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玲珑坐在车撵里发呆。宇文轩说回宫,她便跟了他回宫,哪里想到,他这所谓的回宫,动用的,竟是皇帝巡幸归京的卤薄仪仗!
也不知道这屁股后面跟着的千八百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来得如此迅速,家伙带的如此齐全,真不愧是妖孽轩一手调教出来的,果然训练有素,有素的很。
易玲珑坐在通高五尺九寸,檐纵四尺七寸,横三尺六寸的车撵里,身子斜kao着描金凤的蒲团,以手支颐,被明黄色的垂帷晃得一阵眼花。这就是皇帝出行的排场么,果然威风的很。连她都跟着沾了光,狐假虎威了一把。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坐得离宇文轩太远了。明明他们曾是那样的亲近,近到一丝距离也没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距离,为什么要被两个硕大的车壳子生生地阻隔开呢。她挑开车帘向前望去,看到的,只是他的车撵,看不到的,是他的人。
队伍行进了大半天的光景终于停下。易玲珑从车窗向外望去,终于又再次看到了景阳城的城墙,高大巍峨,苍凉肃穆,仿佛一个不近人情的老者,屹立在道路的尽头俯视着众生。
她在秋末的时候离开,又在冬末的时候回来,兜兜转转了一圈,最终还是逃不过这方方正正的一座城。易玲珑不禁心下喟然。
正思量间,前方宇文轩的车撵忽然一阵晃动,前方的仪仗队自觉地闪到两旁。御驾一马当先独自行了前去。
易玲珑不解,怎的就停在了这城郊野外的地方,不进城去呢?再向前望去,便看到前方,景阳城门豁然打开,粉刷一新。平日里守在城门口站岗的士兵一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队身着清一色官服的人群,整整齐齐地立在城门正中,手里持着牙色的笏板,头顶上乌纱帽两侧的翅翼随着脑袋的动作颤得摇摇晃晃。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脸上的神色却是一致的统一,都如那头顶上的城墙一样的肃穆。
站在对首的两个人,一个是宇文焉,另外一个易玲珑却不认识。只见那人看上去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板着四四方方一张国字脸,唇边留着浓密的胡须,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穿着一品武官的大红色官服,身材魁梧挺拔甚是壮实,胸膛挺得高高,端着十足的官架,远远望上去,志得意满的很。
见到宇文轩的御驾过去,宇文焉和那打头的武官带领着两排大小官员一起,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词,朗声道:
“臣宇文焉恭迎圣驾回京。”
“臣公孙至明恭迎圣驾回京。”
原来那为首的武将,竟是公孙玉瑾的老爹,太后的亲弟弟,手握熙泽国三分之二兵力的一等公。辅国大将军公孙至明!
正诧异间,宇文焉和公孙至明已经率领着文武百官谢过恩站了起来。只见那公孙至明向前迈了一步,双手抱拳,冲着宇文轩的御驾不知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就看到小三子急忙迈着小碎步赶到宇文轩的车架前,毕恭毕敬地挑了帘子伺候宇文轩下车。
宇文轩他端着四平八稳的方步,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群星捧月般地登上了景阳城头。
城头前楹当中早已安排好了御座,并撑着明黄色的伞盖,各种仪仗、法驾、卤簿陈设齐全,辇辂、仗马、护朝宝象、编钟乐器并一应丝竹俱排列停当。
