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小首辅- 第32部分

　　　　陈迪问渡边村一：“井上十四郎和他的一万倭寇现在何处？”

　　　　渡边村一回答道：“他们现在驻扎在离北坡镇十五里的地方。我和他有约定。如果夜袭失败，明天正午他们将到达北坡镇，对你们发动进攻。”

　　　　陈迪点点头：“渡边君，你先下去休息吧。”

　　　　渡边村一走后，陈迪对唐顺之、俞大猷、戚继光说道：“看来眼下这场仗可不如海城港那一仗好打。”

　　　　俞大猷道：“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怕他个球！”

　　　　戚继光亦道：“我们身后就是台州城！绝不能让这股倭寇打进台州城，祸害我们的百姓。”

　　　　陈迪点点头：“二位哥哥说的好！不过嘛，在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在战术上却要重视敌人。”

　　　　俞大猷和戚继光二人听的一头雾水。

　　　　唐顺之倒是明白陈迪的意思，解释道：“陈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不能轻敌！”

　　　　陈迪点点头：“刚才渡边村一说了，倭寇进攻前，先会用火铳和弓箭攻击我军。火铳和弓箭的射程绝对赶不上我们的弗朗机炮。弗朗机炮可以制敌于先，对他们的铁炮队和弓箭队进行火力压制。”

　　　　唐顺之道：“这是自然。不过对方的火铳队和弓箭队加起来有四千人。大人你不是吩咐过，要调出六门弗朗机炮装填散子攻击对方的步兵么？弗朗机炮装散子，射程还赶不上火铳！这样一来，只剩下六门装填子母铳的弗朗机炮可以先手攻击对方的火铳手和弓箭手。这样的火力杀伤有限啊！”

　　　　陈迪道：“之前我没有料到对方有如此多的远程攻击部队。我现在命令，十二门弗朗机炮，全部装填子母铳放在南面的小山坡上！”

　　　　唐顺之道：“兵法之道，应时而变，应势而变。陈大人你这样做是对的。”

　　　　陈迪又说：“倭寇的足轻队，说白了就是为他们的步兵队挡铳子的！我现在担心的是，一旦我们的弗朗机炮发挥出威力，井上十四郎会派足轻队拼命进攻我们设在南面上坡上的火炮阵地。既然我们的火铳跟倭寇相比数量上处于劣势，就不要跟倭寇在平地对射了！全部安排在南面的山坡之上。这样即便是倭寇的火铳手跟他们的长枪足轻一起围攻那面的山坡，我们还能占到地利的优势！居高临下，我们火铳的射程能够大增，倭寇火铳的射程却要大减！”

　　　　唐顺之道：“陈大人英明。我们铁桶王八阵的盾牌经过改进，完全可以防住火铳和弓箭的射击。只要铁桶王八阵能和他们的步兵队短兵相接，我们一定能够打胜！”

　　　　陈迪道：“敌我力量差别悬殊。不要奢望跟海城港之战一样，能够全歼这股倭寇。只要能让这股倭寇逼回海上，保住了台州城，便是大胜！”

　　　　陈迪手中握着四百多万银子，大规模扩充飞虎军，改良火器大量装备只是时间问题。他现在希望的是，要让井上十四郎知道飞虎军的厉害，让他短时间内不敢随意攻掠江浙即可。

　　　　井上十四郎曾对陈迪说过，半年之后，他将会同小泉鳖康、犬养牲道集结十万倭寇攻打浙江。如果在这半年时间里，没有倭寇骚扰，陈迪将腾出手来，建立一支规模庞大，实力强劲的新军，与井上十四郎等一众倭寇决一死战。

　　　　前提是，先打赢眼下的这场仗，让他能够得到半年从容扩军的时间。

第七十六章　炮灰足轻（）　
北坡镇外，飞虎军已严阵以待。

　　　　南面的山坡之上，十二门弗朗机火炮全部准备就绪。那门神武大将军重炮，也已装填完毕。

　　　　左队七百火铳手，亦在山坡之上排成三列。

　　　　右队的两千刀斧手，则在山下结阵完毕。

　　　　万事俱备，只待倭寇！

　　　　陈迪和渡边村一、唐顺之、戚继光站在山坡之上。俞大猷则在山坡下亲自统领右队刀斧手作战。

　　　　天空中盘旋着几只秃鹫。仿佛他们已经料到一会儿这片战场会是血流成河。到那时，他们可以饱餐一顿。

　　　　战场之上，静的可怕。

　　　　“嘟”一声巨响划破了战场的宁静。

　　　　渡边村一对陈迪解释道：“大人，那是井上十四郎的战螺声。”

