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答应您的事都办了,你看看你要给我的文章,什么时候写?”
郭嘉摸了摸额头,哭笑不得的说道:“险些把这件事忘了,公子稍等,我去取文房四宝,马上就回来!”
曹植点了点头,看着郭嘉退下了。
曹府后院很大,大到没有一时三刻很难摸清楚,文臣武将各显神通,翻箱倒柜,谁也不肯留手。
曹丕就跟在满宠身后不远的地方,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终于看到他走进了隐藏密信的那间屋子,便也兴致盎然的跟了进去。
“满县令可找到了什么?”曹丕手里那卷刚刚找到了《奇门大阵》,一副耀武扬威的神情。
“公子知道,属下方向感一直不好,跟着运气也就降低了,走了一个时辰,竟然一无所获!”他从屋内的书架上随便拿起一副竹简,缓缓展开。
“我看满县令脸色不太好,可是有烦心事?”反正曹丕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干脆闲聊了起来,
“实不相瞒,是为颍川荀家之事,这件事熬得属下头疼,那封书信与袁绍的笔迹确实看不出什么不同,也许是属下书法造诣不高。
但如今处于深冬时节,牢狱之内阴暗潮湿,再这样下去,荀军师就是铁人,也挨不住啊,如此,判也不是,不判也不是,真是难办啊!”
曹丕朗声一笑,道:“这世上还有满县令头疼的案子,还真是第一次遇见,以前父亲常说,县令断案,向来不在意情感关系,更不会因为身外之物而错判误判,铜皮铁骨之人都得折服,一个小小的通敌之案,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
满宠一阵的汗颜:“公子这么说,就是在抬举属下了,这个案子牵连甚广,那日公子失手杀了袁谭,难免这一次不是袁绍故意派人伪造这一门假案报复,何况我与荀攸同朝为官,我不怕他身后的仕族力量,但于情于理,都应做到丝毫不差才是!”
他眉眼一闪,已经将第一篇竹简浏览完毕,而后也没有停下来,紧接着拿起了那副用红线捆绑的竹简。
曹丕知道那就是曹植故意留给满宠看的,因此没有再发问,而是用目光不停的瞄着他。
果然,满宠的表情由平静变为惊涛骇浪而后是难以置信。
他心中已经完全失衡,但并未表现起来,而是缓缓将那副竹简卷起,对着曹丕轻声道:“属下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曹丕回了一礼,笑道:“满县令请便!”
满宠行色匆匆的走向屋外,一步一个脚印,他的心事很沉重,为什么在这里会有和那封通敌书信内容一模一样的书信。。。而且还是出现在曹府之中!
他走到院落当中,竟然不知道该去向哪里,直接回许昌县衙?不行,那样事情更难办了,于是他折了个来回,去找曹昂去了。
在曹操病重的这段期间,曹昂真正担负起了世子大任,将兖州各种事宜运转的如鱼得水,恰到好处,令那些大臣不得不慨叹,曹昂的才能与曹操相比,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此刻他正在看着荀彧在前几日所提出的《骑兵改革制度》,强调将骑兵分为两种,轻装骑兵和重装骑兵。
所谓轻装,便是骑兵以快著称,适合连夜奔袭,攻城略地,要配合精湛的刀具弓弩,其意在于打击敌人措手不及。
而重装骑兵恰恰相反,勇士和马匹全部盖上重甲,主要为了打攻坚战,刀枪不入,所向披靡。
曹昂觉得这个想法很新颖,或许可以作为曹军未来制度的改革方向,到时候虎豹骑的战力,将会提升另外一个档次。
不知不觉,满宠缓缓走了进来,跪地行礼道:“属下满宠,参见昂公子!”
他的突入起来让曹昂有些震惊,随口问道:“满县令不是被子建邀请去参加生日宴会了吗,怎么有时间来这,我已允许县令今天不谈朝堂之事,满县令可明日再来,起来说话!”
满宠轻轻站起,头也不抬,继续说道:“公子恕罪,臣认为颍川荀攸之事,一刻也不能耽搁!”
曹昂不禁失笑,有些孩子的童心,他喝了一口茶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父亲已将许昌安危之事交到县令手上,生杀予夺,皆在县令一念之间,完全不需要请示,父亲生病前立下这样的规矩,曹昂定不敢违抗!”
“那这件事可就难办了!”满宠微微将手里的竹简递过去,轻声说道:“请公子过目这封书信!”
曹昂神情一顿,将竹简铺在桌面上,看了一刻钟有余,玩笑道:“这不是从荀攸府邸搜寻出来的那封通敌之信吗,前些日子我看过了!”
“从荀攸府邸搜寻上来的那封信,目前仍在许昌县衙,而这封信,是属下无意之间发现的另外一封!”
“满府君请将话说清楚!”曹昂的神情开始变得雷厉风行。
“这封信是臣刚刚在曹府后院寻宝之时,在子建公子书房不经意发现的,同样在场的还有曹丕公子,这是给满宠出了个大难题,臣实在不知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请公子定夺!”
