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似乎全世界的人已经不再期待二少能回来,只有自己在傻傻地等待。
“青峰,郭夫人。”她压抑住心底的情绪,点点头,准备上楼去。
郭夫人却挥挥手,招呼她:“锦如啊,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方锦如只好走过去,坐在两人旁边的沙发椅上,道:“什么事?”
郭夫人笑道:“有件喜事,青峰要认我做干娘,这以后的事情,很多要交给他打理,所以这认门的仪式,要办得隆重一点,过阵子青峰要去外地一趟,怕是忙不过来,这仪式布置等事宜,交给你来操办吧。”
此言一出,方锦如心内悚然一惊,干娘?!
蓦地望向廖青峰,廖青峰只是微笑,并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方锦如明白郭夫人的心思,她如今没有儿子,没有老公,没有任何可以依靠和信任的男人,身边的这廖青峰,忠诚可信,即便是将来接受帮会,以廖青峰的资历和能力,也是不会引起什么异议的。
只是,方锦如一直期盼着二少能回来,像是一个一直伫立在原地的稻草人,却没想到别人已经奔跑着向前走了这么久!
“恭喜夫人,恭喜青峰。”方锦如麻木地道了贺,又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来操办。”
郭夫人见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也收了笑意,叹气道:“我身边缺人,缺能人,幸好有你,有青峰。”
方锦如不语,怔怔出神。
郭夫人又道:“看你今天累了,回房休息吧。”
方锦如这才得以上楼,回到房中,静静地坐在椅上,一点动作都没有地怔了一会。
过了片刻,她站起来走到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搁着兆苍的一张照片。
她取出来凝眸望了片刻,眉头一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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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六十章 仪式
大吉之日。
冬日已经悄然来临,苍茫寂寥的苍穹,缓缓飘落着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时间刚过了正午,只是太阳仍然掩藏在层云之后,天地间的光线并不明亮,只是有了白雪的充斥,显得四处都泛着淡淡白光。城郊小庙布置的庄严典雅,本来人迹罕至的小径,此时却人来人往。有身着青衫的文明人士,也有搭着短衫的练家子,男人占了大多数。
在这些男人步履匆匆之中,行步不徐不紧的方锦如格外显眼,本就是窈窕诱人的身段,又穿了黑色的旗袍,整个人像是被浓墨勾勒得完美的一笔,在白雪皑皑中,如同一颗璀璨的黑珍珠,美艳得惊心动魄。
方锦如的脚步踩在薄薄的白雪之上,留下浅浅的一层脚印,身后却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弟,很快将她的脚印踩踏得不见了踪迹。
一行人到了香堂前面,都停驻了脚步,方锦如转头冲身后人点点头:“你们都在这候着吧。”
几人齐声道:“是。”
方锦如这才咚咚敲了几声小门,响声像是乐曲,极有节奏的暗号。
小门吱呀一声打开,方锦如迈了进去。
神案上供着先人的牌位,一字排开。袅袅香气萦绕,供品也是新换的新鲜果品。
神案前面,郭夫人端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她的两旁,分别排坐着前来观礼的各路前辈,左边最末位坐着雷矮子,雷矮子旁边,廖青峰一袭干净青衫,笔直立着,远远看去,倒像是个书生模样。
“外面情况怎么样?”郭夫人盯着方锦如问道。
方锦如恭敬答道:“一切安好。”
“那就开始吧。”
郭夫人说了这话。方锦如便退到一边,微微朝着一旁挥了挥手,接着走上一队端着茶盏的小弟兄,行步间像是侍者的模样,彬彬有礼。他们这些人都经过方锦如的精心挑选与训练,不禁高矮差不多,甚至不仔细看的话,连模样都有几分相似。
廖青峰适时走到了堂中央,从一个端茶小弟手里接过茶盏,走到郭夫人的面前。一甩长衫,双膝跪地,又用双手将茶盏举过头顶。嘴中喊道:“干娘,请喝茶!”
