充好,蒙骗官府的供词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看,若无异议,就画押吧!”
苏炳炎心想,要是不画押,免不了又要被扇耳光。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干脆先画了押,只要托人找到陈迪,那这一幢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炳炎道:“草民愿意画押。”
海瑞命人将供状摆在苏炳炎面前,又令人给苏炳炎除去了绑着的绳索。苏炳炎拿着笔画了押。
苏炳炎道:“大人,草民已经画押了。是否可以释放草民?”
海瑞正色道:“你犯了如此重罪,难道还想回家做你的富家翁不成?”
苏炳炎退而求其次:“既如此,是否可以把草民押送回杭州,让杭州知府或者布政使衙门的人审问我?”
无论是杭州知府还是布政使陈迪,都拿过苏炳炎的银子。只要能见到这两人,苏炳炎自信可以脱罪。
海瑞笑道:“押回杭州?别急啊,这案子才审了一半!等审完了再押送你去杭州不迟!”
苏炳炎很奇怪:“我已经在供状上画了押,为何大人说这案子才审了一半呢?”
海瑞又是一声冷笑:“你仅仅是招认了与人合谋以次充好制作棉衣糊弄飞虎军糊弄朝廷的事。在新安江毁堤淹田的事情,你还没招供呢!”
苏炳炎心中大惊。这七品芝麻官怎么会知道新安江的事情?
海瑞说道:“苏炳炎,你是如何命人偷偷挖开新安江堤坝,毁堤淹田从中谋利的?还不一一招来!”
毁堤淹田可比弄几件假棉衣赚朝廷军饷的罪过大得多得多!苏炳炎摸不清海瑞的底细,干脆装起了哑巴。
海瑞道:“本官问你的话,你为何不回答?”
苏炳炎道:“草民不知道大人你在说什么,自然无法回答。”
海瑞道:“那本官再给你提个醒!朝廷在浙江实行改稻为桑的国策,浙江的土地自然更加值钱!你觊觎新安江两岸的土地,派人偷偷挖开了新安江大堤!大堤决口后,洪水冲毁了新安江两岸的良田,你趁机低价收购这些灾田!本官说的可对?”
苏炳炎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大人说的事情,草民连听都没听过!”
海瑞道:“左右,来啊,掌嘴!”
两名兵士一气扇了苏炳炎上百耳光,苏炳炎还是咬紧牙关拒不认罪。毁堤淹田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招认,就算是严嵩和陈迪都不一定会替他说话!
苏炳炎又装起了哑巴,海瑞一时间竟然拿他没有办法。
海瑞无奈,回到中军大帐向陈迪汇报。他将供状交给陈迪,说道:“大人,以次充好蒙骗朝廷军饷的事情,苏炳炎已经招认了!毁堤淹田的事情,他却闭口不谈!”
陈迪问:“既然犯人拒不招认罪行,刚峰兄你可以用刑啊!”
海瑞回答道:“下官已命左右军士扇了他上百嘴巴!”
陈迪摇摇头:“刚峰兄啊,你这官做的还是太善!对待这样的大奸大恶之徒,必须动用大刑!”
海瑞说道:“大明律中,对大刑的使用有严格的规定!有十上十不上之说。。。。。。”
陈迪道:“刚峰兄,这苏炳炎派人在新安江大堤上动手脚的时候,想到过大明律么?洪水冲毁了两岸良田,弄的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他趁机兼并百姓土地的时候,想到过大明律么?建宁府的灾区,我去过,你也去过。你想想那些家破人亡的灾民!那些灾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因为这苏炳炎!”
海瑞被陈迪的话所触动。在海瑞心中,百姓永远是第一位的。这个苏炳炎大奸大恶,将黎民百姓视作草芥一般,他海瑞海刚峰怒从心头起。
海瑞对陈迪说道:“大人,下官这就去给苏炳炎上大刑!”
苏炳炎半世富贵,哪里吃过什么大刑!大刑跟扇耳瓜可不一样,光是主刑就有八种,辅刑又有八种。刚受了两种主刑,苏炳炎便吃不住了,主动要求交待毁堤淹田的事情。
苏炳炎认了罪,却没有咬出复兴商行和陈迪。他知道,现在只有陈迪这个浙江布政使能够帮他!要是咬出来陈迪,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断了生路!
陈迪知道苏炳炎是聪明人,不会咬出复兴商行和自己。所以他大胆的让海瑞给苏炳炎上了大刑。
海瑞写好供状,苏炳炎又画了押。
海瑞道:“商人重利本无可厚非,你这样为了利益胆大包天,视人命为草芥的恶徒却是当世难寻!来啊,把他押回杭州布政使衙门,听候陈大人发落!”
第九十九章 吃了百姓的给我吐出来()
浙江布政使衙门大牢的某个角落里,苏炳炎鼻青脸肿的蜷缩着。
牢门打开,陈迪进到牢内。
苏炳炎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噗通”一声跪倒在陈迪脚下。
“我的镇海伯啊,你可来救我了!呜呜呜呜。。。。。。”苏炳炎半世富贵,哪受过这种苦?他见到陈迪之后泣不成声。
“哎呀!你看看,这是怎么话说的?海瑞那厮真是混蛋!我让他接收棉衣,他却抓了苏老板,还动了大刑!这真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陈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好你个利欲熏心的苏炳炎,让你吃上这一份苦头,也算是给新安江两岸受灾的百姓们报了仇!
