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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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因缘-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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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砰——

台上震耳欲聋的枪声登时赫然响起,一个马弁怦然倒地!

在场众人都是大惊,当即四散乱跑!

“云若!”方锦如心中凛然着急,不由地喊了一声。

江云若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了一跳,听到有人喊他,还未来得及看,就被景鹤耀一帮人簇拥着向着一旁躲去。

“趴下!趴下!”不知谁大喊了一句,宾客都找着能躲藏的地方躲了起来,有躲到墙角蹲着的,有趴到桌子底下的。本来的淑女绅士们此时也都顾不上形象,七倒八歪。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

随着噼啪的枪响,台上的人马向着郑副都统的马弁连续射击,有几个马弁也倒在血泊中,四周鲜血飞溅,遍地殷红。

方锦如也躲在桌下,此时头脑嗡嗡作响,似有子弹在她的头顶呼啸飞过。她咬牙使自己镇定下来,看来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在进行了,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也不得已地置身事中了。

这来的军官定然就是赫赫有名的郑副都统,他想活捉景鹤耀,却不想这景鹤耀早有埋伏。在台后藏了人马。

方锦如偷眼看,见那郑副都统也是在马弁的簇拥下向着一旁去躲避,狼狈不堪。

旁边不断传来宾客的啜泣:“太可怕了!救命啊!”

“怎么办?怎么办?”

方锦如心中暗忖,这郑副都统本来带了不少人马,可是大部队都在外面。进入祠堂的并不多,此时被景鹤耀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景的人马又居高临下,在台上借助台柱、幕帘等掩映,也是便于周旋,而郑的人马在宽敞地面。很容易成为目标被狙击,因此眼见处于劣势。

这混乱时候,台上有个飒爽青年。端着那匣子枪,瞄准了郑副都统的脑袋,下一刻就要将他的脑门穿个大窟窿!

砰地一声枪响,却不是他发出的,他还未来得及扣动扳机。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子弹,瞬间刺穿了他的太阳穴。他人仰马翻地滚落,鲜血流了一地!

这时又听见台上传来砰砰几声枪响,那景鹤耀的人马被不知从何处来的伏击伤了不少,好几个卫士在短时间内都被撂倒!

连蹲着抱头报名的郑副都统也有些傻了眼,道:“怎么回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天降救兵。

他旁边副官说道:“这枪法,这做派,像是职业杀手。”

方锦如躲藏的位置离得他们不远,此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如鼓在敲:这下麻烦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要来刺杀景鹤耀的“夺命书生”到了?

惊悚中,却见舞台上突然有个人影倏忽一闪。

在那瞬间,老李猛然挡在景鹤耀身前。

枪声霍然响起,老李倒在汩汩鲜血中!

“老李!老李!”景鹤耀悲呼,几欲恸哭。

江云若在一旁,也被惊愕得不能自持。

那杀手见一击未中,自己又暴露了行迹,也不恋战,出手解决了几个景鹤耀的人马,转身遁走。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职业杀手竟然能瞬间扭转局势,景鹤耀咬牙喊道:“走,走!”

台上人道:“景先生下令让我们散!”

“先躲一躲!”景鹤耀的小兵们开始撤离。

被夺命书生一搅合,他们已经死伤大半,再打下去也恐怕只是无谓牺牲。

雷当家更是精明人,当时见势不妙,早就让自己的弟兄全撤了,此时正准备带着弟兄们扔下堂口散走。

而此时,景鹤耀也已经被逼到院落一角,避无可避。

郑副都统见此情况,又带着身边马弁站了起来,拽了拽衣服,整了整领子,道:“妈个巴子,还以为自己有几分能耐,居然想搞埋伏!”

说着,带着人马走了过去,景鹤耀此时已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方锦如看得心悸!

但并不是为了景鹤耀,而是景鹤耀的身边,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江云若!

然而,风云变幻又瞬息而至!

