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荀彧的目光,说起话来很是小心翼翼:“有一件事,仲达有诸多不明,家父说也许令君这里会有答案,因此特来请教令君!”
荀彧的目光扫了司马懿一眼,幽幽说道:“仲达口中所言,究竟是何事啊?”
“那是最近许昌城中疯传,有刺客刺杀司空一事!”
“原来是这件事啊,仲达若要了解此事,理应去校事府啊,你应该知道,尚书台现在可不管这样的繁杂之事,司马公为什么让你来我这?”
“学生有迷惑,请令君指点迷津!”司马懿跪倒在地,嗓音如碎雪。
荀彧笑了笑道:“仲达起来吧,既然你有想知道的事,但说无妨,但我不一定能给出答案,甚至有可能你想知道的答案不在我这!”
“喏!”司马懿起身顿了顿,敛了敛神情说道:“刺杀司空一事,虽可为之者甚多,但若细想必然就在萧墙之内,学生不明白,既然这些人敢派人刺杀,又何必遮遮掩掩,为什么不大张旗鼓?”
荀彧徐徐说道:“大张旗鼓!?难道他们敢面对面的见识虎豹骑的威力?有些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之上来做的,仲达,这些事究竟是什么,就不需要我明言了吧!”
他很吃惊,不知道司马懿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问题,甚至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究竟要做什么,他也揣度不透。
“学生知道了,令君长伴司空左右,对司空的心思最为了解,若是依令君所见,若是司空查明了这件事的幕后之人,该当如何?”
荀彧眸色幽深,老谋深算的说道:“杀!”
司马懿神情一顿,冷冷叹了口气,他想了又想,最终从衣袖深处拿出一块绵帛递到荀彧面前,轻声道:“令君,这是家父让我给你的!”
“仲达,此为何物啊?”
“这个,家父未曾明言,仲达也不敢擅自观看,只是吩咐,要让令君在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观看,学生便也不叨扰了,先行告退!”
对着荀彧再三行礼,司马懿退出了荀彧的书房,他的额头上带着一丝的冷汗,他心里已经猜到,派人刺杀曹操的是国仗董承所为,难道曹操会胆大妄为到去杀了国仗吗?
想想这也太不切于实际了!
司马懿走后,荀彧的目光紧紧盯在绵帛之上不曾离开,就这样看了半个时辰,孩子睡下了之后,公孙金陵端着一杯参茶,一脸忧虑的走了进来。
“你已经看着这个东西看了将近半个时辰了,怎么它比我和孩子好看,让你爱不释手?”公孙金陵有些哭笑不得,不就是一块破布吗,有什么好看的?
“金陵,你猜猜,这绵帛里面究竟写的是什么?”荀彧绵帛波澜不惊,继续不疾不徐的说道。
“那我哪里知道啊!”公孙金陵急忙回答:“我又不是神仙,当然猜不到司马公子给你的绵帛里面写的是什么!”
荀彧目光一闪,只觉得最近的事千丝万缕的联系起来,缓缓说道:“但凡人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预谋的,小偷头东西还要踩点,何况朝堂之上的大事。
我替夫人猜一猜,这张绵帛,里面是名字,是那些向汉大臣的名字!”
荀彧将那绵帛铺开,上面的字迹很工整,每个人的字迹都显得有些不一样,散发着血腥味,公孙金陵捂着嘴说道:“是血书!”
荀彧心头冷冷,笑着说道:“他们果然还是行动了,这么多人全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若我将这封血书原封不动的交给司空,必然难逃一场腥风血雨!”
“我有些不懂,为什么这些人要在这绵帛之上签字,难道司空平日所做之事对汉室不妥?”
“你说呢!”荀彧低下头道:“这天下虽然还是大汉的天下,但是陛下其实并没有实权,若非司空需要陛下以用来“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知道这献帝要被抛弃到什么地方去,每日上朝,司空都对天子有诸多的不敬,虽然表现的并不明显,但众位大臣都看在眼里!”
“所以这些大臣们的意思是,要联合整个许都之内心向汉室的大臣,一起推翻曹操,可这件事完全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这么干,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就连公孙金陵都看得出事情的严重性,还有谁会看不出来,但这些大臣被所谓的恩威冲昏了头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荀彧思虑有顷,小声应道:“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要多联系一些人,人越多,他们成功的几率就越大,但若被司空发觉,死相便也越惨烈。”
“那他们把这血书送到你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才是公孙金陵应该关心的问题,毕竟荀彧的死活是他所在乎的,总不能孩子刚刚出生,就没有爹了吧?
“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他们希望我在这衣带诏上签字,我是朝廷尚书,一旦我签字了,就代表大事可成,到时他们的把握就更大了!”
“那你会签吗?”
“你希望我签吗?”
公孙金陵摇了摇头,不是不希望,而是不知道答案!
