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颜:风华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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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花颜:风华医女-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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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言觉出她的怏怏不乐,安慰道:“聆花仗着父皇宠爱,行事的确过分。早些打发了她也好。想来萧寻府里上百的姬妾,还有蜀国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有的是机会让她一展身手,也好让她的聪明才智找到用武之地。”

欢颜愕然,不由细细瞧向许知言,想从他神色间看出,他到底是在赞扬他的义妹聪明过人,还是在嘲讽聆花心机深沉。

但许知言偏偏很沉静,温热的手握着她的,许久才绷不住,“噗”地一声笑起来,“我居然觉得这两人很般配。欢颜,我是不是很恶毒?”

欢颜摇头,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萧寻那样的出身,自然盼着自己的妻子越狡黠越好。

他手段高强,却轻浮浪荡,也该聆花那样的心机深沉才能管束,——果然般配。

许知言觉出欢颜不似原先萎靡不振,心中大是宽慰,又柔声劝了几句,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顿下身,偏了头说道:“欢颜,我瞧着五弟待你很是真心。你们又是一块儿长大的,以他的性情,便是以后不得不另娶正室,想来也不会亏待你。”

厚厚的棉被席裹着浓浓的暖意,可欢颜还是有些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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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十二)

她低低道:“我如今还算得年轻美貌,即便看在这副皮相份上,不论嫁给谁,大约都会待我不错吧?可如果他们厌倦了呢?或者,我老了丑了呢?”

“五弟不是那样喜新厌旧的人。”许知言唇角微扬,云淡风轻地说道:“便是真有一日,你老了,丑了,谁也不要你了,你也可以回到我身边来。我们可以做伴……老去。“

做伴,老去?

看着许知言缓缓离去的颀长身影,欢颜心里不觉安妥了些。

也许,她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孤单。

她只是被世间的某一个人遗弃而已,并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弃。她该为不曾遗弃她的世界盛放,而不该为遗弃她的某一个人凋零。

她有健全的双脚,她有明亮的眼睛,她应该能一步一步走好前面的路,——走好她夏欢颜想走的漫漫人生路。

静默地蜷在暖暖的衾被中许久,她慢慢探出身来,从枕边摸出一本医书,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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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元年冬,景和帝即位不到两个月,群臣便就立储之事屡屡上表。

有的建议以历代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传统,立嫡子许知捷为太子;有的则认为若论嫡子,第一当立许知言;既然嫡长子因目盲无法成为储君,可从诸皇子中择长而贤者立储。

诸皇子中独有许知澜素来以贤闻名,行事进退有据,素得人心;如今大皇子夭逝,他又是除许知言以外最年长的皇子,故而包括楚瑜在内的不少大臣建议立三皇子为太子。

从来皇家争位,最是勾心斗角。

拥护许知澜的大臣虽不敢明着说许知捷少年任性,但此后关于许知捷嬉游奢侈、散漫无礼、行事不羁等种种或真或假的故事便在坊间流传开来,并且越传越不堪,直把许知捷说成了粗鄙浅薄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章皇后大怒,一边派人彻查谣言源头,一边约束许知捷,不许他出府一步。许知捷恨不得终日陪在欢颜身边,哪里肯依?和母亲、守卫斗智斗勇,千方百计也要溜出府来和欢颜见面。

欢颜虽然身在寺庙之中很少出门,但从许知言和从人的交谈中隐约听到些消息,心中也是不安。待再见到许知捷时,便劝他以前途为重,多在父皇跟前侍奉要紧。

许知捷不以为然,冷笑道:“我便不去父皇前侍奉,父皇便全盘信了那些人鬼话吗?父皇英明,哪有这么容易受人蒙蔽!”