“混账东西!”曹昂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对着外面嘶吼道:“来人,让子建速来见我!”
第115章。世道与口味()
日影西斜,曹植的生日宴会上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曹仁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卷《八门金锁阵》,剩下的几个人什么都没得到,铩羽而归,心情差到爆炸。
临到宴会结束的时候,曹植忽然被曹昂召见,打破了往年公子生日宴的常规,让众人有些好奇,而同样被召见的,还有荀彧郭嘉等人。
曹植胆战心惊的走进了屋子,低头噘嘴道:“子建拜见大哥!”
他与曹丕一样,见到曹昂从来头都不敢抬,甚至私底下,对曹昂的恐惧程度要比对曹操更加重几分。
仍然记得在六岁的时候,曹植只是偷了曹操放在桌面上的糖果,小孩子贪玩谁都能理解,但曹昂却盯着他的屁股打,曹操求情都不管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那之后,曹植算是真正看清了大哥这副“蛇蝎心肠”!
“子建,我问你,荀军师下狱与你有何关系?”曹昂嘴角浮起一抹冷淡,声色俱厉的说道。
曹植一惊,连忙辩解道:“荀军师下狱!?与子建毫无瓜葛啊!”
“还敢狡辩?”曹昂将满宠刚刚递上去的竹简仍在地上,怒斥道:“你好好看看,这是满府君在你书房发现的书信,与荀军师府邸搜寻上来的那封书信字迹完全相同!”
曹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跪倒在地说道:“大哥明察,这件事情子建确实不知,当时父亲让我练书法,拿出几副名家字画,其中一副就是袁绍的手笔,当时弟弟不懂事,自然也不明白什么通敌不通敌,模仿着他字迹的走向,又胡乱编造了一些语言,也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那内容又怎么解释?”曹昂长长叹出一口气,“你的这封书信与荀军师府邸的那一封一个字都不差!”
曹植挠了挠头,似笑非笑道:“其实这封书信,子建临摹了好几副竹简,并且出去求学的时候也将他们当做礼物送给过其他伙伴,也许是有人别有用心,利用这件事来陷害荀军师。。。还有子建!”
曹昂的脑袋了好像埋藏了几顿的炸药,瞬间炸裂了,你写也就罢了,还要送给别人,若是让满府君发现,还不都得以通敌之罪论处?
他正骑虎难下,如果荀攸府邸的那封信真的也是出自子建手上,自然也就判定荀军师无罪,但单凭曹植一面之词如何让人信服,至少荀攸通敌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公子,郭嘉以为这件事不能因此盖棺定论,虽然我与公达是故交,但仍然建议有人来彻查这件事,目前钟繇正在许昌,公子可找他辨别这两封书信是不是都出自子建公子手下,若他说是,也就没有什么好议论的了!”
曹昂说的口干舌燥,将桌面上已经清凉已久的茶水一口灌进肚子里,叹了口气说道:“先生说的在理,钟繇是书法大家,又没有立场,相信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这件事就交给满府君去办!”
“臣,遵命!”满宠应承了一句,侧立在一旁。
“鉴于你是初犯,又是无心所导致成这样的结果,也就轻罚你一次,即刻入书房闭门思过一个月,期间好好读书,好好练字,广修德政,以明事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曹昂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月!?
这个时间段让曹植大吃一惊,要知道整整一个月憋在书房中,对于他这样喜欢找乐子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于是他不知眉眼高低的问了一句:“大哥,不是说轻罚,这一个月。。。也太长了!”
“滚!”
曹昂已经压制不住心中燃烧的火焰,“现在就滚,再敢讨价还价我就再加二十军棍!”
曹植哪敢再说话,满面梨花带雨的说了一句:“大哥你对我真好!”然后抽泣着出去了。
看着堂下站着的众人,他松了口气,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保护住了荀攸,就等于保护了父亲的左膀右臂。
他挥了挥手说道:“天色不早,曹昂也有些累了,大家都先回去吧,荀军师之事,是曹昂不察,责任在我,等军师出来,我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属下告退!”
出了房门的郭嘉和荀彧并肩而行,心情出乎意料的好,荀彧的禁足命令也因此被解除,他看着天边的太阳,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说道:“我有奉孝为友,天塌地陷也不怕!”
大概是害怕男男授受不亲,郭嘉十分嫌弃的把他的手打开,一脸看不穿的神情。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公达受了不少的苦,我们也欠了子建公子一个大大的人情,说到底目前我们仍然不知道对手是谁,只是在见招拆招,什么时候我们遇见了不能破解的招数,也就败了!”
荀彧听着郭嘉说的话,有些心酸,慨叹道:“我以为入了明公幕府,我的对手会是袁本初,吕奉先,刘玄德,孙仲谋,却不曾想是个神秘人,还屡屡被人牵着鼻子走!”
郭嘉看看四周无人,小声说道:“其实昨天昂公子已经查到了那个匿名书信的出处,是一位叫做袁田溪的教书先生,当时公子本想派人严刑拷打,可那教书先生目光很沉稳,像是真的不知道让他写信的人是谁,于是昂公子动了恻隐之心,也就没下杀手,若是换成了明公,恐怕这一家子都要遭殃!”
