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大殿之上,宇文轩趁着四下里无人注意之时贴着她耳根问得那句话,便如一把扎在她指尖上的利刃一般,一下子便将得意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她从暗自的陶醉中刺醒了过来。
觉察到的,除了十指连心地疼痛之外,似乎还有种空落落地失落感。内心深处里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破碎了。很重要的某个东西,却怎么也叫不出它的名字来。不知道那样东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驻了她的心里,而一直以来她似乎也从未曾感觉到那样东西存在过,直到刚才的那一刹那间,宇文轩问话出口的那一刹那间,她终于第一次觉察到了那东西地存在。并且真真切切感觉到了那样东西的破碎。
胡乱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宇文轩,也不管那答案是如何地蹩脚。易玲珑再也顾不上什么皇家的礼仪不礼仪,别人的目光不目光,彼时的她脑海中所能想到的,便只有赶紧找个的地方躲起来,一个看不见任何人地地方,一个任何人看不见她的地方。
好在这大殿之上。除了宇文轩之外,倒也再不会有几个人会去关注到她,而彼时宇文轩的注意力又在他老娘地牵引作用下。转移到了他那众多的标致妹妹们身上,哪里还顾及得到她呢?
再加上这场消暑地晚宴也已近了尾声。酒足饭饱外加甜点果品之后,三三两两已不时有人起身告退离席,席位上早已不胜多少人在了,是以易玲珑这番不告而别的举动,倒还真是一点波浪都没能成功地折腾起来,顺利得不能再顺利,顺利得连易玲珑自己都不免有些惊讶。
拽着裙摆蹲墙角画圈圈,画了大半晚上画的手指头都要酸掉了,易玲珑想破了她的小脑袋,依然还是没能想明白心里面那个碎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没想明白那东西怎么好好地就会碎掉,更令她搞不懂是,心里那汩汩而来,不容她忽略不见的哀伤感是从何而来,似水般流长,如笛声般幽咽,淡淡的,软软的,想止止不住,想抓抓不着,势头又像是一株疯长起来的藤蔓,缠绕在她心脏的每一处,难受得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疯掉了。
心头一股莫名的情绪,由酸化作悲,再由悲化为气,气到无可奈何之时,原本画圈圈的手指头下意识地就搭上了裙摆。
触手只觉这布料又柔又软甚是好揪,而那布料边缘之处又恰恰细细密密一圈线头,简直就是特意供她去揪似的顺手,忍不住就想拽着那一圈柔柔软软的线头不停价地揪扯起来,一边揪扯口中还一边念念有词:“死宇文轩!坏宇文轩!妖孽轩!混蛋轩!天杀地剿人神共愤百年不遇超级暗黑魔头轩!揪死你揪死你,揪着你的头发把你的毛一根一根统统拔光,把你拔成白斩鸡,看你还敢到处留情,看你还敢逢人就抛媚眼!白斩鸡白斩鸡,看我把妖孽轩拔成白斩鸡!”