　　　　地平线上，生出一股黄尘。那股黄尘自东向西，朝着飞虎军的阵地缓慢的移动。

　　　　黄尘越来越近，山坡上的众人终于看清了，倭寇大军已经进入战场。

　　　　陈迪心中暗骂，后世某些半吊子史学家说什么倭国战国时期的作战像是村长间打架。今天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眼前的倭寇大军，阵容齐整的就像豆腐块一般。

　　　　前方的四千长枪足轻，分为四个方队。如林的长枪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无数耀眼的光芒。后面紧跟着的两个方队，是那两个千人步兵队。步兵队的前面有一排人举着盾牌，跟在长枪足轻后面缓缓移动。

　　　　再往后，是两个千人铁炮方队和两个千人弓箭手方队。

　　　　倭寇大军在离飞虎军一里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陈迪问唐顺之：“倭寇的火铳手和弓箭手进到我们弗朗机炮的射程里没有？”

　　　　唐顺之摇摇头：“弗朗机炮还够不着这群倭寇。神武大将军炮倒是可以轰击他们了！”

　　　　陈迪点头：“那就给他们来个当头棒喝！”

　　　　飞虎军左队的炮手点燃了那门神武大将军炮。

　　　　神武大将军炮是五千斤的重炮，“轰”一声巨响，实心炮弹呼啸着朝着倭寇飞去。

　　　　陈迪放眼望去，只见那炮弹在倭寇密集的阵中划过了一道血槽。他目测大概这一炮就送几十名倭寇回了老家。

　　　　神武大将军炮是前装巨炮，打完一炮要用一炷香的功夫重新装填炮弹。

　　　　倭寇大军却并未慌乱。一个千人足轻队首先朝着前方进攻。其他的倭寇原地不动。看来井上十四郎是派这个千人足轻队探探路，摸一摸飞虎军的实力。

　　　　这个千人足轻队步伐整齐，朝着俞大猷率领的左队刀斧手方向缓缓前进。

　　　　终于，千人足轻队移动到了弗朗机炮的射程之内。

　　　　陈迪一声令下：“开炮！”

　　　　十二门弗朗机炮咆哮着，射出十二门铁壳开花弹。

　　　　“轰！轰！轰！”

　　　　十二枚铁壳开花弹在千人足轻队的方阵内爆炸。上百倭寇被炸的粉身碎骨。

　　　　剩下的九百倭寇继续前进。

　　　　弗朗机炮因用的炮弹是子母铳，铁壳开花弹包在子铳之中，装填速度极快。

　　　　片刻过后，弗朗机炮开始了第二轮炮击。

　　　　两轮炮击过后，这个千人足轻队已经是伤亡惨重。战场上传来了“嘟嘟”两声。

　　　　渡边村一解释对陈迪解释道：“大人，两声战螺声是撤退的信号。这个千人足轻队要开始撤退了！”

　　　　果如渡边村一所言，正在前进的这个足轻方队听到战螺声就开始向后撤退。

　　　　“撤？哪那么容易？”陈迪道。

　　　　弗朗机炮开始了第三轮炮击“轰！轰！轰！”

　　　　这个足轻队方阵本来有千余人，可现在却只剩下了七八百人。这七八百人迅速跑步朝着后面撤退。

　　　　弗朗机炮再次装填完毕的时候，这个千人足轻队已经逃出了火炮的射程。

　　　　战场的另一边，井上十四郎对一名矮胖家将说道：“明**队的步兵在我们前方，只有两千人，对我们构不成威胁。看来我们真正的威胁在南面的山坡之上。那里有明**队的大量火炮！”

　　　　矮胖家将回答道：“给我两个千人足轻队，一个铁炮队，我去攻下那座山坡！”

　　　　井上十四郎摇摇头：“不要轻敌！既然要打，就全体出击！我亲自率领两个千人足轻队，一个千人步兵队，一个千人铁炮队，一个千人弓箭队攻击南面的山坡。剩下的一半军队由你带领，攻击正前方的明军步兵！”

