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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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因缘-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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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去吧!”顾老爷沉声道,“只是要早些回来,不能再像昨日了。”

顾盼宇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两人一如昨日雇洋车到了德香园,入了包厢,小桌上已有小厮准备的瓜子陈皮梅之类,方锦如又招呼要来了一壶热茶,帮顾盼宇斟上,又自己慢慢呷着。

珠玉在台上,比昨日更要艳丽,她今日穿了碧翠色的纺绸旗衫,在那暗红漆的台子背景色前,更是映衬得像是明珠一般。

她本就娇喉婉转,今个更似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卖命地唱,更引得台下叫好声连连。

顾盼宇直到茶凉都没有心思喝上一口,他直着目光盯着珠玉,想到自己这听戏才能见她的法子也不是长久之计,恐怕明日就不能接连以这个听戏的名义出门。如此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和她相见,心里愁思凝重,只锁着眉头,那戏里唱的曲中人百转千折,竟像是他自身的映照一般,仿佛他已入了珠玉口中唱词的幻境中,挣脱不了。

待到珠玉唱完,顾盼宇又急着去后台,刚站起身来,却听方锦如说道:“哥哥,又要扔下我一人在这里么?”

顾盼宇心中焦躁,但是听到方锦如的话也有几分赧然,抱歉道:“我今日必早点说完话,然后我们早些回家去。”

方锦如微笑道:“哥哥,我也想见见珠玉,可以吗?”

顾盼宇一怔:“你见她做什么?”

“哥哥宽心。”方锦如也站了起来,摆了摆手,“我耽误不了几个工夫,只是见见就走,既然哥哥是为了长远打算,又怎么能不让我见见未来的自家人呢?”

顾盼宇仍是疑虑,警惕地看着方锦如,但是她双颊浅笑,眸中真诚,丝毫没有作怪的意思,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正妻,若是珠玉将来真入了门,也只能是个妾,在很多人家,妾能不能入门,正妻也是要把关的,虽说方锦如不是那样的母老虎,自己也不会给她这样的权力,但是此时她不过是见一面的要求,自己似乎并不好推辞。再者说,这出来偷见珠玉之事,若是没有她的配合掩盖,也无法实施,自己和珠玉得以相见,还得感激她才是。这样思来想去,倒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那……好吧。”顾盼宇犹豫过后,终于艰难开口道。

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十一章 珠链

(*^__^*)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__^*)

恭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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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宇引着方锦如进了后台,如昨日一般直接进了大屋,复室的小门虚掩着,里面发出淡淡的鹅黄的光芒,又隐隐有??的声响,掩盖在前台发出的弦子声响之中,顾盼宇知道珠玉是已经在里面等待自己的到来了。

此时他的脚步不由地在门口一顿,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一声轻笑,道:“怎么还敲起门来了?没有旁人,快进来吧!”说着,珠玉已经把小门敞开,见着屋外站着的人影,脸上的笑容却倏地一僵。

顾盼宇有些讪讪,道:“这位……”

珠玉却已心中了然,微微鞠了一躬,道:“太太。”

方锦如还了礼,又上前拉过珠玉的小手来,笑道:“你我姐妹相称便是,你今年芳龄几何?”

珠玉虽觉得方锦如的来访猝不及防,心里烦躁不安,表面上却又表现不得,只强笑道:“十五了。”

“嗯,”方锦如携着她的手,似闺蜜一般一起走进小屋里,“果真比我要小上一岁,叫我姐姐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小床边,坐下细语。

顾盼宇跟着进了小屋,又觉得尴尬非常,只在门口踯躅。

方锦如脸上带笑:“今日见妹妹,倒是也是一时兴起,没做什么准备的,想见就见了,也没特意准备什么见面礼,妹妹不要见怪啊!”