宇文轩居中而坐,小三子随立在旁边,其余百官自宇文焉、公孙至明以下按照文武之别,官职高低分别在左右而立。刹那间鼓乐齐鸣,丝竹纷响。
百官之中位份最高的宇文焉在这乐曲吹拉弹奏声中迈步出班,行至城头正中,居高临下,目不斜视,声音洪亮唱喏道:“今圣上仁慈,功德有加,故得上天垂爱庇佑。与西北蛮族一战不出三月,便生擒贼首,连连告捷。今特登高而代天受献俘之礼。从此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五谷丰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百官亦跟着跪下山呼三遍“万岁”,一时间呼声阵阵有声,震撼山野,连坐在车子里易玲珑也感到了车厢在微微得振动不已。
山呼过后,城下行来一队鲜衣铠甲的士兵,头盔擦得噌亮,手里握着泛着寒光的兵器,步履一致,井然有序。很是威武。并排行在队伍当头的两个人都是熟人,一个是宣威将军萧逸之,一个却是许久不见的廖成风。他二人的身后,一二三四五六,跟着六个手缚白绫的男人,身上穿着的并不是熙泽国的衣服式样,愁眉苦脸,战战兢兢,想来便是宇文焉口中所谓的西北蛮族的“贼首”了。
一行人行到城楼正下方,萧逸之与廖成风率众立住,眼望着城楼上方,高声道:“臣萧逸之(廖成风)不负圣命,已平西北蛮族一十二州,并生擒贼首献于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易玲珑这才知道,原来廖成风一直在西北征讨蛮族,难怪自打宇文轩登基以来就再没见过他。
宇文轩起身,走到城头上,对着下面献俘的众将士道了声辛苦,又宣了萧逸之和廖成风压着俘虏上城。待得那六个蛮族首领到了城头,宇文轩从小三子手中接过一柄三尺长剑,剑锋搭在为首的蛮族首领肩上,口中寒气森然:“尔等几番犯我熙泽,掠杀百姓牛羊无数,此次被我熙泽大将生擒,献俘于城头,可还有话说?”
那蛮族首领哪里还能有话多说,只剩下唯唯诺诺地求饶而已。宇文轩嘴角溢出一丝笑容,手提剑落,宝剑削铁如泥,噌噌噌六下,便割断了六位蛮族首领缚手的白绫:“尔等既肯臣服于我熙泽,从今往后便是我熙泽的子民。那西北的一十二州还交给尔等治理,务必勤勤恳恳,使得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大难不死,蛮族首领自然是三呼万岁。并一干好话承诺恭维说个不停,陪同的文武百官也跟着纷纷说些奉承颂德的话。宇文轩只管听着,还亲自执了酒向六个蛮族首领一一敬酒。适才还一番肃穆萧杀的献俘典礼,转眼间就变成觥筹交错,和风细雨,言笑晏晏了。
末了,宇文轩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笑盈盈地执了萧逸之的手道:“逸之此行辛苦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以五万人之兵力,竟能攻克西北一十二州,逸之真乃我熙泽国第一虎臣也。以卿之功劳,就算是封个二等伯也不为过啊。”
萧逸之一惊,忙跪下道:“臣惶恐。保家卫国,攘外安内,此乃微臣分内之事,不敢求什么封赏,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宇文轩却笑意更胜:“逸之真是越来越谨慎了。好,好,战之能胜,不骄不躁,不愧是将门虎将,年少有为。不过这封赏么,朕还是要给的。不然堂堂驸马,又立下了如此的功勋,却只领个从四品的官衔,就算逸之你淡泊名利不以为意,可朕那宝贝妹妹恐怕也不答应,还不得跟朕没日没夜地闹去?”说完,脸一板,一本正经道:“萧逸之,廖成风听旨。尔等平叛西北有功,特封萧逸之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领兵十五万并八千禁军镇守京畿重地。特封廖成风为从三品归德大将军,领兵十万镇守西北一线。二人麾下将士,凡有功之人,由二人表奏后,朕一律论功行赏!”
