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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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因缘-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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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爷坐在紫檀椅子上,眼神冷厉,道:“今日去店里,遇到了一位老主顾,谈起你来,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事吗?”

顾盼宇料得不是好事,此时不敢回话,只在顾老爷面前低头站着。

“哼,好儿子,你和你表哥江云若出去玩,居然给我丢这样的大人!你知道你去的那家是谁家?那杨小姐是什么来头?”

顾盼宇总是听江云若说杨小姐家世很厉害,具体是什么,却没有心思问,如今听到父亲一说,才觉得确实也是了不得,心里有些忐忑,只能接着父亲的话头说道:“不知。”

“不知?”顾老爷抖着手指着顾盼宇,“不知你就去?去也就罢了,在场的人你是不认识,可有人认识你!你知道今天我听到了什么?若不是这老主顾好心跟我说,这笑话传扬得满城皆知我仍是不知道!你和那窑姐出双入对,把自己的老婆晾在一边,是你干出来的事吗?”

顾盼宇喉头一紧,道:“爹,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我还以为你和那窑姐早断了来往,没想到你不仅没断交,还闹得更加轰轰烈烈,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你要是和那窑姐好,就进顾家门了!我跟你说,窑姐和你老爹我,你只能选一个!“

“爹!”顾盼宇壮了胆子,“窑姐怎么了?窑姐不是人了?爹,你为什么老针对珠玉!这是什么道理!”

啪——

顾老爷一棍子抽在地上,飞起许多浮尘。

他压抑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盼宇啊,爹和娘都盼着抱孙子,我最近身体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压抑着不上火,真怕一上火就背过去,那咱家的产业就全完了啊!盼宇,你能不能长点心?能不能让你爹我省点心?”

“爹,我知道,您别动怒!”顾盼宇见顾老爷的脸色憋得通红,也怕闹出个三长两短来,忙安慰道,“可是您的想法不对,那珠玉虽然身在风尘,却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她是为了她娘,才委身青楼的,卖的是清倌,她的一辈子,可就指着我了啊!”

顾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实在忍不住了,吼道:“顾盼宇!你难道就真想为了一个窑姐抛家舍业?你是顾家的人,就要有顾家人的做法!外面什么作为我管不着!但是你是我的儿子,我就你一个儿子!你已经有妻子了!方锦如多好的媳妇!你难道真想活活把我气死?”

“爹,”顾盼宇红了眼圈,“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在我心里,珠玉比方锦如要强!珠玉虽然身在红尘,但是却并不贪我钱财,那方锦如呢,说句不好听的,进咱们家门,不就是看上了咱家的钱吗?不就是他们家的生意指着咱们家吗?这算什么?在我心里,这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顾盼宇!”

“爹,您听我说,我知道您做人的道义,从您对娘的一心一意也能看得出来,但是您和娘呢,是两情相悦!我和方锦如呢?是强扭的瓜不甜!爹,这能一样吗?”

顾老爷突然冷笑了起来:“呵呵,想不到啊,想不到!才结婚了没多少时日,你居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还说娶妻无用?我见未必!好,好啊,你说了这心里话,我也和你直说,盼宇,窑姐是一定进不了家门的!除非你等我死了!”

“爹!”

“好了,不用说了。”顾老爷起身,看了看手中的小棍,“今日就不打你了,上次打你,反而把你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言毕,冷笑一声,出了门去。

顾盼宇呆立在屋中片刻,只觉得心中烦躁不堪,方才想去和方锦如道歉的想法,也都随着顾老爷这一顿数落悉数烟消云散,对珠玉的怜悯之意,却又泛滥起来。

在屋中又憋闷了片刻,听到外面汽车响动,出门问了仆人,才知道是老爷出门了,这回正是下午,顾盼宇一思忖,也差人去卧房拿了几件衣服,在书房里换好了,到了门口雇了个人力车去,往城南而去。

顾盼宇差人回卧房拿衣服的时候,方锦如正在卧房看书,听了仆人来意,便找了几套出门衣服交给他,心中也已经了然,这顾盼宇定然是按捺不住,要去找珠玉了。

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五十二章 绑票(一)

顾盼宇到了租界口,那黄包车却已经将他放下,说是没租界的捐,他只好又下来,另雇了一辆,这才辗转到了莺美楼的巷口,进了那莺美楼,只觉得浑身都兴奋,忙拉住一位伙计说要找珠玉。

“珠玉?”那伙计斜楞了他一眼,“挪走了。”

“走了?”顾盼宇闻言十分震惊,“上哪了?”