拔得太兴起,只觉得如此这般做法委实解气,至于究竟解的什么气,她又为何而生气,却已然忘记得一干二净了。一时间揪个无止境,揪得地上细细白白的线头落了一地,揪得腿上的裙子短了一圈又一圈。原本就是断了半截只到膝盖下方的裙子,经她如此揪扯,转眼便只能堪堪遮住一截大腿了。
然而这短到大腿根部的裙子揪起来未免有些不太顺手。此时易玲珑揪得正在兴头上,哪里能够停的下来?转头间,一眼瞥见地上一截明黄华丽的布匹正轻轻慢慢向她飘了过来,不免心花怒放起来,暗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老天待我真是不薄。”
宛若一只狩猎的黑豹,易玲珑屏声静气,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静静地、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待得那抹明黄终于飘到了她的面前,这才猛然出手,五指并拢,快如疾风,动若闪电,在一眨眼间便有力地、死死地扣住了猎物,跟着手腕使力,一抖、一拉、一送,{奇}拽着猎物便向自己怀里拖,{书}一切皆是在一口气间完成,{网}动作之熟练,过程之流畅,让人不由得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上一句:“此女乃一惯犯也……”
然而,熟练是熟练,流畅是流畅,只可惜却忽略了那猎物的重量。
猎物走到她面前后便再不前进半步了。一拉之下猎物纹丝不动,惯犯珑不免有些懊恼,手上力道不由又加重几分。
不料猎物不但不动,且还有些许后退的趋势。这下可热闹了惯犯珑,索性来个双管齐下,两手齐上阵。
只见她,两只手紧紧扣死猎物,双目圆睁,牙关紧咬,心中默念口号,使出吃奶的劲,一二三,手脚配合,猛然发力——
便听得咚咚当当一阵乱响,有衣料悉索声,有重物摔倒声,亦有某人的低呼声和某某人的低咒声……
全神贯注当惯犯的易玲珑只觉头顶上方仅存的光线一时间更加暗淡了下去,以为是宫里提倡勤俭节约的好风尚,看人走的差不多了,就把蜡烛又吹灭了几根,本也不以为意。忽然间,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灵光乍现,凭借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及时觉察到了有危险将至,大惊之下猛然抬头,但见一个小山一般的庞然大物正以百米十二秒八八的速度,如泰山压顶一般向她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本已是无法挽回的灾难**故,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间,平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每天三饱一倒从来不见运动几何的易玲珑同学却在这非常时刻向世人展现了她那极其罕见的运动天赋。
噌噌噌,也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黑影一蹴而落,却来不及看清楚她是如何动作,待再定睛时,易玲珑同学她已经平地向后移动了半人多长的距离。难能可贵地是,经过这样剧烈迅疾的运动之后,居然还能保持着和移动之前一模一样的动作和表情,那般的惊恐,那般的无辜,仿佛她从头到尾始终没有动过一下,移动的只是地板而已。
单是这么一番举动,便不禁又要让人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赞叹上一句:“好轻功!所谓轻功的奥妙之处就在于它能让肥的像海狗一样的人一飞冲天,还能叫得像杀猪一般地动听……”
来人从高空直直坠落地上,其中未曾遇到任何类似充气垫棉垫肉垫之类的阻挡物,是以方才落地那一瞬间的动静甚大,加上天干物燥,一时扬起不少灰尘黄土,落地之后更是保持着俯身向下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鼻子里是否还有未出尽的气?
“咳咳咳,你你你,你谁呀你?你你你欺负我,不想混了是不是?”揉了揉被尘土迷了的眼,先使一招泪眼朦胧,再使一招先声夺人,易玲珑大睁着双眼,一脸委屈地瞪着眼前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人,理直气壮地喝问道,颤颤地尾音透露着她单纯无辜的心声,只听见她一叠声的喝问道,“快快快说,你哪位?姓嘛?叫嘛?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家里几口人?每人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对方还是沉寂无声的状态,任她喝问许久,就是不答声回话,让她那明显不足的底气中又多了几分惊慌:“你你你,你怎么了你?那个那个,这位兄台,您老的姓名地址什么的就不用留下了,个人**么,泄露了多不好。你放心,初一十五,清明重阳,我我我还是会早晚三柱香地祭拜你的,兄台你就一路走好,没事就不用常回家看看了……”
一番碎碎念尚未说完,地上那人却颤微微动了动手指,跟着颤悠悠支起了身子,晃悠悠抬起了脑袋,上牙咬着下牙,恶狠狠问道:“易玲珑,你偷袭圣驾,该当何罪?”
八十三、宇文轩的雷区
八十三、宇文轩的雷区宇文焉言道:“兄弟们听说,皇上和那玲珑郡主的她关系似乎,不错么?”