珠玉昨日听到顾盼宇说起他的太太,还觉得定是个傻妞,可是如今一看,她眉眼睿智,却一点也不迟钝,语气倒是真诚温和,心中反而警戒更胜。但是人家是顾盼宇的正妻,给自己这样大的面子,想到将来自己若是入门,也要看她的脸色,不由地也赔笑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方锦如一笑,双手抬起,将颈上挂着的一串珠链子取了下来,拉着珠玉的手塞到她的手中,道:“我听盼宇说了,你为了他,也有了不少亏空,真是对不住了。这点我的小小心意,你还收下。”

其实方才方锦如一坐下,珠玉就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雪白发光,在那艳红的旗袍上,直垂到胸前,很是显眼。

她揣度着这项链的价钱,想着这样的东西,在洋货店里也见了不少,而这顾太太这样大方地送给自己,想必也不过是那些几块钱的东西,也便接了过来,随口套话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妹妹怎么敢收?”

“妹妹放心收下,只是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若是妹妹不收,便是不给我这个姐姐面子,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珠玉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嗤笑一声,料得也是如此,顶多是几块钱的仿货,只是做工倒是还精致,回去糊弄糊弄莺美楼的其他姐妹,倒是也可以。想着这些,手里把玩着那项链上的白珠子,却也笑着道:“那妹妹我便收下好了。不能辜负了姐姐的美意。”

方锦如笑道:“妹妹不要嫌弃珠子小了,实在是没什么准备,我当时只是看着样子喜人,有人说我是买贵了呢,值不得一千,看起来也就是六七百的样子。”

珠玉心中一震。

多少?自己的耳朵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一千?

此时一听这珠链的价格,只觉得手中发烫,若是此时又被吓得推辞回去,倒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小家子气了。

她细细摩挲那项链,仿佛鉴赏一般,又撑着笑道:“值得这个价钱呢,我以前见过不如这个的,还要一千多呢。”

方锦如又拍了拍珠玉的小手,道:“得了,不耽误你们聊天了,家里老爷这几天发脾气,我是怕以后也不能常来听戏,恐生什么变故,才急着见你一面,我这就出去了。”说着已经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

掠过顾盼宇身侧时,冲着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还是回包厢等你。”

珠玉又假意挽留了两句,方锦如还是笑着告辞了。

方锦如走后,珠玉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心中气结,倒又说不出什么缘由来,坐到床沿上,只觉得浑身难受,看着那手中的珍珠项链,仿佛感受到这便是生气的源头,一甩手扔到了床上,却又立马捡了回来,查看有没有跌损,憋了满肚子怨气、委屈,却又无处诉说。

顾盼宇此时已经走了过来,摊开手臂揽住她,靠在自己肩头,柔声哄道:“怎么了?成了闷葫芦了?不是我叫她来的,是她要跟着来看看,也就这么一回了,下次再也不了,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了,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珠玉娇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平白得了这么一件大宝贝,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顾盼宇讪笑了两声。

珠玉又道:“看不出,你平时抠得和铁公鸡一样,对自己太太,倒是出手阔绰,你太太更是大方,千元的东西,就这样随便送人。”言辞中,讽意很浓。

顾盼宇扶着珠玉的双肩,正色道:“我的宝贝,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可没有给她什么钱去买珠子的,许是她娘家带来的陪嫁吧。”

“是,她出身就是大小姐,我哪能比得上,你不给她闲钱,她也是娇贵着呢!”

“真是!你又要为她吃什么干醋?这接连两天的,你是怎么了?难道我日日要哄着你解释吗?”

听着顾盼宇的语调有些不快,珠玉忙适时住了嘴,笑道:“瞧你,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大太太对我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也省了你的心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只是昨日听你那样形容,像是她一点也不值得你花心思,又只是远远瞧了个人影,只觉得因为新婚穿得红艳。可是今天近景这么一瞧,人家长相也是俊俏端庄,做事也是得体伶俐,大家闺秀的,而我,空有一颗红心,可怜见的……”

珠玉说得语调凄惨,到了最后几句,更是似有哽咽,顾盼宇刚才的不满顿时全然消散,一把紧紧揽住她,深情道:“你别傻,别伤心,就是她是天仙下凡,又怎比得上我的玉儿,我的心永远在你这儿,寸步不离!”