正在马弁要活捉景鹤耀的时候,景鹤耀突然哈哈大笑一声,将身上长衫一扯,露出里面来,这一露,却将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惊!

没想到景鹤耀还留有后招!且是如此残忍的后招!

他内里的马褂上结结实实捆了一圈炸药!

他的手攒住火管,只要一拉下去,玉石俱焚!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纷纷向远处逃窜!

郑副都统也吓了一跳,忙想向后撤。

那景鹤耀向他威喝道:“别动!再动我就拉线了!”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二十一章 变天(五)

这危机时刻,眼见着景鹤耀就要拉着炸药的引线,在场的人都惊得不能自持,顷刻间叫闹声、哭泣声乱作一团。那郑副都统却瞪着两只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脸色煞白,嘴巴半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风瑟瑟,吹面生寒,景鹤耀突然怅然一叹,道:“革命就是要有所牺牲,用我们这一代的消亡来换取下一代人的幸福!要改造这个世界、创建新世界就要付出代价!”说到这里,眼中含着热泪,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那拉线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似下一秒就要引爆炸药!

“慢着!”

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泠的声音,一个附身的女子慢慢站了起来,她的双颊浮着一丝寂寞桃红,在白瓷般的肌肤里淡淡透出,身形明明玲珑纤薄,可此时孤立在风中,那衣袂猎猎而动,发丝轻扬,却别有一番凛冽味道。

江云若定睛一望,本来心乱如麻,此时却更如坠入冰窖。

方锦如怎么在这里?!

方锦如此时也深深望了他一眼,眼中浓情似超越了生死之外,脸上倒还平和,只眉端带了少许凄酸愁苦。

远处逃跑躲避的人们纷纷议论。

“这女的疯了吧!”

“你没见那个疯子要拉炸弹了吗?快跑啊!”

“怎么办,救命啊!”

景鹤耀被女子的声音也惊得一动,朝着她望来,见竟是那日见到的女子,是供应军备的幕后女英雄,不由地放停了手中的动作,一脸悲壮,听她最后的言语。

方锦如此时又岂能不惧。但是已经逼到了这个时刻,又有什么办法!既然有人举枪对准了你,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你比他先开枪。

“景先生说的不错,革命少不了流血牺牲!”此言一出,景鹤耀眼神更加坚定,喘息也更加剧烈。

郑副都统心内却骇得厉害,恨不得扑过去一口将方锦如咬死,这是从哪里又冒出来个乱匪!

没想到,方锦如眸光一转,转头对着郑副都统说道:“长官。景先生此番情绪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持,很难预料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在此,我作为民众一个代表。为了在场这么多民众的安危,恳请你放过景先生一条生路。”

方锦如知道郑副都统自己也是怕得不行,但是在言辞中却只以民众为理由,并不谈及他的贪生怕死,也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而郑副都统现在恨不得先息事宁人,倒不是顾及在场的人质,而是他自己的小命,他心想着等到他到了安全的地方,哪怕是到了场外再加以计划,这景鹤耀还是如同瓮中之鳖。如同那如来佛掌中的孙悟空,也蹦跶不出自己的五指山,因此点点头。一时权宜说道:“可以。”

那这景鹤耀却冷然哼了一声,鼻翼一动,讽刺道:“方小姐,我原当你是英雄,不料你不过是个懦夫!”顿了顿。又转头望着郑副都统道:“我不是懦夫!今天,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一听这话,现场观望的民众又是一阵骚动,压抑的哭声阵阵袭来。

方锦如缓缓轻笑,面上带着寂寞的决绝,冷声说道:“景先生,革命不是愚蠢而无谓的牺牲,应该是‘为民所有,为民所治,为民所享’,你口口声声说何谓革命,难道就是搭上许多无辜的性命?”

现场有大胆的人小声附和道:“是啊,恶徒!乱匪!”