宇文轩眼神不自觉地朝身后牡丹丛的方向飘了飘,暗道:朕和那丫头的关系何止不错?就是刚刚才,那丫头还被朕压在身子下面一脸的无助,要不是你们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散步散到这里坏了朕的好事,朕早就得手了。''
嘴里却轻描淡写地说道:“私交倒有一些,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关系,不过是朕昔日在军中时的使唤丫头罢了。说起来玲珑郡主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可惜被朕无意中识别出了她的女儿身。朕本想依照军法治她的欺瞒之罪,可又念在她一片孝心难能可贵,便收了她留在身边做贴身侍女。难得她手脚勤快,心思又巧,征讨戈特国时出了一些力,如今朕做了皇帝,对其他人论功行赏,偏她是个女儿身不宜为官为将,朕也是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安置她才好,后来还是太后她老人家的主意,收了她做义女,封为玲珑郡主住在宫里公主一般的待遇,也算是对她有所交代了。”
几句话将他和易玲珑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说得听话的三人都不由地微微颔首,信以为真,彼此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暗道:“原来如此。都说流言亦非,纵使精明如宇文轩者。也奈何不了这漫天飞舞地谣言啊,人言可畏,真是人言可畏。”
顿了一顿,彼此间又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纳闷道:“奇怪,哪里传来的磨牙声。依稀是那牡丹丛里传来的声音。难道这皇宫大院里,还有老鼠不成?”
待三人精神交流完毕,宇文焉又抚掌言道:“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确可贵,说起来这玲珑郡主也算是个奇女子了,怪不得方才大殿之上能吟出那样的绝妙诗句来,虽寥寥数语。却浅出易懂,发人深省。可惜不知她究竟是谁家的女儿,又师承何人,不然……”
宇文轩一偏头,问道:“不然如何?”
宇文焉眼角扫过宇文轩,定睛到他哥哥宇文坚脸上,忽然大笑着说道:“不然。兄弟定要三媒六聘,带着凤冠霞帔,抬了八人地大轿到她府上去求亲……”
宇文坚见弟弟说着说着竟开起了这样地玩笑。正想跟着发笑戏虐他两句,却不料宇文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定要她老爹点了头答应将她许给我做嫂子。”
宇文坚一句戏虐的话生生被他咽下,原本含笑静听说话的脸陡然转阴,低下头半垂着眼睑久久不肯说话,半张脸隐在阴影里,透着几分阴郁的感觉。
宇文轩听了也只是淡淡勾唇一笑,那笑容却未尽到眼底,满是精明的目光中隐约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厉。
只有宇文渊毫无察觉地呵呵笑了起来,手里不停地摇着把“独立小桥风满袖”地折扇,长身直立,显得很是风流倜傥,说起话来也是条理清楚,有条不紊:“四弟这话说得可有失偏颇。其一,你说要迎娶玲珑郡主做你的嫂子,可是四弟,你却有我们三个哥哥,却不知你要迎娶了她做你地哪个嫂子呢?难道要她一女同事三夫不成?其二,那玲珑郡主现在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亲口认下的义女,那也就是三弟的妹子。你若要她来做你的嫂子,可不是说我们三个当哥哥的,要跟自己的妹子乱来?其三,玲珑郡主虽是太后娘娘地义女,公主一般的待遇,可毕竟是来历不清不楚的身份,倘若是个贱民,娶进门来可不有辱门楣,给祖宗脸上摸黑?”