　　　　战场之上，战螺声大作，黄尘再起。

　　　　陈迪看到倭寇大军分成了两个方向前进。一半倭寇朝着俞大猷的铁桶王八阵方向而去。另一半则朝着山坡这边前进。

　　　　井上十四郎亲率的五千倭寇，一到弗朗机火炮的射程之内就变了阵势。长枪足轻不再排成整齐的阵列前进。他们分散开来，朝着山坡猛冲。

　　　　一千步兵队和铁炮队、弓箭队则缓慢前进。

　　　　看来井上十四郎是打算用两千长枪足轻做炮灰，消耗飞虎军的弹药。待到十二门弗朗机炮弹药耗尽，用火铳队和弓箭队先对山坡上面的飞虎军进行一阵火力压制。最后步兵队冲上山坡，收庄稼。

　　　　两千长枪足轻嚎叫着拼命向着山坡冲去。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倭国的农民出身。倭寇就是拿他们当炮灰来用的。上面有命令，他们只能拼命进攻。因为一旦他们临阵脱逃，身后的铁炮队、弓箭队会毫不迟疑朝他们开火。

　　　　面对着这群蝗虫般前进的长枪足轻，陈迪丝毫不手软。

　　　　十二门弗朗机火炮轮番轰击。铁壳开花弹一枚接一枚的落在长枪足轻们中间。

　　　　“轰！轰！轰！”

　　　　围攻山坡的长枪足轻们虽然死伤惨重，却不敢后退。终于他们冲到了飞虎军火铳手的射程之内。

　　　　七百杆火铳分为三列，以三段式射击***番朝着两千长枪足轻射击。

　　　　密集的弹幕压向两千长枪足轻，压得两千长枪足轻抬不起头来。

　　　　这简直不像是打仗，倒像是一场屠杀。弗朗机火炮加火铳的轮番轰击，让两千长枪足轻死伤大半。

　　　　井上十四郎则毫不心疼。长枪足轻嘛，本来就是做炮灰的。

　　　　飞虎军正在屠杀长枪足轻队的时候，倭寇的步兵队，铁炮队，弓箭队也小心翼翼的接近山坡。

　　　　一场危机悄然来袭。

第七十七章　鏖战（）　
从理论上讲，弗朗机炮的子铳可以快速更换。只要子铳充足，弗朗机炮就可以持续不断的射击。

　　　　然而弗朗机炮的炮管持续射击会过热，过热则会导致炸膛。

　　　　唐顺之对陈迪说道：“弗朗机炮不能再打了，再打就炸膛了！”

　　　　十二门弗朗机炮哑了火。炮手们向着炮管洒水降温。洒水过后，炮管潮湿。只能等炮管干了之后，才能再次射击。

　　　　面前的两千长枪足轻，已经死伤大半。陈迪自信飞虎军的火铳手居高临下，即便与倭寇的铁炮队对射也能占到优势。

　　　　可惜，陈迪轻敌了。

　　　　一千铁炮队停止了脚步，在山脚下列阵准备射击。

　　　　山坡上的陈迪惊奇的看到，那些个倭寇火铳手并没有将火铳直指山坡上的飞虎军。他们的枪口，明显都向上抬高了两寸。

　　　　渡边村一惊恐的大叫：“大人，这是抛射法！铁炮队要开始抛射了！”

　　　　不得不说，倭国国内的连年征战，让倭寇们将火铳使用的炉火纯青。

　　　　陈迪从字面意思就能理解什么叫“抛射法”。原理应该跟后世的迫击炮原理差不多，以曲射方式开火，铳子会承抛物线，带着巨大的矢能飞向山坡上的飞虎军。

　　　　“轰，轰，轰！”倭寇的铁炮队开火了。

　　　　一千名倭寇火铳手分为三队，采用三段击的方***番朝着山坡上的飞虎军进行抛射。

　　　　几百枚铳子飞向飞虎军的火铳手，霎时飞虎军就有三四十人的死伤。

　　　　陈迪现在开始后悔，之前要是能带几十面大盾牌到山坡之上就好了！

　　　　当然，飞虎军手里的火铳也不是吃干饭的。双方开始对射。

　　　　这时候，倭寇的弓箭队也拼命的向前靠。终于，弓箭队开始攻击。

　　　　密集的箭雨蚂蝗般的射向山坡上的飞虎军。

　　　　陈迪知道，如果飞虎军的火铳手和倭寇的火铳手、弓箭手就这样对射下去，结果肯定会全军覆没！毕竟对方的人数占绝对的优势！

　　　　这样相互消耗下去，此战战败的一方必定是飞虎军。

　　　　正面进攻的倭寇长枪足轻刚才死伤过半，已经顶不住了。他们终于开始溃退。

　　　　井上十四郎的弓箭队和铁炮队忙于和山坡上的飞虎军火铳手对射，没工夫管那些逃跑的长枪足轻。

　　　　陈迪大声的问唐顺之：“弗朗机炮可以发射了么？”