欢颜还待劝时,许知捷已生拉硬拽把她从后门哄出去散心去了。

他如今是中宫嫡出的皇子,身份愈发尊贵,给上回的刺客惊吓一番,即便是悄悄出门,便暗暗命从人封闭了寺后几处要道,再不敢带欢颜往远处走了。

好在太子府诸公子原就常到慈恩寺上香礼拜,许知捷又一向和许知言亲近,他受二哥影响常到寺中礼佛听经也不算奇事。便是落人眼目,也不至于说他品行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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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一)

欢颜还是忐忑,待许知言过来探她便提到此事。

许知言微笑道:“他说的有道理。父皇若是那般糊涂,今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便不会是他了!”

欢颜道:“可目前只是皇后在追查此事,皇上若是疼惜知捷,便不该对此事不闻不问。”

许知言淡淡道:“若是他真的干预了,才证明这事闹得大了。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外面闹得沸反盈天,却还没有传到他耳中;或者已经传到他的耳中,他刻意地不去理会,来表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景和帝当了四十一年太子,朝野内外不知安插了多少耳目。这么大的事,又怎么瞒得过他?

欢颜恍然大悟,“他这是在告诉那些造谣的人,他根本不信这些谣言?”

“何况章皇后还在追查此事,牵扯到最后,肯定又会生有事端。父皇此时缄默,不论以后查出怎样的结果,他都能处置得游刃有余。”

“这些……我不懂。”

欢颜回答着,在窗边仔细检查着他那双透不出光亮的眼眸,低低地叹息,“二殿下,如果你的眼睛能复明,那该多好!其实你比他们聪明,也远比他们看事透彻。”

许知言轻叹:“眼睛瞎的人,心地总要比别人明亮些。”

欢颜愁道:“我摸索了好久,总觉得目前用的方式并没有错,针灸加上煎剂,应该是对症的。那煎剂是从古方改来的,不仅明目化瘀,也当对巫术血咒之类的有效,不知为什么你服了这么久还不见效。”

许知言柔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随便吧,横竖……我也习惯了一个人静静的。何况……目盲的人,也许命还会长些,并没什么不好。”

欢颜不觉感慨,用她微凉的手握紧他的,低低道:“可我只盼你能复明。只要你敢让我治,我便不会放弃。我一定,想法治好你!”

许知言微笑,“我等着那一天。”

欢颜心里热了热,仿佛窗外的阳光透过皮肤洒到了骨血里,暖洋洋地流动着。

许久,她又问道:“二殿下,你觉得……皇上会册五殿下为太子吗?”

“不知道。”

仿佛有着某种感应一般,许知言也侧过脸,静静地让阳光投在他的面庞。他极少走到阳光下,皮肤白皙却不见血色,像冰玉般微微地透明;

有轻风拂来,他的长睫微颤,如堪堪欲飞的墨黑蝶翼;可一双眼眸,依然空洞洞地倒映着后院瑟瑟的冬景。

枯黄的竹叶正在风中呻吟,入耳如谁正低低地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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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二)

眼眸终于给风吹得干涩难受。

他霎了霎眼,慢慢道:“以父皇的性情,他们越是彼此闹得厉害,他越该下不了决心吧?何况他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皇子,四皇子敦厚,七皇子乖觉,八皇子聪明灵秀,更是深得他宠爱……他当了四十一年太子,大约不介意让晚几年确立自己的太子。”

“那么……”

“大约会先封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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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不得不再次钦佩许知言的先见之明。

这年腊月,景和帝分封诸子,二皇子许知言封锦王,三皇子许知澜封襄王,四皇子许知临封泰王,五皇子许知捷封英王,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分别封荆王、夏王和豫王,连已故的大皇子许知文都追赠为雍王。

有大臣提及立太子之事,景和帝勃然大怒,指着那大臣鼻子喝骂:“朕方登基,又当壮年,你等不说倾力辅佐,战兢兢只顾虑着自己的后路!等立了太子,是不是就心心念念盼着朕早死,好抢那拥立新君的大功?”