“不知道。”伙计摇摇头,言毕,又不搭理他,忙别的去了。

顾盼宇不死心,又找了旁的伙计打听了一番,皆是说不晓得。

霎时,他只觉心内空荡,身边的莺莺燕燕像是忽地变得十分邈远,才几日的工夫,珠玉竟然走了!而且也没留下个音讯!难道就是因为那日舞会的误会?这么想着,又将方锦如在心里骂了几遍。

脚下也像是虚空,浑浑噩噩地往外挪步,到了巷口,后面却追上一个伙计,拉住他道:“你可是顾少?”

“是。”顾盼宇忙答道。

“哎,我和你说,这珠玉并没挪,她说是回乡了,好像是为了避什么人,她交代我,要是看见你这样的人物来,若是顾少,就和你实话说了。叫你勿挂念,过些阵子,她还回来的。”

顾盼宇心内仓惶,问道:“她还有什么老家可回么?有什么亲戚投靠?”

“顾少,既是仓促避人,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我们都不知道,你过些阵子再来,她说她还回来的。”

顾盼宇忙道了谢,又从兜里找了一块钱给他,算是答谢小费,心内却依然忐忑不安,不知道这珠玉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大事,要这么匆匆忙忙地躲出去,这样想着,也没有心思再流连,垂头丧气地坐车回家去。

刚入了快到家门口的拐角,路边却有人在连招带嚷地招呼:“顾少,顾少!”声音甚大。

他忙让车夫停了车,疑惑看着那人,道:“我认识你吗?”

那人戴着个灰毡帽,方头大耳,面净无须,眼睛雪亮,笑道:“顾少,你咋不认得我了呢?我是醉酒三啊!”

顾盼宇一愣,道:“是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醉酒三摸了摸下巴,笑道:“剃了胡须,不认得我了?”

顾盼宇警惕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你们家丁老板已经坑得我够惨的了!”

“哎,顾少,您下车,我和您详说!我早就不跟着丁老板干了!”

顾盼宇心想着,这醉酒三不是什么好人,那日在牢里见那铺头都对他十分恭敬,况且自己已经给他付了款,也将他赎了出来,就算是那时候他在牢里对自己客气、照顾,但如今也两不相欠了。自己和他,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又能有什么瓜葛?想必他又是有求于自己,要自己帮什么忙罢了。

“三哥,我还有急事,改日再聚吧,好吧?”顾盼宇这么说着,就要让车夫赶紧再走。

“哎?顾少,你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不说咱们一起蹲过,就说咱们都喜欢那落子馆的珠玉,也能聊上两句啊!”

“你说什么?”顾盼宇听了他这话,提及珠玉,正是心中此时所挂念,很是震动。

“呵呵。”醉酒三的神色却缓和下来,不再急躁,故意慢吞吞道,“珠玉那妹子,不在莺美楼了,最近我也是想她啊!”

顾盼宇一听,噌地跳下车来,没站稳,一个踉跄。

醉酒三忙上前扶住了,道:“哎哎,顾少,别急,别急。”

“珠玉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你别急啊,瞧,那边不是有个茶馆吗?我们去那说。”醉酒三嘴角盈着笑意,眸中却别有深意。

顾盼宇忙掏了钱付了车费,拽着醉酒三的一只胳膊边走边追问:“你快说,你知道珠玉去哪了?你又怎么认识她的?快说啊!”

