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眼睛一睁,似是想到了什么,惊道:“青藤幻金剑诀!你是谁,怎么会用天宫之人的法术!”
界灵原本微微闭着的双眼,一点一点的睁开,她的身后,也逐渐出现了一道青色人影。看见那个人的影子,云离眼睛睁的更大,道:“洛青衣!你跟天宫洛青衣什么关系!”
界灵不理会他,依旧神情恍地惚操纵手中的金色剑刃,如同漫天飞雪一般刺向他的身体各处。云离看见那个青色人影,双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一切的种种都不由浮上心头。他第一次多看了界灵两眼,并不是因为界灵生的好看,只是因为,这个少女,长得跟洛青衣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奈何他此时肉体受伤极重,操纵幽阳双煞已经是他的极限,再想反击,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余力。他一咬牙,身体暴退。他的修为也不过是刚刚进入归墟境不久,今日自己一个大意,又让尹凡打成重伤。
最关键的是这两人怎么会突然都暴发出了与自身,并不相符合的实力,让他措手不及。略一思索,心中虽有千般恨意,但退意已生。他一咬牙,看了双眼变得血红的尹凡,又看了旁边被洛青衣幻象附体的界灵,冷哼一声,双手松开,幽阳双煞的虚影骤然散了。
他一挥手,雕刻古怪纹路的枯树枝骤然变大,载着他的身体腾空而起。
原本不可一世的云离,竟然逃了!
可事情完全不像云离想的那般轻松,他刚刚腾空飞起十数丈,尹凡就身体半蹲,猛踩地面跃至半空,甩出血缶符一把拽住他的身体,把他从高空中直接给拽了下来。
嘭的一声,溅起飞雪无数。那截树枝失了控制,在空中摇摇晃晃,很快如石头一般落下来,砸在云离身旁。还好藏雪峰积雪较深,云离又稍微做了些地域,才没有让他出什么大岔子。但十几丈高空落下,不可能安然无恙!
云离不停的咳嗽,用单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死死盯着面前的尹凡。面前这个人今天给他带来了太多意外,如若传出去,一个区区初道境第三层的人就将自己这个归墟境的人伤成这样,他以后还有何脸面?
不对,不对!
云离看着尹凡,这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的幽阳双煞经,虽以煞起名,可实质上是以真元为引。而面前这个人……
他刺死此刻所表现而出的,是真正的煞气,只有杀戮千万生灵才可以真正练就而出的,凝聚成实质的,凶煞之意!这个时候,云离心中不由起了恐惧。现在已经不是他以前那般,走到哪里都有蓬莱天才的名号做支撑,有自己的父亲做靠山,任谁见了他都要让他三分。
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师叔祖的亲传徒弟手下,他很有可能杀了自己……不,他一定会出手杀了自己!
“啊啊啊!”
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刺激的发疯,他大叫着抓住落在旁边的树枝状法宝,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向尹凡。树枝刹那间升腾黑光,变为一柄黝黑的宽大砍刀,他举过头顶,借着冲刺的力量,向尹凡头顶挥砍。
尹凡咧开嘴无声大笑,血缶符缩回了他的手中。接着他举起一瞬间闪耀出金色光芒,变为半透明的左手掌,无声无息的,轻巧握住了云离的宽大砍刀。
就那么轻轻的,轻轻的,一捏。
“咔嚓。”
极其清脆的破裂声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云离呆住了,略微颤抖的偏过头,望向自己的黝黑砍刀。镌刻在上面清晰可见的纹路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缝。似是为了回应他吃惊的目光,尹凡的左手,再次一捏。
没有任何的声音。有的,只是砍刀悄无声息的变成了两截,在半空中重新变两截树枝,落在雪地当中。
“你……”云离声音沙哑,面容憔悴,说不出话来。
“啊哈哈哈……”尹凡突然仰天狂笑,下一刻,略带朦胧黄光的玄天剑影再次出现,他缩了缩右手,然后猛地刺向云离心脏。同一时刻,远处的界灵失去神光的脸庞一脸呆滞,她伸出双手,捏动法诀。金色金刃刹那间化为无数道光影,冲向云离。
“唉……”虚空中,有人叹了一声气。
下一刻,一股黑气从尹凡与云离的中间冲天而起。很快黑气引起一股向外释放力量的旋风,将尹凡吹的倒飞十丈,同时也将界灵的金色剑光打成碎片。而云离则被卷进旋风之中,消失不见。
尹凡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狰狞,两眼死死的望着那道黑色旋风正中间。旋风呼啸一阵,中间亮起一团黑光,开始变为椭圆。在那椭圆中间,凌空站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衫的老人。过了会,椭圆黑光球体分解成一缕缕黑色气体,回到了老人身体之中。
老人身体缓缓的从空中落下来。先是看了尹凡一眼,又看了一眼界灵。他罩在粗布麻衫下枯瘦如柴的身体散发着一种难言的气息,让原本无比狰狞的尹凡不禁后退了一步,只是双眼中的血红,不减反增。
老人再次望向全身散发着暗黄色光芒的尹凡,用一种感觉喘不上气的嘶哑声音道:“我很好奇,附着在他身体上的你,究竟是谁?。”
第55章 融血刻印()
天空中不知何时铺满了厚重的乌云,唯一可以用来照亮大地的月亮被遮住,原本的耀眼的雪原此刻也显得有些暗淡。
尹凡在听完老人的问话,也不见有何表态,只是咧开嘴无声大笑,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老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丝毫不在意,独自说道:“女帝前不久让我帮她多留意留意你,看看你身上的奥妙之处到底源于何处,倒是没想到,今日会让我发现这么一件事情。”
他稍微停顿,举起手指对着界灵凌空一弹。一道波纹在空中散开,悬浮前进,打在了界灵额头上。
“啊!”