此时郭夫人若是接过茶来喝了,便是在众人面前认下了这个儿子。
但是郭夫人却并没有急着接过来,而是缓缓问道:“青峰,你还记得帮会的规矩么?”
廖青峰铿锵有力地答道:“记得。”
“背来我听。”
“是!第一。不准欺师灭祖;第二,不准扰乱帮规;第三,不准蔑视前人;第四,不准江湖乱道;第五,不准扒灰放笼;第六,不准引水带跳;第七。不准奸盗邪淫;第八,不准以卑为尊;第九,不准开闸放水;第十。不准欺软凌弱。”廖青峰对答如流。
“好!”郭夫人欣慰点点头,“你都能做到吗?”
“能做到。”
“不错,我也相信你能做到。你在二少身边这么多年,功劳苦劳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方锦如听了郭夫人这话,也便明白郭夫人故意迟延不接他的茶。而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再为了在诸位长老面前提提廖青峰的位置。多年以来。廖青峰是二少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帮会事、江湖事,很多都是廖青峰代替二少在出面,在这一点上,熟悉帮会事务的人都是亲眼所见,此时当然提不出半点质疑,而郭夫人再无子嗣,在这个时候要认廖青峰做干儿子,也是名正言顺、情理之中的。
果不其然,诸位长辈听到郭夫人说了“有目共睹”四个字,众人忙齐声附和道:“是是。”
郭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廖青峰接着举着茶盏重复道:“干娘,请用茶。”
郭夫人接过来,抿了一口,道:“乖。”又伸手去扶他。
廖青峰顺势站了起来,又叫了一声:“干娘。”
众人见此情形,都是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
方锦如站在香堂的暗处,遥遥望着郭夫人和廖青峰两人的表情,却似突然间看不分明。
如今离着二少的死,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二少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抱着最后的信念,丝毫不敢去质疑。只怕自己一去质疑,所有的等待和坚持都会坍塌一般。
廖青峰给郭夫人献完茶之后,又紧接着依次向着两边列坐的长辈们一一敬茶,长辈们都是七嘴八舌地赞许:“好好,青峰,以后大有作为啊。”
“青峰,以后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啊。”
廖青峰都一一应承下来,脸上带着恭敬又客气的笑容,眼角有着极其细微的细纹,一段日子以来,年纪轻轻的他,竟显得老了几分。
方锦如安排好一切,悄然退出了香堂,室外白茫茫的,雪已经越下越大了,地上覆盖了一层,踩上去,像是踩在绒绒的地毯上,软绵绵的。
方锦如内心一阵仓惶,她记得二少光脚走在地毯上懒散又英俊的模样,手里总是玩味般地持着一个玻璃杯,玻璃杯中晃着洋酒。明明那些日子越来越遥远,可是记忆却反而越来越清晰。
她绕过香堂,墙根处小弟兄的低声议论,却搁着一面小墙传进她的耳里。
“他是有些本事,但是郭夫人突然来这么一出,还是让我觉得郭夫人有些过于捧他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现在人心不稳,很多兄弟不想在女人手底下做事,天下的帮会那么多,女人掌权的屈指可数,郭夫人倒罢了,那个姓方的算是怎么回事?虽说她是二少的一个姘头,可是一个姘头算个什么东西,也来给我们指手画脚?我估摸着郭夫人也看出了兄弟的不满,现在在发展新的头目。”
“哦?你的意思是说,郭夫人有意培养廖青峰当接班人?那么二少怎么回事?虽说郭夫人已经举办了葬礼,可是那个方小姐却在外界场合公开声明二少并没有死呢。”
“这还不明白吗?既然郭夫人认了廖大哥当干儿子。那么就是说明二少已经死了!这郭夫人和方小姐之间的分歧我们是不了解,但是就从这一点来看,两人在二少的生死问题上都无法达成一致,可见两人并不像外头传说的那么好。”
“不会吧?我一直觉得郭夫人拿方小姐当亲生女儿一样待呢!”