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十二章 谗言

方锦如在包厢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戏,但是她的心却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由于珠玉的原因,顾盼宇想着要早点接手家族生意,自己提议让他才能够理账开始,若在这其中也慢慢插手,相信凭自己的能力还是能将这两家的生意关联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能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在穿越之前的方锦如并非会计专业,而是一名小销售,但是销售是最锻炼人的职业。马克思说:由产品变商品为惊险的一跳。正是这一跳才创造了价值。而销售员就是完成这一跳的艺术家。正是在基层销售的过程中,她才逐渐学会了如何与他人心理交战。

而在穿越以后的前世,她竟没有发挥这些所长,变成了刀板上的鱼肉,如今想来,觉得一生仓促可笑,竟如同做梦一般。她的性子中有绵软,但也有刚毅,两股力量,像是幽冥中的双生花,一直在她的生命里争斗不息。

顾盼宇和方锦如的两家,都是古板封建,庄重有余,自由不足。在这种压抑之下,丈夫的漠视,娘家的严苛,婆家的疏远,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魔咒,将她紧紧束缚,无法挣脱,一步步将她逼向绝望。

前一世,绝望主导了她,一次次的打击之后,还没来得及抗争,就被命运推向了深渊!当真正有所觉悟时,却是香消玉殒!

一切来得太快,回忆起来,却觉得一步步又有渊源。所有的悲哀的“果”,都来自那时不争气的自己种下的“因”!

而这辈子,再不会那般愚蠢!

方锦如正想着,送茶水的小厮进了包厢,拿了一壶新茶换掉桌上的凉茶,发出的轻微声响将方锦如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的眸子向着一众看客望去,却瞥见门口不远处穿着褐色长褂、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在教训另一个戏楼里的伙计,方锦如看那人背影却是眼熟,想起昨日看戏时,倒是见到别人教训他,而今,却又见到他教训别人,不免觉得好笑。

唤住送茶小厮,略略一指,道:“那位先生你认识么?”

小厮一瞧,笑道:“哪能不认识呢!德香园掌柜的呀!”

“哦,是你老板。”方锦如笑了笑,“你老板昨日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方锦如这话,只是随便问问,那小厮也笑着摇头,不置可否,她便又笑笑,挥手叫他出去了。

堂堂德香园的老板,如今看来耀武扬威,在手下面前不可一世、张扬跋扈,而在那华衣青年面前,却如同个在老师面前犯了错的小学生,如此看人下菜碟,又岂能叫人料到?联想到自己身上,那顾盼宇对自己客气疏离,对那珠玉却是情真意切,若说自己真正比不上珠玉么?论起品貌气质,又有哪样不如她?不过,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这此中百转千折,又哪里是可以说的清的。

方锦如叹了口气,喝下几口茶,台上却已经报幕戏唱完了,台下陆陆续续有观众往门外拥走,熙熙攘攘,像一条蠕动的黑蛇。

不多时,人群散尽,戏楼里清净了下来,方锦如正想像昨日一般小憩,却听到有脚步声,顾盼宇已经进了包厢,见了方锦如劈头就不快喝道:“你这是做了些什么事!”

方锦如一愣,道:“什么?”

“你还装什么傻!”顾盼宇的眼中全是冷意,“你是要显示你的大小姐身份,还是要给珠玉一个下马威?没事送什么项链?套什么近乎?”