“不要啊!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各种声音纠结在一起,扰得景鹤耀脑中一片纷乱。

过了片刻,他咬牙说道:“革命就是为了万万同胞人人有恒业,不啼饥不号寒,可如今,与我志同者相继牺牲,革命两字于我而言,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今天再道何谓革命,我会说,欲求文明之幸福,不得不经文明之痛苦,这痛苦就是革命!在场将要牺牲的各位,都将是为了革命而牺牲,为了子子孙孙而牺牲,都是革命之英雄,革命之英烈!而这卖国求荣的军阀,是罪有应得!”

“你错了!”方锦如道,“你所要牺牲的这些,不是英雄,也不是英烈,而是这城中的基业!你这一炸,等于将革命之火悉数浇熄,还谈什么革命?”

“你什么意思?”景鹤耀脑袋一晃。

方锦如强作镇定道:“第一,你放眼看看在场的各位,不是商圈精英,也是业界奇才,你这一炸,死伤者众,对这泱泱大城的经济,是何等影响?经济命脉一旦被掐断,对于你们革命来说,就真的是一件好事么?第二,你要是伤了这些无辜,将会彻底失去民心,当所有人一边倒,与你们兵戎相向,你应该明白是什么下场!”

景鹤耀头脑霍然一醒,是啊,此时若是自己引爆了炸弹,那么将会丧失城中许多巨大的经济支持,虽然能带走这郑副都统的命,但是对于未来的革命者来说,得不偿失!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不能失去“人和”之利!此时此刻,心中百转千折,翻搅得如同惊涛骇浪,无法平静。

他望着方锦如颊上微动,似在苦笑,又像是要哭,轻声道:“难道……我……”

方锦如望了一眼江云若,四目相对,江云若立马意会,低声在景鹤耀的耳后说道:“景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是……”这话声音很小,只有景鹤耀能听得清。

景鹤耀摇头自语道:“郑副都统打得什么算盘,我心里清楚,只要我一松手,那么我就会被击毙……也罢,我命丧于此。只可惜!”他费尽银钱心力,倒害得自己被围、穷途末路,怎能不觉得凄然悲伤?

郑副都统听不清景鹤耀在说什么,便道:“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方锦如代答道:“长官,景先生要一辆车出去,您看在我们这么多人质的份上,就答应他吧。”

景鹤耀和江云若都是微微一怔。

郑副都统低头咬了咬嘴唇。又咕噜了眼珠子,抬头道:“好。将车停在门口。”

景鹤耀此时也反应过来,道:“郑长官,你把枪扔掉,过来,陪我一起走过去!”

“这……”

景鹤耀眼睛一瞪,又拉紧了线。

“我我……”郑副都统急得眼前都冒了火星子。

方锦如道:“这样吧,我陪着两位一起走,在中间做个调停。”

“锦如!”江云若听了她这话,忍不住失声叫道。

郑副都统见女子都这样刚烈。自己也不好再推脱,只好卸了枪,暗骂了一句。又咽了口唾沫,道:“好。”

言毕,三人像是螃蟹一般,小步横挪,复又大步而走。到了门口,景鹤耀押着郑副都统和方锦如上了车,开出包围圈,复又略一停顿,将郑副都统和方锦如推下了车。

两人都在黄沙中翻滚了一圈才停下,那汽车尾后拖着一条黄龙远走。

郑副都统从地上弹跳起来。大喊道:“妈的,还不给我追!追!!”

那马弁军队忙不迭地朝着汽车驶离的方向奔去。

方锦如侧卧在地上,觉得浑身疼痛。略一查看,发现双膝和手肘都磕破了皮,正往外渗着血,正想挣扎着站起来,身边却突然有一有力手臂将她搀扶而起。她侧头一看,正是江云若脸色惨白。惊颤颤地立在路边。

“云若……”死里逃生,方锦如见着江云若,喉中作声,心间微苦。

江云若什么也没有说,眸子一闭,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差点失去她,比死更可怕的,是见她只身陷入危险,见她为自己挺身而出,这一切还需要多说什么?心中已如刀剜一般,那之前的绝情话语,已经全不堪一击,全不作数了!