“哎,我听说了,据说郭夫人对方小姐的芥蒂,是从上次方小姐私自去黄公馆家里,引起的!”
“什么?方小姐去黄公馆家里做什么?”
“据说啊,她是去和黄四爷密谋什么事情,被郭夫人逮个正着。当然了,这只是传言。”
在帮会里混久的人都知道,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乱讲话。
而这几个人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聊天。仿佛到了茶楼,一听就知道是新来的几位。因为二少一死,老五一消失,散了很多兄弟,于是帮会里新晋发展了许多年轻的新加入者。
他们这回看守的是最无懈可击的安全地点。又下着雪,连只鸟都看不见,他们便百无聊赖地聊起天来。
殊不知,他们的言语,却不小心被出来散步的方锦如听得一清二楚。
方锦如的心也像是这雪地一般,慢慢变冷。
男人都是隐隐有些自傲的。有些大男子主义,特别是出来混的兄弟,都是有几分蛮横的狠劲。在女人手底下做事,他们心里有意见,是很正常的。只是方锦如没想到,他们的意见是这么重,甚至都传出了她企图联合黄四爷的传言。
方锦如和他们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泥墙。旁边不远处就是门洞,转眼就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想走出去澄清。却又收住了脚步。和他们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呢?传言会层出不穷地诞生出来,只要她不能服众,这传言便一刻不会消失。
她正在低头迟疑之际,只觉身边突然闪过一阵风,还未来得及看清,只听到墙那边有声音惊道:“廖大哥!”
啪啪,几声掌掴声。
“廖大哥,我们……”
“你们几个是不是嫌活得长了?满嘴胡说八道!”廖青峰的声音很冷,“帮规都没学过么?”
几人此时方知自己的闲言碎语惹了大祸,忙点头哈腰道:“大哥饶了我们吧,我们年轻不懂事,我们再也不敢了!”
廖青峰低吼道:“今天是个高兴日子,干娘定然也不想沾血,算你们侥幸,逃过一劫!若是还有下次,你们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谁嫌舌头长了的,可以提前和我说!”
几人吓得更是魂不附体,他们本就是刚入帮会,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聊天的内容也多是道听途说,此时见了帮会的风云人物廖青峰突然天降神兵一般站在他们面前,那言辞的意思是要割了他们的舌头,更是一个个头如捣蒜:“谢大哥,我们在再不敢,再不敢!”
“还有,”廖青峰一字一顿道,“方小姐是我敬重的人物,连我都要敬重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胡乱非议?”
“不敢不敢……”
“滚吧!”廖青峰说了这话,只听纷乱的脚步声,几个人屁滚尿流地小跑离开。
廖青峰又转回到墙的这一侧,方锦如遗世孑立,眸光淡淡,盯着廖青峰,嘴里并不言谢,也不提及刚才几个小弟的言论,只是缓缓说道:“仪式结束了?还顺利么?”
“顺利。”廖青峰点点头,顿了一瞬又道,“方小姐,我觉得你这些日子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方锦如低头笑道:“没什么意见,不过有一个疑问罢了。”
“什么疑问?”
“若是……”方锦如霍然抬头,目光灼灼,“若是郭夫人和二少为敌,你会帮谁?”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六十一章 崭露头角(一)
廖青峰悚然一惊,凝望着方锦如,许久才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方锦如淡淡轻笑一声,如素艳乍开:“世间的事,很难说的。今日的恩客,可能是明日的仇敌。更何况,你和二少的关系是他人难以相比,二少与郭夫人的关系,想必你是十分清楚。”
廖青峰一怔,侧目不语。
方锦如垂眸笑道:“往日我皆不提,如今你已是郭夫人的干儿子,那么如果郭夫人和二少为敌,你会帮谁?”
