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那黎念慈却是认真的。她直接跑到忠义侯府,去找她姑妈徐夫人。
忠义侯府和城守府只一墙之隔。因为两家是亲戚,便在墙上开了个小门,为的是女眷们来往方便。所以那黎念慈说来就来了。
徐夫人见黎念慈突然来访,略微有些诧异,因为两家议婚在即,没过门的媳妇怎么会随便到未来的婆婆家串门?
不过,徐夫人还是笑容满面地接待了黎念慈。她请黎念慈坐下,命身边的小丫头去给慈姑娘倒茶。
黎念慈目示两旁,跟着的人退下回避。这时,黎念慈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呈给徐夫人,说:“太太,您可认识这方手帕?”
徐夫人接过帕子,翻来覆去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
黎念慈说:“此事说来话长。若干年前的某天,我哥哥去表哥的书房找东西,在书架里面偶然发现了这方帕子。我哥哥也不问调查明白,便认定这帕子是我偷偷送与表哥的。后来家母与姑妈议亲……当时我年幼不知事,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是丑事,大家为遮丑才定下这门亲事。”
徐夫人听着诧异,她尚不知这背后还有这番曲折。
这时黎念慈起身离座,跪在徐夫人跟前,说:“请姑妈原谅念慈执拗——念慈不想背着这着的丑名嫁入侯府,念慈要解除两家的婚约。”说着,黎念慈便掉下泪来。
徐夫人听了吓一跳,她忙把黎念慈拉起来,说:“别这样,念慈!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愿意跟舅太太议婚,是相中了你的人品,觉得你是个脾气爽利的孩子……”
黎念慈却哭得伤心,她把帕塞给徐夫人,说:“不,这件事弄不明白,我便不能嫁入侯府。”
“这……”徐夫人在感为难。
第231章 刘静安的心事
徐夫人看着手中的绣花帕子,着实不解——这方手帕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徐夫人是位守节的妇人,刘静安又年幼,侯府中所用女仆多是老婆子。
徐夫人也曾经买过两个小丫头,当时让人们都误以为她要给儿子安排房里人,便纷纷找她的心腹丫环兰香活动。经兰香提醒后,她觉得麻烦,便把那两小丫头都送与南夫人了。
现在身边这个小丫头,还是那年从宋家庄救出来的,因为实在寻不到这小丫头的亲人,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所以徐夫人实在想不出来,合府上下,哪个有“勾引”刘静安的嫌疑呢?
黎念慈说:“我哥哥说,他找到这方帕子的时候,林太平正在我哥哥房里找什么东西。”
“林太平?”徐夫人一楞。但是她旋即摇头,说,“不可能!她那时才几岁,而且她……”
徐夫人想说,林太平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当年林太平逃避学绣花的那些糗事,连她深居侯府都听说了。若让林太平绣出这样一幅作品来,还不如拿刀直接杀了她痛快。
徐夫人苦笑道:“秦娘子虽然技艺一流,但是这位林大姐儿恐怕连横针竖线都不懂,她可绣不出这样的帕子来。”
“也许不是她绣的,说不定是她从她们家的铺子里拿的呢?”黎念慈说。
徐夫人皱眉,若真是林太平想送情郎礼物,还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来——自己不绣,拿别人绣的东西冒充自己的……不过徐夫人马上又摇头,林太平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懂这些事;而且林太平早跟胡小哥订下了婚姻——听人说,两人虽没做真夫妻。感情却很是相投。
徐夫人好言安慰黎念慈:“念慈啊,你别多心,若这方帕子真是太平送静安的,必定不是那种意思。也许只是她没注意丢在书房里的。不过若真是因这方帕子,成就你和静安的一段姻缘,倒也是一段佳话。”
黎念慈摇头,说:“我却不认为他二人没有瓜葛……”她又说,“据我所知——这些年,那胡小哥根本没有音讯,他的所谓来信全表哥冒充他写的。表哥还假冒胡小哥的名义。赠给林太平银两家用呢。”
“什么,胡图他这些年根本没有音讯?”徐夫人问道。她一副非常吃惊的表情,似乎非常担心胡图的下落。
黎念慈见徐夫人这样关心胡图。话语里也都是回护妞妞之意,心中十分不悦。她悻悻地说:“我这表了表的表妹,是敌不过他们这青梅竹马的。何苦替背了丑名,将来还要碍人家的眼睛?”她站起身,对徐夫人福了一福。说,“姑妈,念慈话已尽此,恕念慈无礼,告辞了。”