荀彧也陷入了沉思,他希望的只是汉室能和司空相互安定,但如果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汉室和司空之间的隔阂就会越来越大,何来相互安定一说啊?
第156章。丧心病狂()
思来想去,荀彧还是没有签,他将衣带诏送回到司马家,从此不扣不谈此事。
司马防府邸之内,书房!
杨彪端坐其中,桌面上摆放着茶水,但他却喝不下去,不一会,司马防走了进来,缓缓关上了门说道:“令君没有签,而且把衣带诏送还给了我!”
杨彪微微震惊:“这上面的名字全部都被荀彧看了个遍,若是他把这件事告诉曹操,我们所做的努力会顷刻之间付之一炬啊!”
“令君的为人我知道,他是曹操的心腹之臣,但同样,他也是心向汉室的大臣,要知道,当年劝诫司空迎回陛下的,也是令君!”
杨彪长叹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
他终于拿起了那杯茶,凑到嘴边还是将茶杯放下,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可以相信吗,要是有,那一定是死人!
。。。。。。
。。。。。。
荀彧与曹操推心置腹,才换来了今日的安定,若是因为曹操和汉室的不合,便让家里有事,荀彧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今日被曹操留下饮酒,直到很晚才回来!
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之后,沿着九曲画廊,石子铺成的小路,荀彧缓慢的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心里还是在想着这些天接连发生的诡异的事情。
夜静风寒,空气中夹杂着厚重的腥潮味,入湖风缓缓而来,怕是后半夜要飘雨。
转眼之间,离开颍川已经很多年了,长时间没有回去,也不知道颍川变成了什么样子,人生短短不过几十年,人世变迁亦是如此。
荀彧不由的举目四望,天色如墨般漆黑,雨水已经开始渐渐的落下,看来明天又是一个泥泞的世界!
如果自己不是曹操的谋臣,也就不必肩负着讨好双方的大任。
也许那是荀彧最想做的事情便是烫上壶老酒,孤舟蓑笠,独钓寒江。
他想,如果那一天真的可以到来,金陵愿意和自己隐居,那样的日子是何等的惬意,只可惜这一切破败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是荀令君!
又是一声的长叹,荀彧默然的摇了摇头,仿佛要吐掉这一身的晦气,迎接崭新的一天!
夜,真的很静,想起公孙金陵整天在自己面前的无理取闹竟然会成为一种惬意,荀彧不由的再一次转身看了潮儿的房间一眼,可就在那一刹那,眼前突然隐约的抹过一抹阴影,迅疾而过。
荀彧霍然回头捕捉之时,眼前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全无动静。
他心里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终止了自己所有的行动,但是也没有急匆匆的前往金陵的房间,只是躲在暗处,透过山石的缝隙观察着房间的动静。
果然未及片刻,已经有十余个黑影从陈府的东墙翻了进来,东墙离金陵的房间最近,定是杀手早就摸好了方位,目的明确而来。
荀彧注意到几个人跃上院墙之后伏身在屋脊之上一动不动,按说荀府之中若有杀手,最先发觉的应该是花轻语,毕竟他奉命保护荀彧府邸。
果然,花轻语快步待人走了过去!
荀彧心想着花轻语果然靠谱,不曾想第一波人只是调虎离山,视线中又出现了第二波杀手,他们手中拿着钻天刺,杀气逼人,荀彧里的较远,骤然一声大喊:“什么人敢夜闯尚书府!”
语出之际,府中侍卫宝剑已经出鞘,杀手最前面一人已被挑落在地,面色狰狞,死的惨淡。
杀手明显是有备而来,结合刚刚所发生的情况,花轻语被引出去后,他们完全没有料到会有第二个人出现在此。
几乎如此周密却没想到被荀彧偶然撞见,不由分说,留下几个人阻隔荀彧,另外几人直扑公孙金陵的房间。
杀手行的都是暗黑之事,必是强调一招毙命,时间拖的越长便越是不容易成功,然而宝剑相碰,叮当作响。
府中侍卫虽然不能和花轻语,解决几个杀手还是手到擒来,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杀手的首领武功高绝,竟然与侍卫不相上下,缠逗在一起。
如此巨大的声响,所有人都已经醒来,不过却没有什么帮助,换句话说,这些家丁婢女除了家务事就不会做第二件事情,好在校事府中白校事及时赶到才算是遏制住了杀手的气焰。
然而此时忽然有一人如箭般摆脱了荀彧的视野,撞碎了门板,直直的冲进了公孙金陵的房间,“金陵小心!”
撕碎了嗓子大喊一声,荀彧冲破一切冲进了房间。
黑暗中只见到那黑影已经倒下,忽然房间里面的灯被盈盈的点亮,房间里的光线突然亮了起来,潮儿没事,荀彧悬宕的内心才算是放下。
竟然有人行刺到了尚书府邸,真是好大的胆子,荀彧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派人来的必然是杨彪和司马防?