萧逸之、廖成风忙磕头谢恩。一旁公孙至明脸上极不自然地抽抽了几下,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将手里握着的酒杯几近捏碎,末了终于挤出来一丝笑,讷讷地上前向萧逸之、廖成风二人道喜。
随着萧逸之、廖成风两个人的高升,握在公孙至明手中的兵力,便由原来的三分之二,变成四分之一了。
余下的庆祝活动,宇文轩表现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酒饮到一半,便用轻飘飘一句“朕乏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就打发了文武百官。
车驾终于又行了起来,徐徐缓缓地驶进了景阳城。城里面,黄土铺道,沿街的百姓家家cha花醴酒,供奉三牲,人人跪伏在大道两旁,翘首期盼着圣驾的到来。
待到宇文轩的御驾真的行到跟前的时候,人群沸腾了,又是叩拜,又是连呼“万岁”。这本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在这一片高呼宇文轩“万岁”“圣命”的声潮中,易玲珑居然听到了为数不少的声音,竟然在大道两旁明目张胆地高呼“玲珑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大道两旁维持秩序的衙役官员居然对此不闻不问,充耳不闻。
更有甚者,居然还有人扎在人堆里大喊:“玲珑郡主智勇双全仁孝有加,替父从军可昭日月,乃是母仪天下不二人选。请皇上立玲珑郡主为后。”
联想到在辰江城的茶馆里那说书先生的段子,易玲珑猛地一个激灵,摸摸自己的脖子,她预感着,这手感不错摸起来又滑又腻的脖子,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回到宫里,将将下了车驾,老远就看到那公孙玉瑾一身宫装,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在前前后后一干侍女的簇拥之下,仪态万方地迎了宇文轩过来:“今儿早上就接到宫人回报,说皇上今天回宫,怎的这时候才回来?今儿风大,天又寒,皇上可有冷着?饿着?累着?”
句句话都是巴巴对着宇文轩说的,从头到尾连眼角也没扫过易玲珑一眼,仿佛她这个就紧紧挨着宇文轩而站的郡主是透明的一般。
然而,公孙玉瑾能把易玲珑当空气,不代表易玲珑也能把公孙玉瑾当做是空气。实在是因为这个女人太~~聒噪了。自打她出现以后,易玲珑觉得,自己的耳根就没清净过,仿佛有一万只苍蝇嗡嗡嗡地围着脑袋转,令人恨不得捏着她的脖子,挤出他的肠子,绕在脖子上绕上一个圈,跟着再手起刀落——呜呼,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易玲珑一边这样胡思乱想着,一边不由得那眼睛打量起公孙玉瑾。几个月不见,这女人似乎胖了些,不知道是因为宫里头的伙食好还是因为天气冷穿的臃肿的原因,下巴明显得圆润了,说话间嘴巴一张一合,偶尔还能见到双下巴。身上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厚厚的棉袄外面还披着件白狐毛的披风,看上去倒像一个毛绒绒的皮球一般。
畏寒的人见得多了,倒是从没见过这么怕冷的人。怎么就把自己拾掇得跟个爱斯基摩人似的?穿的这么厚重,真亏了还能走得动,怪不得要一边一个侍女搀扶着呢,要不是这样,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当吧。看着皮球一样的公孙玉瑾,易玲珑不禁想笑。
正打量间,也不知道一旁的宇文轩问了句什么,公孙玉瑾忽然间就红霞满面,娇羞无限。不得不说,虽然公孙玉瑾整个人都跟个皮球似的,然而害起羞来还是很耐看的,眉黛低垂,粉面若脂,两颊绯红,樱唇半弯,好像远山边的一抹火烧云,红得恰到好处。
公孙玉瑾一面害羞着,一面下意识地向前挺了挺腰身,两只手不自觉地就抚上了微凸的小腹,来回地摩挲。那脸就更红了,那笑意就更深了。
在她身后,一个年长些的嬷嬷笑意盎然地对宇文轩说道:“皇上怎么就忘了?玉妃娘娘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子了,这可是您出宫前就报上去的事儿了。您瞧娘娘这肚子,左尖右圆,准保儿是个太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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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放假去杭州玩了,恩,除了人多的跟下饺子一样,除了公交车赌得跟乌龟一样慢,杭州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啊~~
去完杭州又去了绍兴,鲁迅故里,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绍兴真是一个处处见鲁迅的城市啊~~
一二七、封妃
入夜的梆子声敲得很响。已经是一更时分了。
窗开着,窗外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飘落在窗沿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侍女们都被她打发了下去,偌大一座玲珑阁,只余易玲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窗外雪花纷纷起舞。
宇文轩从一回宫就一直待在玉妃的殿里,再没来瞧过她一眼,问过她一句。她,似乎是被他,遗忘了,用一种冷漠的,近似于无情的态度。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等多久,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去等,这样傻傻的,漫无止境地,等待着那个人。
她在干什么?祈求着?乞求着?什么呢?