“万一……万一……”江云若的话没有说出来。

方锦如的脸颊贴在他的肩头,似有一丝笑容,颇为安适,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轻柔的声音:“生不能同衾,死则同穴……你怕不怕?”

江云若听了这话,胸中更闷,抱着他的双臂又紧了些,只低声唤道:“锦如……”

此时,场中的宾客都往外疏散,一时间嗡嗡嘤嘤,有哭有笑,乱作一团。

过了片刻,郑副都统却又回转,指着江云若对身边的马弁说道:“把他抓起来!”

方锦如冷眼挡在江云若身前,道:“长官,你不要乱抓人!”

“我怎么乱抓人了?”再怎么说方锦如也算是帮他力挽狂澜,保住了他一条小命,此时他还是给了方锦如几分薄面,说话不算很凶悍,压着怒气说道:“他刚才和姓景的在一处!岂不就是一伙的!”

“这在场的那么多宾客,混乱之中谁不知道和谁在一起了,这怎么能算作证据?”

“哼哼,小姑娘,别看你刚才说了几句我就不找你事了,你已经是放走姓景的了,我还没拿你问罪呢,你要是再袒护乱匪,我连你也一起抓了!”

岿然对峙中,却听不远处响起一声沉稳男音:“郑副都统好大的派头!”

几人一起向来声望去,却见在滚滚沙尘之中,飒然立着一个稳健身影,刀削斧刻的面容配上冷厉的气息,举手投足,透着浓浓的成熟男人的锐利味道。他的身后,跟着几个男人,都颇为冷峻。

兆苍?方锦如心中一沉,他怎么来了?

方锦如心里很是不解,他不是一向不愿抛头露面,而且是在这种场合,之前老雷也说过,根本不需要兆苍出面,此时他又为何突然到来,难道……

她心里突然有些心悸。

江云若的声音也在身后低声响起:“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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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二十二章 女人

郑副都统眯着眼睛瞧了一眼这倨傲英挺的男人,眸色微颤,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片刻之后,却又在脸上浮上一丝客气笑意,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兆苍音容淡薄:“郑副都统这是要做什么?”

“哦,这事你就不要过问了。”郑副都统摆了摆手,“这青年是和乱匪一起的同伙,这女人袒护乱匪,也是来路不明。”

郑副都统此时仍摸不清兆苍到来的缘由,便随口这么说道。

“这位是方小姐,这位是江先生。江先生是方小姐的朋友,也便是我的朋友。”兆苍眉宇微扬,“郑副都统不如给我个面子……”话音里没有丝毫卑微求饶,不卑不亢,说到这里,又抬眸看了他一眼。

郑副都统眼珠子一转,“哦”了一声,又打着哈哈道:“呀,那便都是误会,误会啦!”说着,又转头深深看了方锦如一眼,转身和几个马弁远去了。

江云若在一旁正满腹疑惑,兆苍却又走近了方锦如,低声道:“你流血了。”那锐利目光,已注视到方锦如的膝盖上。

方锦如微微摇头:“不碍事的。”走起来,却又有几丝踉跄。

廖青峰此时也走了上来,笑着对江云若点点头道:“江先生。”

江云若看他们的架势,根本不像两个平凡人物,在军阀头目跟前都能说的上话的,让军阀都畏惧三分的,给许多面子的,身后又跟着这么多跟班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此时越来越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再转头看那方锦如,却正和兆苍柔声对话着。自己竟像是被生生晾在一旁,这一霎,歆羡酸楚,皆是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方锦如却又回头,朝向江云若问道:“你没事吧?”

江云若摇摇头。

方锦如眸色似一瞬又恢复黯然,道:“那就好。”

兆苍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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