廖青峰道:“方小姐,这问题是根本不存在的假设,你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我是说如果。”方锦如在坚持最后一次,如果廖青峰还不回答,她心里也便已经有了答案。
廖青峰道:“二少和郭夫人都对我恩重如山,他们任何一位,我都不想与之为敌。因为我了解二少,我才知道,你说的情况不可能发生。不仅仅是因为二少不在,即便二少活着,他也不会向着郭夫人兵戎相向,毕竟郭夫人还是他的母亲。二少虽为人冷厉,但绝没有到对母亲举刀的地步。”
方锦如抚掌道:“你很会做人啊。”语气淡淡,明明听不出一丝讥讽之意,可廖青峰听来,却仍觉得刺耳。
两人再不言语,一起走回香堂,准备和兄弟们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却没想到,小小的香堂之中,除了几个年长的长辈熬不过久坐,因为身体原因提前告辞,其他一些人,都脸色肃然地坐在堂中,似正在等待他俩回来。
最边上的座位,雷矮子的脸色铁青。他的旁边站着几个年轻人,有人脸色白皙,脸上还有清晰红肿掌印。
廖青峰眉头一皱,这几位年轻人正是刚才被自己掌掴的多嘴多舌之人,看这架势,他们是已经向了雷矮子告了状,雷矮子本来脾气就暴,做事有些莽撞,不计后果,常常得罪人。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确确实实是因为一颗对兆家的赤胆忠心。
廖青峰知道雷矮子向来是对手下护短的人,这回自己打了他的手下。少不了又得和他理论一番。
果不其然,廖青峰和方锦如刚走过雷矮子身边,雷矮子就使劲咳嗽了一声。
郭夫人此时仍端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和颜悦色地说道:“青峰啊,老雷的几个手下。是你教训的么?”
廖青峰低头恭敬道:“是。”
雷矮子一听廖青峰坦然承认,憋着满腔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噌地站了起来,一脚咚地一声踏住椅子,扯着嗓子道:“姓廖的,我这就要跟你说道说道了。我的手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刚才我见这几个小弟兄进来,满脸手印。问起来,居然是你打的?!你前脚刚成了夫人的干儿子,后脚就开始胡乱教训我的人?是不是赶明天,你那巴掌就要打到我的脸上了?”
其他几个前辈也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望着廖青峰。等着他的回答。
廖青峰丝毫没有辩解,转头向雷矮子低头道:“雷大哥。对不住,这事是我做的欠妥。”
老雷显然没想到他一句都没有辩解,只有低眉顺目的道歉,准备的满腹牢骚突然间被堵了回去,无处发泄。
但是旁边的一个长辈听了廖青峰的话,苍老的嗓音开了口:“青峰啊,你这孩子做事太不体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你做人、做事还有什么威信?再怎么说,老雷也是你的长辈,在帮会的时间也比你长的多,你现在无缘无故地掌掴老雷的手下,就算是夫人的儿子也说不过去啊。”
另一个长辈道:“是啊,青峰,你要是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这么稀里糊涂过去,对你以后很不利啊。”
郭夫人也道:“青峰,这几个小弟兄刚进帮会,也许会有做错的地方,但是他们是老雷的手下,到底是他们做了什么惹得你将他们打成这样?”
方锦如在一旁静静望着众人,在这个屋内,个顶个都是这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在场的兄弟的人脉都是四通八达,本来若是不出这事,廖青峰并不会在长辈们的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出了这事,帮会的长老们心里都会觉得廖青峰目无尊长、肆意妄为。
而郭夫人的问话也印证了,这几个小兄弟刚才定然没有说出是因为什么原因遭到的掌掴,毕竟他们当时说的话里,虽然主要是针对方锦如,但是也有一部分议论了郭夫人,若是将这些说出来,恐怕会比现在受到更严重的责罚。因为廖青峰刚才扇他们耳光手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