黎念慈转身要走,徐夫人忙起身拉住她。说:“念慈别走——婚姻大事,切莫儿戏……”又说,“我坚信静安和林大姐儿没有私情。至于这方帕子。你等我回头再审问一下静安。”
黎念慈推开徐夫人的手,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当天晚上,刘静安回来后。徐夫人忙把刘静安叫过来。她把黎念慈找来闹着要退婚的事,告诉了刘静安。问他哪里让黎念慈不高兴了。
刘静安听说黎念慈找到侯府来无理取闹,非常生气。他说:“太太,慈妹妹既然不愿意跟着咱们家,就由她去吧。”刘静安这意思是,退婚就退婚,有什么了不起?她不想嫁,我还不稀罕娶她呢!
徐夫人呵斥道:“别胡闹,婚姻事岂是儿戏?”她拿出绣花手帕,问刘静安这是怎么回事,跟林妞妞有没有关系?
刘静安看到手帕很诧异。他拿着手帕正反看了看,说:“我从没见过这东西。但是我敢肯定这不是太平的——别说她前几年,就算现在,她也没这个本事!”
窘,原来地球人都知道,林妞妞不是做活儿的材料!
“会不会是她从别的地方拿来的?”徐夫人问。
刘静安叫屈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猜疑太平?”他忽然说,“会不是是拴柱的?说不定他这坏小子从什么地方得来,藏在了我的书架里,随后便忘记了。”
徐夫人一楞,还真有这种可能。于是她暂且把手帕放到一边。她沉默了一下,又对刘静安说:“静安,其实我知道,你对太平就像妹妹一样,根本不可能有别的事情。”
刘静安点头,说:“就是啊,我和太平、胡图从小一块长起来的,如今胡贤弟出门在外,我怎么可能不照顾太平一些?”
徐夫人又说:“不过,既然念慈介意,你就避讳一些吧——做为男人,你应该学会尊重妻子的感受。”
刘静安尴尬地咧咧嘴,原来男人真不是好当的,当然了,前提是想当个好男人。
刘静安有些不服气,反驳说:“可是太太,念慈这样猜疑我,让我心里不好受——她就不能尊重我一些?”
徐夫人说:“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你和太平关系再亲,她终究是胡小哥的妻子,他们两人是一家;而你和念慈马上就结婚了,你俩才是最亲近的人哪。”
刘静安想了想,说:“太太说得在理。只是胡贤弟最近不在家,太平开办学堂又需要人帮助,我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啊。”
徐夫人说:“我们怎么可能不管太平呢?但是,是我们一家人在帮助她,而不是你一个人。而且,如果有什么事,透过兰香的关系岂不是更好,何须你亲力亲为呢?”
刘静安沉默,似乎另有隐情。
徐夫人问:“静安,你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替胡小哥写信,并替他送银子给太平?难道你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刘静安摇头,实话实说:“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他迟疑了一下,又说,“我只是害怕,胡贤弟说不定已经给‘六扇门’的人抓走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徐夫人问。
刘静安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徐夫人,说:“因为后来我细想了一遍,始终不解当时那张大人为什么要跟我说,我们老爷是被短箭射杀的?我恐怕他是怀疑到了什么,所以故意激我,让我去找仇家……我恐怕,自己是上了那张大人的当。”
“嗨——”徐夫人无奈地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六扇门”的人经常跟狡猾的罪犯打交道,他们诡计多端,若他们当时真是在算计刘静安,刘静安还真躲不过。
“太太,我恐怕是我害了胡贤弟和太平——胡贤弟也许已经被朝廷抓住,秘密处决了也未可知……”刘静安说到这里,眼泪掉了下来。
这几年,一直得不到胡图的消息,让刘静安心中始终放不下。随着胡图失去音讯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感觉胡图被“六扇门”抓走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于是他心中的内疚感和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刘静安忽然跪倒在徐夫人脚边,抱着徐夫人的膝盖哭道:“太太,若是胡贤弟真的回不来了,我要照顾太平一辈子,就算念慈跟我退婚也无所谓!”