荀彧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幕后之人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自然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但有一句话,我十分赞同!
昂公子也许没有主公治世之才,但却有仁义之心,未来的兖州乃至大汉天下交到他手上,更让人心安理得一些。”
说到这荀彧顿了顿,他来到东汉末年是为了改变历史,几年之后与张绣的战役,无论如何他要保证曹昂能够活下来。
他想了想,这件事情似乎有些难度,他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智,但如何能改变一个人的习惯?
曹操喜欢别人家的妻子,没人敢说,更没人敢劝!
有些时候祸不一定从口出,还有可能出自胯下。。。
果然,世道不一样,人的口味也不一样!
第116章。文若与奉孝()
经历了接二连三的刁难状况,荀彧的内心也变得越来越坚贞,没有了刚来时的疲态,郭嘉的到来更让他心情好些。
两个人走在布满白雪的绵延小路上,由于这几天温度较高的原因,已经有一部分积雪开始融化,但总体天气依旧寒冷侵骨。
“文若,你看子建公子如何,能屈能伸,又能写文章,更能为了其父亲的千秋大业饱受委屈,像是他山之石,颇具可以攻玉的势头!”郭嘉皱了皱眉,问道。
“子建公子还小,尚且不能让人看透,但主公麾下的这几个孩子,各个英雄,全面如曹昂,治理州县,改革制度,统帅全军,是不折不扣的将帅主子角色,剩下的曹丕,曹彰,曹植,都很厉害,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啊!”
“当下看来确实如此!”郭嘉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但长远来看,这也未必是件好事,就是因为几个孩子都有野心才更让人放心不下,曹丕隐忍不发,但文若应该知道,他的心机城府,要比曹昂深了数倍,曹彰匹夫一个,你我无需去说,再就是曹植,他的心很软,但依明公的性格,一定会让他参与到夺嫡之争!”
“那些都是身后事了!”荀彧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我们能不能赶上尚且不好说,现在就不要讨论立场的问题!”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曹操正是当打之年,即便现在病重,但郭嘉推演星辰变幻的势头,他的命星隐藏诸多光芒,不但没有衰减,而且越来越盛。
所以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曹操在装病,那他这样做的目的一直是郭嘉猜不透的地方,直到最近各种艰难险阻的出现,他才知道,隐藏在许昌身后的那一股黑暗势力似乎开始咬钩了。
“等主公病好了,我就跟他说,让你来校事府接替我的职位!”荀彧自说自笑,看着天空道:“说到底我荀彧还是不太愿意勘察百官,说不定那一天得罪了谁就被冷眼一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会死不瞑目的!”
“你是看不惯百官的窝里斗!”郭嘉眉眼一亮,眸中寒芒轻闪,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如今长安李傕郭汜大乱,皇帝陛下流离失所,你是建议明公接纳天子,还是舍弃天子?”
荀彧并未因此怔住,反问道:“我想听听文若的意见!”
“当今天子,软弱无能,大汉四百年历史,终究到了即将灭亡的地步,想当年高祖高武皇帝何等雄姿英发,纵横天下未逢敌手,然今日之大汉以非往日之大汉,国家慌乱,风雨飘摇,百姓流离失所,诸侯禽兽风流。
而天子,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累赘,若是等到哪位诸侯麾下,东发一令,西发一令,是从是不从,遵是不遵,所以我想,任由自生自灭,不见为好!”
荀彧笑了笑:“这是天下很多诸侯的想法,但却不是你郭奉孝的想法,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想的——将皇帝接到许昌,改为许都,主公虽然兵力日盛,但仍是大汉之臣,不管将来曹操如何跋扈,但他一定不能称帝,更没有杀害皇帝的狠心,所以即便皇帝身边的人都死了,皇帝还是安全的,你是想为大汉留下最后一点骨血吗?”
“曹家与刘家有很深的渊源,主公能在乱世扬名,离不开倾向大汉之臣的赏识与偏向。。。”郭嘉定定的看着荀彧,“自古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豪杰,但我郭嘉宁愿一世默默无闻,也不想见百姓流离之苦!可现实是,天意不遂人心,国家的势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啊!”
“那。。。”荀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太阳,轻声道:“你我兄弟二人一同携手,匡扶大汉基业,不求百年之后名扬,但求身死保留忠贞的志向!”
但此事,谈何容易啊?
郭嘉笑着摇了摇头,没回绝,也没答应,而是问道:“公孙姐姐的事,我听说了,文若,你好狠心,我若是你,一定抛弃万千于不顾,现在就去幽州,能与心爱的人一起赴死,也是一种幸福!”
“你我推心置腹,情义如同手足,我也不瞒你,金陵一事,是我对不起她,但我听说子龙现在正在幽州,即便公孙瓒倒了,他一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护住金陵周全,所以他的生命安全,我并不担心!”
荀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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