醉酒三笑道:“不忙,不忙,等会儿说。”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进了茶棚。

茶棚里只有几个顾客,稀稀落落地坐着喝茶,伙计上前来招呼,醉酒三只摆摆手道:“后面说。”

顾盼宇心中焦急,又气愤这醉酒三卖起了关子,想拉住他再问,他却脚步飞快,已经进了茶棚后面的一个小门,顾盼宇忙也跟着进去,过了一条短门廊,便进了一个小院。

院里除了刚进门的醉酒三,还站了三个人,都是短衣卷袖,后面两个,腰上结结实实地捆着板带,板带上面斜插着一把大刀,寒光凛凛。前面站的除了醉酒三,另一个人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三角眼,正咧嘴笑着,满口黄牙,双手叉腰,一只手按在腰间的黑色手枪上。

顾盼宇看清这架势,来势汹汹,不怀好意,忙又想往后闪躲,那后面的人却一个马步冲上前来,钳子一样扣住他的胳膊,道:“顾少,你想去哪?”

顾盼宇心中不安,道:“你……你们要干什么?珠玉呢?醉酒三,你是什么意思?”

醉酒三笑道:“顾少,实话和你说了吧,珠玉那小婊。子跑到哪去躲着了,我也不知道,不过,少爷,我们等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家里情况,在狱中的时候你也同我说了,知道你家就是不缺钱花,可是我们哥几个却是缺得厉害,所以,少爷你就跟着我们辛苦一趟吧!”

顾盼宇挣扎,他身边的歹徒却将他双手都扣住,抄住他两只胳膊,背到身后。

“醉酒三,在狱中我对你如何?你这么对我!要不是我,你能出来吗?”

醉酒三拱拱手,笑道:“知道啦!您是财神爷,要不我们哥儿几个能请您来嘛!”转脸对其他人一使眼神,一人拿出一块黑不溜秋的破抹布,往他嘴里一塞,又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黑麻袋,套在他的头上。

霎时,顾盼宇就遁入一片黑暗!

他只觉得想喊也喊不出来,也不知道这些歹人究竟要把他弄到哪里去,又要敲诈家里多少钱,会不会对自己不利,不多时脑海中已经被翻江倒海的念头搅成一团乱麻,反而什么对策也想不出来。

醉酒三从墙角找了个黑木箱子,将顾盼宇塞进了箱子,盖上盖子,捆了绳子,用一根长棍挑着,像挑扁担似的前后两人抬着出去。

顾盼宇在一片漆黑中,只觉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晃晃悠悠,高高低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咣当一声被扔在地上,觉得浑身都是酸麻,特别是两只胳膊,跟卸了一般,加之又喘不上气,简直要活活憋死在箱子中。

这落了地,方觉微微有些踏实,就竖起耳朵细细听周围的声音、言语。

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五十三章 绑票(二)

醉酒三等人将装着顾盼宇的箱子放到地上,解开箱子上的捆绑绳子,掀开盖子,把已经摇晃得七荤八素的顾盼宇拽了出来,扔在一旁地面上。

顾盼宇一屁股坐在地上,又顺势向后仰倒,只觉震得椎骨疼痛,这背在身后的手接触了地面,抓了一把稻草。他忍住疼痛,屏气静神注意外面动静,只觉得除了风声呼呼,还夹杂着鸡鸣狗叫,像是到了什么乡野之处,但是具体要想辨明何处,却是困难。

接着醉酒三的声音:“顾少爷,你就在这屋了,饭菜少不了你的,你请自便吧。”

顾盼宇被堵着嘴巴,只唔唔发出沉闷声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忽地,他头上罩着的黑麻袋被取下,霎时一阵明亮,晃了一下,还未及看清环境,又不知何人走到身边,改了条黑布给他蒙在眼上,又是漆黑一片。

然后,脚步声杂乱,几人似都出了门,听到门响时,也紧接着一阵人走过时候的?的声音,想必是门口堆存了苞米秸秆。顾盼宇更确认自己是到了乡下,但是按照来时的时间来看,应该是并未有多远,约莫二三十里路的距离。