竟把几个提议立太子的重臣骂得狗血淋头,葡伏于地再不敢吱声。

于是,此事就此定局,除年幼的七皇子、八皇子,其他皇子各治府第,从此自立门户,独当一面。

锦王许知言双目失明,行止不便,景和帝遂空出来的原太子府改作锦王府,免得他再为住处劳顿费心。聆花并无母妃可依,暂且住在锦王府她原先的屋宇中。

与此同时,蜀国皇子萧寻亲至吴朝,说是久闻皇上义女聆花小姐才貌双全,淑贤温柔,欲求娶为正妃。

这些年蜀国越发强大,顺成帝时便屡有大臣为此忧心。但蜀国每次遣使过来,均是执礼甚恭,无可挑剔;何况大吴近几代帝王耽于享乐,不恤民生,早没有了武成帝时的国盛兵强,只要边境靖绥,万事都好商量。甚至蜀使几次因国内遭遇天灾请求减免岁供,也都一一照准。

景和帝刚刚登基,更不想此时和蜀国冲突,见蜀国皇子亲自过来联姻修好,焉有不准之理?

何况谁都知晓萧寻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蜀国国主,嫁过去的女子会是将来的国后,无论这亲事落到哪个公主身上,都是求之不得的事。

景和帝遣人暗暗去探萧寻口风,为何指名要求娶聆花时,萧寻坦然答道:“当年父皇带着母后和我亲临北疆督战,不慎为狄兵所困,亏得夏将军星夜驰援,方才救了我一家三口。父皇母后感念至今;又听说新帝宽仁,将聆花视如己出,更感戴皇上恩德,故而遣臣前来,既报前恩,更修两国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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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三)

景和帝听说缘故,黯然嗟叹良久,当即下旨重审夏一恒案,竟在数日便翻云覆雨,轻松为他昭雪冤情,并将聆花身份昭告天下,封宁远公主,指给萧寻为妻。横竖他儿女众多,算来几个亲生女儿反不如这个知情识趣的义女在跟前侍奉得多,嫁义女或亲女对他来说并无太大差别。

许知言将这消息告诉欢颜时,已经快除夕了。

许知言只觉她沉默得厉害,呼吸也不平稳,纳闷道:“欢颜,这不是意料中事吗?上回你自己也说过了,萧寻过来,本就为了求娶聆花。”

欢颜手指发凉,仿佛有嗖嗖的冷意从脊背往上窜,心头却像有着什么越烧越旺。她深深地吸着气,问道:“二殿下,当年……夏大将军逃走,传说在边境被官兵截杀,他……当真死了吗?有没有认识的人亲眼见过他尸体?”

许知言看不到她明暗不定的乌黑眼眸,只听她言语间有着说不出的仓皇和恐慌,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这都十五年前的事了吧?只怕没人说的清。幼时我跟在父皇身边,倒是隐隐听说过,当年许多人不想他当太子,对他诸多攻击,只有夏大将军对他百般维护,几次为太子储位和大臣据理力争,这才得罪了当时的权相,生生给他冠上叛国罪名,落得那样的下场……父皇也是万般过意不去,才千方百计救下了聆花……”

他叹息道:“那时你还小,只怕一点也记不得了……当时你的母亲为了救下夏家最后一点骨血,是把你这个亲生女儿丢在娘家,抱着聆花匆匆逃走的。直到后来她们被父皇救回太子府,生活安定下来,这才把你接回身边。”

他认识欢颜时虽然年幼,却早有自己的心腹侍从,将她们三人来历打听得一清二楚。对欢颜另眼相待,也褒扬银姑忠义之意。

欢颜既在他跟前长大,他又岂不知她的品性?如今见她反受聆花陷害,心中自是为她抱屈,语中已是恻然。

但欢颜浑然未觉,抱着肩看着窗外瑟瑟冬竹,低低道:“原来萧寻一心要求娶的……只是夏将军的女儿。”