界灵吃疼,打了一个激灵,从一种极其迷茫的状态回过神,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一瞬间,在他身后漂浮的青衣女子幻象和金色剑刃同时破碎,化为无数青叶四散飘舞,消散无形。
老人完全不理会红着眼睛暴走状的尹凡,对界灵笑道:“洛天帝,别来无恙啊。”
界灵回过神,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一时间没有想起这人是谁。忽地,许久许久以前的一个人影浮现在脑海,她脸上露出极其吃惊的神色,道:“是、是你!”可转瞬她的神色就暗淡下来,转头望向尹凡,不由一怔。
老人看见她的神色,笑道:“他没事,如若算来,应该是他的例事才对。”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而且你与我之间的对话,真正的尹凡,是听不见的。”
界灵不解,问道:“凡哥哥怎么了?”
老人道:“刚才几次被云离逼到了绝境,陷入昏迷了。现在的他,只能算是一种在危险时候自然苏醒的保命手段。不过……”他的脸上满是好奇之色,“这个保命手段,还真是强的离谱啊。”
界灵沉默半晌,重又望向老人,道:“我只是一缕残魂的宿主,不是洛天帝。”
老人一怔,皱眉道:“洛天帝说笑了。人有三魂,执掌过去、未来、现在,你既然是执掌过去的魂,必定拥有洛天地的记忆,自然称得上是洛天帝了。”
界灵露出苦笑,道:“天帝将其与冥皇的那段记忆,全部抽离了出来,放在了守护东方天的界灵身上,创造了我。”她看着站在身旁不远处,依旧死死盯着老人的尹凡,眼眸中涌出无限的温柔,继续道:“所以,我仅仅是一段记忆罢了,就连过去,我都不曾拥有完全,怎么敢称是拥有现在与未来的洛天帝……”
“天真!”伴随着这声怒喝,一道夹杂着红绿光芒的白色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尹凡与界灵的身后,她冷冷道:“界灵,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吗?你就是青帝洛神!”
界灵自然知道是谁来了,只是神色苦闷,转向语释心,道:“真镜姐姐,我真的不是洛……”
“你就是!”语释心双眉几乎倒竖,暴烈的性格终于表现出来,她向前走了两步,紧紧的盯着她,正欲再继续说,前方的老人却哑然失笑,道:“女帝,你这脾气过了两千年,怎得还是这样。先缓一缓,让我们还是看一看你们争论的最终源头,怎么样?”
语释心一窒,一甩衣袖,不再看界灵,盯着尹凡半晌,皱眉道:“老家伙,你确定他现在这般状况,不是血缶符的原因?”
老人点了点头,道:“血缶符的传闻,我也知道,最多只是起了一些促进作用。但要最终形成他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模样,绝对是一系列特殊复杂的原因所构成的。”说着他看向语释心左手那个青玉镯子,“你强行改动他天命中的几个关键点,已经使他的命格前后有些不能相互对应,如今……”他叹了口气,“如今看来,你这一轻微的改动,才是让他变成如今这种模样的真正原因。”
界灵听的他们对话,越听越是心惊,到了最后,他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惊呼,道:“真镜姐姐,你、你能修改人的天命!这、这不可能。”
语释心瞪了她一眼,心头正不爽,没好气的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宝贝多,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老人笑道:“是了,女帝执掌四州五百年,就算收罗几件‘神器’,只怕是极其可能的。”
界灵一怔,道:“女帝?