原来,被黎念慈这样一挤兑,还真提醒了刘静安——如果胡图真回不来了,他就娶妞妞为妻,照顾妞妞一辈子!
徐夫人无奈地叹气。她摸挲着刘静安的头,思谋了一会儿。她说:“静安,你别这么想,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若胡贤弟被‘六扇门’抓住,他还能活吗?”刘静安仰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看刘静安现在这模样,就像他小时候一样——他受了委屈,来向她诉说,为什么父亲喜欢弟弟比他多一些?她只能欺骗他,因为他是嫡长子,父亲对他的要求比弟弟高。
“傻孩子,你不想想,他既是鲁王血脉,便跟当今皇族一脉相连——虐杀亲族的事情,只有那残暴的辽王才做得出来;当今皇帝是位仁君,他肯定不会对胡图痛下杀手的。”徐夫人说。
“真的吗?”刘静安问,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又看到了希望。
徐夫人点头,说:“我从小就认识皇上,我了解他——他宅心仁厚,是位圣主明君。”又说,“你在京城,应该听说他是如何对待辽王子孙的。”
刘静安答:“我听说了——辽王不知所踪之后,皇上撤了辽地藩王,将辽王子孙悉数迁至京城,立辽王世子为‘靖北王’,世袭罔替。”
原来,在那场时空崩塌的灾难中,辽王和他的大军灰飞烟灭。辽王府的人根本不知道辽王去了哪里,一时之间慌乱无主,又不敢让朝廷知道。
文元帝却已经通过“六扇门”的人,知道了辽王失踪之事。他趁机宣布撤藩。那辽王的王妃和世子皆性情柔弱,而且他们手中又没有军权,哪敢跟朝廷对抗?便老老实实地接了旨。随后,按照朝廷的安排,他们一家迁到了京城。王府不再称“辽王府”,世子受封为“靖北王”,于朝中供奉,一家人富贵不变。
第232章 七色曼陀罗
刘静安一想,看那文元帝对待辽王子孙的态度,便可猜想——若他抓住了胡图,对胡图应该也不会太差。
只是他还有疑问:“为何胡贤弟至今没有消息呢?”又说,“若他也被封了什么王,我在京城应该知道啊。”
徐夫人把刘静安拉起来,让他挨着自己坐下,说:“这说明胡图没有被朝廷抓住啊。说不定他只是出海出得远了些,又怕朝廷已经怀疑到了他,所以他连封信也不敢送回来。”
“嗨——这可怎么好?”刘静安叹气,说,“辽王没有明着造反,所以他的子孙可以封王;鲁王却是定了论的反贼,若他的子孙被朝廷抓住,就算不会杀头,但是恐怕会被幽禁……不管怎么样,都不知道胡贤弟这辈子能不能回来。”
徐夫人安慰他说:“这总是他们二人的命运,你替他们上愁也没有用。”又说,“就算你想照顾太平一辈子,太平也未必答应。还不如多给太平一些帮助,让她慢慢等胡小哥回来——反正她年纪还小,也不急在这一时……”
在徐夫人耐心地劝导下,刘静安的心算是安定了些。
徐夫人让刘静安回京城好好读书,没事轻易不要回梁州来,至于林妞妞那里,则委派兰香全力帮忙,无须刘静安惦记。
林妞妞对于刘静安的离开,根本没有意识,因为她本来也没想让刘静安帮她做什么。相反,对于兰香的到来,她却是非常欢迎。因为在她看来,兰香做为忠义侯府的大管家,正是所谓“白领、骨干、精英”式的人物,正好让兰香帮忙管理学堂一应事务。
恰巧,兰香对于学堂的事情也很感兴趣。她乐得走出侯府,做一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情。
林妞妞的学堂顺利开办起来,学堂的名声也慢慢打响了。
据说,有位学员用学堂里学到的知识,治好了她婆婆多年的腿疾;而另一位学员,则在她家村旁的林子里挖到一棵野参,发了一笔小财。
于是,梁州城方圆百里的人们都知道了,在女子学堂里,不仅能领到米粮。还能学到谋生的本事。这样的好事,谁不想来沾光?