顾盼宇知道他们这伙人是怕自己在那麻袋中时间久了反而憋死,耽误他们勒索。想当初,在牢中,和醉酒三交谈不少,但是岂会料到那时就被他盯上,谋划至今,要行这等险恶的绑架之事?可是现如今,自己到了这个地步,悔不当初也没用,只是出门之时,未跟任何人交代,也不用期许有人来解救,只能等着这帮歹徒勒索完家里,再将自己放了。

心中嗟叹了半天,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黑暗和孤独之中,斗志慢慢消亡,唯余死灰般的心情。

而顾宅之中,因为直到晚饭时顾盼宇都没有回来,恰好老爷在外吃饭,没有追究,只有顾母和方锦如两人一桌吃饭,顾母便问起顾盼宇的去处,方锦如心中猜测他正与珠玉卿卿我我,但是面对顾母的问询,也只能摇头道不知。顾母有些不高兴,数落她不会做人妻,连丈夫去哪都不知道。方锦如只默默受了。

到了夜里十一点多,顾老爷忙完事回家来,门房怕担责任,便将顾少爷还没回来的事告诉了顾老爷,顾老爷一听,火气噌地一下冒了上来,回到上房,和顾母抱怨了一通,又差人到后宅把方锦如叫了过去。

这时间正是夜深人静,方锦如在堂屋中低头站着,顾老爷一双眼睛却睁得如同铜铃一般,本来顾老太太都迷迷糊糊小憩了一觉,这会儿因为顾老爷生了气,也又吓得精神起来,也坐在一旁望着方锦如。

“你真不知道顾盼宇去哪了?他什么时候走的,你一点也不知道?”顾老爷心中有些气恼,这下午刚数落了他,他就接着出门去,这明目张胆地跟自己作对,自己的话全成了耳旁风,他竟一点没放在心上,这样一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喘吁吁的,和方锦如说话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方锦如道:“下午老爷出门的汽车声响了没多久,盼宇就出门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锦如,你别怪爹说你,我平素为什么圈着盼宇,你也知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娶你来顾家门,不是说让你当个活摆设的,你身为少奶奶,怎么不监督一点,他出门,你就让他出门?去哪里你还不闻不问,这是当妻子的态度吗?”

方锦如沉默不言。

顾老爷心想,这方锦如又不傻,难道她是维护盼宇,怕他受责罚才说自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唉,盼宇这么不懂事,她却还这般维护他,又怎么能再责怪她呢。

于是又道:“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差人去找了,这次就这样吧,你先回屋吧,下不为例!”

方锦如回了屋,静静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杯热茶喝,方才脸上的无辜面相转瞬一扫而空。

顾老爷何等聪明的人,又何必和他多说?

自己和顾盼宇正是冷战期间,这顾盼宇回家,又不知道是怎样一套言辞,自己此时不说,顾老爷反而会觉得自己是贤良淑德,不爱嚼口舌,若是说了,只怕是多说多错,到时候和顾盼宇串不起口供来,反而会沾染一身灰。

方锦如心里冷哼一声,此时,顾老爷已经派人去找,那么他这只老狐狸当然是知道去哪里找,又何必强叫我出头说呢?

过了半个钟头,方锦如已经手肘衬在头下昏昏欲睡了,却听到仆人敲门轻喊,她忙抖擞了精神开了门,道:“怎么了?少爷回来了?”

那仆人额上渗着细汗,道:“少爷……少爷……找不着了!”

“怎么回事?”方锦如一惊。

“少奶奶,您快去上房吧,老爷等着呢,这下坏事了,方才司机开车去少爷常去的那窑子找那窑姐,说是窑姐已经挪走了!下午少爷确实去了,但是因为那窑姐挪走了,少爷也便失望告辞了,可是到现在都没回来……这……”

方锦如听着仆人的说明,脚下不禁也加快了脚步,和他一起往上房而去,边走边问:“那窑姐挪到哪去了,知道吗?”

“没人知道呢!”

方锦如心中暗暗吃惊,难道是顾盼宇和珠玉商量好了,两人真的私奔了?但是这转念一想,这不太可能,顾盼宇虽然有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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