“不错,夏家女儿的身份,曾给聆花带来杀身之祸;但如今否及泰来,同样为她带来了无上荣耀。至于以后会怎样,便只有天知道了。——福,或者祸,都是她作为夏家女儿应得的,盼她好自为之。”

“夏家……”欢颜眸光黯沉,慢慢道,“夏家的人真的死绝了吗?连主带仆,只剩了我和她……”

许知言只觉她语调中说不出的怆然悲凉,倒似经了多少年的流离般,心中微觉纳闷,只柔声劝道:“主仆之义也罢,姐妹之情也罢,如今既然这样了,她远远嫁走,你也可安心搬回府中,——或随知捷搬回英王府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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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以自证是一种悲哀。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四)

欢颜定一定神,黯然笑道:“然后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谋害大公子那样的重罪!若是追究下来,皇上皇后震怒,你们两个必定难逃责罚。——尤其是五殿下,自皇上登基后,再不晓得多少人等着拿捏把柄,若被人趁机拿来做文章,只怕……”

许知言轻笑,“人人皆知我和你情谊不薄,待父皇闲些,我一个人去把这事认下来,想来父皇也不至于罚我怎样。何况……”

他皱眉,空茫的眼睛定定地对着窗外阳光的方向,慢慢道:“在你领了杖责之后,大哥的两名贴身侍仆离府还乡,突然暴毙于路上。我遣人暗中追查此事,发觉阻力重重,更可见得此事另有缘由。如今已有了些头绪,待我彻查清楚,到时还你清白,还用担心无法在锦王府或英王府立足?”

欢颜额上却滴落汗水,慌忙转过身道:“二殿下,不能再追查了!”

许知言却不意外,只向她轻轻笑了笑,“那么,你该告诉我,一切的……源头。”

他的眼神还是不变的空茫,但眉宇间的神色却恬淡而安然,微凉的手指有力地握住她冰凉沁汗的掌心。欢颜便不由自主地与他反手交握,嘴唇颤动着,一时没能说出话,却是掩也掩不住的焦灼惶急。

许久,她沙哑地说道:“二殿下,这事……不该再查下去。到此为止吧!”

许知言淡淡道:“你若不肯说,我当然会继续查下去。我已查明侍奉父皇的一位公公曾在出事前见过大哥暴毙的侍仆。”

他虽双目失明,极少理会那些国事家事,但因景和帝的格外怜惜,从小便有大批身手高明的侍仆相随;他性情清冷淡泊,等闲不与外人接触,可手下之精明忠心,丝毫不比其他皇子逊色。

“不能查!”欢颜黯然一叹,“二殿下何等聪明,既然觉出阻力,也该隐约觉出……这阻力到抵来自哪里。连三殿下都不敢不屈服依附的阻力……”

她说的其实已够明了。

她的手指紧抓着他的手掌,甚至有一瞬间会疑心,疑心他会不会惊怔中将她甩开。

但许知言只是一贯的容色如雪,双手亦稳定如初。

默默地与她十指交握片刻,他忽淡淡笑道:“别怕。即便是……也不致于会杀我灭口。你且讲来听听,如果真是个死结,我便丢开手。”

欢颜似被窗外的寒意沁入了骨,却反觉出眼前男子愈发温暖的掌心。

怔忡良久,她慢慢道:“听说,大公子被追赠为雍王,不知大夫人现在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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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五)

许知言脊背一颤,神情立时复杂,嘴角漾出苦笑来,“我原就奇怪,为什么大嫂……并未册封……竟是这样的缘故!你素来谨慎,怎么偏能撞到那样的事!”

“是大公子……他从衙门匆匆回来,正遇到我在后院晒制药材,便说大夫人近日怏怏的,好像身上不痛快,让我顺便跟他回房瞧一瞧。谁知他院里的人都给遣开了,他听到些异声,便拔了剑便踹门冲了进去……”

欢颜苦笑着掩住涩痛的眼。

撞到那样的事,还真不如瞎了干净,至少还能保一条小命。

不至于这般差点没了命,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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