一番话宇文渊说得头头是道很是流畅。也不知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还是因为什么,剩下地三个人中,除了宇文坚继续保持着忧郁的神游状态不动声色以外,宇文焉听得是一脸地惶恐,忙假作观赏花卉的模样悄悄扭转了身子不再去听。
宇文轩倒是听得全神贯注,只是宇文渊没说一句,宇文轩的脸便阴沉上一分,听到后来不怒反笑,带着浓浓的笑意对宇文渊说道:“二哥这话说得没错。这天家皇族里头,若是混进来一两个贱民,那可真是有辱门楣的极大不光彩的事了。”脸上虽是带着明显的笑容,说出的话却透着丝丝的彻骨寒意。
二皇子宇文渊的母亲出身较宫里其他嫔妃而言略显低微,未入宫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知府的千金,自然是比不上当今太后的将门出身,更加比不上宇文坚母亲的三朝元老之后的出身。他争储失利,自身的能力是一个原因,只怕其母亲的出身也是一个原因。
这皇家的兄弟们多了,可比较的东西也多了。在众兄弟中,宇文渊是最在意别人议论他母亲出身的,倘若知道了,必是要暴怒一番叫那人吃不了兜着走的。然而可笑的是,最怕别人议论自己的人,偏偏却是最在意别人出身高低的人。不论遇到何人,宇文渊总要或是私下,或是在心底,计较一番那人的出身,就像是一种顽症似的无法克制得住。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晕了头脑还是晚上吃的太多撑了肚皮,此次宇文渊当着众人的面便只称易玲珑为贱民,也难怪宇文轩会一点情面也不肯留,说出的话来像刀子一般直指宇文渊的心脏。
转眼间,刚才还一团和气的兄弟闲谈便闹了僵,在场四人谁也没有再吭出一声来。宇文焉似有意似无意地回头向宇文轩飞快地瞅了一眼,嘴角边掠过一丝意味不明地微笑。转瞬即逝,来不及让人看个清楚透彻,便扭头继续去赏他的花。
忧郁着忧郁到浑然忘我境界的宇文坚也暂别了九霄仙境回归了人世间,抬眼直勾勾望着宇文轩,眼底满是阴沉,抿着嘴只是不说话。一副看戏看到底的模样。
宇文渊也发觉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踩到雷区犯了当朝最**oss的忌讳。而同来的两个盟友赏花地赏花,出神地出神,一句相帮打圆场的话也不说。
原本是大家商议好的计策,揪着易玲珑这根小辫子,此番不能让宇文轩好受。即使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还不足以让他从那个位子上下来。然而当今圣上与一个来历不明的贱丫头暧昧不清这样的流言也足够让宇文轩懊恼一阵地。
如今这宫里头流传着各式各样的传言,说什么皇上和玲珑郡主早在军中时便已经暗渡粮仓暗结珠胎;什么易玲珑原本便是太后与他人地私生女。如今先帝大行宇文轩登基,方才敢寻个由头将她肆无忌惮地接进宫来相认;什么兄妹有染有伤风化长此以往必将惹得上天降罪与熙泽国等等等等说什么的都有,传得绘声绘色生动极了。虽然这些传言并不是他们哥几个诚心编造出来的,但也不可否认,传言能够传到今天这种浩浩荡荡的声势,里面不乏有他们推波助澜的功劳。
别的不说。单看今天晚上太后虎视眈眈领来了公孙玉瑾,又是唱歌又是献舞地出尽了风头,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旁人还看不出来么?虽说当时殿里还有个懵懂无知的夏曼雪不停地搅局。可是凭夏曼雪地出身,以及她和前翊轩王妃嫡亲姐妹的关系。也未尝不是给太后多一个参考地人选,毕竟,两姐妹共侍一夫也是一段难得的佳话,而且愈发地显出了天家的皇恩浩荡,可不是正对了太后的脾胃?
只可惜机关算尽,宇文轩轻飘飘一句“论功行赏”便推得干干净净。至于太后精心为他挑选出来的娘家侄女更是正经瞅都不瞅一眼,枉费急不可待一心想母仪天下的公孙玉瑾驶进了浑身解数又是献舞又是邀宠地想要吸引她皇帝表哥的注意力过来,最后得到的彩头也不过是区区一把玉如意罢了。
太后或许一时不察,只顾得上去夸赞公孙玉瑾,巴望着娘家侄女能一鸣惊人,从此稳坐上熙泽国皇后的宝座。而公孙玉瑾和夏曼雪又都将心思放在了宇文轩身上,虽然巴望着他能青睐于她们,却又连大胆地瞧他一眼都不敢。然而今晚宴席上各领风骚的三个女人没有注意,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得到。他宇文轩或许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然而他那不住斜瞄的眼神,那动不动溢出嘴角的微笑,那私下里的小动作,哪一个不是因为那个什么也不是的贱民?
这一切,他们在一旁可都瞧得真真切切!可气的是,明明对方的把柄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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