第一批学员顺利结业,林妞妞又招收了第二批学员。这时她好吃懒做的本性发作。把学堂的事彻底交给了兰香,她又撒手不管了。
黎府中,黎念慈对于学堂里的事有所耳闻。她才不管林妞妞做什么,只要刘静安不跟林妞妞整天搅在一起就行了。
光阴如梭,一晃半年过去了。黎念恩马上就要带着黎大姑娘母女回来了。南夫人也开始为黎念慈的婚事做准备。
黎念慈暗暗得意,自己前些日子这么一闹,把婆婆和丈夫都降服住了。以后她嫁入侯府,自然是一切由她当家做主,婆婆和丈夫都要听她的。
可就在这时候,刘静安忽然来了封信。他说。朝廷为防范戎狄族的侵扰,加派大军驻守西北边疆,特在国子监选拔了一批优监生随军听用。他正在选拔之列,即日将随军开赴西北边陲。他还说,这一去三五年未必能回来,因怕耽误表妹青春,他主动提出退婚。
黎念慈听到这个消息后气晕了——她想退婚没退成。刘静安却又提出来退婚。
南夫人捧着信直哭。她数落黎念慈:“你说你非要跟静安斗这个气做什么,如今他真要退婚了。你可怎么好?”
黎念慈任性地说:“退就退呗,正合我意!”
南夫人哭着说:“你和你大姐姐,真是一对傻丫头!女人跟男人斗气有什么好?男人在外面,说走就走;女人窝在家里,哪都不能去——女人跟男人斗气,吃亏的还是女人啊!”
黎念慈恨恨地说:“天下又不是只有他刘静安一个男人,不嫁他再找别人就是了!”
南夫人叹气,她拿女儿也没办法。
徐夫人也收到了刘静安的信,知道他已随军开赴西北边陲,而且跟黎府提出解除婚约。
徐夫人拿着信,坐在菩萨像着默默垂泪。
兰香在一边旁说:“太太,要不您给皇上写封折子,让皇上把小侯爷调回来吧?”
徐夫人摇摇头,说:“静安在信里说了,现在侯府中的一切,是他老爷用命换来的;现在他长大了,他要凭自己的能力建一番功业出来。”又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愿意出去历练一番,就由他去吧。只是他这一去,恐怕连举试都要耽误了,可惜他用功准备了这些年。”
兰香犹豫了一下,担忧地问:“只不知,在军中可有危险?”
徐夫人想了想,说:“他应该是文书之类的职务,相对来说还算安全吧。”
两人便沉默。过了会儿,兰香忽然说:“太太,您说当初我和您,为什么能一起重活过来呢?”
徐夫人一楞,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兰香。随后她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她们两个人现在佛堂里,这里通常不会有人来打扰——这才说:“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了?”
兰香咬咬嘴唇,说:“这件事,我私下里想到千百遍。当时是我们三个在一起,我和太太还有安哥儿,但是只有我和太太知道时光重新过了一遍,安哥儿却不知道……我想来想去,我和太太相同的地方,就是我们吃过那个‘九香玉露丸’,而安哥儿没有吃。”
“九香玉露丸?”徐夫人一楞,她说,“它是毒药啊,怎么能让人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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