一句承诺?一个解释?还是一个高大冰冷的背影?
透过窗户看过去,远方那座灯火辉煌的宫殿里,此刻定是人声鼎沸,热闹不已。看那明暗交错的人影进进出出穿梭不息。定是在摆膳了。金托盘里托着的,有牛奶小馒首,栗子面饽饽,豆沙卷,四喜水饺共四样点心,酱小黄瓜,酸甜萝卜,五香熟芥,酱桃仁共四样爽口酱菜,热菜只虾仁豆腐或是金菇溜鸡脯一品,外加一碗热呼呼的红豆小米粥。宇文轩他一向不喜奢靡,晚膳也是够吃就好,是以菜品并不会很多,和她一起吃饭时,也不过就这么几样子而已。
现在这时分,他定是斜kao在椅上,一手拿着筷子,随意夹几口酱菜,偶尔抿一口热粥。嘴角边挂着的是若有似无的微笑。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握着的便是玉妃那双白皙的芊芊玉手了,十指跟葱管似的娇嫩,定是令他爱不释手了。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望着的,只怕便是玉妃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了,那肚子里面躺着的,是熙泽国的太子,他的长子,他和玉妃的,孩子。
易玲珑觉得自己要发疯了。她无法控制地不停地去想这些事情,想宇文轩正在干什么?想公孙玉瑾正在干什么?想他们两个人正在干什么?眼睛,仿佛长了触角一般黏在玉妃的宫殿上,死死地望着,望着,仿佛她这样望着,就能看到什么切切实实的影像似的。然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巴望着看到这些影像,还是惧怕会真的看到这些影像。
易玲珑唾弃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呢?面对着昨天还把自己拥在怀里说着你侬我侬的亲密话儿,今天却一转身搂住了别的女人的腰身的那个人,难道不该狠狠地甩给他几个响亮的耳光,打完左边不解恨,再打右边,打完右边不解恨,再打左边,直到气消了恨泄了为止,跟着潇洒地转身,揉一揉打痛了手,轻描淡写对他说道:“对不起,老娘不陪你玩儿了!”拍拍屁股离开他。从此将他从脑海里删除,再也不去见他么?
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她却会像个深宫怨妇一般,痴痴地等着他?
玲珑阁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有人踏着缓慢地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珑儿,你在做什么?怎么不点灯?这屋里怎么这么冷?”熟悉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那是她在心里重复了一百遍一千遍的声音,可是为什么,此刻听到,她却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珑儿,在想什么呢?怎么不理我?”窗户被不由分说地关掉了,跟着身子也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回荡在耳边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担心,还有些责怪,“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开着窗子?看,身子这么冰凉,莫不是想要生病?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胡闹啊!”
哦,原来身子已经冻得僵硬了,难怪连脖颈都不会扭动了呢。易玲珑终于为自己的目不转睛找到了一个理由,心稍微地安了。可是,窝在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怀抱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才好。这个怀抱,这个温暖的怀抱,也曾经像这样,像抱着她这样,抱过别的女人吧。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同一个怀抱,去拥抱两个不同的女人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怀里人儿的僵硬,宇文轩有些讪讪地:“珑儿,你在生我的气么?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
哦,原来所有的错误过后,都是可以解释的。心平气和地解释过后,是不是就意味着,云散啦,天晴啦,错误可以被原谅啦?易玲珑这样想着,那么,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吗呢?
宇文轩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珑儿,你知道的,玉妃她的父亲,公孙至明,手中握着全国三分之二的兵力,就连我能坐上皇位,一定程度上也是kao着他手里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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