苏炳炎道:“镇海伯啊,那个海瑞,您可一定要严惩!他这可是刑讯逼供,草菅人命!”
陈迪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那个海瑞真该死!苏老板是何等尊贵的人?堂堂的徽商领袖,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他竟然让你吃这等苦!苏老板你说吧,想怎么处置他?放心,一个七品芝麻官我还是整治的了的!是降他的职还是夺他的官,全凭苏老板你一句话!”
苏炳炎咬牙启齿的说:“对这个人,我恨不能抽他的筋,拆他的骨,食他的肉,寝他的皮!”
陈迪道:“他好歹是个朝廷的七品命官,没犯什么大错,我不能杀他啊!”
苏炳炎恢复了一些理智,说道:“镇海伯,草民的要求不高,只要将他罢官免职就成了!”
陈迪赞同道:“好!那就罢了他的官,免了他的职!让他回海南老家种地去!”
陈迪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为难的说:“不过。。。。。。”
苏炳炎问:“镇海伯,不过什么?”
陈迪道:“咳!苏老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那张毁堤淹田的供状上签字画押!棉衣的事情好说,台州的飞虎军是咱自家的地头,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毁堤淹田可不同,是诛九族的大罪!海瑞说了,要是因为审问苏老板你而受到报复,他会把那张供状交给都察院的同乡!此事一旦被都察院的那帮清流们知道,不光是苏老板你,即便是我可能也要受牵连!
苏炳炎知道毁堤淹田是什么罪过。他担忧的说道:“镇海伯,这,这可如何是好。。。。。。”
陈迪道:“我也担心此事传扬出去啊!说实话,毁堤淹田是苏老板你做的事,收购两岸百姓土地却是我复兴商行先介入的!虽说那些地最后都转卖给了苏老板你。。。。。。”
苏炳炎道:“镇海伯啊,什么叫毁堤淹田是草民做的?那都是海瑞严刑逼我招认的。。。。。。”
陈迪道:“咳,大明律可不管你是不是受了严刑才招认的!供状现在在海瑞手里,人家怎么说怎么是!他这种二愣子天不怕地不怕,真要把供状交给清流言官们捅出去,那局面就无法收拾了!”
苏炳炎一时也没了主意,他试探性的问陈迪:“镇海伯,那您说眼下该怎么办?”
陈迪答道:“其实这做官之人,要么为名要么为利!海瑞这人,你给他钱他是不会要的。我打算升他做台州知府,在官位上给他连跳三级,他要是知道好歹,应该会对毁堤演田的事情守口如瓶的!”
苏炳炎道:“要是海瑞不吃这一套呢?”
陈迪说道:“那就只有釜底抽薪了!苏老板直接将土地还给新安江两岸的灾民!那些买田的银子不要收回,就说是救济百姓的!他海瑞说你毁堤淹天,可你苏老板不但不兼并百姓的土地,反而带头拿银子救灾,苏老板你就没了作案的动机!供状别说到了都察院,就算到了金銮殿接受圣裁,咱也能说得过去!”
苏炳炎一听陈迪说要把拿到手的新安江的土地吐出来,还要白赔上银子,脸上露出了难色。
陈迪劝他道:“升官和退田双管齐下,我保苏老板你平安无事!苏老板,这我可要劝你一句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买田的银子,在你那只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现在当着浙江布政使,今后咱们只要多多合作,发大财的机会多得是!犯不着为了几亩地的蝇头小利,断送了性命!”
苏炳炎一咬牙:“好吧!我给他退田!”
陈迪拍了拍苏炳炎的肩膀:“苏老板不愧是精明的商人,一下就能权衡出其中的利弊!”
苏炳炎道:“不过那份供状,镇海伯是否可以从海瑞那里要出来?”
这回轮到陈迪面露难色了:“海瑞这头倔驴,还真不一定把这么重要的把柄交给我!”
苏炳炎听到“把柄”二字,突然琢磨出了味!
该不会是陈迪指使海瑞,对自己刑讯逼供写下供状的吧?
“把柄”二字,会不会是陈迪在暗示自己,要挟自己?
苏炳炎是行商几十年的人,官员见得多了,事情也遇得多了。都到现在了,这点蹊跷他哪能再看不出来?
苏炳炎这回是真认栽了。本来是想做个套子,让复兴商行收购灾田,然后拉陈迪下水。没想到反被陈迪这个十四岁毛都不一定长齐的孩子设个套子套了进去!
苏炳炎心里这个恨啊!
陈迪见苏炳炎脸色有变,问苏炳炎:“怎么,苏老板又变卦了?”
苏炳炎苦笑一声:“草民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想烹炒还是油炸,都是厨子的事情了!就不知道这厨子到底是海瑞还是另有他人!”
陈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苏炳炎:“苏老板说的另有他人是谁啊?”
苏炳炎盯着陈迪的眼睛:“没谁,没谁。总之,我苏炳炎行商几十年,这一遭真是认栽了!只不过山不转水转,五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做人嘛,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的好!”
陈迪干脆装起了糊涂:“山不转水转?五十年河东五十年河西?我的苏老板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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