　　　　唐顺之无奈的摇摇头：“还是不能发射！要等一会儿！”

　　　　陈迪急的团团转。“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咱们的火铳手就要死伤殆尽，倭寇就要冲上山坡了！”

　　　　情急之下，陈迪突然想到，弗朗机炮的铁壳开花弹外面伸出一截引信，为何不将铁壳开花弹当做手榴弹一般，点燃引信滚下山坡？

　　　　陈迪大声的命令：“所有炮手，不要管弗朗机炮了！把铁壳开花弹的引信点燃，丢到山下去！”

　　　　唐顺之眼前一亮，明白了陈迪的用意：“快！戚继光，让你的炮手照着陈大人说的办！”

　　　　几十枚铁壳“呲啦、呲啦”冒着火星滚下山坡。

　　　　“轰！轰！轰！”

　　　　几十枚铁壳开花弹的爆炸声响彻天际。

　　　　倭寇的弓箭队位于铁炮队之前，弓箭队先吃到了这当头一棒。两三百倭寇弓箭手直接被铁壳开花弹送上了西天。

　　　　陈迪大声的命令：“别停！继续往山下扔铁壳开花弹！”

　　　　铁壳开花弹大显神威，炸的倭寇的弓箭手阵势大乱，根本无力阻止有效的还击。

　　　　可倭寇的铁炮队还是持续不断的朝着山坡之上进行抛射。

　　　　陈迪大喊道：“神武大将军炮装填完了没有？”

　　　　戚继光大声的回答：“大人，倭寇已经全都在山脚下，神武大将军炮的威力虽然大，却打不到山脚下的倭寇啊！”

　　　　陈迪大声的喊道：“神威大将军炮先不要开炮！左队的火铳手，不要跟倭寇对射了！全部回来搬铁壳开花弹！听我命令，将所有铁壳开花弹一起砸下去！”

　　　　铁壳开花弹还剩下四五百颗，陈迪的想法是，与其几十颗几十颗的往山下扔，不如一齐扔下去，将爆炸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飞虎军的火铳手已经死伤了两三百人。再跟倭寇对射下去，不多时就要死伤殆尽。听到陈迪的命令，他们停止了与倭寇的对射。四百幸存的火铳手退回弗朗机炮这边，每人搬起一颗铁壳开花弹又回到山坡边上。

　　　　陈迪下令：“点燃引信！”

　　　　山坡上，霎时间想起了一阵刺耳的“呲啦，呲啦”的声音。

　　　　陈迪大喊道：“扔！”

　　　　四五百颗铁壳开花弹全部滚下了山坡，落入倭寇的弓箭队和铁炮队方阵之中。

　　　　“轰！轰！轰！轰！”

　　　　几百声巨响宛如打雷一般，震的战场上双方的士兵耳朵嗡嗡作响。

　　　　倭寇阵中，血肉横飞。山坡下宛如下了一阵血雨。

　　　　七八百名倭寇弓箭手和火铳手被送回了老家。

　　　　井上十四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山坡下此时简直就是修罗地狱！地上到处散落着铁炮队和弓箭队士兵的残肢断臂。

　　　　井上十四郎歇斯底里的大叫道：“步兵队做前锋！长枪足轻队、弓箭队、铁炮队紧随其后！全部向山坡冲锋！”

　　　　井上十四郎亲率的五千倭寇，经过与飞虎军的一番鏖战，只剩下了三千多人。

　　　　这三千多倭寇不再管什么阵法，战术，朝着山坡上猛攻。

　　　　井上十四郎已经看清，山坡上的飞虎军只剩下五六百人。这五六百人全部都是火铳手和炮手。只要自己的步兵队冲上山坡，便能将这股飞虎军砍杀殆尽！

　　　　山坡之上，戚继光向陈迪报告：“大人，弗朗机火炮炮膛已经干了！可以重新发射！铁壳开花弹已经用光了！我让炮手全部装填了散子！”

　　　　所谓的散子其实就是铁砂。用散子对付密集冲锋的倭寇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