方锦如料得不知珠玉又和他谗言了什么,他才有了这般反应,于是在一怔之后,倒也镇定下来,语气诚恳道:“你何必这样冤枉我?那珠链是我娘给我的陪嫁,于我自然是心爱之物,给了珠玉,也是拿她当妹妹看待,绝无任何轻蔑之意,哥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盼宇听了神色一滞,面上的微怒却仍未散去。

方锦如又道:“我给珠玉项链,是看着她讨人怜爱,作为真心礼物赠予她的,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人出生不同,自然不能选择,她生在穷苦人家,便做了这个;我生在富贵家庭,便成了大小姐,境遇的事罢了,难道我的头脑还不清楚?”

听了这话,顾盼宇心中豁然开朗,脸上也露出了稍稍喜色:“你真的这样想?”

“当然。”方锦如从容回应。

顾盼宇这才安下心来,抚掌道:“我就说妹妹不会安什么坏心的,珠玉还真是多虑了。”

一句无心的话,方锦如却实实在在听在耳里,她唇角微扬:“本来就是的,若是珠玉妹妹还是误会,我可以再去找她解释,其实这里面还有一层原因,你与我说了,她总是为你开销,只怕会受她们老妈子的气,这样一来,也省得让你心中亏欠。”

顾盼宇听说方锦如是因为他手中拮据,才这样大方地送给珠玉礼物,让珠玉在莺美楼更有脸面和说辞,心中自然感激,此时忙道:“不用说了,她这回恐怕已经回去了,等到下次见时,我再说说你的好意,也说不定,等她回去一想,就又想清楚了。”说到这里,又用手拂了拂胸前的衣衫,道:“瞧她哭得我这一怀眼泪。”

方锦如扑哧掩嘴轻笑,包厢中一片和谐。

而在这笑容的假面背后,方锦如冷眼看着全心全意保护着珠玉的顾盼宇。

送给珠玉这样的大礼,哪是正妻对小三儿的求和?

她只是想真正看看珠玉的脾气秉性,若是她真正如同顾盼宇说得那般刚正不阿、品性高洁,又怎么会收下这样的重礼?并且在收下之后,反而反咬一口送礼之人?如此一想,便把珠玉的人品想了个清楚。

古人说的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花了一千,买了个明白,倒也值了。

想到这里,方锦如反而真正笑了,只不过不是善意的微笑,而是讥笑。她笑的是顾盼宇,心心念念的,竟然不过是这样一般人物,真是枉费少年风流。

而送这礼,又不单单是探人品德那么简单,另一方面,送了这礼,便更稳固了顾盼宇对自己的信任,同时又是一种无形的督促。

一切,都为接手账目,做着准备。

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十三章 期望

在回家之后,顾盼宇果然又主动和方锦如提起如何向父亲请示理账的事。

经过了前世,方锦如默然关注顾盼宇,已经了解透了他的脾气秉性,知道他经过了自己送礼的事,定会又顾念起自己身为男人的立场来。

毕竟一条珠链又不是一座金山,能够坐吃山空,自己手头那么紧,总不能一直总靠着表哥的接济来包养珠玉吧?此时愧疚和赧然紧紧包裹住顾盼宇的内心,又主动提及家中生意的事,也是理所当然。

方锦如已经很满意自己一手促成的当今局面,她记得清楚,在前世时,顾盼宇是丝毫不过问家中生意的,江云若很溺爱他,私下接济他不少;顾老太太也是疼爱孩子,背着顾老爷也给他一些零花。

在前世时,顾盼宇因为窑姐珠玉的事和父亲闹得很僵,再后来破罐子破摔,父子两人如同猫和老鼠,顾老爷一直恨铁不成钢,又怎么会将家族事业分给他丝毫?而今,只要让公婆相信顾盼宇和自己的关系尚好,他成亲之后已经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慢慢的,日渐衰老的顾老爷自然乐意将大权交出来的。

所以目前这样的顾盼宇,已经让她欣慰了。

于是她宽慰了他几句,让他稍安勿躁,这段日子里不要出篓子,更不要让爹抓住把柄,自然会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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