语释心眉头一皱,似是极其讨厌这个话题,看着用血红双眼紧紧盯着周围几人的尹凡,蹙眉道:“老家伙,说正题。现在是怎么回事。”她刚刚才从外面赶回来,刚才发生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老人吸了口气,神色严肃起来,道:“以我看来,他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还是机缘巧合之下,融合了另外一个灵魂。但这个灵魂并没有被他融合完全,未融合完全的那部分,会借助他在昏迷时所产生的煞气苏醒,进行保护自身的举措。只是长此以往的话,难免会让另外一个魂倾入意识,至于具体会发生事情,我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语释心皱了皱眉头,道:“老头儿,如果是你的话,准备怎么处理。”他忽地一顿,仰起头望向他,道:“别拿正道那一套嘴脸来说教。”
老人一怔,一边露出无奈的笑容,一边伸出手,对着尹凡挥了一挥。一股波纹自四面八方产生,来回在尹凡身边旋转。尹凡原本血红的双眼一点点消失,最后啪的一声,仰天后倒在地上。
“凡哥哥!”界灵看见他倒在地上,一脸焦急的跑了过去,扑在地上抱着他。
语释心原本微微动了一下的身体,在看见界灵冲出去后立马停了下来,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老人在不远处看的透彻,却假装没看见,只是看着倒在地上的尹凡,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如若我没有猜错的,他未融合完全的那部分灵魂,是依存于尹凡在过于愤怒与昏厥时所遇危险而产生的煞气中。不用正道的法子,就是将他平时存在的极其隐晦的煞气活性化,作为一种可解封使用的手段。”
语释心眉头一挑,侧过身子,目光灼灼,道:“你是说……”
老人点了点头,回应他的目光,道:“传自魔界的魔教秘法,融血刻印。”
语释心沉默半晌,忽地轻笑一声,道:“老头儿,你能告诉我,几千年了你都不想死,是为了什么吗?”
老人一怔,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个问题,淡淡一笑,却不说话。语释心哼了一声,懒得理会,这人几千年了,都是这样装神弄鬼。这问题她问了不下十次,他却一次都没有回答过。
她走向尹凡,不由看见把尹凡紧紧抱在怀里的界灵,心中一阵不舒服,道:“我们回去吧。”
界灵点了点头。也不见语释心有何动作,下方就生出一团云雾来,载着他们腾空升起,也不去泉眼,直接向御景峰后山飞去。忽地,老人道:“他那真元之事,定与那个另一个灵魂有关,你且多多注意。”顿了顿,又道:“那个灵魂,只怕不简单呐。”
语释心点了点头,不做停留飞向远方。
见到她离去,老人的脑海中重新回忆起,尹凡反击云离时所用的力量。那个使他全身散发着朦胧黄光,就连整体动作都被加快了。
“血缶符,剑意,神之左手,玄黄之气,混沌真元,冥皇转世,两个魂魄……”
老人站在原地,一个词一个词的念着。他越念越快,越念越快,最后听起来就像十个人在重复说话一般。这般过了半个时辰,他突然全身一震,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神色。
“难道那个灵魂的身份,也是界皇吗……”
出了藏雪峰,直到走的远了,语释心回头向藏雪峰老人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界灵偶然抬起头,见到她的脸色,正想出声询问,却听见语释心回头率先问道:“我以后,还是叫你界灵,你还是叫我真镜吧。”
界灵沉默,点了点头。一时间,两人原本亲密无比的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语释心轻笑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云的边缘,道:“小妹妹,怎么了?”
界灵略一犹豫,道:“真镜姐姐,刚才,你会什么那么肯定我是洛天帝。”
语释心笑了笑,晃动着双腿,道:“嗯,为什么呢?哈,这会静下心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了。”
界灵低头望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尹凡,沉默不语。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语释心心中奇怪,不由转过头看过去。这一望,顿时呆住了。
不知何时,界灵已泪流满面,迎着语释心的目光,露出悲伤与恐惧夹杂的面容,哽咽的声音缓缓说道:
“真、真镜姐姐,我究竟,是谁啊……”
忘却了他人,忘却了自己,忘却了流年。却最终,还是没有忘记他吗?语释心默然,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天空中的阴云,渐渐消散了,一轮皎月高悬夜空,照的界灵脸上的泪珠,晶莹剔透。
语释心别过头,叹了口气,细微的声音,随着风传进了界灵耳朵里。
“你,是界灵啊。”
第56章 起舞()
天宫,琼华峰。
无端的思念从脑海中涌起,洛青衣躺在床上,无法入眠。她翻起身,坐到窗边,点亮安放在桌子上的油灯,望向窗外。夜正深,几点虫鸣,三两树影,便是这夜的全部。
从外刮起一阵大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乱了她的影。她伸出手,轻轻护住摇曳的灯火。
刚才的景象,是梦吗?
洛青衣柳眉微弯,一抹异样的思绪爬上心头。不久前的梦里,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景象如同浪潮一般翻涌在她的脑海中,那些鲜活的画面是她从未见过,却觉得异常熟悉的。
对了。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洛青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细细回想。她强迫自己有些胀痛的头,努力掀起自己过往中的记忆。很快,她找到了答案。
是他。是那个一年半以前的梦中,所看见的少年。
当再想知道的更多时,她发现脑袋好似被针扎一般,无论如何都进行不下去。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于是她站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细长的青绿色长剑,走了出去。
风吹的更大了,虫不再叫,唯有树影,更加的肆虐与猖狂。不消一会,天空竟然飘起了雪来。洛青衣一怔,不由伸出右手,接了几片晶莹的冰晶。冰镜呈好看的六棱形,落在她的手中,却没有融化。
这是琼华峰几十年来,下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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