但他们为什么不刺杀自己而要去金陵的房间呢,荀彧很木讷,思来想去,终于猜到了,他们想要的是荀彧的孩子,一旦得到了孩子,荀彧必然束手就擒。
“令君没事吧?”白校事微微道了一句,赶紧跪地赔罪,今天要是荀彧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一百个自己也赔不起这命啊!
“我没事,你不必紧张,快点起来吧!”荀彧定了定心神,看了白林一样,这都是他多年之前的老部下,没有什么可以刁难的。
“今天这件事,不允许向任何人声张,告诉奉孝,小心翼翼的查,查到了结果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明白吗?”荀彧吩咐道,他不想将这件事过于放大,那样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属下明白,但轻语已经追出去了,我怕声音太大,会引起别人的注目!”
“你去让轻语回来吧,不用追了,就是去追,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的!”他摆了摆手,然后吩咐下人去把现场收拾收拾,最后拉着公孙金陵的手换了个房间。
今天的的事真是千钧一发啊,若不是自己看见了,险些被杀手们得逞?
他们为何如此丧心病狂?
第157章。刘备的心机()
惊心动魄的刺杀,让荀彧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目前曹操和汉献帝两大阵营的人都在看着荀彧的动静,尚书台的态度象征着两大阵营的一举一动啊。
想想自己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要在这里担惊受怕,很让人头疼啊!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荀彧大概会凭借自己家族的势力,随便在颍川举个孝廉,入朝为官。
他一定不会选择进入中央,最好外放为县令郡守,这样他便能一边为百姓谋福利,一遍享受人生,过着很惬意的日子。
可最近几年,汉献帝在许都刚刚得到安顿,汉室在曹操的庇佑之下苟延残喘,以往的平步青云,早已经是遍地荆棘。
这普天之下像荀彧这样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能做到朝廷尚书这样高位的,怕是没有几个。
唉,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荀彧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
公孙金陵产下宝宝之后的第二个月,曹嫣然也产下了宝宝,但他与曹操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不会向曹操传递任何关于荀彧的消息。
尚书台每日的事物依旧繁忙,荀彧日理万机,每日太阳还没生气就来,天黑之后才离去,任劳任怨。
他是为大汉在尽职尽责。
曹操我房子内,他坐于上座,用手拄着桌子,桌面上是校事府的画卷,上面刻画着刺客进入荀府的场景。
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刺杀朝廷命官,胆大妄为。
堂下,郭嘉威严站立,面部一丝不苟,直直的盯着曹操。
“司空,这些人竟然敢公然行刺朝廷尚书,其心当诛,用不用我现在就派校事府的人进宫去,把他们全部都抓起来。”
郭嘉恶狠狠的说道,于他而言,这天下究竟是曹家的还是刘家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他不过是个臣子,只需要做好臣子的本分。
但是荀彧不一样,那是他的好朋友,你们斗争归斗争,为什么要波及道荀彧!
不可原谅!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桌面上的人物描绘的惟妙惟肖,他看着这木板上的小人发呆。
这些向汉大臣们的态度,让他觉得莫名恐慌,荀彧被刺杀了,还会有人关系一下情况,但自己心里被刺杀,有谁懂得这种苦楚,曹操觉得自己自从当上了司空之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冷血无情,冷漠异常。
这不是真正的曹操,真一定不是真实的自己。
郭嘉平日少言寡语,但绝对不是傻瓜,他知道一件事反常的时候一定会有原因。
曹操带着满腹疑窦的说道:“抓,怎么抓,奉孝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郭嘉低下头去,声音如隆隆惊雷般说道:“不仅我知道,司空心里更是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说而已,我现在很想知道司空心中的想法,是想永为汉臣,还是想创立一种新的国家和新的制度?”
曹操没有回答,因为自己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饶有兴致的问道:“奉孝认为这些人会是谁?”
郭嘉也学着打起了哑谜,笑道:“臣不敢断言,校事府只是为了监察百官,剩下的事,司空应该让大理寺去查!”
曹操跟着笑道:“奉孝倒是懂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我又能怎么做,杀了那些人,就是不仁义不忠义,若是不杀,曹府的幕僚又会说我无能,我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董承,杨彪,司马防,刘备,这些人假仁假义,非要恢复大汉的制度,难道汉朝就这么好吗?
想到这,曹操忽然问了一句:“奉孝,刘备最近有什么动静?”
“胸无大志,还是守着他那一块小菜圃,每天都去打点,风雨不顾,在刘使君的悉心照料之下,蔬菜长得非常好,再过几天,司空便可以过去品尝了!”
“奉孝说的对,我一定要过去尝一尝,但刘备会不会在菜中下药毒死我?”
郭嘉直摇头:“不会不会,若想杀人,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周全,刘使君杀了司空,他也活不了,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确实,刘备要是不聪明,怎么能在这么多大势力的夹缝中求生存,他能借助曹操的手杀掉吕布,还能在许昌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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